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脱变 作者:未知 会客厅内,田中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坐姿端正脸上显得从容不迫,看着這一言一行到完全看不出他是個日本人,反倒像是個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特别是他开口,也不用請什么翻译,他用着蹩脚的中国话就能和中国人对答如流。 洛正廷在门口靠着门观察了這個日本军半晌,觉得他来得倒也从容,做了半天却有种反客为主的气势,身边的两個士兵虽然身穿便衣,但他们在田中身边站了半天纹丝未动,显然是训练有素的。 他隐隐感觉那两個士兵不出一时半刻就能从口袋裡掏出枪来的节奏,看来此人也绝不是能轻易打发他回去的。 接着一脚也从容的进来,脸上挂着笑,拱了拱手对站起来迎接他的田中說道:“先生大驾光临,請坐吧”,然后伸了伸手让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上座的位置,身子做的端正脸朝着他,显出一家之主的样子来。 田中也不多說客套话,他摸了摸自己人中处的那抹小胡子,說道:“家主我們先前也是见過,在前任家主在位时我也是来過几趟的,如今时過境迁我今天倒是和你攀谈上了,早近日,当时就该贿赂你”。 “贿赂我什么”,洛正廷喝了一口茶,明知故问的說道。 田中笑了笑,对着洛正廷伸出手指点了点:“贿赂你和我們大满州合作。。。。洛先生你有沒有兴趣呢”。 田中說完眼神一瞥,他身边带枪的士兵,洛正廷也笑道,翘起一只二郎腿继续和煦的对他解释道:“先生怕是在我弟弟還在时沒听清楚,祖上有云,不与外邦合作”,他一個字一個字慢悠悠的說着,吐字清晰,田中不会不清楚。 谁知田中也是极其悠闲的端起桌上的那杯茶,喝了一口,抿抿嘴:“今时不同往日,洛家主要是放到今后也被后人称为祖上,祖不祖先的倒也只是時間的問題,洛家主难道不想让洛家在多一些势力,我們大满州有的不仅是势力,末代皇帝溥仪可就在我們大满呢,這前因后果還望洛家主仔细斟酌一下”。 洛正廷当即轻言摇了摇头,還想反驳,只见身旁的一個士兵从兜裡当即掏出一把枪交给田中,田中拿着枪左右上下观察了一番,津津有味的說道:“洛家主,我虽然现在還是不懂你们中国的规矩,但嫡出,庶出還是知道的,也知道你被压了一头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翻身,但是你這身份怕是也不好在家主這個位置抬起头,你需要找一個稳定的靠山”。 田中又一番言辞過来,将枪摆在洛正廷的桌旁起步告辞。会客厅裡留下洛正廷和那把枪,他对着*凌两可的看了两下,愣了愣擦了擦刚才冒出的冷汗,叫着管家将這把枪收走。 田中說的那一番话句句都戳中他的心窝,要是想反了祖上的规矩,和日本人合作,那也未尝不可,只要不被外人发现偷偷的进行也就沒多大关系了。 洛正廷做家主這风裡来,雨裡去的倒還真把洛筠笙给忘了,她被洛明渊关在后院的這些年,還真像消失了一样,往日的嚣张气焰也随着他的腿削弱了一半,要不是洛明渊偶然中让他记起,他快忘了家裡還有這么一個人存在。 “儿子,這几天刚从外地得到一個药方,喝上几年会不明不白的死去,要是谁也不說她生前喝過那种药,警察也查不出来”,洛明渊递了一张药方在书房和他父亲說的。 他拿着药方给谁喝,想致死谁洛正廷心裡一清二楚,這些年他忘了洛筠笙,显然是不把這個小杂碎放在眼裡,既然不放在眼裡就由着自己的儿子怎么胡闹吧。 于是一碗*端到洛筠笙面前,此时的洛筠笙不知道是不是多年沒退他出過她的黑屋一步,皮肤有了非人一样的苍白,整张脸,除了嘴唇是红的,眼珠和头是黑的,其余的就像是覆着一层*也一样白。 她這模样倒還真应了那句话:“该红的地方红,该黑的地方黑”, 這几年她那乖张的气焰倒是削减了不少,眼神多了几分凌厉,心中暗藏城府,一见到是她躲在黑屋裡朝端药进来的丫头一笑,满身的汗毛随着背后阵阵的阴冷乍起。 小丫鬟将要端到她面前,盯着她喝下。她也不问這是什么药便也喝得一干二净,抬头又冲小丫鬟笑了笑:“叫什么名字”。 小丫鬟刚来,只知道她是被囚禁起来的,却不知道她以前是洛家的大小姐,但也知道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便嘟着嘴巴,嫌弃着脸,沒好气的說道:“春妮”。 洛筠笙点了点头,伸手打算将空碗還给春妮,春妮也赶忙去接過,谁知空碗刚到手旁,洛筠笙一松手,空碗掉在地上当即粉身碎骨。 這明眼人都知道,洛筠笙是故意的,春妮看着洛筠笙冲着自己半眯着眼,勾着嘴唇在笑,显然有种挑衅的意味。 便喘着气,憋红了脸,伸出手硬着自己說出一段骂人的脏话出来,可是单单只說出了一個‘你’,春妮就說不下去了。 只听洛筠笙红口白牙的笑着說道:“春妮是吧?好我记下了,你洛大少爷也是每天让你样看着我喝药的吧”。 春妮被气炸了,沒回答她的话,骂骂咧咧的走了出去,地上的碎瓷片也不清理。就像让她一個失足从椅子上摔下去,被那碎瓷片扎伤,解了刚才惹到自己的难以团气。 可是春妮不收拾,从家乡赶回来的陈德三会收拾,他刚回来就帮着洛小七打理,几年前他受了洛云生许他准假回家,又顺带赠送他五十块大洋的恩情。 他下定决心要为洛云生当牛做马,可是无奈回去之后听到了洛云生和他家夫人的死讯,洛家啊瞬间变了天,洛正廷当道,他也沒有心思在回去,索性回家乡找了一份农活,娶妻生子。 但是這几個月,他收到一封洛云生女儿的来信,這就意味着他当牛做马的决心有了可以报答的机会。反正洛云生是报不了,這份恩报给他女儿也是一样的。 這是陈德三第一次来到洛筠笙住的黑屋裡,就觉得奇怪,一個大小姐怎么住的环境连個最低等的下人都不如,墙壁上沒有窗户,也不透风让人闷得慌,唯一能照明的只有桌旁的那盏煤油灯。 夏天炎热潮湿,冬天寒冷干燥,還有虱子跳蚤等活跃。他觉得這简直不是人能呆的地方,于是泛着好心外加同情,对着洛筠笙說道:“大小姐,要不你跟我走吧,我带你出去,总也好過呆在這裡”。 洛筠笙摇了摇头,让他将自己带到床边,提着唯一一盏煤油灯,照亮了写在床头的那写字,但還真别說,這屋裡光线暗,刻在上面的字又浅,很难会被发现。 洛筠笙让他看,他也看到了,上面写這洛正廷,和他几個儿子的名字,以及還有县裡的镇守史尹雪堂,写在墙壁上的這些人名,陈德三现在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也摸不透洛筠笙的企图。 只听洛筠笙发着阴冷得声音說道:“听說你在洛家当保镖之前在少林学過几年童子功,后来六根未净,又跑到上山当了两年土匪,這么几番辗转想弃暗投明金盆洗手,在家干那一亩三分地的农活倒也是委屈了,我给你個职位当当,替我卖命怎么样”。 洛筠笙墨潭般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他,脸上虽残留了点天真无邪,但已然不是当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单纯孩子了。 陈德三微微的低了低头,他知道他的报恩机会来了:“洛家主在世的时候,在下就受了他的一份恩,沒想到家主不在,這份恩无以为报,如今筠笙小姐能赏识在下,别說是卖命,就算是当牛做马的伺候着,在下也都在所不惜”。 陈德三這番回答,已经让洛筠笙很满意了,她笑了笑当即拿着一柄刀,在墙上将刻有洛正廷的那一处重重的划去。 陈德三這才知道,原来這墙上写了字,早晚有一天是被划去的。 他们正商量完,陈德三欲起身想走,他替洛筠笙卖命也得了洛筠笙一笔钱,洛正廷也是怎么也想不到,沈莞会为洛筠笙留了一手,私自给她在银行添了一個户口,裡面存了洛筠笙一辈子不奢侈挥霍下,花不完的钱。 這還是洛筠笙在砸了母沈莞的观音像后,在观音像裡发现的,沈莞死前什么也沒留给她,单单只留了一個观音,知道她不信佛,那天也会失手把观音砸了,索性别出心裁的将這笔钱藏着给她。 她得了钱,就开始通過各种关系收买人心,足不出户,接着江沅的這点人力将洛家的各大眼线收买好,這回又加进来一個陈德三,那样能赢的把握也就更妙了。 洛筠笙看着陈德三刚要走出房门,又止步,回头满是疑惑的问道:“筠笙小姐,您有沒有听到小孩的哭声”。 “哭声”?洛筠笙一脸不解,回头看了看墙壁,一切明了的转头又告诉他:“這是洛家的后院,出了這裡就是面朝大街,另一片天,当然有别家的人来人往,早上我還能从墙缝裡听见卖馄饨的声音呢,你還真别說,出去给我买碗馄饨回来”。 洛筠笙指使陈德三倒還很有了当主人的气魄,不久陈德三买了碗馄饨回来,并抱了了十岁的孩子回来。他說对着墙啼哭的就是他。 這孩子显然是被爹娘抛弃,无依无靠的不自觉对着墙角哭了起来,后又遇到了陈德三,并将他抱到了洛筠笙這裡。 可是這孩子看到四周的环境,和躺在床上的洛筠笙,显然是又被吓哭了,喘着几口气,又干嚎了起来,泪水一把,鼻涕一把。 洛筠笙听着這嚎哭声就有些心烦,想当年他在這孩子想当年岁的时候,断了腿她都沒吭声,更别說哭了。 听着這孩子哭,洛筠笙這刚端起的馄饨就吃不下去,于是转手推到孩子面前,沒好气的說道:“吃吧”。 陈德三帮孩子那碗,一点一点的喂他吃下,等吃完孩子空荡荡的胃裡一暖,眼眶中的泪水也瞬间化开,陈德三好心好意逗了他几下,然后指了指洛筠笙的方向說道:“是姐姐让你吃的,要不要說声谢谢”。 孩子对着陈德三所指的方向望了過去,只见四周的黑暗变得不再可怕,船上那個躺着的人也有了一丝温暖,便咧着嘴凑上去,天天的叫了几声:“谢谢姐姐”。 洛筠笙看着他的那抹笑出神,嘴角两旁一翘,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倒還真和沈淮安很想,只是不知道沈淮安现在還好嗎。 她拉過孩子,捏了捏他的脸颊,扯了扯他的睫毛,企图再捏個笑脸出来。但知道她這举动被旁人看了很是奇怪,于是放下手,转過脸冷漠道:“有奶就是娘,叫什么名字”。 孩子揉了揉脸,继续奶声奶气的回答道:“程家白”。 洛筠笙点了点头:“好,无家可归是不是,那你就住我這儿,以后你還是叫這個名字,只是你要认我做你的阿姐才行,明白嗎”。 程家白懵懂的点了点头,一旁的陈德三倒是有点不明就裡,他看不懂洛筠笙收干弟弟能這么轻而易举。 但是這么轻佻的结果只有洛筠笙心裡清楚,想当年沈莞收留沈淮安的时候不也是這么轻佻嗎。再說這個孩子的笑脸這么像淮安,她能不收留下来念念旧,孤独的时候有人能說說话嗎。 于此,程家白就這么和洛筠笙结缘,仆人将饭菜端過来时,程家白躲起来,等着仆人走后,在钻出来,端到洛筠笙面前和他一起吃,只是他始终不明白,他阿姐总是让他躲起来,自己独自面对一個端药過来看她喝的一個小丫鬟。 他又几次真的很好奇那药到底是什么,也好奇他阿姐怎么会住在這裡。 這一切等到他十三岁那年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