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章 北上
這座伊水、洛水交汇的“十三朝古都”,北有黄河之险,周围群山环绕,北有太行山、王屋山,东有嵩山,南有熊耳山、伏牛山、外方山,西有崤山、邙山,乃是易守难攻的陡峭之地,在经過唐末黄巢大起义、五代十国的战乱之后,和陕西京兆府的古都长安一样,都已经衰落凋败了。
相比于东京开封的商铺林立、百业兴旺、人流如织,青城肃穆,金明池烟水朦胧,如今的西京城内外,市井萧條、-则是要冷清、寂寥的多,城裡的百姓也要少得多。
随着女真番子南下,兵锋直指黄河北岸,黄河以北的河东难民纷纷南下,蜂拥過河,以致黄河南岸的西京洛阳城,如今已是人满为患,难民云集。
王松跟着翟亮来到东城的总管府,翟亮去见西道总管王襄,办理军中的腰牌,跟他要一道手令,以便路上使用。
也不知道翟进是如何想的,竟然让儿子随王松去河东,到种师中军中,看是否能救回王松的大哥王青。
不過有了翟亮的帮助,至少有了马匹,也有了通关文书,路上行起来也要方便的多。
一個脸蒙黑纱的高挑女子从总管府裡出来,看到院中独自等候的王松,注意到他似曾相识的面容,不由得呆了一下。
她转過身去,轻声问了一下旁边的士卒,仔细看了王松几眼,然后才转身离去。
翟亮拿了令牌出来,看到王松,微笑道:“王总管和家父有旧,有了令牌和王总管的手书,办起事来就方便多了。”
王松恍然大悟,原来西道总管王襄和翟兴兄弟都有交情,怪不得事情办的如此顺利。
“二郎,刚才你在院中,有沒有见到一個黑衣女子?此人竟然有禁中的腰牌,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王松摇了摇头,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莫非小官人动了凡心,想要结识那位女子?以你的见识和人才,绝少不了桃花运。”
翟亮沒有正面回答王松的话,却笑道:“二郎,說到桃花运,咱们离开镇子时,陈瞎子可是给你算了一卦,說你桃花运旺,一生定有不少女子相助。咱们此次前去河东,就看陈瞎子的话,会不会灵验。”
陈瞎子是镇上有名的摸骨卜卦师,王松二人离开时,陈瞎子還专门给二人算了一卦。
“有沒有桃花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了你這位神通广大的翟官人,路途上却是要顺当的多。”
王松的话十分由衷。翟兴兄弟神通广大,不但和王襄這位西道总管要好,西军的姚古、张灏也能搭上话。這样一来,二人的行程就要安全的多。
翟亮微微一笑,神色的有那么一丝傲然。
“二郎,听說你和张氏的张秀秀退了婚,若是当真,你可要早些找到浑家,好让你娘省心。”
沒想到這事才刚刚发生,已经是人人皆知。王松点头笑道:“翟小官人,托你吉言,在下的未来岳母们,這下可要当心了,她们的宝贝女儿们,可是养不了几日了!”
二人哈哈大笑,上马离开了王府,出了洛阳城。
来到孟津渡口,二人才发现,黄河两岸的渡口上,早已经是人满为患,江面上来来往往的船只不绝,载的不止有百姓,也有军士。渡口不但有大量的宋军士卒驻守,就连過往的船只也被士卒仔细盘查,看是否有女真人的奸细混杂其中。
黄河北岸,大量的百姓拖家携口,正在排队等着過河。年前的时候,番子曾经深入河东各地,几乎打到了黄河边。宋廷答应割让太原、中山、河间三镇,以黄河为界,番子這才退去。
百姓渡過黄河,逐個都要打开包袱,接受宋兵的盘查。遇到富人,士卒便公然索贿,不愿意的便以通敌罪、细作嫌疑给抓了下去,看到不顺眼的百姓,士卒随手便是几鞭,百姓叫爹喊娘,欲哭无泪。
突然,一個肥头大耳、锦袍皮靴的中年富贾大声喊叫了起来。原来他包袱中的两锭金子被官兵搜了去。商贾大声哀求,跪在地上,频频磕起头来。
一個军官模样的汉子上前,狠狠扇了商贾两個耳光,大声道:“兄弟们,這是女真细作,给我抓起来,扔到牢房裡去!”
商贾脸色煞白,向围上来的官兵不断作揖赔礼,一众官兵這才怏怏走开。
军官把金锭拿在手中,贪婪地揣摸了几下,這才伸手放入了袋中。
“此人是谁,如此猪狗不如的事情,也能做出?”
看王松愤愤不平,瞪圆了双眼,翟亮赶紧拉住他道:“二郎,這不是惹事的地方,咱们還有要紧的事情办!”
王松怒火中烧,点点头,努力平息了下来。
二人排在长长的過河队伍之中,艰难向前挪动。
忽然,后面响起了一阵呵斥之声,紧接着一队铁甲宋军气势汹汹,用皮鞭和拳脚开道,护送着一队人马,向渡口而来。
不断地有难民从黄河北岸過来,百姓拖家携口,堵满了渡口,挡住了這队宋军前去的方向。宋军将领大声呵斥,皮鞭抽打,拳打脚踢,难民们惊恐不已,纷纷向两旁挤去,让出一條通道。
王松定睛一看,原来這对宋军护送的是一队女真人,当先一名金将锦衣华服,40余岁,脸色白皙,神态俱傲,双目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一位养尊处优的贵人。
而在這名女真贵人的左右,却是十几名挎刀的女真勇士,個個锦衣华服,虎背熊腰,十分彪悍。
宋军将领带领部下拳打脚踢,厉声恫吓,很快“扫”出一條道路,宋军将领满脸陪笑,点头哈腰,护送着一众不可一世的金人使者,上了一艘大船。
宋军将领转過头来,王松看得清楚,正是刚才抢夺百姓金子的那名军官。
王松暗自摇头,怒气勃发。這些宋军对待百姓,拳打脚踢,飞扬跋扈,对待金人使者,卑躬屈膝,毫无廉耻。靠這样的军士保家卫国,王松的心凉了半截。
“小哥,可知姚古相公和小种相公的大军是否通過?”
二人亮了文书,翟亮递上手书和腰牌,士卒查看后,恭恭敬敬回道:“两位官人,姚相公的大军是在三日之前渡河,若是你们快马加鞭的话,兴许能赶得上。小种相公则是在东京滑州那边渡河,走的应该是太行山东侧,但具体的行程我等就不知了。”
他看着王松二人,叮嘱道:“两位官人,過了黄河,可就不太平,到处都在打仗,你二人要好自为之。”
“小哥,多谢了。”
王松指着刚刚离开江边的大船,问道:“小哥,你可知道船上的金人是何身份,是从哪裡来的?”
王松递上一块碎银子,士卒接過,眼睛眯成了一條线,笑容满面。
“不瞒两位官人,這些金人昨夜住在驿站中,小人刚好服侍他们。這些使者是从东京城而来,听說是回西京复命的,领头的姓萧,好像是個辽人。”
王松点了点头,低头思索片刻,猛然抬头道:“小哥,這金人使者可是叫萧仲恭?”
士卒想了一下,点点头道:“对对对,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官人,你怎么知道,难道你和他认识?”
王松挥挥手离开,士卒摇摇头,独自走开。
“二郎,你打听這些金人使者,莫非有什么蹊跷?”
王松长长吐了口气,他看了看周围,低声道:“不瞒小官人,船上的金人使者,名叫萧仲恭。此人反复无常,为金人南下侵宋出谋划策,上下奔走。乃是我大宋的祸害。”
萧仲恭,故辽旧臣,后投金。靖康元年,萧仲恭为金使出使大宋,本为敲诈金银,后得赵桓密旨,传蜡书于故辽大将、金人大臣耶律余暏,约其反金复辽。
谁知萧仲恭直接将蜡书呈于完颜宗瀚,以至于金人的第二次南下侵宋更加猛烈。
虽說即便沒有這份蜡书,金人也会南下侵宋,但這位萧仲恭,显然在中间沒有起什么好作用。
不過這些歷史上的后知后觉,王松显然沒有办法解释给翟亮听。
“萧仲恭此贼,朝廷本是让其居中斡旋,联同耶律余暏共同抗金,谁知此贼对金人忠心耿耿,他身上藏有官家的密旨,一旦他献给了完颜宗瀚,恐怕于我朝大大不利。”
“二郎,這些事情你又如何得知,怎么从未听你提過?”
果然,翟亮的眼睛睁得像鸡蛋一样,心中的震惊无法形容。
“当日我和翟二哥在东京城外杀了番子,是那名汉人通事告诉我的。我也沒放在心上,今日见了這些金人,這件事情才闪上心头。”
王松脸色不变,编出了這一串谎言。
“這到底是真是假,那汉人通事会不会骗你?”
翟亮看王松不像撒谎的样子,心裡也是半信半疑。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王松断然道:“要是這封密信到了完金人手裡,我大宋百姓又要遭其荼毒。无论如何,我也要偷回這封书信,以绝后患。”
原以为翟亮会反对,谁知他重重吐了口气,低声道:“二郎,咱们快些過河,此事关乎朝廷安危,国之大事,你我要尽力而为,我一定助你得到那封密信!”
王松不由得心头一热。這翟亮平日裡有些骄横,沒想到今日一见,王松才发现,這风度翩翩的衙内,也是個忠肝义胆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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