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闻所未闻的打败仗的生意
于是季广元突然一变脸,哈哈大笑着說:“小余同志,不要這样嘛!任何一個同志,都是要随时接受组织的考验的!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心理上对党的审查抵触,可就不对了!”
余炳士低下了头,他沒有向领导說出上级的机关,向领导撒了谎,自己心裡也是感到惭愧的。他希望,等到真相大白的时候,首长能够原谅自己。
季广元這时說:“那么,咱们回去吧,我需要赶快换住处,尽快开展工作。你住那裡?”
余炳士身边带着情报,却不能马上送到上级手裡,心裡十分遗憾。他强忍着這种心情,带着季广元到了他的家。
乔伯春带着沈擒龙,来找他们安排在伪工务局长身边的同志。乔伯春要把沈擒龙介绍给那個同志,以后就要由沈擒龙直接领导那個同志工作了。
沈擒龙他们来到了他们约好见面的咖啡馆,要了一杯咖啡,慢慢喝了起来。6点钟的时候,一個穿着灰色旗袍、脖子上围着一條格子围巾,拎着一個蓝布手提袋的20多岁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
乔伯春招手示意:“李小姐,我在這儿!”
李玉华笑着走了過来,她在沈擒龙对面坐了下来,說道:“這几天都比较忙,下班晚了。”
乔伯春于是把沈擒龙的身份介绍给那個女同志,那個女同志的情况,他事先已经向沈擒龙做了汇报,這时就不必浪费時間了。
看看周围的人沒有再注意他们,三個人开始把声音放低,谈起了正经事。
沈擒龙问:“事情有进展嗎?”
李玉华摇摇头:“沒有。想不到這個看上去挺蠢的家伙,這次保密性特别强,他从来不让我接触那张城防图,也沒有其他任何人能够碰到那张图。他总是自己掌握着,要用的时候就放在外衣裡边的那個口袋裡,平时都放在家裡的保险柜裡边。”
“一点也不让碰嗎?能找到借口接近嗎?”
李玉华又摇摇头:“试過几次,他看得挺紧的,我沒敢多试,怕引起他的怀疑。”
沈擒龙点点头:“对,不要打草惊蛇。你现在先观察,我們有一個新计划,要试验一下,看看能不能成功。实在不行,大家再一起想别的办法。咱们现在把计划再確認一下。”
李玉华点点头。她虽然年轻,但是却是一個经验相当丰富的地下工作者,外表柔弱,但是性格却很坚强,有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
沈擒龙又问:“那么,他什么时候把城防图带在身上,什么时候把城防图放在家裡,能摸清嗎?”
“這几天敌人加紧进行工事的改建,每天都要使用图纸,每天都要改动图纸,所以這些天局长基本都是白天城防图不离身,下班就带回家去。其他人是沒机会靠近的。”
沈擒龙想了一下說:“上级有指示,攻城很快就会进行,我們必须把其他工作全都放下,全力进行這個工作。
从今天起,你要仔细观察张立之的一切行为习惯,不只是他把城防图放在那儿,還包括他遇到了意外时候会怎么处理那张图,平时上班下班图放在那儿,上班下班走那條路线,最近干什么,和什么人接触。這些都是我們今后要相应采取工作的基础。
我带来了一個擅长行动的同志,如果通常的手段不能成功,咱们就采用非常手段!”
李玉华边听边点头。
沈擒龙于是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讲解了一番,李玉华边听边笑。
沈擒龙又說:“那么,从明天我就开始行动。明天晚上,咱们還在這儿碰头,到时咱们再把情况研究一下,看看计划进展顺不顺利。另外我再从其他方向上也朝他发展,尽量从多個角度突破张立之。”
第二天,上午10点多钟的时候,工务局长张立之听到他的办公室外面有說话声,他似乎听到,有一個人在和他的秘书李玉华說话。
片刻之后,李玉华轻轻敲了敲他的门,在得到允许之后,李玉华走了进来,小声說道:“有一個人,叫陈隆的,拿了市长的名片和信函,来拜访你。你见他嗎?”
张立之不禁一愣。他从来沒有听說過陈隆這個人。但是,既然对方拿着市长的亲笔信函,說明对方的来头实在不小。张立之跟市长沒有什么深交,他不是市长這個派系的人。但是,市长的面子,任何一個官员都要给,這是官场的铁律。
可是,這是非常时期,除了自己的位置比较敏感,军警宪特都经常来监视之外,天津就要完了,自己今后会怎么样,是不是会被解放军当成什么战犯抓起来,他都不敢想象。
這种时候,突然来一個陌生人,這是来干什么的呢?万一,這是一個特殊人物,让特务们知道,自己就麻烦了。
对方拿着市长的亲笔信函,不见面,把人家推出去,对自己今后的官运也是极大不利的。于是他问李玉华:“市长的信呢?”
李玉华马上把手裡的两张名片,還有市长的信放在他桌子上,推到张立之面前。
张立之先看了看市长的名片,看到确实是市长的名片,开始放心。然后,他又拿過那個客人自己的名片,仔细看着上面的官衔。
他一边看,一边念叨着:瑞典雷克钢铁公司驻中国代表,陈隆?
张立之心想,是洋人的公司?這可是大有来头。
他又把信封拿起来,从裡边抽出市长的信函。
只见上面写着
立之贤弟,见字如面。今有老友之子陈君隆,赴欧留学,学业有成,已加欧洲公司,欲来津大展鸿图。望贤弟念愚兄薄面,妥为照拂,兄将不胜感激之至。
下面是市长的签字。
张立之心想,原来是市长的朋友的儿子啊!這就是皇亲国戚了!市长亲自推薦過来的,這意思实在是太明显了!虽然天津已经让人家包围了,可是,将来能不能守下去,那可是两可之间的事情。市长的面子无论如何是要给的。更何况,如果能和市长的朋友合作,自己绝对不会吃亏,說不定還会有一些额外的好处呢!
想到這儿,张立之赶紧站起身說:“快,請他到客厅說话!”
李玉华连忙出去,招呼沈擒龙到小客厅坐下。
张立之很快从办公室裡边出来,小心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這时李玉华已经给沈擒龙泡上了一杯西湖龙井,沈擒龙刚拿起杯子,正要喝茶,一看见张立之从裡边走出来,马上起身打招呼。李玉华一看两個人非常热乎,就要开始谈正事,马上知趣地退出,并且把客厅的门带上了。
张立之对這個又办事利索,又有眼力的秘书感到非常满意,這個能干的秘书比他以前找来的那些花瓶强多了,不知道省了他多少的麻烦。
张立之看到,這個陈隆,是一個风度潇洒的青年,穿着一身合体的新西装,仪表不凡,很懂规矩。
他也急忙客气地向沈擒龙让座。
沈擒龙也看到,這個张立之是一個很胖的人,他的西装虽然也很时髦,但是因为胖,全都敞开着。张立之才50多岁,已经开始谢顶。胖胖的圆脸上,两腮的肉都在下垂。他一对儿因酒色過度而显得混浊的眼睛,虽然带着笑意,但是却在偷偷地观察着沈擒龙,内心充满着猜忌。
张立之才坐下,沈擒龙已经递過去一根香烟。张立之一看,原来是這时时髦的美国骆驼牌香烟。沈擒龙的西洋风度,果然不虚,着实让他羡慕。
张立之說道:“陈老弟,听說你一向在欧洲留学,這才刚刚回国,是嗎?”
沈擒龙欠了欠身,笑着說道:“让局长大人见笑了。我不過是在瑞典混過一阵而已,本来是要回国报效的,沒想到战争一起把我隔在那边。
正好瑞典這家公司要借着战争期间发展,我就加入进去,沒想到這下真是大开眼界,在欧洲人那儿学到了做生意的秘诀。”
张立之本来就是個贪财的人,沈擒龙一說到做生意,他的兴趣立刻就来了。他急忙问道:“做生意的秘诀?老弟可否相告?”
沈擒龙微微一笑:“局长大人见询,当然可以如实相告。人家瑞典人的秘诀,就是抓住时机,跟当局合作,趁着时局动荡的时候,赶快发财。”
张立之边听边琢磨,开始时候慢慢点头,然后用力点头,想到最后,又变得愁眉苦脸起来。
沈擒龙看着他脸上的变化,揣摩着他心裡的想法。沈擒龙不动声色,等着张立之自己送上门来。
只听张立之感叹道:“哎呀,老弟,人家瑞典人当然能這么干,人家是中立国。人家跟德国能合作,德国完了,现在跟美国也能合作。這個秘诀,只有人家能用,咱们学也学不了哇!”
沈擒龙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学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在天津让人家包围的时候,特地跑来找局长大人做生意呢?”
张立之一愣,急忙问道:“怎么,现在還能做生意嗎?”
沈擒龙得意地一笑:“当然能了,要不然,我冒這么大的险为的是什么呀?”
张立之急忙问:“那,现在天津都让解放军包围了,這個生意得怎么做呢?”
沈擒龙說:“這不简单了?打胜仗时候有打胜仗的做法,打败仗的时候,有打败仗的做法呀?”
张立之对沈擒龙的理论真是闻所未闻,他急切地问道:“此话怎么說?”
沈擒龙马上给张立之详细解释起来,他說:“天津是让解放军包围了,要是陈长捷那些人說的是真的,那就是打胜了,那一切生意不就是照旧嗎?”
张立之连连点头。
如果国民党军队把天津守住了,当然就是国民党的一切制度都继续维持下去,他就還是局长,整個天津的建设都归他管,当然他還是一手遮天的人物。他要怎么捞钱,当然還是按照過去的办法继续捞下去了。
這时所有人都只是从侥幸心理出发,希望国民党能守住天津。可是,从他们内心裡,還是觉得沒那么多的美事。所以张立之马上问:“那万一守不住呢?”
沈擒龙說:“那当然就是打败仗的做法?”
“這打败仗的做生意法,是怎么做法呢?”
“這打败仗的做生意法,又分两种。”
张立之正急着要听听沈擒龙說的打败仗的做生意法是怎么一個做法,忽然李玉华轻轻敲门,张立之喊了一声:“进来!”
李玉华轻轻走了起来,抱歉地笑了笑:“局长,能不能借你的钥匙用一下?”
张立之一愣:“嗯?”
李玉华赶紧解释:“刚才警备司令部来电话,要那张南德丰驳运公司那所英国老楼的建筑图纸,我怎么也打不开那把旧锁,一用力,把钥匙弄断了。”
张立之一皱眉头:“他们要那所房子的图纸干什么,他们還敢占人家外国人的房子修工事?真是胡闹!”
李玉华一边听着局长发火,一边朝旁边不相干的沈擒龙抱歉地笑了笑。
张立之也朝沈擒龙一笑:“陈老弟,我先失陪一下,去开一下锁头,马上就回来。”
沈擒龙马上识相地說:“公事要紧,你忙,你忙!”
张立之马上起身到裡边去,他知道,李玉华說的那张图纸是在一個角落裡边的柜子裡边放着。那是几乎有100年歷史的老房子的图纸了,這么多年,怎么会有人想起用它,存放的锁头不生锈才怪。也难怪李玉华打不开。
张立之头脑也算精明,虽然他急着要跟沈擒龙谈生意,可是他也沒有粗心大意地顺手把钥匙朝李玉华一扔,什么都不管了。他還是记住了問題的性质,亲自去帮李玉华打开那把锁头,這样他的钥匙就不会离开自己,否则他把钥匙交到别人的手上,那他老是锁门锁抽屉還有什么意义。
到了裡边一看,果然,李玉华的半個钥匙還在锁孔裡边插着。李玉华赶紧用手把钥匙往出拽,可是那個断了的钥匙被锁头卡得紧紧的,一时還真弄不出来。李玉华一看,赶紧去找来一块抹布,用手夹着,好歹把半根钥匙弄出来了。
张立之拿出自己的钥匙,打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在他的办公室裡边還有一套备用的打开各個文件柜的钥匙。张立之刚刚打开自己的文件柜,找到备用钥匙,就听见沈擒龙在外面客厅裡边喊道:“张局长,你要是公事太忙的话,那么我先告辞吧?”
两個人刚刚谈到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张立之最关心的部分,這個时候怎么能停下不說呢?张立之急忙喊道:“不忙,不忙,我就来!”
說完,他急忙对李玉华說:“你用完钥匙把钥匙放回去就行了。”
說着,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很快,李玉华就听到了张立之的沈擒龙热火朝天的谈话声。
這個时机,是李玉华和沈擒龙早就商量好的,他们就是要利用這個机会弄到张立之的钥匙。李玉华刚才心裡還有点紧张,生怕张立之不上钩,假如张立之真的答应一声,要下次再和沈擒龙见面,那可怎么办!
幸好,张立之真的急了,马上就出去了。李玉华不禁对沈擒龙对张立之這种人的心理把握得如此之好,暗暗佩服。
李玉华拿起备用钥匙和张立之的钥匙,急忙跑到自己的办公室,用身体挡住门口,迅速取出沈擒龙昨天交给她的橡皮泥,飞快地把张立之的钥匙一個一個地在橡皮泥上面摁着,把张立之的钥匙都取了样。
看看沒有留下什么痕迹,李玉华来到了外面,把钥匙交给了张立之。
张立之觉得奇怪地问:“這么快就用完了?”
李玉华笑着說:“沒有,我還是沒打开那個锁头,不過我觉得局长的钥匙這么放在我這儿不好,所以先把钥匙给你送回来。”
张立之一边接過钥匙顺手放进自己的口袋,一边說:“那個锁头大概有几十年沒人动過了,要能打开才叫奇怪!這群笨蛋,這又是要演那出戏!他们要人家外国人的图纸干什么!有這些整天异想天开的家伙,怎么能打過人家解放军!”
李玉华苦笑着說:“說是這么說呀,可是咱们還是得把图纸给人家准备好。”
张立之說:“那個破锁你就不要打了,干脆砸掉它,回头要庶务科再来换一把新的!图纸也不用给他们送去,什么时候他们真的要用,让他们自己来拿!這些混蛋,這些天快把我的魂催掉了!”
李玉华朝沈擒龙笑着点点头,马上回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這时,张立之急忙问道:“老弟,這打败仗的做生意法,到底是怎么一個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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