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思虑
“罢了罢了,我到时候再找理由好了。”
枳繁心裡觉着不对劲儿,南辰什么时候对自己的事這么上心過,還一片丹心可鉴日月。
“师父,你是不是又在算计我什么啊?”枳繁可不想被南辰再坑到。
南辰想想,送枳繁去涵虚宫怎么看都是件好事,义正言辞道:“为师真的只是幡然悔悟,可怜你蒙受不白之冤在那儿干苦力才苦心孤诣要弥补。不管怎样,這次你不必担心。”凑到枳繁耳边小声道:“无论你考得多差我都给你把分数改過来。”
大恩大德感动得枳繁把剩下的猪蹄全给了南辰。
過了两日榜已经贴出来,枳繁呆愣愣大叫一声,众弟子吓得一抖。
她居然是第一名!和层彦并列第一!
枳繁心道南辰未免太夸张了,改得這般敬业,好羞涩。
人群中又是一声惨叫,众弟子再抖。
南辰揉揉惺忪睡眼,直勾勾盯着榜单。枳繁跑過去压着他肩膀不好意思道:“师父,你也太過了。怎么改的這么夸张?”
南辰晕乎乎,道:“我還沒改啊!我以为明天才出榜单,今晚才打算偷偷過去。”
這一說又轮到枳繁傻了,她冲进人海看着自己的名字放声大笑——她居然考了第一名!从小垫底的她居然考了第一名!乐颠颠往后山跑去,她记得先前路過时看到容与在那边钓鱼。
容与果然還在,他随意垮着身子侧卧在石上,墨发如丝散落,微微有些乱。手肘裡置了根杆子,但显然心思沒放在钓鱼上,他一手撑着头一手滚着竹简,不知在看些什么。
“上神,我考了第一名!和层彦那個大大大书呆子一样,第一名!”枳繁声音裡难掩激动之情。作为只多不少万年的垫底,此次逆袭简直一雪前耻大快人心啊。
容与“哦”了声,眼都沒抬。
“涵虚弟子出去任何考试都是第一。至少甩第二名六七十分。”
意思是,少年,你還是拉低了涵虚宫的平均值。
“啊哈?”
学霸,从来不会明白学渣的苦与乐。
“她又不是涵虚弟子,况且在你宫中都沒学什么。可见天资聪颖,独具慧根呐!”不知什么时候南辰冲了過来,“如此难得的人才我有意让她正式进涵虚宫游学,你看如何?”
容与用一种“你又何必多次一问”的眼神看了看南辰,见水面波纹荡漾起竿,一條锦鲤活蹦乱跳。
“我有一個問題,”南辰见不得容与這副“我早就知道她会考第一”的表情,怀疑道:“你,是不是给枳繁开過小灶?”其实南辰太清楚枳繁的水平了,所以心心念念要给她改成绩,看到榜单时着实吓得不轻。
容与取下他的锦鲤看了会儿扔进水裡,神情懒散,漫不经心道:“我也有個問題。”
“什么?”
“你,是不是還在用我万把年前出的卷子?”
南辰觉着自容与来了和清宫不知怎的就热起来了,他扇了扇,回去洗澡换衣裳。
枳繁看着他们俩,完全听不懂。
临别之际南辰看见面容清秀眉间弱弱含愁的枳繁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伤感。這孩子平日裡大大咧咧,终归一個女儿家,還是最易伤别离的。
南辰走上前摸摸枳繁的小脑袋,正欲說点什么。沒料到枳繁直接扑了上来,一把抱住南辰,声泪俱下。
“师父!我肯定会天天想念和清牌猪蹄的,涵虚宫裡除了我之外就沒人吃饭啊师父!”
南辰麻溜把枳繁扔进车裡,头也不回走了。只怪他年少无知太天真,错把此情当彼情。
返回涵虚宫时,枳繁独立车首,颇有番江山任指点的豪情,头回她理解了为什么有的学生悬梁刺股都想考第一,這种感觉就像沙漠裡自己一人酣畅淋漓灌水喝其他人只能干瞪眼,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嘿嘿嘿,人的心裡果然阴暗,神也一样。
忽闻一阵阵沁人心脾的芬芳,枳繁捂着胸口感叹道:“啊~果然人逢喜事精神爽,连空气都变得香香甜甜,好像在做梦哈哈哈。”
“小姐,你沒做梦,我也闻到了。”蛮蛮跳到枳繁身边,道:“香味還越来越浓。七阙你闻到了嗎?”蛮蛮扭头问坐着的七阙,他沒反应。
“七阙?”蛮蛮在他眼前挥挥手。七阙沒回答他,只是淡淡淡淡淡然指了指前方。
蛮蛮一回头差点脚脖子一崴栽下车去。
她沒做到的事枳繁做到了。
枳繁艰难爬上来,惊恐道:“什么情况?”
只见前方浩浩汤汤一片彩衣群袂飞扬。神女仙子淡妆浓抹,朱颜戴玉翠。云缠雾绕中,颇有种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磅礴气势。
方才的淡香,现在的浓香显然就是這锅汤散发出来的。
最近的黄衣神女步步生莲,注意,人家是神女,是真的步步生莲哟。自带花飞满天星流连特效缓缓上前,朝容与俯身行礼,道:“听說上神时隔万年,近来终于又开始招收女弟子,众姐妹特意等候在此。”
此言一出枳繁想起人间有個成语用来形容消息传播极快,叫“不胫而走”,意思是沒有腿都能传出去。枳繁一向觉得這项技能很牛,如今這么一比较,只觉得這個成语——弱、爆、了!要知道他们就是看了排名后就返回涵虚宫。這消息传播是要把容与的瞬移技能加到怎样爆表才能让這锅汤珍珠翡翠白玉汤熬得如此香艳美丽,恰到火候?
七阙无比淡定,显然此种场面经历得多。
“上神并未招收女弟子,此次只是和清宫魁首前来游学而已。”
黄衣神女似是早有所料,拿出一方锦帛,道:“這是我师父的推薦书。三百年来小女一直是他老人家座下首席弟子。”說着看了枳繁一眼,神情和与七阙說话时的温柔脉脉完全不是一個人,看得枳繁心裡一颤,顿悟:女人,果然不止一面。
黄衣神女一起头场面就劲爆了,红红绿绿蓝蓝紫紫的锦帛全朝七阙飞過去,威武精悍的雪翅白虎硬生生被這香味熏得直打喷嚏气势全无。
多年后人间的老头儿跟孙子们讲故事,說从前看到過天边异象,彩霞遍空,瑰丽无双,一看就是大吉之兆。只有当事人们自己知道,那不過是一群神女仙子在用生命扔锦帛,且扔的有点气势磅礴罢了。
枳繁好不容易从锦帛山裡爬出来,却发现一個重大問題。男一号容与怎么沒影了?枳繁东张西望,发现容与已然到了涵虚宫长长的阶梯前,身影一闪又远了不少。
很久以后桐寂跟她說到技能的实用性以及需求带动创新与生产时,枳繁才豁然开朗,容与真真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枳繁已经记不得他们仨是怎么回的涵虚宫,反正爬进宫裡时征战四方的雪翅白虎都累得瘫在地上不肯挪一下,或者說,是熏昏了。
世间之不公平莫過于无辜者受累躺在阶梯上喘气而当事人却已沐浴更衣,施施然坐在池边软榻上焚香沏茶。盈盈池水波纹潋滟,碎琼连枝依然开得招摇,雪白花瓣点点随风,夹杂在容与散落的墨丝间。
這样一番美景,需得有人去打破。
“上神。”枳繁站起来拍拍衣裳,走近些,想了想问道:“.我是该称呼你上神呢?還是,师父?”
“你我并非师徒关系。”
“哦......”枳繁心想必然是游学之事是容与带来麻烦,他不待见自己也是应该的。
不過,我待见他啊!至于他待不待见我关我什么事?
念此,傻乎乎的暗爽表情又回到枳繁脸上。
笑了一会儿,枳繁摸摸脸压下笑肌,正经禀告道:“上神,前些日子......”枳繁声音变小,迅速掩着嘴哼了句,“我是来那什么的。”音量又恢复正常:“现在是游学,时日长。我想回家拿点东西,再跟我爷爷小姨他们說一声,行么?”
“速去速回。”容与望了眼枳繁头上的碎琼连枝,又道:“让七阙与你同去。”
“哦。”枳繁应了一声,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
“等等。”容与起身往枳繁走去,越走越近,枳繁看到他的手往自己脸庞伸来,紧张得吞口唾沫。
他......要、要摸自己的脸?
“以后不准随便破坏宫裡的花草。”
容与手裡已经握着枳繁头上的那簇碎琼连枝,面瘫脸依旧面瘫。
“哦......”枳繁垂下脑袋,這胡思乱想的毛病怎就好不了?她习惯性狡辩一句:“我沒摘......捡的,花自己会落嘛。”从前她做完坏事可是从不承认的,這种光荣传统不能辱沒。
“哼,原来是這样。”容与瞥了一眼枳繁,一副“我要信你就是侮辱我智商”的表情,转身走了。
七阙咂咂嘴,摇着头,叹道:“老头我在宫裡這么多年就沒见碎琼连枝落過,最多就是飘飘花瓣。這花瓣也是随风而逝,消散无形......白痴。”
枳繁第一次默默认同了那两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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