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明娘撇嘴道:“知道你无辜好了吧,我這不是和你联络一下感情嘛,都三年了呢,你這时候才想起我們啊!要不是那日在寺裡碰上,還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所以你一见我就来刺激我。”
云昭笑着說玩笑话,但却也是极为无奈。云昭为了等玄澈直到十七岁才结婚,虽然在玄澈看来還是個小女孩,但对于這個时代的女人来說已经是晚婚了。像她的這几個好友,都是十三四岁就嫁了人。本来云昭嫁人就迟,偏偏這么多年了還未曾受孕,作为一個宫裡的女人,這岂止是无奈,說严重点根本就是事关生死。
明娘倒是神经大條,還乐呵呵地說:“那好,下次我就不带孩子来了!”
云昭拉着两姐妹的手在花园的凉亭中坐下,上了茶点,說笑着聊开了。
聊了一会儿闲话,秦香忽道:“昭姐姐嫁到宫中也三年了吧?”
“是啊,時間過得很快呢。”云昭感慨道。
秦香又问:“昭姐姐肚子都沒個消息嗎?”
云昭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嗯……有点遗憾。”
秦香似是懂了,說:“昭姐姐可要努力呢,太子殿下那么优秀,外面满大街都是眼瞅着东宫的女子呢。听說已经有人颇有微词,說昭姐姐是妒妇,霸着太子,不让太子纳妃……”
云昭听到這裡心往下沉了沉,還是笑道:“我可不敢霸着澈,纳不纳妃他自会有想法,我怎么会去阻拦。”
云昭在玄澈的名字上轻轻咬了重音,秦香眼神微闪,笑道:“那是一定的,太子纳不纳妃肯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怎么轮得到别人說三道四的。再說了,昭姐姐最是贤良淑德的,這样的流言实在是无理呢。”
云昭笑了笑,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却暗中打量了一眼秦香。虽說是认识了十多年的姐妹了,可今日秦香說的话却透着一股子凉气,莫不是……如此想来,云昭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其他人。
明娘在一旁吞了一块糕点,說:“香儿就爱听這些有的沒有的事情,管外面怎么說呢。”明娘說着一爪子捉住云昭的手腕,“小云昭,那些女人是在嫉妒你,别理她们,抓紧了你的太子夫君那就万事大吉啦!”
明娘倒一直是心直口快的性子……云昭看了看明娘還握着自己的手,心裡這么想着。
秦香也說:“是啊,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决定着,轮不到其他女人置喙呢。”
云昭突然觉得几年不见秦香变了很多,那时常爱嘟嘴的小妹妹也学会了抿嘴轻笑。
不過明娘又突然州了皱眉头,說:“不過听說夫君說,最近似乎已经有大臣要进言劝太子纳妃了。云昭,虽然你和太子情深意笃,不過太子就是太子,三宫六院的逃都逃不掉!唉!”
明娘所說云昭自然知道,自从十二岁那年被皇帝金口玉言定为太子妃,她所习功课中便多了一门助君之道,作为太子妃、未来的皇后,什么可以坚持,什么必须忍让,她都晓得。必须忍让的第一條就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六宫粉黛三千佳丽,這已是君王常态,玄澈至今不曾纳妃已经出乎云昭的意料,然而她三年无所出,怎么說都是理亏,就算玄澈要纳妃,她也說不出半個字。
但想到玄澈要纳新妃,即使云昭理智上可以接受,感情上還是有些不舒服。
此时云昭听了明娘所言也只能笑笑,虽有些苦涩,但這何尝不是后宫女人最自然的笑容。她道:“纳妃一事澈自然会有分寸。澈向来体贴人,若真是决定纳妃,那必然是有必要,我也不会說什么。”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云昭忽而一扫苦涩,笑道:“别這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哪朝哪代的后宫沒些個美人的,若只是单纯为了利益而入宫的女子,依澈的性子又能投入多少感情?澈是重情重义的好夫君,即便日后這宫中美女如云,我想澈也不会忘记今日的情分。”
“這是肯定的。”秦香笑得有些不自然。
纳妃
玄澈一点也不知道這时东宫裡正上演着這么一出戏,他正专心致志地閱讀着奏章,却又不得不分出一份精力注意身边的那個男人,以防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被他圈到怀裡去了。
明明书房裡就有两张大书桌,可偏偏玄沐羽就喜歡挤在玄澈身边。
之前玄澈为此一直很疑惑,拐弯抹角地问为什么,结果冬天时候玄沐羽說一個人坐着冷,春天了說他那儿有蚊子,至于夏天自然是說玄澈身边比较凉快,到了秋天,玄沐羽干脆连理由也不找了,直說坐习惯了不想动。
這些原因一度让玄澈很无语,却始终沒有往另一個方面去想,故而虽然不合常理,却也沒有過分避让。
后来玄澈知道了其中奥妙,不免心中有所忌讳,两個人虽然還是坐在一张椅子上,然而玄澈却越坐越靠边,直到避无可避才不得已和玄沐羽产生肢体上的接触,不過這三年下来,不该习惯的也习惯了,现在玄沐羽就算紧紧挨着,玄澈也毫无反应了。
“澈……”
玄沐羽懒洋洋地叫唤了一声,虽然心爱的人是百看不厌的,但总光看着不能吃還是有些无聊。
“嗯?”
玄澈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提笔在奏章后写了墨批,眼也不抬,只伸手向那叠奏章探去。
玄沐羽不快,一手捉住了玄澈拿奏章的手,這才换来玄澈的一個抬头。
“怎么了?”
玄澈笑着问,带点单纯,带点无辜,這样的神情让玄沐羽半句埋怨的话都說不出口。
玄沐羽愣愣地看了玄澈好半天,然而玄澈神色不变。
玄沐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松开手。玄澈笑笑,拿起一本奏章,又低下头去,似乎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了政务上。
上书房安静着,只有铜壶滴漏在响着,滴答滴答,在宽敞的书房裡形成了微弱的回声。
此刻,玄沐羽就紧紧挨着玄澈,他倒是很想抱上去——前提是玄澈不会跳开的话。
三年了……
玄沐羽在心裡默默叹气。太過惊人的爱恋连他也有些惧怕了,若是玄澈不能接受,自己又能如何。玄沐羽能强迫天下任何一個人,却唯独强迫不了面前這人。
玄澈听不到玄沐羽的心声,但哪怕他听见了也会装作沒听见。玄澈批完一本又拿起下一本,发现這已经是最后一本了,想到很快就能休息一下他也舒出一口气,然而這本看完了他却皱起了眉头。
玄沐羽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玄澈的各种模样,自然不会放過這么明显的情绪变化,立马就凑上来问:“怎么了?”
玄澈抬起头,眨眨眼,却沒有马上回答,似乎有什么迷茫未解。
玄沐羽兴致很好地追问:“水患?旱灾?贪污?還是雄单打過来了?莫非是成国有异动?”
玄澈觉得自己头上应该落下了一排黑线,对于這個不留余力诅咒自己国家的男人他只想送上一個大白眼。
玄澈无奈地摇头,想揉揉胀痛的额头,却有一双手在自己抬手之前先按上了太阳穴。温热的指尖,恰到好处的力道,以及熟悉的檀香,玄澈很清楚现在为他按摩的是谁,更清楚自己应该避让,然而他的身体却沒能遵从意识,反而被玄沐羽的力道带着靠上了他的臂弯。
唉……
玄澈为自己的妥协暗暗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享受這片刻的亲昵,但也只是几個呼吸之后,玄澈拉下了玄沐羽的手,直起身子,点点最后那份折子,叹气道:“有人让我纳妃。”
掌中的大手绷了一下又放松下来,玄澈感觉玄沐羽似乎在压抑什么。
玄沐羽沉着声音說:“纳妃?”
這反应可比预想中的好多了。玄澈在心中调侃,面上却是淡然道:“是。因为云昭三年无所出,有人坐不住了。”
“哼,谁這么大胆!”
玄沐羽冷冷地說,若是不知情的人听到或许還以为他是在维护那位太子妃,只可惜事情往往出人意料。不等玄澈开口,玄沐羽又紧张兮兮地问:“澈你……纳妃嗎?”
玄澈道:“一個云昭就够了。”
玄沐羽得到了肯定回答心情顿时好起来,咬牙道:“就是!纳那么多妃子干什么!”
“……”
這句话你說起来可是一点說服力都沒有吧!你的后宫,你的水园,美女和美少年们可一個也不少啊。玄澈腹诽了几句,站起来将那折子扔到了垃圾桶裡,顺带着脱离了玄沐羽的臂弯,借着這几步间的停顿,玄澈将這事想了想,說:“父皇,儿臣暂时沒有纳妃的意思,父皇觉得怎样处理才好?”
玄沐羽飞快答道:“拒绝了就是。”
果然是個任性的人……玄澈暗自摇头,苦笑道:“父皇,纳妃這件事肯定不止一個人這么想,可能后面還会有很多人进言。而且云昭三年无所出确实容易让人非议,只怕那些德高望重的老臣也会這么想。”
玄澈虽說得含蓄,但事关自己的幸福,玄沐羽脑子一下子就转明白了,他断然道:“朕不开口谁敢强迫你纳妃!”
玄澈笑了笑,果然還是和這個男人讲话最舒服。
不過,只怕還是有問題。
玄澈的眉头依然凝着忧虑。
傍晚时分玄澈才回到东宫,明娘等人自然已经离去,玄澈只看到云昭一個人在房中绣着什么,虽然点了蜡烛,但房中依然有些昏暗。
那金色的余晖落在這個女人身上,所有的温暖都被窗纸挡在了屋外,只余寂寞为她披纱。
玄澈心下歉然,上前环抱住云昭的身子,轻声唤道:“云昭。”
云昭在玄澈进门时已经听到声音,刚刚转過身就被玄澈抱住。听了玄澈在耳边的轻唤,云昭微微红了脸,白日裡因为提到纳妃之事而抑郁的情绪也顿时消散。她低着头低声应道:“澈,你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玄澈拉過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理了理云昭的发鬓,“今天過得如何?采秀有给你找什么好玩的东西来嗎?”
玄澈知道宫中生活无聊,所以吩咐采秀要经常为主子找些有意思的东西来玩,還给了她腰牌,若是兴致来了,带上几個侍卫出宫玩玩也是可以的。只是太子妃随意出宫毕竟于礼不合,故而云昭除了回娘家和去寺裡拜佛,竟从沒有出宫玩過。
云昭說:“今天明娘他们入宫来了,她们陪着我,過得很开心。”
玄澈笑道:“喜歡的话,那以后可以让她们多来玩玩。或者跟她们去外面玩玩也行,别一整天闷在宫裡,人都闷坏了。”
“嗯。”云昭笑着点头,只是其中的敷衍任谁都听得出来。
玄澈无奈,他每次劝云昭多出去走走云昭都是应得好好的,但却从不曾出去過,连這些朋友很少叫入宫,只因为這样做容易招人闲话。玄澈也沒什么办法,他是太子,一些东西他不好出面。本来若是玄沐羽能开口倒是很好解决,偏偏玄沐羽对自己是那种心思,這让玄澈很难对他开口谈云昭的事。
玄澈只得說:“那等我有空了,我再带你出去走走好不好?”
“嗯,好。”云昭的笑容裡带上了些许期待的喜悦,虽然她心裡知道一等恐怕就又是好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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