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魂穿
陈雪意刚刚恢复些意识,就觉得自己喉咙肿痛,头也胀痛得像要裂开一般。
她紧蹙双眉,试图睁开双目,可是任她使足吃奶的力气,却是张也张不开。她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這般与来势汹汹的病魔交战。
陈雪意正上下眼皮打架,忽听耳畔传来一個小女娃雀跃的欢呼:“观主,快来看哦!您救的那位小姐她醒過来了!”
接下来陈雪意觉得有一股清幽淡雅的气息向自己走近。那人来到陈雪意的身边后,先是将两只绵软的纤指搭在她腕上摸了好一会儿,继而又试试她额头的温度,翻翻她的眼皮,随后传来一声微不可闻的低叹,语气慈祥而温婉:“可怜见的,這小姑娘虽是看着出身大家,還真不是個娇气的。在那么冰的水裡浸泡了那么久,居然還能自己发烧排寒。也罢,我再助她一臂之力吧!妙音,你快去烧些热水来,我去观外采些草药回来,给她洗回药浴,将体内的寒气彻底排出来。”
說着,人声渐渺。
是谁這么好心?這般全心全意的搭救自己?
待陈雪意耗尽全身的力气睁开眼来,影影绰绰看见的,也不過是一個裹了黑色道袍的苗條身影飘然远去……
而自己眼前,竟立着一個十岁左右,头上扎着两個抓髻的小女孩儿。她身穿一件半新不旧的,藏青色的粗布裙衫,头上插了只荆钗。只一双纯净灵活的眸子,在好奇而善意地审视自己。
她的穿着打扮虽然简单,分明是古装。
天哪!怎么会?
陈雪意惊悸地咬咬嘴唇!痛得很!但是她肯定了自己不是在发梦。
自己,不是在神农架的药王谷裡采摘那朵罕见的大辛夷花时跌下山谷了嗎?本以为会跌得粉身碎骨的,却被個道姑给救了。难道,自己這一摔還遭逢奇遇?不小心窥到了神农架之所以這般神秘的真谛,在這座山崖底下,竟還有個不为人知的桃花源?
她正在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移动了下身体。那個被唤做是清音的女孩子忙走過来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往被子裡塞:“哎呀,這位小姐,您可不能乱动哦!若不然,观主回来要责罚我的!……哎哟,我差点儿忘了,观主让我去烧水呢!”
說罢,小女孩儿转身就往外跑。
“等等,小妹妹……你别走……我有话问你!”陈雪意本能地向女孩儿伸出手去,声音沙哑地吐出這一句。
就在這個时候,她双眸直勾勾地望着自己的手臂。瞬间石化了。
长在她身上的條手臂细细的,嫩嫩的,细嫩得可以可以分得清上面的脉络。
那不是自己的手臂!她明明是個成年女子,可是如今這小胳膊小腿,甚至比那個妙音還清瘦!
难不成自己的前世已经身死,现在是灵魂穿越了?
想到這儿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颤,抬起双眸,裡面含了太多的不解与疑问,幽幽地注视着妙音。
妙音也忍不住小女儿天生八卦心理。像只的小麻雀似地叽叽喳喳地道:“小姐,您可真是個有福的人。明明掉进那么深的翡翠湖裡,楞是被岸边的水草给拖住了,捡了條命呢!若是妙音,贱命一條,可能早就沉入河底,喂鱼去了!
可是妙音就不明白,您身边的另一位那么美丽的小姐,先前還搂着您的肩膀亲亲热热地說话,后来怎么把您往湖裡推呢?”
啊!眼前這個女孩儿亲眼所见。自己被推入湖裡?那么自己竟是真的穿越了,凑巧穿到了一個遇害的小女孩儿身上……
陈雪意本是個热爱生命的女子。到了此时此刻,虽是愁肠百转,但终归有一條最最让她心安。只要能让她活着感受生命的美好,她对老天依然是感恩戴德的!
陈雪意凝视了妙音好一会儿,连咳带喘地道:“妙音,我這一场大病下来。竟然是前事俱忘,你能不能把你所看到的情形都详细地告诉我一下?”
妙音也是個直肠子,沒什么防范之心。陈雪意既然這么說了,她就真的认为入秋那冰冷的湖水伤了眼前這位小姐的脑子。于是把她当时所看到的情形一一告诉陈雪意。
原来,昨日午后妙音在翡翠湖边玩耍时,看见有船的官家女眷在湖上泛舟游玩。其中有個与陈雪意年纪相仿的贵族少女将她推入湖中。后来船上的女眷虽也曾呼天抢地地差人打捞,却也不知是何意,草草打捞一番后,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却也是不了了之。最后,沒事人般地走了。
亏了观主涤尘细心,围着观外的湖面反复走了两三個来回。终于将悬浮在一堆水草上的陈雪意救了回来。
一口气說完這些,妙音慌裡慌张地烧水去了。陈雪意依旧躺好,闭目养神。她知道,此时的自己身体虚弱,只有好生休息,才能早日恢复健康。
前世,她的父亲是神农架一带最有名的老中医。到了晚年,极希望有人继承自己的衣钵,可是,两個哥哥都觉得做为一個中医不能够赚大钱,该开店的开店,该出国流学的出国流学。完全无视老父的心愿。
父亲在伤心绝望之余,几次一怒之下将自己素日最珍爱的医学典籍焚烧。身为家中幺女,又对中医学科又挺感兴趣的陈雪意终是看不下去了。于是她在高考前夕,放弃了自己最擅长的绘画特长,转身报了东北医科大学。
大学毕业后,她直接回到神农架继承父亲的事业,父亲当时喜极以泣。可是,才只大半年的時間,她就牺牲了。不知道年愈花甲的老爹得有多伤心难過呢。可是,事已至此,陈雪意相信,不管怎么样,父亲若是知道自己已然身处异世,也一定是希望自己過得好……
陈雪意边闭目养神边想着心事,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听见耳畔传来一個温婉而和蔼的声音:“姑娘,醒转来,你现在应该马上进行药浴。”
陈雪意慢慢张开眼睛,只见眼前站着一個道姑打扮的中年女子。虽是年近不惑,却是容颜清丽,气质脱俗。陈雪意再寻不出更好的词来形容她,只是觉得与她呆在一起的感觉很是舒服。
這就应该是白云观的观主,那位救了自己一命的涤尘吧!心念一动,陈雪意忙要起身去谢她的救命之恩。谁想她起得急了,一個趔趄,差点儿跌到床下。
中年道姑忙上来扶住她,关切的声音裡微微透出些许埋怨来:“小姑娘,你在湖水裡受了寒,身子虚,可不能這么不管這顾的折腾自己。来,我扶着你下床!”
病来如山倒,如今的陈雪意才清楚古人此言不虚啊!
她前世就不是個死脑筋,如今更知道這位中年道姑对自己是一番好意,便由着她将自己抱入一個硕大的木桶中。任由自己小小的身子浸泡在暖暖的深水中,吮吸着素日极喜爱的中药浓郁的香气,不时觉得有一股股暖暖的热流传遍周身。她知道,這個新生的自己,在慢慢的恢复健康,她不由得心情舒畅。
在這個未知的世界裡,茫茫前路上等待自己的不知是什么。她坚信,一個健康的身体,足矣让她应对好今生的一切……
小孩儿真的不藏病,病时怏怏的,刚一见好就活蹦乱跳。這是涤尘在经历了妙音,和陈雪意两個小女娃后,得来的经验。可是,不得不說,還是妙音更活泼一些。
涤尘站在窗口的位置,眼望太阳底下玩耍的两個女孩子。那個让自己称她是雪意的女孩子。她虽然与妙音年纪相仿,却是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恬淡悠然气质。
她只淡淡一句,不知說得什么,却可以把妙音逗得捧腹大笑。而当妙音拿出她素日觉得很可笑的糗事来给她听,她只是微微一笑或是掩唇轻笑。這孩子的品性,和自己的少女时代真像啊。只愿,她的命运不要像自己那般坎坷,忽然间,她又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若是活到现在,也应该是与她一般大小吧……
看到此处,涤尘忽然觉得自己心上某個地方,忽然被一把无形的利器猛割了一下,生生地痛。她忙自窗口逃开。
捧起拂尘,双腿盘起坐于蒲团之上。双手朝天放于两膝之上,闭目冥思,想借清修之力将猛然间窜上心头红尘俗事压下。
可她眼前,竟浮现出种种光怪陆离的身影:有慈眉善目的老人家,有凶神恶煞般的男子,有面目可憎的猛鬼夜叉……明明外面阳光普照,她的心却遁入无边黑暗,眼前有种种嘴脸在恶意地冲她挤眉弄眼,嘲笑,咆哮!
涤尘几觉自己的身入苦海,万劫不复,心上无边痛楚。她不由得大叫一声,猛然睁开双眼。已是一身冷汗。涤尘苦笑一下,虽则,方才眼前一切恶行皆属幻相,却已令自己多年清修,毁于一旦。
看来,因缘际会,并非偶然。也许,眼前自己救下的這個小女娃儿,就是自己能否真正超脱的关键。
想到這裡,涤尘执了拂尘,疾步走入道观的院中。
那时,陈雪意正单手托腮,望着天空中悠悠游走的白云出神。穿来的前一天晚上,她還在網上看群中的網友谈论世界末日,網友们都在纠结痛恨人类是自做孽不可活,大肆议论,若是能逃過玛雅人最后的预言,一定要爱护大自然,保护花草树木,不在破坏生态平衡。
那么,现在她们依然忧心忡忡着世界末日的問題,甚至有人为此日日夜夜担惊受怕,睡不着觉。而穿過来的自己,可就幸运多了。
古代沒有重工业,沒有现代化。就连上战场打仗,都是单人匹马,真刀实枪的火拼撕杀。连战争都還算环保的古代,空气清新,环境优雅……
陈雪意发现涤尘已不知在自己跟前站了多久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打穿過来后,自己冥思太多了。于是她忙整了整衣服,躬身虔诚地给涤尘行了一礼。還略带稚气的嗓音仿若黄莺出谷:“小女雪意见過涤尘姑姑。并再次谢過姑姑的重生再造之恩。”
涤尘微微一笑:“雪意姑娘,我救你也不過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你莫要這般时时记挂。不過,我看雪意姑娘似是在這观裡呆得习惯了,竟不着急回家。”
陈雪意叹道:“姑姑,如今我已前世俱忘。既然妙音說当日是有人故意推我掉入湖裡。想来,即使如姑姑所言,我出身大家。可是在家裡,也是個不受待见的女儿,那我還回到那样一個家裡做什么?不如日后像妙音一样,随了姑姑在這观中清修才好。”
涤尘闻言微微一怔,面色上隐隐掠過一抹凄然之色。随即微微蹙了蹙眉,再去看眼前的女娃儿。只见她也在静静地看着自己,目光澄澈而无邪。
涤尘這才放下心思,缓缓地道:“雪意姑娘,你想得虽好。但是,我却是不能答应你的要求。一是你身份不明,我不敢私自将你留在观中。以免将来你家中亲人告我诱拐女童在观中劳作。再则,妙音是我五年前一個风雪夜在观外捡来的孤女。她虽然是从那时随我一起长大,但是她将来的事,却不是我所能预料的了……”
妙音闻听涤尘提起她的身世。不觉泪盈于睫了……
望望眼前的两個小姑娘。突然笑了笑:“好了,咱们再不說那些伤心的事了。你们两個也莫玩耍了,且去扫扫观中的尘埃,我去山上采些药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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