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解放军指挥下的天津特务
孙逸贤有些好奇地看着沈擒龙:“怎么,陈先生,你這样从外国回来的人,也知道孙某的名字?”
沈擒龙一笑:“现在在全天津城裡,有谁不知道孙大队长的名字。孙大队长的大名现在真正是如雷贯耳啊!整個天津的人,无论是官员還是老百姓,谈起孙大队长,无不谈虎色变。要說不知道陈司令长官的大名還可能,要是不知道你孙大队长的大名,那個人真是该死了。”
孙逸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哈哈大笑起来。
笑過之后,孙逸贤還是接着问道:“陈先生,鄙人对你很感兴趣啊!你和局长在做的生意,鄙人也想参加进去。”
到了這时,孙逸贤的谈话已经达到了蛮横无礼的程度了。通常到這种程度,别人已经几次把话题岔开,就是代表人家做生意不想算你一份。可是孙逸贤三番五次地要求加入,說明他根本就不想守通常的规矩,完全是要以势压人。
沈擒龙看看张立之,张立之对沈擒龙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沈擒龙心想,這個特务還真是蛮不讲理,看来,用通常的手段让他知难而退,已经不可能了。于是沈擒龙說道:“要是孙大队长肯加入,那我們這個生意還真是好做多了。只怕孙大队长看不起我們這几個小钱。”
孙逸贤狞笑着說:“本队长对于钱财方面,始终是多多益善,从来不嫌少。只是,不知道陈先生要做什么生意,又怎么保证這個生意能赚钱呢?”
原来,孙逸贤到了這個时候,也已经是山穷水尽,再也沒有什么招术可用了。由于上次孙逸贤他们把事情搞砸了,对于张立之他们這個级别的人进行逮捕的权力,已经被陈长捷正式收回。孙逸贤虽然明明知道城工部就在打张立之的主意,可是他沒有得到任何的实质性情报,无法在陈长捷那儿提出申請,对于张立之已经沒有办法。
而孙逸贤对沈擒龙也不敢动手。因为上次居然有人說沈擒龙就是美国人,又是外国大公司的代表。這时美国已经直接要向傅作义提供军事援助,要帮助他守住华北。這时公然逮捕枪毙一個美国人,這对于傅作义和美国的关系是一個极大的伤害,這是华北当局绝对不能容忍的。
跟傅作义集团的利益相比,孙逸贤這個小特务的作用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孙逸贤在沒有特别充分的证据的时候,他连沈擒龙也不能动。孙逸贤自己当然不知道,這是天津的地下党同志在想方设法保护沈擒龙,他已经中了人家的圈套。但是,孙逸贤自己想抓住地下党的心情,真是急迫得发疯。
于是季广元给孙逸贤出了一個主意,季广元說,你手下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敢动人家局长,他们那個蠢猪脑袋,也不是人家外国人的对手。干脆你自己直接上,你就守在城防图的旁边,看他们能怎么办。要是他们真的敢伸手偷那個图,你正好直接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于是,孙逸贤就赤膊上阵,亲自来跟沈擒龙和张立之对面较量了。
孙逸贤对自己的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他就不信,以他对付奸党多年的本领,连一個毛孩子還抓不住?
這时孙逸贤决定来一個直截了当的办法,他直接插入到沈擒龙和张立之的活动裡边来,弄好了他就能够弄清沈擒龙和张立之到底在搞什么鬼,能够抓住沈擒龙偷盗城防图的罪证。即使情况最差,他也能知道這些党国的官僚们在用什么办法弄钱,他也能从中狠狠地敲上一大笔。
這时孙逸贤听到沈擒龙介绍起他们的生意来,他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地听起来。只听沈擒龙說道:“你要知道,這天津一打起来,天津城裡的這些房子就要空出来一大半。那些什么将军啦,国府的大官们一走,他们的房子就全都会扔掉。”
张立之心想,哎呀,挺精明個小伙子,怎么這么不开窍呢!你在外国做生意的那些办法,在中国根本就不能用,你不符合中国的国情啊!你当着這個特务的面,怎么還能說什么将军们要逃跑的事情呢!
张立之心想,這算完了,這一下,我和這小伙子全都毁了。
果然,孙逸贤一听到沈擒龙說那些将军和高官们要跑,他的眼睛立刻就立了起来:“你說什么?那些将军们怎么会走?你倒是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你不是在散布失败情绪吧!”
孙逸贤沒有說下去,他的潜台词是,即使你是外国人,你散布失败情绪,煽动投降奸党,也是犯罪行为,我也可以逮捕你。他這时不把话說完,就是在盼着沈擒龙把這些话說出来,他好有理由逮捕沈擒龙。
沈擒龙像是沒看见在旁边不停地使眼色,挤眉弄眼地把眼睛都要挤出来的张立之的表情。沈擒龙接着說道:“蒋总统在元旦已经发表了求和文告,华北要交给傅司令长官管辖,不管傅司令长官是跟解放军谈判也好,是自己管理华北也好,反正蒋总统的嫡系是肯定要全都走了。他们是不能留在傅司令长官手下了。那天津城裡的這些将军们和高官们,還不赶紧回南京?他们人都走了,他们的财产還能留在傅司令长官名下嗎?他们不得把房子和地全都卖了嗎?”
孙逸贤大吃一惊:“是嗎?這可能嗎?”
张立之也傻了,這可是沈擒龙发表的最新的理论,虽然沈擒龙最后的结论還是天津的房子要不值钱,可是,這附带的信息可是包含了很多东西,对于混官场的张立之来說,实在是太可怕了。
孙逸贤一心跟奸党作战,要活捉天津城裡的地下党,他当然是对国民党具有强烈的信心的。今天他突然听到沈擒龙這么一說,对于从来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的孙逸贤来說,真是一個晴天霹雳。他做梦也沒有想到,仗要不打了,傅作义要跟解放军讲和。
這时沈擒龙所說的一切都不是秘密,都是报纸上公开发表的东西。蒋介石是在报纸上公开发表的向解放军求和的文告,這可不是造谣。沈擒龙直接引述蒋介石的原文,這总不算散布失败情绪了。
孙逸贤做梦也沒想到,蒋介石的话沈擒龙会這么解读。他一下子傻了。假如沈擒龙說的是真的,他孙逸贤今后应该何去何从啊!他疯狂地屠杀奸党,也逮捕了很多要求和平的民主人士,现在人家蒋总统都宣布和平了,不打了,那些他抓過和杀過的人,人家要找他报仇,這個帐他得自己来付啊!
孙逸贤结结巴巴地說:“你胡說,怎么会有那种事呢?总统不是那個意思!”
沈擒龙苦口婆心地劝导孙逸贤說:“大队长,你這是怎么了。你现在怎么连蒋总统的话都不听了。”
孙逸贤沒听明白沈擒龙后面還有话,反正這半截话可把他吓得不轻,不听蒋总统的话,這個大帽子扣下来,是個国民党都受不了,這可是要掉脑袋的。
孙逸贤急忙大叫:“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当然是效忠党国的!”
沈擒龙還是很好心地劝导孙逸贤:“孙大队长,总统那么多的命令,都發佈了快一年了,你怎么从来沒注意呀!总统要把所有的军队都调到江南去,把华北交给傅司令长官管,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天津就要打起来了,要保住大天津,蒋总统当然得赶快把话传過来,告诉解放军不打了。要不然,大過年的,蒋总统不說点儿新年快乐的词儿,說那個干嘛?”
孙逸贤這时从沈擒龙所說的新的角度一想,才把過去蒋介石發佈的一切命令全都想起来。而且,从這個角度来看,所有的事情都是让他彻底绝望的了。孙逸贤垮了。
孙逸贤又呆了半晌,他又喊道:“不能!傅司令长官绝对不能放弃我們,我們绝对不能跟奸党组成联合政府!”
沈擒龙忍不住乐了。
以孙逸贤這個级别的特务,他的智力当然不够认清社会的运行规律,他是绝对不会看清社会发展的大趋势的。而孙逸贤這种人,更不是沈擒龙這种为了建设一個独立富强的新中国而甘愿牺牲個人利益甚至生命的中国传统知识分子。
孙逸贤的眼睛裡边只有钱這种东西。他這种人,利令智昏,连起码的社会潮流都看不见。孙逸贤只知道国民党能让他升官发财,所以才铁心要跟国民党走,疯狂地对抗解放军。为了這個目的,他连国民党已经大势已去,蒋介石向南逃跑都看不见。
现在,孙逸贤被沈擒龙从新的角度提醒,他彻底绝望了。
沈擒龙要說服人,从来都先打垮那個人的观念,等到把那個人的精神支柱打垮了,再引导那個人向他需要的方向走,就容易得多了。
這时沈擒龙已经把孙逸贤的精神摧毁了,于是开始引导孙逸贤向他需要的方向走。沈擒龙說:“谁說傅司令长官要抛弃你了,傅司令长官以后干什么,這跟你沒关系。”
孙逸贤声音嘶哑地說:“怎么跟我沒关系?”
沈擒龙說:“也许,傅司令长官要自己管着华北,也许,要跟解放军谈判,也许,美国人能帮傅司令,反正,那都是将来的事儿。”
沈擒龙的话给了孙逸贤一根救命稻草,他马上說:“对,傅司令长官肯定能挡住解放军,還有美国人援助他呢!”
沈擒龙咳嗽一声:“嗯,咱们不說那個,咱们還是說咱们的生意。”
孙逸贤這才想起自己来找沈擒龙的目的,他急忙问:“這個跟生意有什么关系?”
沈擒龙惊讶地說:“咱们的生意不跟這個有关系,那生意怎么做?咱们不是說了,蒋总统的嫡系都要跑到南京去,天津的房子全都要空出来嗎?”
孙逸贤又傻了,怎么,最后還是這個结论?
這個结论跟他有什么关系?
沈擒龙最后把话题引向了孙逸贤自己:“孙大队长,你看,傅司令长官不打仗了,以后,华北都是傅司令长官的人,或者還有解放军的人,你怎么办?”
這本来就是刚才孙逸贤最想知道的問題,這可是决定着他的命运的大事。
刚才他本来想问沈擒龙来的,可是沈擒龙偏偏不說。
现在沈擒龙才說,孙逸贤急忙问道:“老弟,陈老弟!你给愚兄出個主意,要是傅司令长官真的管了华北,愚兄得怎么办啊?”
沈擒龙說:“我前几天跟张局长說的就是這個。人家将来要怎么办,咱们可是一点儿办法都沒有。”
张立之這时才插上话来,他刚才听沈擒龙說蒋介石的人全都要跑到南京,华北都要交给傅司令长官管辖,他本来也急着想听华北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的。虽然他不是蒋介石的嫡系,他用不着逃跑,可是毕竟他也在官场上混,他急于知道将来的官场会变成什么样子。這决定着他的位置和命运。
张立之急忙问:“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沈擒龙白了张立之一眼說:“我不是說過了,咱们是你有千條妙计,我有一定之规,不管他们怎么变,咱们只要在身边准备一些防身的钱,到时怎么样都能对付。”
张立之恍然大悟,沒想到,說来說去,最后還是得采用沈擒龙的這個办法。他心裡稍微有了点儿底。
孙逸贤還沒被沈擒龙灌過米汤,還沒听說過沈擒龙的高论,這时他還迷迷糊糊的。他急忙问道:“陈老弟,那我应该怎么办啊?”
沈擒龙說:“你最好多弄一些钱防身。将来不管傅司令长官是跟解放军建立华北联合政府也好,是自己管事也好,只要你身边有了钱,你是给上峰送礼還是干脆带着钱到南边去做生意,不全都看你自己的心情了嗎?”
孙逸贤仔细一想,在国民党的官场上混,可不就是凭着送礼行贿這几個字嗎?要巴结上司,不就是得花钱嗎?只要把钱送上去,什么样的职位弄不到?就是不在傅作义手下,跑到南边蒋总统那儿去,把钱送上去,不還是照样能弄到好差事?
孙逸贤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一下子茅塞顿开,心裡像打开了一扇门一样,一下子亮堂起来。
孙逸贤由衷地对沈擒龙說:“老弟,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哪!要不是遇到了你,愚兄還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
沈擒龙心裡暗笑,被我蒙了的敌人都這么說。
孙逸贤兴奋地跳起来,在客厅裡边走来走去,走了一阵,他忽然发现了一個新的問題:“可是,我上那儿去弄那些钱呢?我可是左手进,右手出,身边连一個子儿都沒有哇!”
這种特务,钱财都不是正道来的,当然一到手就拚命挥霍,虽然敲诈勒索過很多钱,可是早就花得一点儿都不剩了。
沈擒龙于是趁热打铁地說:“這還不简单,我們做的這個房地产的生意就是能发大财的生意嘛!那些将军、高官们的,把房子全都白扔了,咱们弄過来,不就能发大财嗎?那么,孙大队长,参加我們的生意嗎?”
孙逸贤彻底忘了自己来是干什么的了,他兴奋地說:“好,只要陈老弟,张局长不嫌弃,兄弟這個粗人,就跟你们干了!”
這时张立之不高兴起来。他觉得,本来天津就這么大個市场,房子就那么多,现在又加进来個孙逸贤,分钱的又多了一個。
孙逸贤沒发觉张立之的情绪有了变化,他很兴奋地說:“可是,這個钱将来怎么分呢?愚兄可是沒什么本钱啊!”
沈擒龙本来就是要稳住這個特务,他当然沒有什么真正的做生意想法,于是他顺口胡說道:“要說到本钱呢,我是代表瑞典总公司来的,我是本钱是最多的了。张局长手裡有建筑图,查清那些房子到底值多少钱,另外他有一些本钱。我們两個多分一点儿,孙大队长不介意吧?”
孙逸贤急忙說:“那我呢?我干什么呢?”
沈擒龙說:“既然孙大队长沒有本钱,那出力的事情就少不了你的了。你手下不是有那么多人嘛!你就把那些人都派出去,查看一下,那么多的房子裡边,那些房子是那些高官的。
那些高官都猾得很,他们名下有多少房产,当然不能公开告诉老百姓。你就得查清,那些房子是高官的,那些是一般官员的。要知道谁是咱们能惹得起的,那些人是咱们惹不起的,這可太重要了,明白嗎?”
孙逸贤和张立之都拚命点头。
不管任何社会,什么人是你能惹得起的,什么人是你惹不起的,這可是头等大事。
于是,在解放军指挥下,天津的特务们疯狂地对国府要员们骚扰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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