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個小面团
“老太太嘿,您要是不卖馒头,卖大碗茶都成,這开水啊,倍儿甜!”
“行了吧,从你小子一来,就拿好听话晃我。說吧,到底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我今天确实是来买馒头的,沒有粮票也是真的,但是我可不敢让您担责任。”
老太太点点头,示意周文忠接着往下說。
“我跟您說实话吧,我妈让我来买您的馒头,我在刚才,瞅着大街上已经饿倒了几個人,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就把兜裡的粮票给了他们。可我妈就喜歡吃您家的馒头,我有個想法,您看能不能给我揪一丁点您家的老面。”
【老面就是活酵母,以前沒有工业酵母粉的时候,自己家发面蒸馒头,都得揪下来一小块,扔在面缸裡,等下次和面的时候用。很方便。】
“当然了,我也不白拿,我给您1毛钱,這就算是我买的,毕竟您的白面也是钱买来的。不能让您赔。我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让我占别人的便宜,更不能让别人施舍我,還有就是,今天是我爹的9周年。我妈让我来您這裡买馒头,也是为了這事儿,所以……”
“唉……你也是個孝顺孩子啊。”
“很多人都這么說我。您老眼神真好!看人真准。”
周文忠拿出1毛钱递了過去,老太太推辞着。
“把钱拿回去,我不要,不就是一点儿白面嘛!”
“不成不成,您要是不收下来,赶明個,我再也不来您摊前买东西了!”
“你小子怎么這么犟呢!把钱拿回去。”
周文忠站起身說道:“您要是不收,那我就不买了。可怜我已经去世9年的父亲呐!本来還想着蒸一锅馒头,让我爹在上面闻闻味呢。”
“你……這话让你說的。等着吧。”
老太太弯下腰,把餐车裡的小碗拿了出来,揭开湿润沒结冰的笼布,露出婴儿拳头大小般,略微浅黄色的面团。从上面扯下来硬币大小的一团,放在了周文忠的白瓷碗裡。
“這团够你整2锅馒头了,赶紧回家去吧。”
“诶,老太太我谢谢您。”
周文忠一手端着碗,给老太太鞠了一躬,另一只手快速在餐车上撂下1毛钱,然后撒丫子就跑。
“回来!把钱拿回去!”
“老太太您也早点收摊吧,天寒地冻的,下次我再来找您买馒头………”
周文忠的话音越来越小,跑的已经沒影了,老太太看着這1毛钱,心裡感慨着,真是個好孩子。
……………………
周文忠把白瓷碗贴着胸口扣着,得用自己的体温暖着它。活酵母太难伺候了,如今這個天气得零下14度,稍不留意就会冻死。
世界知名品牌:喜力啤酒,用的就是1890年左右的活酵母,当然了,他们用的是麦芽和苹果发酵制成的,厂家的实验员把百年酵母倒进新的烧瓶裡一点点,加水加温养7天,让真菌生长繁殖7天,用仅仅50毫升不到的酵母水,能生产出300亿瓶啤酒。
周文忠明白自己怀裡的酵母,不能生产啤酒,但是可以发面啊!
京城有什么小吃?小吃有什么底蕴?底蕴中有什么文化?
全聚德多少年的招牌?稻香村多少年的招牌?怎么来定义?紧凭借着那几张照片?
周文忠等到80年代时,直接把自己养着的酵母拿出来,哪怕开個门钉肉饼店,哪怕开個火烧店。哪怕开個烧饼铺。
自己說是百年老店,那這就是百年老店!你不服?周文忠可以用科学的方法向你证明,自己的面团裡有100多年的歷史,到时候整個京城的烧饼届,都得以自己为尊!這团酵母就是最好的证明,随便驗證!
甭提你是第几代传人,也别說谁谁谁吃過你家的肉饼,也别提你爷爷和谁谁谁的合影,你们家绝对出现過技术断层的情况。周文忠可不一样,他会直接拿出酵母粉化验报告!你怎么破?
“想当初谁谁谁在延安的时候,就吃過我們家的火烧,你不信啊?這事儿都在1号绝密档案裡封存着呢!有能耐自己找去呗。”
周文忠這是在为自己的第三代考虑,整個家庭如果過個几十年,都沒出现個能撑事儿的人物,万一,第二代有人下岗呢?自己跟孩子们的理念又不同,他们犟嘴不听话,非要出去闯一闯,结果赔的一干二净,怎么办?
這种局势下第三代用什么生存?到时候哪怕让他们去学個烙饼的手艺,再加上這团酵母的百年老招牌,最后用流量打打广告,绝对饿不着他们。
這也算是個万不得已的方法,也是最后一步的打算。做姥爷累,做爷爷也累。啥都得考虑周到。
年仅15岁的周文忠,已经把孙子辈的后路给想好了。
你要问别人有沒有這种酵母?
举個例子吧。
已知点心:驴打滚。
为什么会在后来改了制作方法?原来的驴打滚裡一层层铺的是桂花红糖,在案板上撒黄豆面,把已经蒸好的江米面团从锅裡取出来,放在案板上摊开,用擀面杖擀成大片,先在上面刷一层红糖水,再撒上桂花红糖,卷一下,重复一遍以上动作。如此反复卷成卷,最后拿刀切成段。而且還得是:现做、现卖、现吃。
现在?全改成炒黄豆面了,這是在1956年公私合营后改的做法,反正不是自己家的生意,怎么省事儿怎么来!
再举例說明,老北京中有一位挑着挑子卖:馄饨的,名为:馄饨候。金受申先生曾经写了一篇文章叫做:《北京的夜》,裡面就介绍到了馄饨候。
他属于整個旧社会的京城中,特别有名的“流动摊贩”,在公私合营时,组织上把他和另外7名卖馄饨的厨师组织在了一起,在东安门大街[隆盛祥烧饼铺]改成了馄饨铺,结果呢?组织上把店铺给干破产了!大家伙分家当走人。与之相似的事情,可谓是数不胜数。
…………………………
時間一晃過了25分钟,周文忠出现在了四合院大门口,掐着手指头算了算日子。
“我說,你小子愣着干什么呢?這天儿多冷,你不回家啊?”
“柱子哥啊,你這是刚下班?”
傻柱抬了抬沉甸甸的網兜示意。
“你說的這不废话嘛,看你一直盯着大门框的,你不会又准备躺地下吧?”
“不不不,今天是农历十五。”
“啥意思?”
“每逢初一、十五,我都休息。”
傻柱一挑大拇指赞叹道:“讲究。上次你說的那两位大妈,最近又来咱们院子了嗎?”
“不知道啊,最近二粮站抓生产任务,忙的脚打后脑勺。我要是再遇见了她们俩,绝对给你拉回院子中,让她们在你家门口坐着等你。”
傻柱用力一拍周文忠的肩膀說道:“谢了!”
“我先回屋去了,這几天不是下雪就是下雨,我的鞋底子早就泡透了。”
“成,都走着。”
傻柱走在前头,周文忠跟在后面,嘴皮子一直在动,沒有发出声音。
真是個废物点心,话都给你說透了,装着不明白,弄双鞋怎么就這么难呢!
站在自家门口,冲着傻柱抬抬手,這就算打過招呼了。
推开堂屋大门,坐在餐桌前的凳子上,提上裤脚,伸手挠了挠脚后跟,有两個小疙瘩,越挠越痒,等把疙瘩挠烂,就是年年生长的冻疮。现在這种时候沒法治疗,治标不治本。
“老大,听說你们二粮站今天关饷了。”
周文忠面无表情的答道:“嗯,发了2毛5,我還欠白疯子1毛5,您這是要给我补窟窿嗎?”
“這事儿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嘛,你自己借的钱,自己還账。”
“哦。啥时候开饭?”
“快了,你妈一会儿就做好了。老大,你知道胡同裡老陈家嗎?”
“嗯。我知道。做的什么饭?”
“老陈家的大孙子跟你是一個初中的,对吧?”
“嗯,灶上做的什么饭?”
周德明瞅了瞅周文信,周文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才自己压根都沒注意,自己弟弟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头发都被人揪掉一柳,這时候正憋着气不吭声,手裡攥着铅笔在餐桌上用力捣着,正在自己跟自己较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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