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修）
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手指，故作淡定地鬆開霍明旭，連一個眼神都不敢與對方多交流，迅速起身拿上行李箱跟上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來到會議室的另一個門，掀開不怎麼透光的黑色簾子，一排掛滿透綠光白燈籠的長廊出現在衆人眼前，方纔會議室的綠光便是從此處透出來。
顧蒼生瞳孔忽然幽深起來，似有無數迷霧藏在其中。
那正在幽幽跳動忽明忽暗的綠火便有了變化，無數畫面閃現其上，均是一閃而過。
這火，確爲鬼火。
所謂鬼火，便是人死前最恐怖的記憶攜怨懼凝結而成，它只會一遍遍循壞播放那些記憶，無自主意識無靈魂，不熄不滅，在他原來那個世界是鬼修最愛用的照明工具。
這妖道確實有幾分道行，能捉住鬼火爲自己所用，還能佈下念力場隔絕神識，叫他摸不清此地具體形勢。
這些畫面幾乎都是一些零碎的冥婚場景，不知爲何，顧蒼生總覺得那鬼新郎的面容有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來具體在哪裏見過。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肩膀，手臂和腰上突然多出了不屬於自己的重量。
顧蒼生一怔，下意識看了霍明旭一眼。
霍明旭很淡定地站在走廊上，饒有興致地打量着那一排燈籠。
那他身上……
顧蒼生低頭，正對上一雙滿是驚恐的鬼眼。
顧蒼生：“……”
夢魘正無比驚慌地扒着他瑟瑟發抖，一邊發抖還一邊哆哆嗦嗦道：“大神，我怎麼感覺您有點失望啊？”
“我有嗎？”顧蒼生一驚。
“您當然有。”夢魘瞪着他，一臉控訴，“剛剛我撲上來的時候，您心跳還快了幾分，對，您還看了霍明旭，然後您看見是我，心跳一下就死了，你是不是想他抱您啊大神？”
“沒想到連大神您也搞種族歧視。”夢魘好委屈。
“我沒有！”顧蒼生當即反駁，“你不要胡說八道。”
“那您幹嘛臉紅目光閃躲？”夢魘分毫不讓，“有本事您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
“閉嘴！”顧蒼生惱羞成怒，“再說我把你扒下來。”
夢魘鬼惱一縮，立刻老實了。
原來那個感覺叫失望，顧蒼生心亂如麻。
他自己都還沒悟出來呢，就這麼被夢魘毫不留情挑明瞭。
他這頭愁雲慘淡着，衆人卻是熱火朝天討論起來。
“這個道具做到很逼真啊，那個火晃的我一身雞皮疙瘩，怪滲人的。”有人抱起胳膊。
“你應該不是電力做的仿真火，好像沒看見電線？”有人疑惑。
“這個燈籠應該是用看着像紙的防火材質做的，裏面的火應該是磷火，真火。”有人冷靜分析。
什麼亂七八糟的？就你們這樣的還進來體驗捉鬼？
顧蒼生看了衆人一眼，好心解惑，“這是鬼火，沒有溫度，不熄不滅。”
空氣靜默一瞬。
“哈哈哈哈哈……”林蓉突然笑了起來，“嫂子你真會開玩笑，出來之前明旭哥是不是給你下了任務，讓你嚇哭我們啊？那可有難度哦。”
“嫂子？”顧蒼生抓住了重點。
“叫什麼嫂子？叫哥夫。”有人抵了下林蓉的手臂。
“哦對對對，對不起啊。”林蓉有些不好意思，甜甜叫了一聲：“哥夫！”
這一聲那是又脆又響。
顧蒼生僵立當場。
“大神，您心跳好像又快了。”夢魘幽幽道。
你不用每次都提醒我。
霍明旭見他狀態不對，特意停下步伐，待衆人都走遠後，才擡步走到顧蒼生面前，站定。
他扯了下衣領，“他們就這樣，你別介意，等出去以後我會叮囑他們不要瞎叫的，我”他似乎沉默了一會兒，而後道，“我之前可能會錯意了，對不起。”
之前那番話，其實還有第二種意思——
我們的關係還不到那個程度，你不可以這麼叫我。
儘管心裏明白這個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但他心裏期盼的，卻是那百分之一。
人嘛，總是下意識往自己期盼的那個方向想。
從小巷裏就開始神遊天外的神識忽然又飄回了腦袋，顧蒼生的思維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那種像有一團棉花塞在胸腔的感覺突然消散。
霍明旭想親他，是因爲喜歡他。
霍明旭給他買東西對他百依百順，是因爲喜歡他。
甚至，霍明旭想供奉他，也是因爲喜歡他。
爲了最後確認，顧蒼生傳音給夢魘，“你覺得，霍明旭喜歡我嗎？”
“怎麼可能？”夢魘這下表情比見了鬼還要恐怖，“他都打您了，怎麼可能喜歡您？不對，大神您幹嘛問這個問題？”
顧蒼生無比確信霍明旭喜歡自己。
這是他從未想過的方向，也是他從未有過的體驗。
有人喜歡他，勝過喜歡他的法力。
他不免緊盯霍明旭，眸光專注，“你不想問問我，到底是哪種意思嗎？”
“我大概能明白是哪種意思”霍明旭的面龐隱在暗處，看不清神情，他似乎笑了一下。
“沒關係的。”他輕聲道。
這一聲，沒有黯然，沒有失望，沒有心痛，只有淡淡的安撫。
正如霍明旭這個人一般，顧蒼生後知後覺地發現，霍明旭似乎從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現過負面情緒。
顧蒼生面露疑惑。
“你真的明白了嗎？我”
霍明旭突然靠近過來，伸手捂住了他的脣。
黑暗中他看不清對方的神情，卻能感覺到對方手心的溫度，很燙很燙。
“無論是哪種意思，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霍明旭道。
如果是第一種意思，那我便準備好一切，等你挑日子。
如果是第二種意思，那我便追你，追到你了，再挑日子。
一輩子，還很長。
“夢魘，你說他到底明白了沒有？”顧蒼生望着霍明旭遠去的背影，喃喃道：“還有他最後那句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大神，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夢魘比顧蒼生還要茫然，“您幹嘛要他問你什麼意思，您完全可以直接告訴他啊。”
對啊，我爲什麼沒能直接說呢？
“或許……”顧蒼生閉了閉眼，“是因爲我自己也不確定了。”
夢魘：“……”
“正月十八，黃道吉日，高粱擡。”
一陣男聲合着嗩吶音突然響徹在幽閉掛着綠燈籠的長廊裏，似悲似喜，似嗔似怨。
與此同時，那一排排燈籠裏綠光大盛，瘋狂搖晃起來，問題是，此刻無風。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衆人一驚，頭頂不知爲何總覺得陣陣發涼，天靈蓋一陣發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工作人員於此時一掀簾，無數的紙錢飛舞而來，擦過衆人的衣袖，頭髮，甚至是面頰，詭異的是，四周靜的一點風聲都沒有。
那麼問題來了，紙錢是怎麼飛起來的呢？
顧蒼生有些煩躁地抹開糊了一臉的紙錢，忍住把尖叫着快要勒死他的夢魘一掌拍開的衝動，冷着臉往前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暗紅色的古式朱門，朱門上貼着白紙剪成雙喜，朱門兩排貼着白底紅字的聯，門上方掛了一排血色燈籠，門前魂幡飄蕩，紙錢飛舞，八個紙人分兩排跪在門前，黑色的眼珠幽幽盯着衆人，紙人血色的脣大笑着，幾乎佔據了下半張臉。
“啊！”不知是誰忍不住尖叫出聲，“那個紙人，眼珠在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不要瞎說，這裏這麼暗，肯定是光線錯覺。”林蓉臉色不復之前的淡定，嘴脣發白，“都別慫啊，往前走啊。”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動。
尷尬了！
顧蒼生下意識瞄了一眼除了拳頭握的有些緊似乎沒什麼異樣的霍明旭，抿了抿脣。
“大神啊！”夢魘戰戰兢兢道：“您想他抱您可以直接說啊？不帶這樣嚇鬼的啊。”
“誰說的？沒，沒有的事。”顧蒼生舌頭有些打結。
“那您幹嘛一聽嗩吶聲就立刻趕到他旁邊來？”夢魘不解。
閉嘴二字還沒出口，嗩吶聲突然大了起了，奏起了喜樂，那八個紙人忽然一齊站了起來，頭頂的綠燈籠也掉了下來，那綠色的鬼火正對着衆人的眼珠。
“啊啊啊啊啊啊啊！”林蓉再也忍不住，尖叫着撲進王榮懷裏。
霍明旭臉色發白，但還是沒有動。
算了，還是抓鬼去吧！
顧蒼生默默往前走去，剛走出兩步衣袖就被拉住，轉頭就見霍明旭又是意外又是驚喜地看着他。
“你什麼時候到我旁邊的？”
顧蒼生喜不形於色，矜持道：“剛來。”
您明明已經在這站了十分鐘了，夢魘默默吐槽。
霍明旭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紅潤起來，他望着顧蒼生，眼睛裏都是細碎的光。
“我想和你一起走。”他拉起顧蒼生的手臂，勾脣一笑。
“大神，您心跳又快了。”實時心跳播報機夢魘十分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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