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特务的顾忌
以前虽然有過多次跟地下党接触,打进人家组织的经历,但是,都是那些急着破获地下组织的上司们把事情弄坏了。更重要的是,那些家伙丝毫不顾后果,让季广元暴露在人家面前,好几次几乎让人家地下党把季广元除掉。
可是,事情进展到了這一步,季广元觉得,危险已经开始逼近了。他知道,地下党可不是全都是那么幼稚无知的孩子。能够欺骗住一個,已经是走了大运了,真的找到了人家地城工部的机关,对于自己来說,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死期近了。
季广元比其他特务更加了解地下党的规矩,也更了解国民党、特务们是一個什么水平。解放军已经包围了整個天津,那些只会吹牛的国民党军队能不能守住天津,都是沒准儿的事儿。现在還替他们卖命,人家真的进了天津,自己還跑得了?
所以,季广元事先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能够给孙逸贤办事,也就到此为止。他随时得做溜掉的打算。
但是,季广元還是准备先看看风色。他這边给孙逸贤留了纸條,那边又去跟杜国盛见面,說自己已经考察了余炳士,余炳士同志已经通過了考验,他今后要和余炳士一起,对其他同志进行审查。
這样,季广元就把自己跟余炳士在一起的事情轻而易举地遮掩過去,继续隐藏到城工部组织裡。
不只如此,季广元又详细地盘问了杜国盛,把那天他和余炳士见面的详细经過全部问了出来。季广元仔细地分析了余炳士的话,他突然醒悟,余炳士的话有問題!
季广元认为,余炳士說過的“已经从另外的方向上开展工作了。只要能够把总图弄到手,就全解决了”,這话其中大有玄机!
季广元在白天余炳士上班之后,找了個机会出来跟孙逸贤见面。
两個人一前一后,进了交通旅馆。交通旅馆,就是现在的交通饭店。在当时,這就是一個野鸡窝,但是相对来說,這是属于较高一级的,不是那么破烂不堪的那种。
這种野鸡窝,三教九流的人都出出进进,人员很杂,可以为季广元和孙逸贤的见面提供很好的掩护。孙逸贤带着一個野鸡,挡住别人的视线,避免让别人以为他是来和季广元见面的。等到进了房间,他就把那個野鸡打发掉。
听到房间裡沒有声音了,季广元才从裡边房间走出来。孙逸贤不满地說:“老季,你也太小心了吧?用得着這么前怕狼后怕虎的嗎?天津卫還在哥哥手裡!”
季广元冷笑着說:“哥哥,你是大队长,你能摆這個威风,兄弟可就沒這個能耐了。兄弟在人家手心裡攥着,随时都能让人家把脑袋摘了去,不得不防啊!”
然后两個人开始研究。
季广元问:“是不是這說明,城工部已经在打总图的主意?”
孙逸贤想了一下說:“就是說,那個余炳士觉得那些画图的小子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再主动也是瞎蹦达了?”
季广元說:“应当是,一般他们安慰人的时候,就說這些大空话,就像哄小孩儿时候,摸摸小孩儿的脑袋,完了让小孩儿上一边自個儿玩儿去一样。”
孙逸贤琢磨着:“他们开始打总图的主意,咱们抓這些小鱼小虾一点儿用都沒有了。”
季广元问:“总图在谁那儿?看住那边不就行了?”
孙逸贤骂道:“真他妈见鬼了!這些奸党,真是胆大包天啊!”
季广元不解地问:“到底怎么了?看住总图不就能抓住他们嗎?到底总图在谁那儿?”
孙逸贤說:“你說得轻巧,問題是,有总图的人咱们惹不起!咱们根本就靠近不了。”
季广元生气地說:“你给個痛快话行嗎?到底总图在谁那儿!”
孙逸贤不耐烦地說:“总图在陈司令长官那儿。”
季广元吓得說不出话来。
孙逸贤在别人面前吹得很凶,似乎全天津就他权最大。但是事实上,孙逸贤他们這個特务机关只是为了进行关卡检查和逮捕屠杀才建立起来的,他们的级别很低,只是打手一类的人员。
他们這些低级特务在陈长捷他们這些国府要员眼裡,连见面的资格都沒有,更别提跟人家說话了。
季广元愣了片刻,问道:“就沒有别的办法了?咱们哥们儿把脑袋掖到腰带上,弄到這么重要的情报,不能就這么算了啊!”
孙逸贤想了一下說:“那,咱们去把奸党的城工部的机关抄了,完了拿着那個找司令长官报告怎么样?”
季广元冷笑着說:“那那么容易?那些地下党都刁猾得很。你才靠近,人家就发觉了,一眨眼,人家就无影无踪了!你說从人家那儿找到线索,也得真的能抓住人家才行啊!再說,万一又碰上一群死硬分子,打死都不說怎么办?”
孙逸贤傻了。
季广元又问:“总图,就那一份?不是說,现在還在干活儿嗎?手裡沒图,怎么修工事?”
孙逸贤一愣:“是啊!我找人问问。”
他拿起电话,要了警备司令部,跟人家那边的什么女电话员低声下气地打听,被人家用话呛了半天,最后把电话放下了。
季广元急忙问:“打听着什么了?”
孙逸贤犹豫着說:“他们那边說,管修工事的工务局,那边,還有一份图,在工务局长手裡。”
季广元茫然地看着孙逸贤,对于他们這样的人来說,跟市裡這個级别的高官打交道,仍然是不够格的。
孙逸贤牙疼似的嘬着牙花子,满地乱转。
季广元說:“能不能见见陈长捷,把咱们有情报的事情报告一下。咱们现在可是有准确的情报,跟平常吹牛可绝对不一样。”
孙逸贤犹豫着,掂量着這么做的后果。
季广元生气地說:“哥哥,兄弟可是把脑袋掖到裤腰带上替你干的。你一张嘴,兄弟二话沒說,眉头沒皱一下,就去给你玩儿命去了。怎么着,临到头儿,兄弟這命算白交代给人家啦?我他妈图什么呢?”
孙逸贤一想,季广元說得也对。为了這個计划,他也是花了很多心血的。到现在为止,他们的一切行动都是成功的。他们已经准确地找到了两個地下党成员,连地下党的机关的位置也摸得差不多了。這么大的功劳,不向司令长官报告,那他们不是白忙活了?
孙逸贤梦寐以求的升官发财,就在這件事情上。有了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不說呢!
孙逸贤一咬牙說:“成,兄弟,我這就求见司令,咱们抓不住司令部的奸细,能给人家报個信也好哇!再說了,要破获奸党的机关,也得人手帮忙啊!”
“那那個工务局长呢?能搞他一下子嗎?”
“這個可不行。這個官可太大了,不是咱们能碰的。弄不好,咱们哥们儿可是要倒大霉。除非――”
“除非怎样?”
“除非是能抓他個人赃并获,那时才能捞到大油水。”
季广元奸笑着說:“就是搞不倒他,能敲出点儿油水,也是好的。”
孙逸贤也奸笑着說:“看情形吧!工务局长,大概挺肥吧!”
两個人大笑起来。
在季广元和孙逸贤见面的时候,正在上班的余炳士突然满头大汗,捂着肚子趴在了办公桌上。
对面坐着的一個同事急忙跑過去,把余炳士扶起来。
那個同事大声问:“老余,你怎么了!”
周围的同事都被惊动了,他们纷纷跑過来。在這种时候,物价飞涨,人民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老百姓的体质也急剧下降,患病的可能极大增加。可是,這种时候,得病就是一次灾难,因为大家都沒有治病的钱。
同事们纷纷說道:“老余,你這是怎么了!赶快去看看,可别弄成大病啊!”
余炳士艰难地說:“我肚子疼得厉害,可能是早上吃的东西不干净。”
“那快去医院看看啊!”
余炳士說:“科长,我請半天假吧!”
科长也早就看了半天了,他马上点头說:“行了,今天就不用回来了!”
余炳士弯着腰出了机关,慢慢来到最近的医院。
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余炳士朝四周看看,看到沒有人跟踪,于是起身向走廊尽头走去,假装上厕所。随后,他飞快地从侧门出去,从另外一個门出了医院。
此时余炳士真是心急如焚,他怀裡正揣着那张杜国盛交给他的情报,又急于要把季广元的事情向上级报告,他连一分钟都不能等。
余炳士匆匆過了运河,来到城工部的机关。机关裡边只有一個看机关的人,這是一個年轻的女佣人打扮的人。但是,這绝对是一個地下党的工作人员。
余炳士急忙說:“我有紧急情况,我要见老乔!”
“老乔出去了,大概下午才能回来。有什么紧急情况?”
余炳士先交出了杜国盛给自己的情报,然后說:“有一個自称是从总指挥部来的人,是咱们城工部的领导。他通知你们了嗎?”
那個看机关的女同志一愣:“从总指挥部来的同志?我們确实接待過一個从总指挥部来的同志,不過那是部队来的同志,我們接上了关系,开展工作了。我們沒接到通知說有其他方面的人要来啊!”
余炳士懊丧地一拳砸到自己的手心上:“糟了!那准是個特务!”
“老余,快說,是怎么回事!”
于是余炳士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都详细說了一遍。最后他說:“他好像跟我提過,要到這边来见你们。他肯定知道咱们机关在那儿了!”
看机关的女同志也紧张起来:“真的嗎?這可真糟了。可是,几個领导全都不在啊!”
余炳士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满地乱转。看机关的女同志說:“也别太紧张了,可能他還不知道咱们机关的具体位置。他现在還在你那儿嗎?”
余炳士說:“应当在我家呢!”
“你先稳住他,我来通知领导们。”
余炳士沒有因为让自己回到特务身边去而害怕,他反而问:“什么时候能找到领导?你们得赶快转移!”
“這可說不准,现在大家都在为解放军进城做准备,事情多得忙不過来。领导们都在全城分散着,一时半会儿根本找不到。你能把他拖到晚上嗎?”
“大概能行吧!他肯定得等着我带着他找到机关,再来见你们。這個狗特务,肯定還在做梦呢!”
“我现在就出去找人,看看能不能把领导们找回来。”
虽然两個人已经觉得余炳士见到的那個人就是個特务,但是,余炳士和看机关的女同志的级别太低,他们還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而且,他们也沒有足够的证据,现在就证实他们知道的那個人就是特务。
万一在他们不知道的情况下,真的来了一個领导,他们這么做,就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所以,他们需要先向上级报告,由领导来做决定。
余炳士问:“如果那真是個特务,我得怎么通知你们呢?”
“你就打這儿的电话。”
說着,看机关的女同志把這儿的电话号码抄给了余炳士。
看机关的女同志又问:“如果出了危险,你有去的地方嗎?”
余炳士想了半天,如果他出了事,那么,他认识的几個人应当也全都被特务盯上了。如果他猜得不错,他跟杜国盛见面的时候,那個特务就在旁边了。那就是說,杜国盛也暴露了。
不只是他熟悉的地方不能躲了,而且,其他的同志也在危险之中。那些同志也需要撤退。
余炳士只好說:“不行,我能去的地方,那几個同志,大概也全都危险了。”
看机关的女同志想了一下,把一個机关的领导隐蔽的地点告诉了余炳士,让他到时也撤退到那個地方,大概能够安全一些。
商量好了之后,女同志急忙向外走。为了防止他们出去的时候,特务找到這边,把還不明真相的领导同志逮捕起来,那個女同志把门口大门上的一张残破的门神揭下来。這就是报警信号。沒有這個门神,到這個机关来的人是不会进门的。
两個人做好了预防措施,這才各自跑出去。
這时,沈擒龙和李骥,正和城工部的乔伯春在一起。
既然他们的计划已经顺利开展起来了,那么,沈擒龙以后就会跟那個工务局长经常见面。他的身份就要维持起来,他的一切行为举止,就要像一個真正的大少爷一样。
为了符合這個身份,,再住在乔伯春家就不像话了。而且,如果有外人知道乔伯春的家,对于乔伯春来說,也是相当危险的。所以,沈擒龙需要换一個住处,要找一個更符合他现在伪装的身份的豪宅来住下。
好在,這时天津的豪宅倒比较好找了。除了那些战败之后回到日本的鬼子占据過的豪宅,那些要逃跑的国民党高官和富商们走了之后空出来的房子也多得数不清。地下党的消息比较灵通,弄到一处這样的房子,相对来說不算太大的問題。
乔伯春這时正带着沈擒龙在這样一所房子裡边观察,要看看他们找到的房子是不是适合沈擒龙居住。
沈擒龙是老天津,对天津的情况相当熟悉。他前前后后观察了一阵,又在房子裡边转了几圈儿,终于確認,這所房子還算符合要求。
沈擒龙和乔伯春在前面說话,李骥悄悄到了后面,把窗栓打开,从裡边跳出去,贴着院墙,来到后面,把遇到意外时的撤退路线安排出来。
李骥当初组织义勇军跟日本鬼子作战,身经百战,能活着从东北撤退到华北,随时保持警惕,是他的生存秘诀。
而這时沈擒龙则对乔伯春說:“老乔,我還有一個事情求你。”
乔伯春急忙說:“你是首长,千万不要說什么求不求的,你說的都是命令,我們保证全部执行。”
沈擒龙說:“怎么能這么說呢!大家都是为了工作,你们是当地的同志,大家還是商量着办才能行。
是這样,我觉得,咱们還是要有合适的交通工具比较好,這样办事能比较方便。我們现在虽然弄到了一辆吉普车,可是那是军用的,平时不能开出去。如果我們装成商人,却开着一辆军用吉普车,敌人会怀疑的。”
乔伯春皱着眉头說:“要弄一辆汽车,這個不太好办。我們沒有汽车呀!”
沈擒龙說:“不是要你们准备汽车,只要你们能够提供线索,我們可以自己去搞车。你太忽视我們的工作能力了。千万别忘了,我們可是战斗部队!”
乔伯春不好意思地說:“好,我马上回机关去查一下,看看那儿有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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