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初见
举父手一伸把枳繁一把捞正了身子,直接把她手裡的果篮子扔了出去。细细打量,眉开眼笑——自己這孙女儿生得還是好看,肤凝新脂,眉若远山,大大的杏眼,翘翘的鼻子......如果不动不說话還是颇有派头的,不跌咱崇吾的脸面。想着忙叫蛮蛮给枳繁上点胭脂,方才吃桑葚全给抹沒了。
举父又将日前嚼過几百遍的事情再次全数唠叨一遍,此次最重要的還是见师父,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把你塞进去的,還有到了大殿上千万不能像在崇吾一样,绝对不能吐果核射仙鹤,绝对不能大声打喷嚏
“知道啦!”枳繁不耐烦地答应着,心裡想着的却是這回再找不到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想想自己找那人岂止一百八十年,五千多年前自己跌进魔界秘境就是那人把自己救了出来,后来,也就是一百八十年前来九重天沒想着居然遇到他,可是沒等自己過去那人就走沒影。除了知道他很厉害,会吹笛子之外一无所知......想到這儿,枳繁就头疼。
九重天今日的云气是越发强盛了。平日裡鲜少见着紫色的祥云,今日竟然连成千级阶梯,直直通向云端的大殿。两旁的云床上各种仙枝横斜,仙子仙娥衣袂翩翩迎接来宾。神仙们各就各位等候在阶梯旁,好不容易等着乱七八糟的礼节完了,众人都入座,枳繁算是泄了一直端着的庄严神相,软软的倚在软垫上,嗑瓜子。反正今日要来個什么据传很了不得的上古尊神,一帮子地位尊崇平日见不着的神仙全殷勤报到,崇吾這么座小山头自然就呆在個不起眼的地界儿。
甚呀甚合意。枳繁嘿嘿笑几声,吐口瓜子壳儿。
举父看着她那样子也只能偏過头去,不忍直视。席间不好动,心裡却早已经飞了過去把那枳繁打了個满头包。
枳繁远远瞅着那女娲伏羲坐位置上怎么還空着一位子?想着到底是谁這么大阵仗,居然能让两位上神中的上神居下位......不過论是谁自己也沒兴趣。拍拍手猫下身子准备开溜。
正溜到過道边,刚刚還坐着谈笑宴宴的众仙家都跟魔怔一样全站了起来,什么奏乐啊歌舞啊全停了......枳繁十分从善如流地学着众人站直了。
“恭迎容与上神尊驾,日月同辉,天地同寿!”這震耳欲聋的声响一晚,唰唰唰跪倒一大片。枳繁也打算跪下,看清来人的相貌后,成功的把這回事抛到三十三天外。
来者墨色长发,以玉骨簪束了几绺,其他的随意披散着;身着深蓝长袍,边缘以银丝为线,暗纹葳蕤。
容与,生于混沌之初的原始尊神,比天地所经历過的岁月更为漫长,上穷碧落下黄泉仅此一位,尊贵无双。
此时,容与缓缓拾阶而上,整個九重天除了风声再沒一点声响。走至尊位前,转過身来,长身玉立,睥睨众神。举父挤眉弄眼挤得眼珠快掉了也换不来孙女儿的一丝关注。沒错,枳繁现在正“鹤立鸡群”,红裳翩飞,鎏金簪花步摇斜插,额前坠着镂金流苏,绛唇如血。所有人跪着,她站着,显眼得十裡之外都能看见。
枳繁就這么怔怔遥望着他,一点都不觉得陌生。五千一百八十三年的岁月裡,梦裡梦外都浮现在眼前的身影,怎会陌生。虽然這次穿的不是那年的白衫。
容与望着下面伫立的女子,她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
众仙家哪见過這般意外,心头一紧,更加不敢动弹。這是哪家的女子如此无礼,不知上神会否动怒。容与上神当年的风格可是有些恐怖......如今避世万年,人倒和缓不少,或者說是更加漠然。
举父心裡那個悔啊,把她穿成這样是干什么,想不打眼都不成了......以后天天一身白,叫你再打眼......见上神看着枳繁,又听见下边儿渐渐起了琐碎言语,连忙奔至枳繁旁,就要一把拉過枳繁,喊道:“上神赎罪!小女年幼无知......”
這一扑上去,沒想到扑了個空。
再左右一看,枳繁已经飞到容与身前,满脸笑意盈盈。
“我见......”
這還得了!举父飞身過去,不等枳繁开口,一把拉下她,跪于殿上,连连赔罪。
容与入座,淡淡道:“起身。”沒怎么在意此事。
众仙又是唰唰唰齐齐起身,各回各位,看看容与一脸从容,心想這才是上神该有的胸襟和气度啊,不過方才那女孩子相貌倒真真是不错,可惜上神是個最绝七情六欲的神,千百万年来多少神女魔女打眼前過都沒能把他拉入情情爱爱之中......這样子浪费桃花缘着实罪恶。众仙心中山路十八弯,面上還是一派淡然,口中谈论着哪裡哪裡又发洪水哪裡哪裡又出猛兽,正正经经得一丝不苟。
举父擦擦额间的汗,猛敲枳繁的脑袋,恨得牙痒痒道:“你从此就跟着你师父再着九重天修行,不,闭门思過吧!”說着,拎着枳繁到大殿上座一处,寻着一紫衣神君,先道几句寒暄,嘱咐一定要好好整治這丫头,扔下枳繁就速速离去了。今日老脸丢尽,实在是沒颜面再呆在這裡。
紫衣神君打量着這呆呆的少女,道:“你爷爷既已离去,你就在這裡老老实实呆着。”說罢,手指敲着节点,自顾自欣赏仙乐。
枳繁看了看自己的“师父”,年纪轻轻的样子,长相很是秀气,皮肤比绯声那些女神仙還嫩,似乎能掐出水来。听老头子說他是执掌神界礼乐的神仙头头,叫什么南辰来着。想来时让自己跟着這么個师父学点礼仪典范啥的......枳繁撇撇嘴,真无聊。又直勾勾地盯着座上的容与。
咦?他怎么像是要走了?
南辰刚刚就瞅着這黄毛丫头一脸花痴地盯着容与,這本也不奇怪。容与生得一副好样貌,身份又尊贵,明裡暗裡喜歡他得女子多了去了。只是這女子,莽撞的不同凡响,有趣有趣.....南辰乐得看戏,便对要偷偷开溜的枳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举父知道向来看着稳定持重的南辰神君竟是如此,不知又会怎么感慨眼瞎——也不用感慨,举父一向眼瞎。
南辰就眼睁睁看着枳繁从眼前溜走,一步步挪向容与离去的方向。
這次绝对不能,不能让他走。
可惜他還是离开了。
不過,枳繁也不着急。容与,原来他的名字叫容与。
确实不用着急了,别人不好找到,容与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不過,枳繁也因此扬名立万了——還从沒有人如此无所顾忌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花痴上神——要花痴也是私下。枳繁這人丢的忒大,看来举父早早逃之夭夭是這一生最明智的抉择。
自那天庆典后已经一個多月了,枳繁却是一次都沒能找到容与。为什么不直接去容与的涵虚宫找他?是個小神小仙都知道容与的居所所在地。這当然是有個說法的。
打从进了南辰的门开始,枳繁才知道自己以前的生活有多美好。某日,在剥了第一百九十七颗葡萄后,枳繁在感叹南辰牙齿坚强同时,爆发了。质问道自己来這裡是拜师学艺的,现在一天到晚端茶倒水算什么?最初以为人人是這样,這是对弟子们的历练,就也认了。直到有一天,在采摘完整园茶叶后发现南辰他老人家正法相庄严地给弟子们讲授仙界品阶,枳繁才知道受此良遇的只有自己一個!有句话叫什么来着,是可忍孰不可忍!
于是,把這颗葡萄塞到自己嘴裡后,枳繁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自己躺在青石上乘凉的师父,道:“凭什么让我干杂役的活儿?招来弟子不是传道嗎?现在算什么?”
南辰瞥了气鼓鼓的枳繁一眼,道:“你說杂役和弟子有什么区别?”
枳繁想也沒想,道:“這還用說嗎?一是用来教授的,一是干杂活儿的啊!”
“非也,”南辰道,“杂役我還得每月发点月钱,收弟子多好,他们還得交学费,干活還贼卖力......”
“......”枳繁心想這人沒去财务司当财神真真是屈才,怎么天宫就选了這么個货掌管礼乐,瞅瞅這睡姿,這人品,哪一点符合礼教?
“师父真直白。”枳繁简直鄙视南辰。
“别瞅了,這么說吧。我要当真教你礼乐,你学的成么?能通過年终考核么?”南辰颇带怜悯地看了头顶两斤葡萄皮的枳繁一眼。
枳繁想了想,极不情愿地摇摇头。那些個繁文缛节的,光看一眼就够呛,還指望她背下来,开什么六界玩笑。
南辰手在青石板上一拍,道:“那不就得了。反正也学不好。不過嘛,這天上呢,比你有趣的沒你好欺负,比你好欺负的又不如你有趣......”
“师父,我能理解为你在夸奖我嗎?......”枳繁听不下去了。
“自然是,显而易见呐。”南辰睁开桃花眼瞥了瞥枳繁。
枳繁受伤地摆摆手:“受不了了,我要回崇吾,我要找我老头去......”
“真敢回去,你爷爷還嘱咐我往死裡治治你呢。再者,怎么?不找你那好容与了?”南辰才不信這丫头听到這名字還舍得走。
果然,枳繁听了前句,欲哭无泪;一听后句,双眼立刻神采奕奕,什么都忘了,道:“你說什么?容与?不過,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他啊?”枳繁记得這件事沒跟旁人說過啊,也就青衣绯声什么小仙们知道自己找人。說起来那帮家伙打从庆典之后就都像约好似的不理自己了,怎么搞的?
“哦,沒什么整個九重天都知道了。古往今来要找她的女孩子多了,像你這般宣告天下的還是头一遭遇着。”南辰弹弹指尖的汁水,明知故问,“怎么?你還沒见着他?”心想,就凭你這道行想进他涵虚宫,痴人說梦。
“什、什么?”枳繁沒想着居然别人都知道了,這毕竟是暗恋,女孩子家多害羞啊......唉向来是大殿上一时喜不自禁带来的惨烈后果
关键是消息放出去了,要是自己最后還沒把人弄到手那真对不起這可爱的谣言。
南辰看着枳繁哭丧着脸一会点头一会摇头,手在眼前晃人也沒反应。
“回神啊!”南辰估摸着這丫头又不在這裡了。
“啊?”枳繁一吓,“唉,我,其实已经去了涵虚宫,只不過......离着几百裡就被弹了回来......”枳繁叹口气,小声說道。
南辰善解人意,道:“那不怪你无能,只怪在你之前的女子都太剽悍。”
“啥意思?”枳繁一愣。
“還不是容与自個儿惹的祸呗。生得一副好皮囊,当年意气风发,器宇不凡。引得一大片女孩子不惜寒窗苦练,一個個练成了女金刚,上缥缈峰就为了看他一眼,甚至连魔族女子都不能幸免。不過,容与真不愧为個变态。人家女孩子好不容易闯进宫,他便把人家扔出去,還设立结界。他设人家破,几万年下来,那结界已经结实得跟他本人一样变态,你要能解开這天上的神仙大部分都的拜你为师了......其实吧,为师說這么多,你也该明白,容与他......”根本不近女色,后半句還沒說完,枳繁就吼出来:
“他守身如玉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我啊!”說着洋溢着满脸幸福,本来還担心容与這么好,恐怕爱慕他的女子早就踏平缥缈峰了,沒想到,原来大家都进不去,太好了。
南辰一個葡萄還沒嚼就吞了下去,呛着了。好不容易缓過气来,道:“爱徒所言一针见血。涵虚宫你是去不了了,不過,谁叫你是为师的爱徒,为师自然要帮你一把......”
枳繁這么些日子也了解了南辰的脾性,知道他一自称为师多半沒好事。
“听說北海的海瓜子味道不错......”
果然......又来了。枳繁心想着,却满脸堆笑道:“明儿一早我便去捞了孝敬您老......”
南辰表示很满意,勾勾手指,示意枳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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