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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作者:流鸢长凝
夜幕降临,前院欢声笑语不断,而萦笙的小阁偏厅中,却一片死寂。

  萦笙实在是恼大人,所以头一次缺席了大人的寿宴。她搬了個矮凳坐在我边上,眼角還留着泪花,双眸实在是红肿得厉害。

  “郎中,轻点,轻点。”萦笙不时地嘱咐着,她看着我背上那些鞭痕,又忍不住红了眼。

  我安静地趴在榻上,任由郎中给我上药,每涂一下,都是火辣辣的痛。可听见萦笙的声音,我心裡却暖得厉害。

  我忍痛牵過她的手来,在她掌心写了一句话,“不哭,我沒事的。”

  萦笙摇了摇头,“浣溪,你骗人,娘亲打人向来狠,你怎会沒事?”她心疼地摸了摸我左眉上的血痂,“浣溪,你再有事,我一個人怎么办?”

  我怔怔地看着她,她怎的說這样的胡话?她是這裡的大小姐,這裡就是她的家,她怎会一個人呢?

  萦笙委屈地将小脸贴在我的掌心上,她吸了吸鼻子,“娘亲不是我真的娘亲,弟弟妹妹也很少跟我玩,我以为爹爹会一直一直疼我,可今日……今日他竟连我的话都不信……這裡就只有你是真心疼我的了……”

  大人也有她的无可奈何,萦笙還小,又如何懂得那些?

  莫說我說不了话,就算我能說话,這些道理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說明白的。

  我摇头轻叹,郎中在這时开了口,“姑娘,在下准备给你缠纱布了。”

  我苍白的脸上有些羞色,毕竟郎中是男子,這伤处又是背上,若要缠纱,势必会让這男子看见一些女儿家的羞处。

  “等等,夫子說過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能给浣溪缠纱布!”萦笙虽小,却已懂得這些道理,她伸出了小手,“给我,我来。”

  “這……”郎中为难地看了看萦笙,若是她是個寻常丫鬟,郎中早将纱布给她了,可她毕竟只是個十岁的小娃,如何懂得给人裹伤?

  “给我!”萦笙這次是恼了,她瞪大泪眼,狠狠瞪着他,“你出去,我要给浣溪裹伤了!”

  “是……”郎中也只好作罢,只能放下白纱,写好方子,收拾好药箱退出了偏厅。

  我的心一片滚烫,欣慰得厉害,萦笙果真是长大了。

  看着她小脸上的忧色,我忽然觉得背上那些伤不疼了许多,我静静坐了起来,将掩在胸口的衣裳拉了下来,露出了我的身子。

  萦笙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我的身子,蓦地脸红到了耳根,她紧张地眨了眨眼,拿着白纱绕到了我的身后,小手轻轻地拂开了我贴在背上的凌乱发丝。

  “浣溪,我给你缠伤口了。”

  我点点头。

  萦笙缠得极慢,许是害怕勒痛我的伤处,她却缠得甚是认真,害怕露了伤处,我又好得太慢。

  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我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疼惜的滋味,心,因此轻轻颤动着。

  “我……我缠好了……”萦笙小心翼翼地打好了结,确定不会松开后,亲手给我罩上了衣裳。

  我转過身去,感激地对她点点头。

  萦笙摇了摇头,她握住我的手,认真地道:“浣溪,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我笑然点头。

  萦笙终是笑了出来,她紧紧握住我的手,“浣溪,我会快些长大的,长大之后就可以好好保护你了。”

  我的笑容忍不住深了几分,低头翻起她的掌心,慢慢写道——傻话。

  萦笙却站直了身子,似是承诺一样,“我說的是真话!”

  我本不该破坏這一刻的温暖,可是有些事我必须让萦笙去做,于是我继续在她掌心写——去给大人拜寿吧。

  萦笙的笑意一僵,她甩开了我的手,扭头道:“不去!”

  我轻轻一叹,還想劝她,可她的手捏起了拳头,是那样的紧,让我不能在她掌心写字,我有些急,這一刻真恨自己是個哑巴。

  “浣溪……爹爹不是我认识的爹爹了……我讨厌他!”

  十年来,我是第一次瞧见萦笙這样红着眼眶发火,她的心在痛,我知道,她心裡有怨,我也知道。

  可若为了我這個下人,惹得大人父女之间有了罅隙,我便是真正的罪人了。

  我的指尖轻轻挠了挠萦笙的手背,萦笙觉得有些痒,她脸上的怒意消散了一些,“你别劝我了,浣溪。”

  我莞尔摇头,继续挠她的手背。

  萦笙拗不過我,终是把掌心打开来。

  饿不饿?

  她沒想到我写的竟是這句话,她愕了一阵,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点点头。

  我从榻上下来,将衣裳穿好,准备去厨房给她拿些吃的来。

  “浣溪,我让其他丫鬟去拿便好,你還有伤……”

  我笑着轻轻地捶了捶心口三下,這是我跟萦笙的小秘密,意思是告诉对方——這样我放心。

  萦笙摇了摇头。

  我微微挑了挑眉,她只好作罢。

  我舒了一口气,走出了偏厅,才走出小院,便瞧见了提着灯笼踱步的大人。

  我走了過去,对着大人行了個礼。

  “浣溪,我知道今日是委屈你了……”大人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歉意,可我知道他此刻最想得到的并不是我的原谅。

  我摇摇头,微微一笑,表明我并不怨愤什么。

  大人看向小院,哑声问道:“笙儿可是很恼我這個爹爹?”

  我点头。

  大人沉沉一叹。

  虽然有些放肆,可是我只能如此。我伸手牵過了大人的手掌,在上面写了一句话——我正要来找大人,請大人在此稍等片刻。

  大人愕了一下。

  我对着大人再福身拜過,便低头走远。

  大人提灯怔怔地看着掌心,喃喃道:“笙娘,浣溪是越来越像你了。”

  我只想解开大人与萦笙的心结,却忘记了這府中盯着我的眼睛实在是太多,方才那個小动作在我走到厨房的时,便传到了夫人耳中。

  在我端着饭菜出现在小院外时,大人身边便多了一個夫人。

  我有些不安,将饭菜端了過去。

  “夫君,我今日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打浣溪沒有真用力,你瞧,浣溪现在不是依旧能走能动么?”夫人突然开口,說了這样一句。

  大人并沒有回话应声。

  我知道夫人定是误会了什么,可我顾不得那么多,反正在這府中,我从来都是夫人最在意的肉中刺。

  我将饭菜递向了大人,朝着大人福身一拜。

  大人终是明白我的意思,他接過了饭菜,“浣溪,你且下去养伤吧。”

  我点头,又朝着夫人一拜,便走入了小院。

  “娘子,帮我去前面招呼片刻,我哄好了笙儿就回来继续招呼大家。”大人也知道夫人突然来這裡,定是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他解释了一句,“浣溪說不了话,她只能在我手裡写字表明意思,夫人素来大度,是不会把那些流言蜚语当真的,对不对?”

  夫人终是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可心裡总归是有些不舒服,她忍不住劝道:“笙儿也渐渐大了,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夫君疼爱她并沒有错,可若是宠怀了笙儿,以后到了夫家,可是要吃苦的。”

  “我知道了,多谢娘子提点。”大人匆匆应了一句,便端着饭菜往萦笙所在的偏厅走去。

  听见门口响起脚步声,萦笙激动地从榻上跳了下来,唤道:“浣溪,你终于回来了,我都要饿……”

  萦笙的声音卡在了半途,她看清楚了来人是大人,便木然定在了原地。

  “爹爹知道笙儿定是饿了,来,吃东西吧,這些饭菜可都是笙儿爱吃的。”大人柔声哄了哄,将饭菜放在了桌上,向萦笙招了招手。

  萦笙眼圈一红,扭過了小脑袋去,“谁让你来的?我不吃你端的饭菜!”

  “笙儿……”大人心头一紧,走了過去,在萦笙面前蹲了下来,想要去摸她的脑袋,“别怪爹爹了可好?爹爹也有爹爹的难处。”

  “明明是表哥欺负我們,你還帮着表哥一起欺负我們!我讨厌表哥,讨厌你!”萦笙终是将腹中的委屈都吐露出来,她扭头看向一边,“你不是我认识的爹爹了!”

  大人的动作僵在了原处,他心疼地看着萦笙大颗大颗的眼泪滚出眶来,千言万语只凝成了一句,“笙儿……”

  萦笙瞥了大人一眼,看见了他眼眶中的泪花,心便软了几分,“你欺负了人,你還哭,爹爹你不知羞!”

  大人涩然笑了笑,他起身走到了桌边,端了饭菜過来,又蹲在了萦笙面前,“好,爹爹不知羞,可爹爹知道笙儿饿了啊,若是饿坏了身子,爹爹会心疼的。”

  “才不会……”萦笙本想顶一句嘴,可瞧见大人那双慈爱的眸子,发现满腹的怨气竟已消散了不少,她忍住了要說的话,变作了另外一句,“我不喜歡表哥,以后爹爹不准让他再来我家。”

  “好,爹爹答应笙儿。”

  “他今日拿石头砸我,只有浣溪一人护着我,明明是我砸的他,可他却冤枉浣溪,爹爹你最后還不信我!”

  “爹爹若是不信你,为何会抛下外间的宾客,来哄我的笙儿呢?”

  “可……可浣溪被打了……好疼好疼……”

  “爹爹知道。”

  “我的心也好疼好疼……”

  “笙儿,是爹爹不好。”

  “呜……”

  萦笙再也說不下去,突然扑到了大人怀中,哭成了一個泪人。

  大人将饭菜放到了一边,紧紧拥住了萦笙,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知道萦笙這样,证明萦笙是原谅他了。

  我在门口看着這对父女终于和解,心头大石算是落了一半。

  我轻笑摇头,转身回到萦笙的小阁中,那儿的桌上還放着今日被白中羽踩坏的皮影人偶,我想着,或许我還能为萦笙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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