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天壤之别的小丫头
张立另外還告诉沈擒龙,他已经听說,孙逸贤在另外找人,大概是在筹措一大笔资金,似乎在准备做什么大生意。沈擒龙和张立之都猜出,孙逸贤這是要甩开他们,自己囤积房子。张立之听到這個消息,显得有一种强烈的患得患失的心情。沈擒龙不禁暗暗好笑。
但是,這一天已经是1月8日,距离天津指挥部向总指挥部报告的限期只剩下两天。沈擒龙决定,在沒有城防图总图的情况下,自己去侦察一下敌人的工事,至少要让首长向上级向上级报告的时候,心裡有個底。
于是沈擒龙开上汽车,沿天津市区察看。牺牲的李玉华已经传递了部分的城防图,沈擒龙只要再侦察一下剩下的那部分就可以了。
晚上的时候,沈擒龙回到自己的住处,李骥兴冲冲地从外面回来。沈擒龙說:“回来得正好,我已经得到了部分情报,可以向上级报告了。”
“都查清楚了?”
“大致看了一下。虽然不是那么具体,对于正式进攻還是有些問題,但是给上级首长做决策,应该可以了。”
“现在就走嗎?”
“对,早点儿過去,如果顺利,就能用电台把消息发出去。让首长再考虑一天,等到向上级报告的时候,足够有正确计划了。”
李骥点点头,然后得意地說:“你就不问问,我今天发现什么重要情况了?”
“有收获?”
“当然有收获,有大收获!”
“什么收获?”
“猜猜,今天我跟踪余笑凡,去那儿了?”
“去那儿了?”
“想破脑袋你都猜不出!我跟着她去了王串场的财神庙!”
“那個财神庙?”
“還有那個?還不是那個!”
沈擒龙真是瞠目结舌,這次他可真的是想破脑袋都猜不出了。沒想到,余笑凡原来是這样的人!
原来,在王串场附近有一座很小的财神庙,這個“财神庙”裡边供的财神爷和通常的财神是完全不同的,通常的人也不会到這座庙去拜神。這座庙裡边的财神爷,是专门为所有在天津操皮肉生涯和做坏事的女人供奉的。它的意义,和南边妓女供奉的梁红玉一样,是专门保佑妓女之类的人的。
一般情况下,妓女都要来进香求神,保佑自己的皮肉生涯能够顺顺利利,甚至能够发笔外财。女贼之类的人在偷窃得手之后,更要来還愿。余笑凡不但知道這個财神庙,而且還专门到那裡边去,她的身份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李骥接着說道:“要不是你再三叮嘱,我還真失手了。我从早晨开始跟着她,看着她坐车出门。她把自己的汽车打发走,就进了一個小院子,好家伙,等到她再出来的时候,你平常說的那句话是怎么說来的?”
“判若两人?”
“不是,是什么天――”
两個人异口同声地說:“天壤之别!”
李骥說道:“真是差得天上地下呀!妈的,连我老李今天都差一点儿走了眼了!哎呀,這個小娘们儿,可真是有一手儿!她一下子打扮成一個又穷又脏的使唤丫头的样子,从我面前蔫了巴唧地過去,我就差那么一点儿沒认出她!”
沈擒龙全神贯注地听着,他的心裡,有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李骥接着說:“這個臭丫头,又转了几個圈儿,又换了一套衣裳,最后才去那個财神庙。我今天也豁出来了,也不怕化妆,也掏出了全套的本领,装猫变狗的,在后面跟着。那個小丫头片子還是嫩,愣是沒发觉,最后還是把我老李带到财神庙去了。可是,等到我装成要饭花子,到了她身后的时候,這才看见,你猜她供的是什么?”
沈擒龙拉长了脸說:“她供上了那只钻戒。”
李骥点头說:“太对了!”
“你听见她說什么了嗎?”
“沒有。她自己嘟嘟囔囔的,从旁边根本就听不见。再說,她贼得很,我根本不敢在她身边多呆。你也知道,就咱们這耳朵,连蚊子叫都听得出来,可是,愣是沒听清她在那儿念叨什么!”
沈擒龙說:“她小心着哪,当然不能让你听见。”
李骥說:“现在怎么办,几個下场的全都摸了底了,這盘棋怎么個下法儿?”
沈擒龙說:“现在知道了,她跟咱们的目的并不冲突,只是,也是咱们坏事,把孙逸贤给招去了,這一下,咱们的目的都不能达到了。”
李骥說:“我就說嘛,那個小娘们儿,一看就不是個省油的灯,敢情!原来是個海斗,吃女朋友钱的!”
沈擒龙垂头丧气地說:“那当然哪,要不然,怎么那么会耍人儿呢?连我都着了道儿了。”
李骥想了一下說:“好家伙,一下子就供出去一個钻戒呀!好大的手笔!可是,要是照你這么說,這個钻戒是让那些小偷儿偷去了,那些小偷儿沒走成,当场让孙逸贤抓住,全都搜了個底儿掉,所有的赃物全都落到孙逸贤手裡了,那钻戒怎么会在她手裡呢?”
沈擒龙想了一下說:“如果說那些小偷儿是她安排的下手吧,那些小偷儿在孙逸贤的刑讯室裡边肯定招出来了。我就不信那些小偷儿什么都招了,可是什么人雇用他们,在那儿接货還会替她瞒着。可孙逸贤根本就沒问出来,又不像她跟這事儿有关似的。”
两個人苦思了半天,還是沒猜出余笑凡在整個事件中的作用,最后沈擒龙說:“算了,也是個高手。咱们一时不知道她耍了什么把戏。反正跟咱们不冲突,等到咱们明天把事情办完了,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关咱们的事。”
李骥感叹說:“挺好的孩子,怎么就干上這個了呢?”
沈擒龙叹了一口气:“都是让這個吃人的社会害的呗!她连個亲人都沒有,大概根本就沒有什么当官的亲戚。她一個人在天津呆着,怎么走上這條道的,都很难說了。”
李骥想想余笑凡的人品,智力,也深深佩服,也不禁叹了一口气。
但是,对于沈擒龙他们来說,任务第一。对于余笑凡的猜测,立刻被他们置于脑后。两個人带上武器,开车出门,在路上给上次给沈擒龙开具资产证明的那個银行经理打了一個电话,說要用一下他们的商业电台。银行经理立刻满口答应,又通知了他们银行的报务员到银行等着。
沈擒龙他们到银行的时候,银行的看门儿的早就接到了通知,在大门外等着了。沈擒龙和李骥进了银行,转了一圈儿,看到一切正常,沈擒龙就和李骥又从裡边出来。
沈擒龙对李骥說:“战斗部队,這下要看你的了。”
李骥从外衣裡边把隐藏在裡边的瑞典冲锋枪拿出来,又把20响掏出来,在腰间别好,做出随时能射击的样子,然后对沈擒龙說:“发個电报還死人,用不着点儿事儿!我倒盼着這些狗特务能来。今天這些狗特务不扔下百八十尸首,别想从我面前過去。最好那個孙逸贤還能自己来,我一枪崩了他,一了百了!”
沈擒龙却說:“老天保佑,他千万别来,让他多活几天。咱们最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情报发出去,完了能把正宗的情报偷来交给首长。”
李骥撇了一下嘴說:“這次跟你来搞情报,真他妈沒劲,一点儿不痛快!”
說着,他一纵身,向街道一端奔去。
李骥到了街道另外一端,如同狸猫一样灵巧无声地一纵身,上了路边的小树。他轻轻一长身,已经攀住斜向上的树枝,然后手脚并用地向小树顶端爬上去。這棵小树只比他的大腿粗一点儿,可是,李骥轻松自如地爬上去,小树连晃都不晃一下。
李骥到了树枝顶端,抱住树枝,轻轻摇动起来。整個小树随着他的摇动晃动起来,越摇动幅度越大。最后,李骥在小树的树枝最靠近路边的楼房的时候,用力向前一窜,一下子跃到了楼房的墙壁上。
他像一只大壁虎,在黑暗中牢牢地粘在墙壁上,等到觉得自己的全身都抓结实了,就伸出四肢,向四周抓出去。他正好抓住了一個雕塑的小孩儿的鸡鸡,就用力一拽,脚下一蹬,纵身向更高的楼层跳上去。一转眼,他已经翻进了镂空的阳台,控制了這座楼房的制高点。
李骥低头观察了一下這個阳台,坐了下来,把瑞典冲锋枪,弹夹、20响,都摆在面前,然后舒舒服服地盘上腿坐好,从衣袋裡掏出香烟,用手笼上火光,逍遥自在地抽起来。
沈擒龙回到银行裡边,坐着跟门房說话。又過了一阵,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门房向外面一看,原来是银行的报务员来了。门房打开大门,让报务员进来。沈擒龙跟门房打了個招呼,跟着报务员到裡边去了。
报务员一边气喘吁吁地向沈擒龙道歉,一边带着沈擒龙穿過走廊,来到后面,打开报务室的门。沈擒龙进来一看,這是一個很小的房间,也沒有多余的椅子。沈擒龙站在一边,等着报务员把机器打开,调试完毕。然后沈擒龙掏出一张纸說:“還是我自己来发吧!”
报务员一愣:“怎么,陈先生,你会发报?”
沈擒龙笑了:“已经发了几年了,虽然沒有你熟练,不過至少不会出错。”
报务员看着沈擒龙自己坐下,熟练地调整着频率,也相信沈擒龙肯定不是新手。但是他仍然犹豫着說:“可是,陈先生,我們银行有规定,电台不能让别人碰啊!”
沈擒龙掏出钱包,从裡边掏出一张绿色的印刷品放在桌子上。报务员一看,立刻脑子裡边一阵天旋地转。报务员绝对想不到,只让沈擒龙用一下电台,就能得到10美金!
美金,那是那时中国老百姓对美元的称呼。二战后,美国在世界推动用美元代替英镑,成为世界通用货币,而美国又宣布美元可以与黄金实现行等价兑换,美元被全世界视为黄金的等价物,因此中国人就把美元叫做美金。
但是,美国取得了美元的世界主导地位之后,开始实行凯恩斯主义,用通货膨胀掠夺全世界。到上個世纪70年代,美元已经急剧贬值,据称已经通货膨胀1000多倍。美国无法提供价值几万亿美元的黄金来供全世界兑换,同时,美国如果一手收回纸上印刷的美元,一手交出宝贵的黄金,那美国掠夺全世界的计划怎么实现得了!于是,美国突然宣布,美元与黄金不再进行兑换。
到了现在,美元又贬值了上千倍,說是美纸還抬举了美元。现在居然又有人想起什么美金的做法,真是无知之极。這肯定又是从那個偏远海岛传過来的软骨病說法。
只是這时国民党的金元券已经下跌到用几亿元买一盒火柴的水平,沈擒龙一下子拿出10美元来给报务员,当然要让报务员感到极大的震撼了。
他還在那儿发愣,沈擒龙已经对他朝门外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出去。报务员急忙弓身退下。
沈擒龙听到报务员的脚步声在走廊的尽头消失,立刻飞快地把电台频率拨到跟指挥部联系的频率上,飞快地发出了电台呼号。很快,在天津城外时刻等待着自己战友的电台报务员同志就做出了回应。
沈擒龙飞快地发着电文,为了保证接收的同志能够跟上自己的速度,他极力放慢刮风一样的速度。沈擒龙会武术,他的手脚太快,反应也极快,一般人跟不上他的动作。
沈擒龙报告完毕天津北部兵力强,南部工事强,中部工事和兵力都较弱的观察结果之后,向指挥部保证,在最短時間内,把城防图的总图弄到手。
在电台旁边守着的刘亚楼松了一口气,這已经足够让他制定攻津的方针了。只差一天的准备時間,他也差一点儿无法向上级交代了。這次行动時間太紧,也怪不得沈擒龙他们。
他叮嘱沈擒龙自己小心,然后结束通报。
沈擒龙从银行裡边出来,开车到了李骥埋伏的地方,抬头喊道:“上边那人,该走了您哪!”
李骥把弹药和武器收拾好,从上面翻身跳下来。他郁闷地說:“這還像什么话!白吹半天凉风,连一個敌人都沒看见!這叫什么战斗!”
沈擒龙笑话了他一阵之后說:“你還不了解我嗎?我要是一出手,什么特务不得绕着走?”
李骥鄙视地說:“你也不怕风大煽了舌头!還你来了特务不敢来,那是让我吓跑的,懂嗎?”
其实,沈擒龙和李骥都是在吹牛,国民党是知道這儿有人发报的,但是他们确实不敢過来检查,因为他们知道這儿都是外国人在发报。這时天津有几十個国家的领事馆和商行,除了有大量外国特务之外,就是商业电台也有很多。在北平解放后要炮轰天安门的那伙特务就是由美国战略情报局组织的,美国战略情报局在這儿至少有5部电台。
国民党特务怎么敢来查這些外国人的电台,所以尽管他们已经知道了沈擒龙在发报,却不敢過来查看是什么人,那個国家的人在发报。
当然,沈擒龙如果真的不知道這個,他也不会冒险使用如此无关的电台来拍发這么机密的情报的。只是,沈擒龙做事十分小心,为了保证安全,他又安排李骥在外面阻击。
性情直爽的李骥对沒有能够打死威胁最大的孙逸贤,感到耿耿于怀,可是也沒有办法。
第二天下午,沈擒龙又来到了张立之的家。计划是,沈擒龙趁着三姨太不在家,快速地查看一下张立之的保险柜的摆放和保险柜的型号。然后,等到半夜张立之全家睡下之后,沈擒龙和李骥就潜入张立之的家,打开保险柜,然后齐活儿走人。
沒想到,等到沈擒龙到了张立之家门外的时候,他又看见了那辆蓝色的小汽车。沈擒龙心裡有些厌恶,他知道,這肯定是余笑凡又来蛊惑三姨太来了。如果三姨太沒有出门,那么沈擒龙就不能自由地查看保险柜的情况。
果然,沈擒龙进来之后,看到余笑凡和三姨太正在有說有笑地谈论着什么。看到沈擒龙来了,三姨太照例十分热情地招呼他。
沈擒龙看看余笑凡的表情很正常,大概她還沒有发现李骥跟踪她的事情。
但是,沈擒龙跟三姨太才說了一会儿话,余笑凡就对沈擒龙說:“陈先生,我的汽车坏了,能不能借你的汽车用用?”
沈擒龙想,又要打什么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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