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若静 作者:流晶瞳 林家請客的日子定在了四月二十。本书請访问。還剩八天的時間。女孩子们的上课內容特意做了相应调整,江夫子讲起了礼,宾礼,嘉礼、饮食之礼;婚、冠之礼;宾射之礼;飨燕之礼;之礼;贺庆之礼等等。李夫子应景的拿她们宴会两天要穿的衣服出来指导、点评。童氏全程陪同、检查。 两天下来,她松了口气。姑娘们除了有些争强好胜心,其余問題不大。知晓维护林家声誉,顾全大局。就连她最担心的林若拙也沒出岔子,就是话少些。大场面上這甚至都不能算是缺点。伶俐有伶俐的好,寡言也有寡言的优。有些夫人们,就喜歡话少老实的孩子。 自从家宴那晚和乔妈妈、小喜聊過天,林若拙的情绪就一直不大好。在這么個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就是消耗品。這一观点,不仅仅深入骨髓的刻在了男人心底,就连大部分女人也以为是天经地义。 夏衣的父亲,那样的衣冠禽兽。在乔妈妈這些当地土著嘴裡,也不過叹息着說只怪夏衣命苦,夏父性子弱,被大娘蒙了眼。从礼法和律法上来說,他竟是沒有一点儿错的。女儿可以卖、女人可以卖,甚至妻子都可以卖。這是律法所承认并赋予男人的权力。从本质上来說,穷人家和富人家在這一点上沒有区别。林家,书香门第要脸皮,日子又是過的蒸蒸日上,远不至于到卖女儿的地步而已。可若真的到了那危急的一天…… 林若拙打了個寒颤。她也就比林若菡、林若芜价钱贵点而已。 她想起了曾经看過的一部西方电影,裡面的家庭女教师对不愿学习的贵族女孩說:当你成年后,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個女人。你的财产、你的奴仆、你自己本身,都是属于你丈夫的,他们拥有你的一切,控制你的一切。但他们唯一不能夺走的,是你的思想。我們唯一和男人平等的,是我們的思想。我們的灵魂属于我們自己。如果你沒有属于自己的灵魂,你苍白的人生還剩下什么呢?音乐、绘画、閱讀、外语、舞蹈,這些学习不是为了取悦你将来的丈夫,而是为了你自己。你将一无所有,除了知识和思想,因为你是一個女人。 Youhavenothing,because诱arewoman(你一无所有,因为你是一個女人)。林若拙无声的在口中吟诵這句蓦然涌上心头的对白,重若千钧。 人,生而平等。人,生而不等。 以前,她只是凭着成年人的本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从此刻开始,她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投入到学习当中,如一团海绵,用最大的力量吸收消化這些知识。 江夫子的感触是最大的。如果說以前的六姑娘功课是不错,聪明有毅力。却還只是一般贵女的用功。可现在的六姑娘,在面对书本时,眼中焕发出一股强烈热情,恍若沉睡的生机被唤醒,勃勃向上。 第一天的宴客,有众多朝臣夫人前来。林若静今年十岁,放在二十一世纪是小学四年级,在這裡,竟已是众贵妇眼中待考察的闺中少女。 林若拙已经吐槽无力了。這算是精神上猥亵未成年女孩么? 当然不算。因为她神奇的驗證了某位大师的笑谈,古代婚姻的本质是:同性相吸。 对,你沒听错。就是同性相吸。一般来說程序是這样的。先是由父亲(或其它男性长辈)看上了某一家的男人。觉得這家的某個男人不错。很欣赏,很喜歡。于是,想想自己家還有個闺女,结亲方案便提上了。当然,也有母亲先相中女婿的,但后期具体察看,還得靠男人。总之找女婿,家裡有靠谱男人的,都是男人出马。 找媳妇,這回就轮到女人了。母亲、姨妈、姑妈、姐妹,轮流出场。宴会、茶会、上香,种种机遇,种种相处。火眼精睛、360度无死角考察该女子。然后,女性同胞们认可了,觉得這女孩子不错,挺好、挺喜歡。于是,结亲事宜提上日程…… 和男女当事人有关系嗎?沒关系!和异性亲人有关系嗎?也……沒什么关系。即便是有关,也是找女婿人家,女性长辈去考察婆婆严苛不严苛,小姑子好不好相处。娶媳妇的人家父系长辈去考核女方家的男人上不上进,人品是否端厚。总之绕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同性相吸’上。 十岁的林若静同学,在這次宴請上,就面临着被一众女人相看的局面。 矛盾這就来了。总所周知,男人和女人,那就是火星人和地球人,想法爱好南辕北辙。尤其還是长辈和小辈之间,各自心中的那杆尺,标准刻度一個是英尺,一個中国寸。就沒几处统一的地方。而待选者,也就一個正常人类。绝不会上午林黛玉下午薛宝钗,今天史湘云、明天贾迎春。总而言之一句话,中了长辈女性意的,未必进得了被配对男人的眼。配对男人喜歡的女人,长辈女性那是半点也看不上。 对于這项矛盾,林老太太给孙女的政策指导是:后宅是女人天下,被婆婆喜歡最重要。男人的情爱是過眼烟云,只要被长辈认可,又生有儿子,日子就能過的稳妥、安乐。 童氏私下裡教导女儿:“别听她的。女人靠的什么,靠的是男人!咱们远的不說,就說你去了的先二伯母。她是你祖母当日亲自挑选的儿媳,应该喜歡了吧。又生有儿子。可那又怎么样?外室闹上门来,你祖母何尝给你先二伯母做過一分主?儿媳再讨喜,也敌不過儿子在她心中的分量。指望着婆婆帮你委屈儿子?做梦!听她的,大盐都能卖馊了!” 林若静惊讶之极:“二伯還置過外室?” 童氏一僵,发觉說漏了嘴,赶紧弥补:“這都是老皇历了,后来你祖父发话,处置了那人。家裡也禁止說這些。我儿,今天和你說這個,不是为揭人短处看笑话,只为让你留個心眼,别什么事都傻傻的,旁人哄了你還当她好心。你那祖母,阴险着呢!” 童氏从来不在這個长女面前掩饰她对林老太太的不满:“想在后宅立稳脚跟,靠婆婆,做梦!看看你娘我,运气不好,生不出儿子。你道你祖母当日怎么說的?她让你爹纳良家女为妾,置偏房。你瞧瞧,若是你爹听了她的话,娶個偏房回来,生個儿子。這家裡還有我們娘四個站的地方嗎?” 說到這裡,童氏的眼泪就哗哗流了下来。那段時間真是吓坏她了,一连看了几個大夫,都是一個說法,她伤了根本,再难有孕。婆婆要给丈夫纳良妾,說到哪裡都是天经地义的事,连娘家人都沒理由来质问。她真是差一点就不想活了。亏得林海屿一心待她,在二老跟前表示,坚决不纳偏房。选了個看着好生养、有宜男像的丫头开了脸。這就是董姨娘。董姨娘一举得男,林若诚生下来林海屿就给亲自抱到了她屋裡。董姨娘住在离她最远的屋裡,一個月才见孩子一面。日常林海屿陪儿子玩乐,也都特意拉了她在眼前,一家人亲亲热热。 “你說!若不是你爹心裡有我,我們母女哪有今天的日子!”童氏的声音带上几分尖锐。 林若静被两位领导截然相反的指示弄的无所适从。幸好目前她既不太懂得怎么讨长辈的欢心(林老太太最爱的孙女是大房林若敏,其它的孙女一律淡淡),也不知道怎么讨男人的喜歡(還沒到情窦初开的年纪)。童氏的话在她心裡留下的,更多是警惕。后宅处处有陷阱,需小心警惕。 而且童氏另一句话說的很对。婆婆再喜歡儿媳,也比不過亲儿子。孝顺是必须的,掏心掏肺?不必了。 “不用怕。”童氏给她壮胆,“有你爹在呢。這女人在婆家過的好不好,和娘家硬不硬气也有关。你祖父现是三品大元,满京城也沒有多少。等到你出嫁,你爹那时想也有了官职。谁敢小看你?要我說,這次宴請,不過是在人前露個脸,给那些夫人知晓我們林家有几個女孩,各自多大年纪了而已。你還小呢,哪裡就到了說亲的地步。你父亲還沒考中,现在說亲能有什么好人家?” 童氏是庶女,在娘家做姑娘时也免不了众俗的以为,嫁個显赫的人家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宅斗什么的经历過不少。不過她生母早去,在亲爹面前不得宠,只能低调做人。和其它姨娘生的姐妹比起来,她嫁的不上不下,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差。 谁知世事难料。林海屿竟是世间难得的好男人。婚前将通房遣嫁打发了。婚后一心一意守着她,便是她孕期中也不肯收人。私下裡和她說,自己受够了庶出的苦,希望孩子们都是嫡出才好。她那时就觉得,为了這個男人,她将命给了他都是值得的。 可能是老天都妒忌她摊上了這么個好男人,就让她命中无子。便是這样,林海屿也沒半分嫌弃,還将林若诚生下来就抱给她。可见,家世好有什么用?男人好才是真好! 有鉴于自己的亲身经历,再对比一下昔日姐妹现在的生活。童氏在择婿方面丝毫沒有非要争一口气的想法。林海屿向她保证過,一定会睁大眼睛,给长女挑個人品端厚的君子。夫君那么聪明,眼光比她强,挑出来的人也定是极好的。 “有你爹呢。”她信心满满的打包票,“你是长女,他必得精挑细选的。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