第402章 喧嚣的尘世
门外,是喧嚣的尘世。
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一幅活生生的市井画卷。
而這一切的嘈杂与热闹,在崔礼礼踏出门槛的那一刻,突然间变得生动而富有色彩。
远处画船萧鼓声声唱,街上穿梭在人群中的孩童嬉笑着、打闹着,街角的油铺裡铁锤正一下一下地捶打着芝麻油饼,路旁肉铺的屠夫挥着油腻腻的菜刀剁着肉
一個小老太太踮着小脚挎着小篮走了過来,皱巴巴嘴唇一咧,缺了好几瓣牙:“姑娘,买串花儿吧。”
崔礼礼垂眸一看,篮子裡装满了白嫩嫩水灵灵的茉莉花串儿,煞是惹人怜爱。
老太太也见她穿得不俗,挑了一串花朵大的出来,送到崔礼礼眼前,又朝她鼻尖凑了凑:“你闻闻,刚摘的,可香了。”
崔礼礼莞尔一笑,接過花儿嗅了嗅,当真是好闻。
芬芳清新的花香,混杂着芝麻油的油香、肉铺的肉香、茶铺的茶香、還有老太太手指缝的泥土香气。
活着,真好!
自由,真好!
老太太黢黑的手掌一摊:“姑娘,两文钱。”
崔礼礼這才想起自己沒有带银子。
随手摘了一只腕上的玉镯,放到老太太手中:“我用這個跟你换吧。”
老太太一看,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說不要:“用不了這么多的!”
崔礼礼将玉镯按到她手中:“那你把這一篮子花儿都给我吧。”
“哎,姑娘,我就住在這條街上,大家都认识我,一会儿我再给您送点花儿来!”
老太太连忙连篮带花都给了她,连声称谢,又做了好多個揖,說了不少吉祥话,才捧着镯子离开。
這個玉镯子,水头极好,对着阳光泛着莹莹的绿光。
老太太笑眯了眼。不料刚一转身,镯子還未收入怀中,就被人抢了去。老太太跌坐在地上,呼天抢地地哭起来:“抓贼啊!抢我镯子了!”
肉铺的屠夫,榨油的伙计,挑担子的小贩都认识老太太,立马抄着家伙齐齐将那人拦截下来。
只见那人极瘦,头发披散着,穿着一身皱得不成样子的绸衫,满身污秽。
他面色饥黄,牙齿黢黑,龇牙咧嘴地将镯子举到半空:“你们谁来?我就将镯子砸了!”
這下,众人都不敢动了。這要是把玉镯子砸碎了,谁也讨不到好。
那人很得意,高高举着镯子,一步一步向后退:“你们别過来!過来我就砸!”
刚退了两步,他脖子一凉,肩上架了一把冷冰冰的剑。
“放下东西。”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那人却不放,仍旧叫嚣着:“大胆!你知道我是谁嗎?我可是圣人亲封的贞孝侯!還不快把剑放下!”
那剑却顶了顶:“放下镯子!否则送你去见官!你的脚你的牙”
沈延梗着脖子一阵抢白:“我的脚,我的牙,怎么了?!”
颈间的剑峰一立:“今圣已有新法,吸食与贩卖底耶散同罪,立斩!”
沈延一听,只得小心翼翼地将镯子放下来,递给老太太:“给你给你。我走!我走!”
沈延說罢,如同丧家之犬般,勾着脖子一瘸一拐地匆匆逃离。众人欢呼了几声,又啐骂起来:
“什么侯?沒听說過!”
“真像猴!他說是真像猴!”
“哈哈哈,别說,看這样子,還真挺像猴的!”
老太太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朝持剑少年道谢。少年一身竹青长衫,腰间绣了一憨态可掬的小狗,他将剑一收,垂首說道:“别再被人抢走了。”
也不等老太太再說话,拾叶执着剑走到小院门口。
“姑娘,的确是沈延。”
崔礼礼不免唏嘘。前世沈延虽死得早,至少還保留了基本的尊严。如今再看那佝偻的身形,与那眼口流涎的十七公子并无二致,恐怕也是会为了一口底耶散就认人做爷爷奶奶的了。
如此想来,扈如心当真是厉害。跟沈延相爱相杀了這么几年,终是将当年京中所有女儿皆向往的翩翩公子,弄成今日這模样。
崔礼礼浅浅叹一口气,目光落在拾叶身上。
他用力拽着马儿的缰绳,引着马车到崔礼礼门前。
“姑娘,可有东西要带走?”
崔礼礼晃了晃手中的一篮子茉莉:“我喜歡的带走就好,那些不重要的,丢了也不可惜。”
拾叶觉得姑娘虽只穿着素衣,却容光焕发,像是新鲜破土的蘑菇,正要舒展身体,迎接未来的阳光和雨露。
他心情变得很好,轻快地整理着马车上的东西。
“怎么就你一個人来?”
拾叶搬动踏凳的手微微一顿:“老爷夫人要来的,奴担心.出岔子,就一人来了。”
是担心韦不琛留着人手吧.崔礼礼看看他手中的剑,由着他扶着上了马车,放下车帘的一瞬间,她问:“你的伤好了嗎?”
拾叶仿佛又回到了逃离樊城的那一夜,心中酥酥麻麻的,搓了搓手指才道:“奴已大好了,李大夫医术很好。”
车帘放了下来,一篮子茉莉花串儿,随着马车轻轻晃着,花瓣颤颤悠悠地。
车厢内满是茉莉香气,崔礼礼懒洋洋地靠在车壁,只觉得過了两次人生,直至此刻,她才真的松懈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地,一路出了城。
再停下来时,是在十裡亭处。
有几辆马车在那裡候着。
拾叶唤了一声“姑娘”,见沒人应声。春华从另外一辆马车上跳下来,两步上马一挑帘子,茉莉香气扑鼻而来,崔礼礼竟睡着了。
“姑娘——”春华唤道,“姑娘——”
崔礼礼揉揉眼睛,這才醒過来。
“姑娘,可算醒了,他们都等着呢。”
崔礼礼支棱着身子,迷迷糊糊地有些弄不清状况:“谁?我在哪裡?”
春华抿唇笑着:“您下来看看吧。都等着您呢。”
崔礼礼下了马车,這才发现十裡亭裡站着好多人。
“东家安好!”吴掌柜站在亭子外,带着九春楼的小倌们一一行礼。
为何都在這裡?這是要送她走嗎?去哪儿?
“我——”崔礼礼看看春华,“我要去哪儿?”
春华上前一步悄声說道:“老爷夫人說带着您去扬州的庄子上吃螃蟹,他们已经先坐着车南下了,让拾叶接了您就走呢。”
崔礼礼回過神来,秋风渐凉,蟹脚痒。是该去扬州吃螃蟹了。
她看着小倌们穿着花花绿绿的绸衫,皆是满树春风染桃花的风流姿态。
手忍不住伸出去,挨個捏捏小倌们的手臂,比第一次见他们结实不少,不由地认真交代起来:“你们莫要忘了继续扛米袋子。该练的還是要练起来,胳膊,胸,腰,腿,尤其是腰——”
明明也沒說,就是让人听起来暧昧十足。有人就听不下去了,出声打断她:“崔礼礼!你這德性就真的沒变過!”
小倌裡站着一個女子,正是高慧儿:“听說你要走,我来叮嘱你几句。”
“高姑娘有何事要交代?”
高慧儿直言不惭:“苏杭地杰人灵,你多弄些好看的小倌回来,造福一下京中的姐妹。你不用回来,把人送回来就行,這头我替你盯着,保证沒事!”
崔礼礼眼角抽了抽。有她在,如何放心?
几人正說着,一辆马车急急驶来。
這马车上的木头和吊角的香囊,一看就很熟悉。
果然,车帘一挑,先是元阳、纪夫人和苏玉三人,身后還跟着如柏抱着小郡主。
崔礼礼抱過小郡主,逗了一阵子。小郡主脸蛋红扑扑的,当真惹人喜爱:“你们怎么都来了。倒教我有些不好意思。又不是一去不回了。”
“呸呸呸——”纪夫人赶紧打断她,“要出门,不许說晦气话!”
元阳看看苏玉,笑道:“我們就是来看看你。对了,陆二那混小子呢?”
苏玉也问:“对啊,陆铮呢?”
下一章被审核……還沒通過,正在努力想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