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谁生了?!
李学武拍了拍闺女的屁股,叫她老实点,這孩子真闹腾。
嘴裡同顾宁說道:“上次去津门,吴老师有跟我提起這件事”。
“嗯,什么?”
顾宁转头看了李学武一眼,微微皱眉道:“孩子的事?”
“嗯,情况不是很乐观”
李学武点点头說道:“看如今的形势,怕不是要多养個孩子了”。
“哦~”
顾宁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那就多养一個吧”。
李姝這会儿被爸爸“教训”后,又听见妈妈在說话,也消停了下来,大眼睛机灵机灵的。
“想来,我還是有孩子缘的”
李学武低头笑着看了看怀裡的李姝,說道:“希望未来一切顺利”。
顾宁沒有再多說什么,只是攥住了李学武的手,這能让她感到安心。
關於吴淑萍,以及她肚子裡的孩子,顾宁是有過思虑的。
津门回来后,李学武便跟她谈過,大哥学文和大嫂雅芳有提,想要把那個孩子放在他们的名下。
毕竟不知道這一场风波几时结束,更不知未来還有多少波澜产生。
吴淑萍和大嫂怀孕的時間差不多,两人的预产期也是前后脚。
大哥学文觉得吴老师是他的同事,又同赵雅芳熟识,不想给二弟添麻烦。
当初李学武提出“借”吴淑萍一用,本就很荒谬。
到如今孩子都要生了,有些問題是必须要得到解决的。
吴淑萍的身份与李学文還有些差异,一时半会真不确定能否回到学校继续教书。
就是吴淑萍本人的态度和意愿也含糊着,更不用說其他。
吴老师本人可以躲在一监所,躲在李学武在津门的住所,但孩子是藏不住的。
首先是身份,出于对新生命的尊重,对吴老师的尊重,孩子不能是黑户,更不能沒有童年和人生。
其次是生活,就算是要住在津门,躲了京城的调查,可吴老师和孩子总不能多少年不出门。
這個年代对于人口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除非每次都有李学武的安排,否则两人相当于寸步难行。
最后就是未来,或是形势向好,冬去春来,或是條件放开,吴老师回去故乡,都要有所准备。
按照学文大哥所說,孩子放在大嫂名下,只当生了俩。
当时李学武并沒有立即给大哥回复,而是選擇先回家跟顾宁商量一下這個問題。
面对顾宁,李学武介绍吴老师的爱人赖家声在港城的工作情况,也介绍了吴老师在津门的情况。
最关键的,是李学武讲了他要用吴老师主持回收站未来在津门的工作。
顾宁从未听李学武正式提及回收站的业务,這一次也仅仅是听了個部分。
是依托轧钢厂津门贸易管理中心的优势,将回收站的贸易业务同步转移至津门。
李学武用人很大胆,跟今天比较传统思想的黄干不同,他什么人都敢用。
当行出身的叶二爷、败家老炮丁万秋、烟柳出身的西琳、土匪出身的张万河、仇人妻子周亚梅……
现在他又要用身份特殊的吴淑萍,包括已经在用的赖家声。
只要他觉得能用手段控制的人,就都能用。
即便是出了张万河這样的人,在剪除羽翼之后,仍旧给了條出路。
他控制的這些人背景关系属实复杂,素质参差不齐,白的黑的,高的矮的,啥样都有。
管事的都是這般,就更别提次一级的了,像是肖建军、赵老四、周常利等人。
回收站看名字不是很大气,但那么长一串的文字,总有些特别的存在。
顾宁很清楚,李学武不缺钱,家裡也从未因为金钱而有過烦恼。
這跟花钱沒什么直接的关系,就算是住在這裡,就算是衣食无忧,不缺钱,也见不着钱。
李学武从来不会在她面前“露富”,更别提家裡或者相处更多的秦京茹了。
秦京茹来家裡也有大半年了,但李学武从未提及涨工资的事。
当初說了每個月二十块钱,那便是這個价,平日裡给的买菜或者零花,那是另外的。
他有多少钱,或者西院那個小小的回收站伸出去多少触角,养了多少人,年收入多少,顾宁统统不知道。
只从他在有些問題上的解释,或者只言片语中得知一些情况。
就连周亚梅都放弃了心理医生的职业,在给他工作,可想而知,回收站恐怕已经不是“小小的”這么简单了。
顾宁明白了李学武的意思,但并沒有立即给出答案,直到今天,才用实际行动回答了李学武。
她忧虑的不是那個孩子落在谁的名下問題,而是李学武用了吴淑萍,或者說未来還可能有很多個吴淑萍。
這对于她,对于李学武,或者对于他们的生活,会有哪些影响。
或许是李学武的自信,或者是他眼裡的坚定,让顾宁有了面对的信心。
是啊,那個孩子姓什么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李学武要给予吴老师雪中送炭的帮助。
无论是港城,還是津门,亦或者是给现在的人看,给以后的人看,对于吴老师,对于那個孩子,他们都要更加主动。
所以,這個孩子要放在她的名下,放在李学武的名下。
名不正,言不顺,是李学武在用人,不是李学文在用人。
夫妻一体,顾宁知道,在享受背后這些关系给她带来的富足或者生活时,她得为李学武做些什么,
其实也不能說顾宁跟着李学武学的市侩了,以前单纯,现在更多了算计。
在顾宁看来,人情世故如果也要用算计来形容的话,那父母亲情也逃不开這個范畴。
不然为啥有养儿防老的說法。
善心与义举,在生活的選擇中并不会与趋利避害所冲突,在顾宁的心目中,李学武做的已经够好的了。
收养李姝,李学武从未解释過当时的情况,還是后来父亲跟她讲過。
可从李家的每個人,包括李学武在内,对待李姝的态度上,完全看不出当时的无奈。
是进了李家的门,就是李家的人,還是說,他本身就拥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
不然为什么他的身边有那么多的好朋友,好兄弟,甚至连周亚梅都要帮助他。
一個合理的情况背后必然有一個矛盾在对立。
夜晚,顾宁躺在床上有些不习惯,翻滚着身子。
再看了李姝熟睡過后,這才给身旁靠在床头看书的李学武问道:“要给孩子起名字嗎?”
“嗯,想好了”
李学武应了一声,转头看了妻子,道:“就叫李信吧”。
“李信……”
顾宁在心裡琢磨了一下,有些无语地看了李学武一眼,随后嘀咕道:“太随便了吧,是女孩怎么办?”。
“立意是好的嘛,女孩儿也可以叫這個名字啊~”
李学武翻看着手裡的书,随口說道:“我其实不太善于起名字,但懂得变通”。
“所以呢?”
顾宁用危险和怀疑的眼神看着李学武,问道:“你已经想好孩子的名字了?”
要把吴淑萍的孩子户口落在她的名下,用名李信其实有很多深意。
李信是谁?
古之名将,柱国之才,自然是李学武对孩子的美好祝愿和期盼。
同时用信一字,也表达了对港城赖家声的信任,期盼对方的信任,更给予了顾宁信任。
一個信字,从這個孩子开始,勾连所有人的关系網,未来就算是提及此事,也是一段佳话。
但是!
顾宁对于李学武的随意和变通有些怀疑,他给两人的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不会是李钢、李铁、李军、李梅、李英、李丽一类的吧!
要真是如此,顾宁就敢剥夺了他的提议权,直接請公公李顺来给孩子取名字。
“名字嘛~”
李学武听出了顾宁的担忧,笑着說道:“其实不重要,简洁大方,朗朗上口就行了”。
“然后呢?”
顾宁始终不放心他,這坏蛋有的时候抽风,啥事都能做的出来。
李学武看她着急,认真道:“老大就叫李大,老二就叫李二,老三……”
“……你认真的?!”
顾宁眯着眼睛,话裡已经带上了杀气,要是李学武敢点头,马上就给他一脚,今天别睡床了。
“逗你玩的,咋還带急眼的”
李学武放下手裡的书,搂住了顾宁哄着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今天故意去大哥家打听了,他们都沒想到!”
“這是我用了七七四十九天,查阅无数经史典籍日思夜想才努力想出来的”。
“不說洞彻古今,响彻宇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也得是……”
顾宁一见他一本真经地胡說八道,就知道他看穿了自己的焦虑,故意忽悠自己呢。
所以她也不說话,就眯着眼睛看着他扯淡,只要不给出個满意答案,他今晚就甭想睡觉了。
“叫李宁怎么样?男女通用,老少咸宜,大富大贵……”
李学武看出顾宁忍耐的极限了,只好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顾宁听到這個答案嘴一撇,质问道:“你想了七七四十九天?查阅了无数典籍?還叩问五行八卦?”
這混蛋越来越沒溜儿了,合着他說的前无古人、响彻宇宙的名字,就是他的姓,加自己的名啊!
倒也不是說不满意,夫妻两人的名字拆解组合成孩子的名,古来有之,多为经典。
但被李学武忽悠了這么半天,又吊足了胃口,就整出来一個這?!
“咋?你不满意?”
李学武认真地解释道:“七七四十九天,第一天我就想出這個名字了,剩下的四十八天不断思考,最后觉得名字沒問題,可以!”
“……”
這解释实在是绝了,一点毛病都沒有,太上老君来了都得给他点個赞。
就是有点扯淡!
去年年末,12月30号打的雷,今年年初,1月1号刮的风,4号乌云蔽日。
结果呢?
1月5号开始下小雨,6号开始下冰雹,能砸死人的那种冰雹!
三天時間,形势急转直下,外面狂风骤雨,轧钢厂难免要受到影响。
保卫组所有在岗人员全部取消了休假,加强厂区保卫和监察工作,同时向下一级保卫部门传达了警惕的命令通知。
虽然不能說风声鹤唳,但也有草木皆兵的趋势,厂领导脸上沒了笑模样,保卫处之虎更是严肃着一张脸,似是要张开血盆大口吃人一般。
有了保卫组站出来稳定局势,宣传部门主动出击,结合当前轧钢厂的宣传重点,对形势做出了分析和宣贯。
上周六《红星访谈》节目沒有邀請领导做专访,反而選擇了六车间的车床工人。
从工人的角度出发,谈论生产、生活、安全、福利,以及对轧钢厂目前的发展有什么看法和愿望。
能被选做专访,自然是有组织讲纪律的,更是生产生活中的积极分子,标兵人物。
演讲稿不至于照本宣科,但一定经過整理和规范,至少在广播中沒有出现不适当词语。
主题思想更是紧扣当前的宣传需要,着实给轧钢厂注入了一丝稳定情绪。
李怀德上過第一期节目,对《红星访谈》自然比较关注。
在获取到听众和厂职工的积极反饋后,更加对這個项目有了支持的态度。
宣传阵地开花结果,带来的实惠便是,轧钢厂的主要政策得以贯彻落实,充分理解并坚决执行。
上面的政策千变万化,落在李怀德的手裡是要過一遍筛子的,要加入对文件的理解,结合轧钢厂发展形势做出判断和解读,才能再行下发。
所以要符合政策,又要结合实际,還不能脱离了群众基础。
這几天下来,无论是负责政策解读的委办,還是负责具体实施的各部门负责人,全是一脑门的官司。
新年的第一批次人事招录工作在這周一开始了。
因为有消息传出,轧钢厂将在今年完成既定招录指标后严格限制招录标准。
所以最后這几個批次,让所有想要安排子女进厂的职工,或者京城有关系的家庭产生了极大的焦虑情绪。
周一早上,就有电话打到了李学武的办公室,說情,說請,說关系。
很多不认识,沒听過的关系都能攀到他這裡,目的只有一個,安排人进厂。
李学武一度怀疑是自己的名声被削弱了,還是這些人觉得自己现在好欺负了。
虽然新职工招录工作一直都是人事处负责的,主管领导是谷维洁。
但是,在轧钢厂机关工作的人都很清楚,人事招录总目标、总计划、总战略,都是李学武负责联同人事部门,与各领导协调制定的。
也就是說,這几個批次,将近两万多人的招录计划和规则,都是出自李学武之手。
现在竟然有人想要請托他打破自己制定的规则,放一些人进厂。
這是老寿星吃砒霜,嫌自己活的长了?!
电话能打到李学武這裡,就說明其他负责人事工作的干部早就不厌其烦,被电话或者私下請托围攻了。
为此,李学武特别协调谷副主任,叫了人事处、财务处、服务处、后勤处,以及工人联合会召开了专项工作会议。
在会议上强调了人事工作对于轧钢厂未来发展的重要性,更强调了人事招录工作的纪律性。
特别的,他在讲话中明确指出,不是给了指标就代表人进了厂,不会再出去了。
所有招录人员要经過临时培训适用时期的考验,不合格人员是不会被招录的。
保卫组监察部门针对招录情况已经成立了专门的调查组,对于在招录工作過程中,有受贿、违规等情况的,将会严格处理。
谷维洁也在讲话中特别强调了违规情况的处理意见,传达了李主任对這一問題的态度。
那就是一经发现,绝不姑息,无论是谁,直接开除,沒有讨论的余地和空间。
不仅仅是招录工作,包括接下来的培训和考核工作,人事处已经成立了专门的培训部门,和考核部门。
培训的老师有华清的教授,也有厂裡的高级工人,考官不会从這些人裡面出,全都是从山上抽调,或者从其他工厂借调。
李学武在大会上发了狠,骂了娘,人事招录工作一下子便顺利了好多。
至少打给他的电话再沒有說情的了,其他人也有了理由拒绝相关的請托。
真有厂职工,或者相关合作单位、上级部门协调来的人员,直接走程序,光明正大地接受考核,或者按照特殊渠道进行安排。
你有能耐,那就跟其他人一样,接受培训和考核,沒能耐有关系,那就扔三产去下车间。
三产在這個时候自然是轧钢厂的产业,更是比较重要的人事管理空间单位。
但以后呢?
很多企业都是把三产单独成立公司,看时机不对,一脚直接踹开。
到时候三产单位中全是這些混子和赖子,人事冻结之下,谁都出不来,全跟裡面混吃等死。
李学武在制定三产管理处制度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了這一点,所以三产管理处不是一個行政管理部门,而是协调管理部门。
每個车间都是一個独立的部门,真要是有上面或者关系单位硬塞进来的,李怀德挡不住,李学武更挡不住。
但在三产成立個包装或者装运车间,给這些混子甩過去,真有嫌麻烦的一天,就成立個包装公司,或者装运公司。
到时候以合作收购的名义,倒上几手,找個背锅侠一脚踹开,想哭都找不着调。
沒有人可以逼着李学武做事,你坑他,或者强迫他,反過来就要喂你吃粑粑。
比如這一次狂风暴雨,接连三天的形势变化,李学武就不信,還有人敢站出来炸刺。
保密部的霍丁上周六在李怀德那裡到底說了什么,李学武不太关心了。
就算是对方有什么布置,有什么阴谋诡计,在当前的形势下也不怕他们真敢动手。
那雨過天晴,或者過了這個风口呢?
当然是轮到他出手了,不然在卫三团布置那么多给谁看!
就是李怀德,真叫他在這個案子中吃上一口肥肉,可回過头来,這口肉绝对要给李学武带来双倍,甚至更多的反饋。
這個案子牵扯的越多,关系越大,已经不是李学武能直接吃的状态了,吃它,要闹肚子。
让纪监吃、让分局吃、让李怀德吃,甚至都要让程开元吃,就是不让保密部吃。
纪监這些人吃了,是要置换给他一定的资源的,保密部吃了,那就真是吃他们肚子裡了,当李学武是傻子呢。
周三下午四点多,李学武同生产管理组组长邝玉生、经管组调度副组长毕毓鼎,以及后勤组服务副组长谢庭芝几人考察调研了轧钢厂的几個车间。
主要是今年要在钢城开始投建新的轧钢厂,新厂区、新设备、新工艺。
预计三年内完成新厂区的建设施工工作,三年后投产运营稳定后,才会停运京城轧钢厂。
当前考察和调研的重点是,新厂区设备与工艺,安全与配套服务措施等应用建设工作。
随行的還有新轧钢厂建设项目部负责人、总设计师与总工程师。
他们要充分听取這些领导的考察意见,以及对生产和管理上的要求。
李学武在考察零部件加工车间的时候就强调了流水线和机加工的配套建设,包括安全和环境管理。
当前的工业管理系统中,并沒有环保管理的意识,但李学武不能不强调。
有人觉得环保不重要,或者說当前的发展重点是创造和生产,环保的問題可以留给以后来处理。
李学武不认同這一点,今天拉饥荒,明天要還利息的,环保的利息比损失成本和获取的及时利益要多得多。
废水、废气、粉尘等等,不仅仅会对生活环境造成影响,更会对生产环境造成损失。
很多事故和灾害都是环保問題所产生的,可能今天沒出事,明天沒出事,十年不出事,可十年后一出事那就是大事。
管安全有了成效,显而易见便是车间裡断手指的少了,死人少了,环保問題更难管。
因为沒有前车之鉴,更沒有立即短時間内产生立竿见影的视觉影响。
邝玉生就对李学武所提出的三废处理车间表示了质疑,同时也提出了生产经费的紧张程度。
在他看来,李学武是個完美主义者,吹毛求疵,认真负责到了极致。
尤其是在安全管理過程中,两人沒少因为消防和监察贴封條和开罚单的事通电话。
虽然几次被李学武给训了,可他对于当前轧钢厂的困难有更深刻、更直观的认识。
年前开大会說今年是发展年,困难年,沒想到从一开年就困难了起来。
经费减少,预算卡死,生产工作实在是有些紧张。
钱紧张了,人就紧张,容易闹情绪,邝玉生也是焦头烂额。
李学武也是看出了现场众人的态度和意见,虽然沒有像邝玉生這般直接說,可也都写在了脸上。
他就在车间裡,给众人普及了安全生产和环境管理的必要性,直接引申出来的便是职业病管理制度。
這是李学武将要在新的轧钢厂投产运营之后就要开始实施的新生产制度管理。
所有危害废物的产生,一定程度上是对劳动工人和所在地区环境造成危险影响的。
对劳动工人的影响可能是十年之内,或者疾病,或者身死,对下一代呢?
李学武点着众人的鼻子說了,职业病影响到职工的儿女,今日在场制定未来的所有人都是罪人。
更严重的是,影响了工人是一代,影响了生产环境是子孙万代。
道理很简单,今天用健康买经济,明天用经济买不回来健康,健康不等于奉献和牺牲。
奉献和牺牲是有价值的,而人为的制造問題,制造牺牲,那是犯罪!
现场众人,包括邝玉生在内的所有领导和干部,均被李学武的话所震撼到了。
最直接感受到這种关心和重视的,便是车间裡听到他讲话的那些工人。
接待调研的生产科干部不敢說话,可车间主任敢說话。
厂裡要发展,有困难,职工当然愿意与工厂共同奋斗,共创成功。
但以牺牲劳动职工的身体健康为條件,他作为车间主任第一個便是不服的。
工人们虽然沒說话,可真切的目光,以及看向李学武的赞同和尊敬是掩盖不住的。
所以按照前期制定的施工标准和计划,科学、安全、环保,每一样都得以保留了下来。
在调研期间,李学武特别抽检了安全管理問題,问了车间主任消防和安全生产话的問題,也现场检查了灭火器,看了生产规程和标准化作业。
在同邝玉生谈话中特别强调,安全生产化必须一以贯之地执行,新建轧钢厂的安全管理只会比這裡严格,不会比這裡落后。
這裡面不仅仅是生产和管理問題,還包含了人事問題。
三年后,新工厂投建完成,试运营结束后,這裡的工人是否符合新工厂劳动标准,全看邝玉生的管理了。
更深层次的,轧钢厂未来面临着企业集团化变革,到时候轧钢厂自然是要以单独工厂成为部门单元的。
邝玉生要想在未来的集体结构中有所位置,必须要在工作中做出成绩,要在工人中有组织地位。
京城轧钢项目几千上万人的岗位,真上不去钢城轧钢的岗,到时候他只能背這個锅了。
所以呢,新厂建设不代表京城厂不进步,不发展了,更要有紧迫感和学习节奏。
今天的调研是李学武在接手管委会办公室副主任职务后,负责协调组织工作以来,第一次组织大规模的考察工作。
包括邝玉生在内,所有随同负责人都是以陪同的身份跟着他走现场和开会。
别看邝玉生是组长级别的,是正处级,可在李学武的面前,依旧是要听要求,听协调的。
车间职工也是第一次比较直观地看到了李学武如今在轧钢厂管理结构中的地位。
厂领导之下,所有管理层之上。
甚至有机关裡的人传言說,李学武同其他厂领导比,更具有实际权力。
协调组织,是受李主任委托,受管委会委派,对全厂经济和生产工作做工作。
虽然不像是几個副主任那般直接负责管理,但只是一個协调,便将李学武的权利无限放大了。
厂机关裡的人都在說,下面沒发现李副主任的职权变动并不代表這种权利的不存在,反而是李副主任的谨慎和认真。
单独比较,可能负责生产工作的程副主任都沒有委办的李副主任管的多。
但李副主任从未表现出飞扬跋扈,气势凌人的一面,更多的是做到了协调和组织的真正意义。
李副主任不是生产管理出身,更不是经济管理出身,沒做過财务工作,也沒做過人事工作。
可就是能在具体的工作中,切中利弊,脚踏实地,以劳动工人为本,以科学发展为准,以共同进步为目标,通俗易懂地阐述轧钢厂的发展需要。
最基本的,工人听得懂他在說什么,在要求什么,更知道他這么要求会达到什么效果。
干部也能明白他所制定的政策和制度在规范什么,在引导他们做什么。
李怀德在小范围会议中曾对其他几位副主任說過,李学武的才华让他焦虑,不知道该怎么用。
有的人适合做人事工作,有的人适合做生产工作,有的人适合做财务工作。
而李学武呢,放在哪哪都行,放在哪哪出成绩,放在哪哪都觉得可惜了!
這话自然是小范围的传播,可李学武就怕這句话。
所以,今天要带着這些人来看生产,看车间,看现场。
不为别的,只是觉得最近程副主任有些消沉了,背后做的那些事老是不见光怎么能行呢。
他要是不作为,那李怀德就要乱作为了,总不能到时候凭空给老李弄出点啥事来吧。
形势比较复杂,李学武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觉得還是程副主任比较好欺负。
“为什么生产会有問題?”
程开元坐在办公桌后面,阴沉着脸看了对面的邝玉生一眼。
有人說程副主任的命令還沒出办公室呢,就已经失效了。
从生产组组长邝玉生对他的态度就不难看出,程副主任在轧钢厂的工作环境属实不容易。
“不止生产有問題”
邝玉生回答的语气有些沉闷,同程开元拧着眉头不同,他更多的是思考和担忧。
“安全和服务那边也有了新的要求,尤其是人事培训和考核工作,今天的检查暴露出了很多問題”。
“問題~”
程开元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从办公桌上拿起烟盒叼了一支,给自己点燃后扔了烟盒也沒让烟。
“哪儿有問題,哪儿沒有問題,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生产会有問題”。
“……”
邝玉生抬起头看了对面一眼,觉察出了程副主任的态度不对,适时地保持了沉默。
多說多错,少說少错,不說不错,不错不错。
他对程副主任本人沒有意见,只是对于其在轧钢厂总体发展规划上的“叛逆”有不同意见。
对方显然要借這一点对他发难,也是在表达不满呢。
不過生产组组长這一层面的组织人事任命不是程开元一個人說了算。
不仅仅要看他在本职工作上的成绩,邝玉生還有李学武的支持。
李学武的支持代表什么,這個不用细說,他把程开元的话当放屁都沒有問題的那种。
领导就是领导,尤其是主管领导,他要给予充分的尊重。
至于对方以前对他,对生产工作做過什么,组织上自然有定论,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
所以,程开元想要說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样的态度,他只管听着就是了。
只要不冲着他骂娘,什么事都可以风淡云轻地過去。
程开元显然也看出了這一点,邝玉生不說话,两人沒得交流,那還谈個屁。
“材料先放在這,我的意见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
程开元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放在了一遍,对邝玉生說道:“你是主管生产工作的老同志了,是主要负责人,要有自己的态度和认知”。
他抽了一口烟,抬手轻轻敲了敲那份管理规划,眯着眼睛說道:“管理不是协调,出了事你要负责任的!”
說完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但在邝玉生要起身的时候似是无意地說道:“东城工贸联营厂缺個副厂长,有人跟我說想要個经验丰富的老同志”。
程开元讲完這一句,看着有些诧异的邝玉生问道:“你有沒有什么想法?”
“沒有~”
邝玉生站直了身子,目光带着些许鄙夷地說道:“给轧钢厂奉献一辈子了,老死在這才好呢”。
“嗯,知道了,去吧”
程开元這一次真是不耐烦了,不想听他的豪言壮语或者内心情感,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等邝玉生出了门,秘书走进来的时候,這才阴翳着眼神撇嘴道:“不识抬举”。
秘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领导发這么大的火。
不過他刚刚进来的时候遇到了邝组长,对方嘴裡還骂了一句“艹泥麻的老同志”,這是怎么了?
其实沒怎么,一個嫌对方老了,碍事了;一個嫌对方废物,屁话還多,相看两厌,话不投机半句多。
临近下班前,景玉农還找了李学武,问及了下午调研的事。
李学武也是忙的,跟她說了几句,便要上楼回办公室继续工作,于德才還等着他给他做汇报呢。
景玉农却是拉着他說起了這周要去汽车厂调研考察,還要会见羊城展销会结交的外贸旅行团。
李学武一個头两個大,从周一开始就忙,忙到现在都忙不完,工作依旧一大堆。
“那就周五去汽车厂,周六见外商,正好在国际饭店,晚上准备個晚宴招待一下”。
“外商那边谁安排?”
景玉农微微挑眉,道:“去汽车厂我這边来协调,人事、财务、技术都得過去,還要开個会”。
“哦,对了”
她强调道:“兼并的工作可能有变化,部裡给了條件,京城汽车厂和二汽那边好像也对這個项目有意思”。
“那就都给他们,咱们啥都不要”
李学武好笑地說道:“就那些個破烂還有人争抢,咱们图意個啥”。
“别飘!”
景玉农瞅了他一眼,提醒道:“咱们厂的汽车厂還沒建起来呢,人家都早实现生产了,技术和储备在那摆着,你不心动?”
“那得分怎么看!”
李学武知道景玉农是不想放過自己了,下班前回不去对面的,只能站定了說道:“相比于一大堆人事和经济問題,技术储备可以有其他来源或者解决办法,不值当的”。
“沒办法,部裡的意见”
景玉农摊了摊手,道:“尤其是你上次给领导提了那么深刻的建议,人家总是要有所作为的”。
“……”
李学武嘴裡沒出声地念叨了几句,看得景玉农眼眉直跳。
知道他是在骂人呢,瞪了他一眼,让他能忍则忍,不要胡乱說话。
李学武敲了敲手表,道:“那就周五過去看看再說,反正都是收拾烂摊子,真折腾出什么宝贝,别叫打起来就好”。
“至于国际饭店那边”
他又看了一眼委办的方向,对景玉农說道:“我叫对外办来负责,你和李主任记得腾出時間来,這次不出面不太好看”。
“那就這么着,分头行动”
景玉农打量了李学武一眼,看着他满脸的杀气,抿着嘴用手指点了点他,提醒一下便回办公室去了。
李雪站在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了,见领导走了,也学景副主任,对着二哥点了点,挤眉弄眼地做了提醒的动作,气的李学武差点追過去给她一個脑瓜崩!
刚下楼,邝玉生从身后追了上来,撇着嘴轻声嘀咕了几句,李学武听见的都是骂娘的话。
還沒等他笑出声呢,邝玉生又指了指楼上,告诉李学武,刚刚听着的,钢城那边来消息,从其他国家采购的汽车制造设备到港了,正在往钢城转运。
李学武长舒一口气,笑着迈步下了台阶,给邝玉生說道:“终于听着個好消息了”。
這话刚說完,彭晓力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凑到李学武身边轻声汇报道:“您家裡来电话,說是……生了”。
“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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