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玄澈笑說着告退了,却沒留意到身后有一個人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了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中的光复杂难辨。
建造温室大棚的事安排下去,玄撤又给玄浩去了一封信,让玄浩找机会在西北开展贸易。這种贸易和大淼在雄单所做的差不多,收购原材料再出售成品,利用贸易剪刀差,和平掠夺西北资源,同时传播中原文化,最终将其并入版图。当然,前提是商队的后面站着一只强大的军队。
大淼对于边境贸易并不禁止,但也不是很支持,可经历了另一個时代的玄澈却知道這种边境贸易能带来多大的好处,甚至可以說,中国古代不断受到游牧民族的袭击的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禁止边境贸易,因为缺乏一個开放性的交流渠道,所以游牧民族不得不采用暴力开道。更何况,作为强势国的大淼在這种贸易上获得的好处决不是那么一点点金币。玄澈现在就要用自己的双手开始推动這巨大的民族车轮。
七月时,玄澈送了一盏用透明玻璃作灯的精致小灯给玄沐羽做礼物。只可惜這盏玻璃灯是在尝试了不知多少次之后才出来的单品,离工业化生产還很远。但這已经可以想见,玻璃问世将给大淼的生活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果然,在一年半之后,冰岚山庄的师傅们根据玄澈指点的方向做出了玻璃镜子,第一块玻璃镜子被送入未央宫,镜中照出玄沐羽那张不染岁月风霜的俊美面容,肌肤依然光润,眉宇依然飞扬,然而玄沐羽终究還是在纤毫毕现的漂亮镜子裡看到了自己眼角的一道皱纹。镜子裡的他皱了眉头,镜子外的他叹了气:澈,我還能再等几年呢?
当然,這些都還是后话,玻璃发明的那年玄沐羽還是高高兴兴地坐在玄澈旁边,欣赏着爱人的一颦一笑,就像二十年前他不会想到自己竟会這样徘徊不前一样,此刻他一点也沒有想到一年后的今天自己会为了岁月而叹气。
八月,玄泠结婚,娶了一個侍郎的女儿,說不上多漂亮,但为人温柔娴静,善琴萧,写得一手好字。
九月,傅鸢擅自跑西北找战争玩,结果被沈煜心急火燎地抓回来订了婚。虽然沈煜因为先斩后奏、擅离职守被罢了官,不過他看起来還是挺高兴的。不久,沈煜被调入军中担任涉外文职,和躲在军队裡玩的傅鸢日子過得美滋滋的。
十月,小狐狸突然不见了,留下了一张画,画上有一座山,山上有一株梅花,旁边写了一行字:求药。玄澈十分感动,三句话裡就有两句提到小狐狸,气得玄沐羽将小狐狸诅咒一百零八遍還不肯解气。
秋末到了,玄沐羽找机会拥抱了一回玄澈,感受着自己养猪似的喂了玄澈一年的丰盛药膳的成果,不得不感叹:果然還是胖一点抱起来舒服啊!
大明九年就這么過去了,冬天的时候西瓜還沒出来,弄得玄澈一段時間裡看到玄沐羽就躲。
大明十年春,小狐狸回来了,只可惜两手空空,它看起来很沮丧,看到玄澈立刻扑上来抱着他脖子哭,呜呜地表达着自己的歉意。玄澈给了它一個吻作为安慰兼奖励,为此小狐狸背地裡向玄沐羽多次示威。玄沐羽开始研究狐狸的十二种烹饪法。
注1:将数学、物理、化学合并为数理一科,是因为我认为這时候這三科還沒能发展到独立成学的地步。让动物学和生物学归入生物学科裡也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闺友
寅时三刻天未亮,森耶在外面叫了早,今日是上朝的日子,玄澈必须早早起床准备好。
玄澈睡眠很浅,外面一叫就醒来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手臂从云昭身下抽出,又为她盖好被子,塞了帐子,才在几個宫人的服侍下尽可能小声地洗漱穿衣。
“澈?早朝?”
云昭還是醒来了,她抬眼看见纱帐外朦胧的身影,還有些迷糊地轻问。
玄澈這时正好打理完毕,他坐回床边,俯身亲亲云昭的额头,柔声說:“嗯,今日早朝。時間還早,你继续睡。”
云昭脸红了红,虽然结婚好几年,但对于玄澈旁若无人的亲昵小动作還是有些害羞。
云昭点点头,身子往被子缩了缩,想遮住自己的脸红。
“傻云昭,害羞什么。”
玄澈這么說,云昭好容易退下去一点的红晕又浮上来了,這回烧得更厉害了。云昭嗔了一眼,将头闷进被子裡转過身去不再看玄澈。
玄澈低低笑了两声,为云昭理了理发丝,又为她掐好被子,道:“我走了,好好睡。中午……中午我在清凉殿,你不要等我了。”
云昭嗯了一声,却又忍不住转過身来,轻声问:“澈,中午真的不回来嗎?”
“嗯,下午還有事,不回来了。对不起。”
玄澈满怀歉意地抚摸過云昭的发鬓。云昭入宫前玄澈都是在未央宫用的午膳,常常连晚膳也会留下,云昭入宫后虽然晚膳几乎都回到了东宫,但因为下午要处理政务的缘故,午膳基本還是留在清凉殿和玄沐羽一起食用。
玄澈正要說什么,森耶在外面小声提醒了:“主子,时辰快到了。”
玄澈应了一声,又对云昭說:“一個人无聊的话,出宫玩玩也沒有关系,或者就让你那几個朋友进宫来陪你好不好?”
云昭有些失望,但她将這种情绪藏了起来,只道:“殿下不用担心我了,我让采秀陪我吃就是了。殿下快去吧,要迟了。”
玄澈点点头,又在云昭额上落下一個轻吻,這才匆匆离去。
云昭看着玄澈离去的背影,藏起的失落又不自觉地泄露出来。她叹了一口气,散去心中那些不该有的期冀,卷了卷被子重新睡過去。
匆匆赶到内廷,玄沐羽早已在那等待。
玄沐羽看到玄澈来了便问:“今天怎么来迟了?”
玄澈向来是准时的,往日常常是玄澈等人,让玄沐羽等他倒是很稀有。
“不小心睡迟了。”玄澈沒将云昭挽留自己的事說出来,他一向避免对玄沐羽讲自己和云昭的私事,似乎這样說出来会刺激到某些人的神经,玄澈不希望事情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下去——即使现在已经很糟糕了。
玄沐羽忙问:“身体不舒服嗎?是不是昨天太累了?昨晚什么时辰睡的?有沒有好好吃药?”
玄沐羽這么說着就拉過玄澈的手,指尖搭上了他的脉搏。虽說玄沐羽把脉技术因为缺乏练习而不精纯,不過毕竟是能将医书倒背如流的聪明人,小病小痛還是辨得出来。习惯了玄沐羽时不时给自己把個脉,玄澈也不急着抽回手,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父皇,我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我也关心你啊。”
玄沐羽抬眼看看玄澈,眼中带着笑,却不完全是疼爱,還带着让玄澈心悸的暧昧色彩。
玄澈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這样目光,轻轻抽回手,温言道:“父皇,我們上朝吧。”
玄沐羽笑笑,和玄澈走入大殿。
太监高亢的唱声响起:“宣众大臣上殿——”
大臣们鱼贯而入,早朝开始了。
玄澈走后,云昭睡得并不舒坦,总是被房间裡轻微的声音惊醒,有时或许只是窗外一只小麻雀在轻啄窗棱,可朦胧中的云昭便是心脏扑地一跳,心口說不出的闷痛,额上也冒出了冷汗。
如此反反复复折腾了不知多久,云昭终于受不了强自醒過来,看看窗外,晨光已是明朗之色。
“采秀。”
云昭靠着床头坐起,懒懒地唤了一声,便有一名年轻女子进来,正是云昭从娘家带来的贴身丫头采秀。
“娘娘。”
“几时了?”
“辰时過了。”采秀察言观色,上前扶起云昭,口中问着,“娘娘可是要起来了?奴婢唤人来。”
云昭点了头,就听采秀朝外唤了一声,几個宫女端着盆碗衣布地进来了,熟练地伺候起来。
待洗漱穿衣后,云昭在梳妆台前坐下,采秀来到她身后为她挽起了发髻。
云昭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女子面容柔美,眉间却凝着一丝忧郁。云昭是寂寞了,虽說独占着后宫,玄澈对自己也是疼爱有加,但常年忙于政务的玄澈很少能陪着自己,平淡的生活裡似乎总少了一点什么。
云昭知道自己奢求了,一個位高权重的男人,莫說是否能与结发之妻相敬如宾,起码三五個妾姬便少不了,几個女人凑在一起就是明裡暗裡的争风吃醋。可现在,偌大的东宫只有自己這么一位太子妃,又深得太子宠爱,事事都保护得滴水不漏,已经是這样了還不知足,真是……
但……若是能有個孩子……
云昭的眉头拧得更深了。结婚四年却不曾受孕,這也快成了她的心病了。前两日也去寺裡求了观音,却不知能否如愿。
云昭轻叹出一口气,问道:“巧云,明娘她们可是今日来?”
巧云笑着应道:“正是。几位夫人们可是很期待這天呢,這会儿可能已经起来梳妆,就准备扮得漂漂亮亮进宫来,好和娘娘比比美呢。”
云昭被采秀的說法逗笑了,眉间郁郁尽去,更是明媚动人。比之几年前那還略有青涩的少女滋味,如今的云昭在宫中孕育出了华贵的雍容之美。
采秀讨喜道:“不過娘娘比她们漂亮多了呢,太子爷天天宠着娘娘,娘娘可是一天比一天漂亮了。”
云昭嗔道:“就你嘴甜。”
“才不是呢。”采秀撇撇嘴,“太子爷自己說的,被爱情灌溉的女人最美了。娘娘自己看,娘娘的肌肤可是越来越好了呢,不就是太子爷灌溉出来的?娘娘,采秀可都听到了,太子爷說要一辈子宠着娘娘呢!”
采秀狭促地挤挤眼,她和云昭从小长大,情同姐妹,說话自然少了一份顾及,這番话說得云昭脸都红了,心裡暗怪玄澈平日裡疼着自己也不管旁边有沒有人,說起甜言蜜语来更是可以腻死人,弄得现在连采秀都会拿话来羞她了。
“采秀,你這张嘴真是越来越坏了!”
云昭這样說着,眉眼中却满是笑意,是呀,夫君疼着自己,就是羞人也羞得甜滋滋的。
這样說笑着,用了些早点,待到巳时三刻快過了,那帮女人才姗姗来迟。
远远走来两個挽了妇人髻的女子,两個都是让人看了便觉得欢喜的美人儿,又各自有自己的风味,走在最前面的红衣女子,虽說都裹得严严实实了,可那媚眼一挑,让人情不自禁地就陷入对衣服下风韵酮体的遐想之中,而后面的黄衣女子则和云昭有几分相似,都是秀美柔顺之貌,只是那黄衣女子看上去更青涩些,而且身上少了云昭身上那股贵气。
這两個便是云昭出嫁前的闺中密友,本還有其他人,這几年都各自嫁人了,只剩下這两位還留在京中,前几日去寺裡拜佛时遇上了明娘,便约好今日叫上好姐妹入宫来叙旧。
云昭看到二人来自然是欢喜的,再一看,发现好友身后還跟着两名妇女,一名妇女怀中抱着個還在襁褓中的婴儿,另一名妇女则牵着個已有四五岁的孩子。
云昭多看了两眼孩子,目光在两個位好友面上游了游,笑问道:“快說,這都是谁带来刺激我的?”
“娘娘息怒哟,妾身這不正要交代么。”那红衣女子笑着回了一句,抱過婴儿,說,“這是我的,那是我們香儿小妹妹的。這個回答娘娘可满意?”
被称为“香儿小妹妹”的黄衣女子不满地嗔了一眼红衣女子,拉過自己的孩子,笑道:“敏儿,见過见過太子妃娘娘。”
敏儿立刻乖巧地叫了一声:“见過太子妃娘娘。”
“敏儿是嗎?叫我昭姨就好了。”云昭摸摸敏儿的小脑袋笑着应了,心裡却颇有些意外,转而问秦香,“敏儿都這么大了啊,香儿你怎么从沒有說過?”她又看了看那婴儿,对红衣女子說,“明娘,你什么时候有了孩子,我居然一点也不知道。”
明娘嗔怪道:“你都在宫裡自然是不知道了。我可是刚做完月子就奉诏来了。香儿前几年都随他夫君出了临澹,前段時間才回来了,所以你才沒看過的。說起来我們也是第一次见呢,還是托了娘娘召见的福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