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更深人去寂静
“手指放松，不要死死按住笛孔。呼吸要平稳，再来一次。”未名给古琴安弦，抬头瞟了枳繁一眼，教了一個月完全沒见长进，笨得不可理喻。
枳繁笑嘻嘻，道：“你就耐点心嘛，說好的你教会我我就不来烦你了。”木兰花早已落尽，绿叶繁茂。现在已是盛夏时节。
這几月来枳繁沒事就跑到木兰苑看看未名。他时常不在，枳繁便坐在苑中的秋千上慢慢等。枳繁觉着未名着实是個会享受的神仙，自己以后一定要在家弄些個秋千藤椅，舒服极了。未名不胜其扰。枳繁便发誓只要他教会自己吹笛子就不再吵他。未名允诺。
看看日头，也到了午饭時間。枳繁放下笛子，跑到榆木铺成的地板上，跪坐打开自己带来的饭盒，拿出几碟小菜糕点，又拿出一碗莲子燕窝，冰镇過。现在正是莲子初生，嫩得紧，味道好。
“给你。”枳繁递给未名。
未名看都不看一眼：“不要靠這么近，琴不能进水。”
“哦。”枳繁笑笑，把碗放在一边，“那我放在這裡。”
“不用，我讨厌甜食。”未名安好琴弦，试试音，调了几下。
枳繁依然笑着，想到這几日木槿花开得甚好，便道：“我在你這裡打扰多次，按理說也该請你去我那边玩玩儿。這些天舜华阁的木槿开了，很漂亮很漂亮，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朝生夕阴，颜如舜华。花亦如人，红颜易殁。沒什么好看的。”弦调准了，未名试着弹奏了一曲。
枳繁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聆听，手裡捧着凉凉的莲子汤。
他的琴曲她听了三年，她的心弦他从未入耳。
舜华阁的木槿花三开三落，枳繁始终沒能和未名共赏一回。
三年后，九百燚十八岁，貌美惊王城。
陈国和孟国分分合合几十年，五年前才打過仗，太平了几年這些日子又不大太平。陈国积弱，只能盼着和亲缓缓战事。
九百燚的哥哥听信谗言，竟然在這当口私吞军饷，被陈王囚禁审问。九百连华为此事两鬓白了许多，六月雪亦是憔悴。九百府一时人心惶惶。
三日后，王后請六月雪进宫一叙。回府后，六月雪泪如雨下，直奔木兰苑。
枳繁拿着個香囊往木兰苑去，只听到六月雪嗓音沙哑，音中带着哭腔。
“为何要這么做？燚儿待你的情谊你不是不知，你怎忍心向大王献策让她代替公主嫁到孟国！你为什么這么狠心！”六月雪平日裡柔柔弱弱，此时声音中却无比愤怒决然。
未名任六月雪捶打好几下，冷静道：“只有這样才可保公子一命。”他拽住六月雪的手腕，“夫人是王后的表妹，算起来燚小姐也是皇亲国戚。今日王后收她为义女，封個公主头衔，出嫁名正言顺。如此，九百一族的危机就可安然度過。”
六月雪含泪摇头：“手心手背都是肉，燚儿从小吃得苦够多了，我绝不会让她牺牲。她這一远嫁，以后陈孟国两国交恶她可怎么办！”
“至少不会有人死。”未名声线沉稳，“大王忌惮九百家的势力多年，這次遇上军饷的事情你觉得会是偶然？裡应外合罢了。若不下点血本，九百家保住自己都是問題。到时候燚小姐還是会受到牵连。反過来，在這节骨眼上燚小姐如果肯去和亲，九百家立大功，可翻转局面。”
六月雪想起前些日子枳繁還乐呵呵地央求她将自己许配给未名，心中蓦然一痛。未名，不是她的良人啊。
枳繁攥着香囊的手滴下几滴血，她却感觉不到疼，因为身体裡有一個地方似乎撕裂了，更疼。
今夜是除夕，漫天飞舞的白雪将這繁杂尘世装点得一尘不染。木兰苑中枯木横枝，上面白雪皑皑。
听到敲门声未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敲了两下，门被推开。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团子，裡边一双圆圆的眼。今夜枳繁穿了身血红的锦缎斗篷，兜帽上镶了圈银狐毛。她掀开兜帽，拍拍身上的碎雪。
未名道：“今夜是除夕。”意思是你不该来。
“就因为是除夕才来啊。家宴太无聊了。”枳繁一脸乐呵呵，调笑道：“有沒有想我啊？大過年的特意跑来看你，会不会感动得想和我私奔？要不，你干脆就带我私奔吧，我带你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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