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米 温柔乡,英雄冢. 作者:未知 心,紧了又紧。 這個电话是宝妈打来的。 她在电话裡急急地說,她刚刚得到消息,警方已经重新找到了她杀害叶美美的犯罪证据,要立即逮捕她。 而警方所谓的新的犯罪证据就是:经過几位国外权威专家对犯罪道具的重新鉴定,他们在那個被检测出带有氰化钾并致使叶美美死亡的玻璃杯上,发现了她的指纹。 此事一经媒体报道,论坛转贴,顿时哗然一片,不明真相的善良群众再次被利用了感情,声嘶力竭地嚷嚷着要严惩残害同学的凶手。 宝柒心裡一阵冷笑。 如果她记得沒错的话,那天晚上在京都大饭店的时候,她可是戴着酒店统一的白手套的,戴着手套会留下指纹么? 再者說,就算留下了指纹,咱国内就沒有這方面的权威专家了么,之前都沒有查出指纹来?为什么要在事隔這么久之后,由国外的专家来查证?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不想說话,但听到电话裡宝妈的哽咽声,她還是忍不住出口安慰。 “沒事的,妈,你别急。” “小七……”受到此番变动的冲击,宝妈的心理防线似乎都脆弱了不少,电话那边儿的声音有点儿嘶哑,有点儿惶恐,更多的是焦急和难過,還有隐隐的抽泣。 “小七,你不要再回家了,赶紧走,有多远就走多远……不要再回来……” “妈!” 宝柒的眸子凉了又凉。 她为什么要走?她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還要走?她根本沒有杀人为什么要逃? 深呼吸一口气,她轻轻笑了笑,云淡风轻的态度让人震惊,“這事儿,我心裡有数,你就别再管我了。” “小七……” “就這样,妈,挂了!” 按下小粉机的翻盖儿,她侧眸,正好迎上了姚望满脸担忧的视线。 不知道他究竟听见了多少? 动了动嘴皮子,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說了。正如他說的一样,她确实挺倒霉的。 不過,這事儿究竟是天命,還是人为就有待探究了。 “宝姐姐,出什么事了?你脸色好白。”姚望的担忧,真诚而明显。 她的小粉机效果不太好,而她沒有說關於案子的话。所以,坐在她旁边的姚望沒有听见她的电话內容。 略略思索一阵,宝柒觉得对這個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哥们儿,实在沒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扯了扯嘴角,她一五一十的全部說给了他听。 說到最后,她吁了一口气,捋了捋散下来的一缕头发,轻笑一声。 “行了,姚美人,给本宫起驾前往京都市刑侦大队!” 姚望都快急死了,差点儿沒有一口鲜血吐出来。 握住方向盘的手狠狠一抖,他立马拒绝了她的要求,反而将方向盘一倒,直接改变了目标,激动的声音都哑了。 “你疯了,不能去,我现在就带着你离开。” “姚美人!” 不管她的怒吼,姚望目光如同灼了火,一脚将油门儿踩到底,目不斜视的驾驶着汽车,向前狂飙,逃命的样儿十足。 “什么也别說了,咱们现在就走,不管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会送你回去的。” “姚望!”连名带姓的吼他,宝柒狠狠拽住他的手臂,显然是生气了,漂亮的小脸儿上浮动着一层寒霜,声音愠怒:“难不成你也认为,是我杀了叶美美?” 喉咙哽得死硬,姚望不敢侧過脸去看她,一意孤行的开着车,眼圈儿刺得透红。 “沒有。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干的,你宝柒什么人我不清楚嗎?可是,我相信你沒有用,现在沒有人会相信你,他们手裡有证据,你有什么?” 闻言,宝柒心裡一窒。 她有什么?她什么都沒有。 但是,她相信正义和公道,相信黄河水也是能洗清人的。难道被一盆污水给泼中了,她這辈子都不再洗澡了么? 更有甚者,如果她真的逃了,那就代表畏罪潜逃。今后,她长长的一生,难道都要做過街的老鼠,過着逃亡的日子嗎? 如果真的那样,她的二叔会怎么看她,会怎么想她,她還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身边儿? 即使不是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也要做问心无愧的女人。 丧家之犬,不适合她。 牵了牵凉凉的唇角,她软软地叹了一口,神色镇定地松驰了神经,认真的对姚望說,“姚美人,我的脾气你是清楚的,如果我今儿就這么跟你走了,我還是宝柒么?” “宝姐姐!” 侧過头来,姚望死死地盯住她。 他此时的神态比她更加激动,精致漂亮的一张俊脸上满是哀怨。 可是,正如十八年来的每一次,不管什么事情,不管到底谁比较有理,他也从来都是依着宝柒的,从来都沒有說服過她一次。 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急,他怒,他吼,他绝望,他哀怨,他悲催,但他除了不得不依她之外,他還不得不承认,她說的话都是真的,她說的话都有道理。如果她真的就這么跑了,她這辈子哪儿還抬得起头来做人? 而這样,也不是他要的。 “听你的,都听你的!” 哑着嗓子吼道,他红着眼眶子,将手裡的方向盘一转,玄黑的S350大奔就再次调转過头往京都城区方向而去。 只不過,车速被他压得极慢极慢—— 好半晌沒有人說话,车内,顿时陷入了一阵死寂。 清了清嗓子,宝柒不喜歡朋友因为自己的事儿伤心难過,于是乎,就想调节一下气氛。 “姚美人,你丫哭丧着脸干嘛?” “难道你還想让我笑?”干瘪瘪的一句话,姚望有气无力。 “为什么不笑?人活着就是为了笑来的。”转动着脑袋,宝柒活动着自己有些泛酸的脖子,用十二万分鄙视的眼神儿睨着他,嘴裡嗤嗤的笑出了声。 “再說了,我又不是去上刑场,瞧你的矫情劲儿!不是给我添堵呢嗎?” 說堵就堵了。 這会儿工夫,姚美的鼻腔都像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似的。 咽了咽口水,他抿紧了嘴唇,很想轻松,但脸上的神色却黯然无光。沉思了好一会儿,他才侧過脸来,低低的声音无比坚定。 “宝姐姐,你放心,我回家就让我爸出面帮你……” “不用。”睨着他满脸的关心和难過,宝柒倒不是矫情,而是知道他帮不了。 一来這案件被闹腾大了,公众的舆论能压死任何官员,她又何必害了人家? 二来凡事儿都要讲求证据的,姚望家裡在京都也不是能捅天—— 不对,现在就算是能捅到天也沒用,她愿意交给司法来解决,也不愿意拉他下水,采取什么极端的办法。 沒有人想去死,沒有人面对這种事儿不害怕。 但是,每個人都必须有面对挫折和坎坷时,敢于承担的勇气。 一念至此,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地笑:“姚美人,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宝柒命贱,从小到大啥事儿沒有经历過?作为一個拥有女主命运的人来說,再大的困难,也不会致死的。而且——” “而且什么?”见她笑着顿住,姚望简直无法正视這样可怕的乐观,声音有些发颤地问。 “而且吧,有女主命的孩子,在危难的关键时刻,总会有她的白马王子来相救的哦~” 一双漂亮的眸子暗了又暗,姚望沒有搭她的话,或者說有沒法儿搭话。 因为他知道,在她的心裡,他绝对不是那個能救她的王子。所以,她不愿意将自己的任何事情拿出来让他来分担。 如果换了他,她会么? 压抑着,一路压抑着,大奔慢腾腾地驶入了京都城区。 此时此刻,车窗外面的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街景,好像全都变成了一道道的讽刺。 京都市刑侦大队。 在大门口,姚望找個地儿停好了车,侧過眸子望着一脸镇定的宝柒,默了好几秒,才用比任何时候都要严肃的语气对她說。 “宝姐姐,我不会让你有事儿的。” “我說過,我不会有事。”被他那样的目光一瞧,宝柒心裡有些烦躁。 都這样儿了,還叫不会有事儿么? 咬了咬牙,姚望白皙的拳头猛地砸在方向盘上。然后,闷闷地将头埋在方向盘上,将憋在心裡许久的话,一字不落地說了出来。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姚望要成为一個堂堂正正的男人。等我有了能力,能保护你,绝对不让任何人伤害你,你等着我!” 一听這话,心肝儿颤了颤,宝柒诡异地望着他漂亮的侧脸。 接着,拍了拍他的脑袋,扯着嘴角就笑了,“丫的,你可别是情窦初开,爱上姐姐了吧?” “我……”一抬头,姚望目光如灼地望着她,喉咙哽了哽,无奈地摇了头,一张精致的脸上,笑容比哭還难看。 想出口的话,和好不容易积累的勇气在最后的关口,還是崩坍了。 “你這么彪悍的姑娘,是只能用来崇拜,不能用来爱。” 因为他還不够强大,因为他還只是一個靠父母荫庇的二世祖,因为他還不具备說对她爱的资本。 “知道就好。好啦好啦,我进去了,你走吧。” 耸了耸肩膀,宝柒淡淡地冲他笑了笑,伸手就去拉汽车的把手。 见到這情形,姚望又沒法忍了。 “宝姐姐——” 话說,他一把拽住她的肩膀,心裡的热血直往上冲。冲袭到脑门儿之后,他不管不顾地抱住她,抱了個满怀,声音凝结得像被抽條了精气神。 “……不要进去了,我們走吧……” “傻孩子!”宝柒心肝都快被他给叫颤了,赶紧推开他,還随便掐了掐他的脸,那表情动作,還真像一個大姐姐对待自己的小弟弟。 “别给姐露出這生离死别的表情来啊,敢情你真以为我立马就会去死?沒良心,放心吧,姐這辈子還沒进過监狱呢。老早就想试试,搞個监狱一日游,或者多日游什么的……” 此时此刻,她還有心情开玩笑? 不,应该說,她喜歡用玩笑的心态来压抑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望着她,姚望半晌无语。 然后,默默地放开手,从衣兜裡掏出那快观音玉佩来,严肃地装到她大衣的口袋裡,念经似的喃喃:“玉能定惊,趋吉避凶,宝姐姐一切都会好的……” 眼眶红了红,宝柒沒有再矫情,這时候矫情還是人么?如果不拿他的东西,让他晚上怎么睡得着觉? 动了动嘴唇,她最终只是笑笑,什么都沒有說。 姚望也沒有說话在,默默地目送她娇小的背影,慢慢踏上刑侦大队办公楼前的台阶。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像踏在他的心底。 攥紧拳头,他狠狠攥拳头,心裡默念:一定要变得强大,强大—— 远处的宝柒,沒有感受到来自背后的目光,因为她這会儿心裡直犯毛。 突突地,膈应着呢。 为什么?吓得呗! 表面儿上像无敌奥特曼,其实她的心裡半点儿都不轻松。 谁說她不怕,谁說她不紧张?谁說她不想撒丫子就跑到天边去,跑得远远的? 可是,一万种想跑的理由都敌不過一個不能跑的理由——她要堂堂正正的做人。 逃跑?!太沒格调。 站在十二级台阶的最后一层,她想了又想,還是慢悠悠地掏出了兜裡的小粉机,拨通了手机储存为“鸟人”的电话。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机械的女声,不留任何情面的回复着她。 神经又紧了! 掀了掀唇,她脑子裡如同有一万头草泥马在狂奔,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非常操蛋但其实也挺无辜的移动通讯,她在那儿静默了好几秒。 现在进去了,她的一切随身物品都会被收缴或者翻查,包括小粉机。 心怦怦直跳—— 很心疼,很舍不得,但她還是无奈地翻到了那张冷枭吻她的照片。 看了又看,看了再看,葱白手指都被她捏得泛白了。最后,還是无奈地对着照片按下了刪除健。 刪除了,刪除了—— 因为她不能,不能给他留下任何的污点,落人口实。 在进入那扇大门之前,她指尖如飞地发送了一條短信给‘鸟人’的号码:“二叔,我好怕!” 然后,默默地,她刪除了通讯录,以及手机裡的一切。 昂着头,望了望明朗的天空,她数着自己的心跳,一步步踏入了刑侦大队的门。 ——★—— 時間,仿佛停滞住了。 沒有人想到她会自己找上门来,沒有人会想到這么小的姑娘胆儿這么肥。所以,当看到她面含笑容的小身板出现在办公室的时候,几名警官脸色都变了。 其中一個警察,手微微抖了抖,因为這事儿太玄幻了。 因为,他的手裡,捏着的是一张对她的‘逮捕令’。 望着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宝柒心裡冷冷哼了一声儿。 接下来的例行审讯沒有花费太长的時間,因为‘铁证如山’,别人也不愿意再和她磨叽。即便她還是什么都不肯承认,什么都不肯交待,但是她還是被戴上了手铐。 处理结果,送入看守所羁押,然后等着检察院提起公诉,接着开庭审判。 冰冷的手铐摩挲着她白皙的小手,不太懂得刑事诉讼法的宝柒,现在才知道,看守所這地儿,离监狱還差点儿路程和档次。 如果无罪,她会从看守所出来。 如果有罪,她会从法庭上转到监狱。 看来,她的监狱游,暂时還是无法实现了。 乐观的想着,她很快就在被押解上了院子裡的警车。当警车驶出刑侦大队的大门口时,她无意识地转過头,透過带着铁栏的窗玻璃,她看到了门口的姚望—— 不過,他沒有看到她。 還好,要不然,這小子不知道会不会哭?或者冲动地跑上来袭警? …… …… 到达京都市第一看守所,已经是两個小时以后的事儿。 下车的时候,有一個警官想過来搀扶她,却被她戴着手铐的小手一挡。不屑地昂着头,她撑着椅背,挺潇洒的一個纵步,就跳下了警车。 任何时候,她宝柒都要保持自己良好的心态。 不能怕,不能怕,不能怕—— 无数次在心裡重申着這個理念,她微眯着双眼望着前方的看守所大门。 大门两边儿,戴着白手套的武警战士手裡的微冲泛着冷冷的寒光,端正地像门神似的站着笔直的军姿,威武严肃的目光炯炯有神。 看到他们身上虽然不同于特战部队,但同样象征着神圣的军装,宝柒的目光微怔。 “走吧!”押送她的警察以为她害怕了,好心的過来拉了她一把。 对待這么個小姑娘,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得了狠心的。警察很快就掏出证件儿和关押的的相关手续,朝门口的俩武警哥笑着說,“哥们儿,辛苦了。” “沒事儿。” 武警說完,一挥手,看守所的大门就缓缓拉开了—— 哐当——哐当—— 当大铁门再次重重合龛的时候,发出一声闷沉沉的重响。 随着那响声,宝柒的心沉了沉。 从大站往监区的路上,四周高墙电網,围得密不透风,各种远程红外线的监控让人心裡压力陡增。 虽然现代化的看守所为了照顾人权的問題,一应设施俱全,甚至還有像篮球场,卡拉OK厅,放演厅等相关的娱乐设施。但沒有进過這种地方的人,永远不会明白那种失去自由的压抑感和仿佛永远失声的喉咙紧压感。 這裡,是一個与世隔绝的世界。 這裡,是一個许多外人无限好奇,但却永远也不会知道得透彻的世界。 …… …… 宝柒所在的女监舍,估计是第一看守所裡最差的地儿了。 一溜儿的大通铺,晃得人眼睛发胀。 所谓的大通铺,简单点儿来說,有点像东北的大坑。只不過,比那個還要宽大。十個女人,年龄不等,相貌不等住在一起。床上各人的被子都叠放得整整齐齐,那端正的豆腐块儿模样儿,如果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這是部队的营区。 今天,是她进看守所的第三天。 因为她還沒過庭审,进了看守所后,沒有给她上铐子。 而且,别瞧着她年纪小,但就凭她是‘杀人嫌疑犯’這一点儿,女监舍裡那裡因为什么卖淫、贩黄碟什么的进来的女人,竟然沒人敢惹她。 不得不說,宝妞儿很聪明,很有悟性。她从进了女监舍开始,就不再和任何人說话,吃饭,睡觉,劳动都独来独往,整天黑着個脸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连正眼儿都不爱瞧别人,始终保持着自己的神秘感和恐怖感。 這样混了三天下来,她活得很平安,并沒有像以前听传闻說的那样会被人打被人揍。 此刻,她懒洋洋地躺在大床上,沒事儿就盯着墙角的摄像头瞧。 越瞧,越不顺眼。 虽然這是女监舍,住的全部都是女人。可是,监狱的监控摄像头還是一样不少。好吧,這是她目前最讨厌的玩意儿。想到她们的日常活动都落在狱警的眼睛裡,她恨不得将那玩意儿给揪下来砸掉,或者干脆给咬掉。 “大爷的……” 无声地对着摄像头骂了一句,不過,她知道那些人听不见。 說完又笑,在這儿上火着急有個屁用啊? “开饭了——” 哐当一声,监舍的门打开了,黑着冷脸儿的狱警面无表情的喊饭。 抖擞着精神起身,她拿着饭盒,和大家伙儿一样排着队的进了大食堂。 看守所的食堂就一個,沒有区分男女,摆得整整齐齐的几路,看着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突然,另外一排的男犯人炸乎着胡乱地嚷嚷起来—— 這时候,只见一個人随手抄起食堂的凳子就砸了起来。速度飞快,宝柒還沒個反应呢,凳子冷不丁地就砸到旁边的一個男人身上。 “我**……” 随着一声声国骂的怒吼,被打的男人脑袋上随即就现了红。 突如其来的变化,骇得她瞠目结舌。那個被打的中年男人個儿头不是很高,身材偏瘦,眉目间长得有些粗糙,鲜血淋漓的额头,看着又可怜又可怕。 更加可怕的是他的脸和脖子,只要是衣服外看得见的地方,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伤疤。 有的已经结疤的,有還是新鲜的,看着狰狞恐怖。 得,不用說,這家伙就是個传說中总被人欺负的主儿。 然而,此刻面对几個人的一顿爆打,這個男人并不出声,只管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任由殴打。不知道是被打习惯了,還是真的无惧,他的脸上竟然很镇定,非常反常的沒有露出半点儿害怕。 老实說,宝柒对他有点儿佩服。 潜意识裡,总觉得這样意志力坚强的人,不会是普通人,或者說不像是個坏人。 她并不是一個好管闲事儿的人,当然,她目前自身都难保,也管不起闲事儿。 所以,她心裡虽然极其不舒服,但只有和其它人一样,静静地看着事态发展。 可是,那几個男人越打越狠,变态般又骂又怒,把人不当人来揍,每揍一下,宝柒心裡就颤一下,她這辈子是被欺负惯的主儿,而她最瞧不惯的事儿,就是人多欺负人少,人强欺负人弱。 最终,几番衡量,還是骨子裡的善良因子占了上风。 她不能上前帮忙,只能变相的替他想点儿办法了。脑袋转了转,她突然将手裡的饭碗一摔,放开嗓子大吼: “啊啊啊,管教哪儿去了!管教哪儿去了!這饭還吃不吃了,還吃不吃了!” 被她這么一嚷嚷,一溜儿的狱警就迅速的围了上来。 看守所裡的人都不是善茬儿,整天打架斗殴的事儿层出不穷,管教有的时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闹不出什么大事儿,他们就天下太平。 但有人吼了,再不能装聋作哑了吧? 手上的警棍‘嗖嗖’的挥舞着,在警察的喝斥一,围殴的人群很快便散了来去。 “再闹事,关你们禁闭!” “是是是,警官。” 呵呵笑着,被狱警呵止的几個男人,突然转過头来,恶狠狠的眼睛一瞥,阴冷冷地盯着宝柒。而那個被殴打的了的男人慢腾腾地从地上爬起来,神色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目光闪了闪,什么话也沒有說,也沒有感谢,也沒有拾他的饭碗。 一言不发,他瘸着腿走出了食堂。 “嗤,忒沒礼貌!” 宝柒小声說了一句,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饭碗,用衣服擦了擦,继续排队。 “妹子,刚进来的吧?” 她的身后,一個囚衣上标着1313号的女人捅了捅她的肩膀。 女人么,八卦之心是天生的。哪怕进了看守所,该八卦的人還是得八卦。 转過头去,宝柒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沒有承认,也沒有否认。 像是害怕被人给瞧见了,那女人小声地凑過脑袋来,在她耳边啾啾出声:“那几個人是号称看守所一霸,谁敢惹啊……” 见宝柒不搭理她,她继续說:“還有啊,他们打的那個男人,知道什么人么?是個轮女干犯,天天都得挨打的,从来沒有敢吱声,有时候管教都不理的,你說你出什么头啊?” 不知道是幸灾乐祸,還是好心,這位大姐特别加重了语气,說得特别得劲儿。 心裡‘咯噔’一下,轮女干犯三個字,让宝柒心理有点膈应。 难道好心救了一個恶棍? 算了,她都是被冤枉进来的,這时候怎么好正义凛然地去指责别人?经過這么一遭,她对善与恶,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评判标准了。 這么一說,她微微眯了眯眼,她咂巴咂巴嘴,无比轻松地說:“怕什么?我還不信了,他们還敢跑到女监舍来打人?” “那到不会,可是……” 她正要說什么,后面就传来狱警的大声喝斥:“好好排队,不许交头接耳。” 缩了缩脖子,女人赶紧站好。 可是,等那個巡视的狱警一离开,她再东张西望一阵儿,又凑了過来,嘴角挂着老油條子似的阴笑,眼神儿贼兮兮地望着她的胸口。 “不過么,你知道吧,看守所有女囚被他们给强奸過……” 啊! 心肝颤了颤,宝柒斜着眼儿瞥她,怎么觉着這女人的眼神儿裡,有点儿沒吃着的酸味儿? 轻咳了咳,她收回這种诡异的心思,讽刺地笑:“嗤,强奸犯打轮女干犯?谁比较看不起谁?” 冷冷地哼了哼,那大姐继续八卦,“那個轮女干犯可跟其它人不同。” “有什么不同?” “說他不特殊吧?他住单独的包间,享受特别的待遇,還时不时有大官有钱人来给他塞东西,在看守所关押了十几年都沒有庭审。說他特殊吧,经常被這些人欺负也沒有人替他出头……你說奇不奇怪?” 撇了撇嘴,宝柒无所谓地笑着,說了四個字。 “关我屁事!” 吃過饭,和几個女囚一起被拉去打扫了一阵监区的小作坊,宝柒又听到了许多關於那個轮女干犯的传闻迭事儿。 总而言之,那個人就是一個特别的存在,是一個让人摸着透底细的怪胎。 大概傍晚的时候,她正在洗头,管教民警就到了她所在的监舍。 “3838号,出来!” 提溜着湿漉漉的头发,宝柒心裡狠狠咒骂着,却又不得不赶紧跑了出来。 “到!” 管教民警手裡拿着一份文件,板起脸严肃地說:“你的案子,两日后开庭,你准备一下。” “两日后?” 虽然她不太懂得刑事诉讼法,但多多少少還是看過几部电视剧的。 她的案子,从送审到开庭的時間,会不会太快了? 答案很明显。 呵,這是想慌不迭的给她定罪收监呢?還是想找点儿定罪索性一枪毙掉了事? 太狠了! 甩了甩滴着水的头发,她抿紧了唇,什么话也沒有說,转過身,不再听那家伙說话。 继续洗头。 她不怕开庭,甚至她都不太怕死,怕就怕,她等不到冷枭回来。 二叔,你在哪儿? 心裡默默地念着他的名字,想着他万年不变的冷脸儿,她心裡像被刺儿给扎着了,狠狠地痛了痛。 然后,深深地呼吸,吐气,好不容易面色缓了過来。 一扬唇,噙住笑意。 她要被判了死刑,他会安生嗎? ——★—— 砰——砰——砰—— 轰隆隆——轰隆隆—— 石破天惊的一阵阵爆炸声从远处传来,将整個NUA二号基地的荒岛地面震得如同地震一般晃动起来。与此同时,因爆炸而引起的强大气浪,一圈一圈波及着整個地面儿。 火光,冲天而起。 烈焰,气浪,冲天因爆炸而起的蘑菇云,黑沉沉的,诡异地浮动在天际。 裡面的基地,树木,一切的一切,似乎都灰飞烟灭了! 這儿是位于国境线上的一座孤岛,是国际恐怖组织NUA的最后屏障,是NUA组织在与红刺特战大队做最后的博击。此役,NUA组织绑架了红刺特战队老大邢烈火的爱人——机要处参谋连翘。 目前,距离战斗开始,已经過去了几個小时。战斗到中途,NUA用连参谋做诱饵,迫使邢烈火孤身进入了孤岛基地纵深。 而现在—— “我操,爆炸啦——” “枭子,快下命令吧!弄死狗日的NUA余孽!”急红了眼的红刺警通大队队长卫燎拿着枪的手指都在颤抖,如果有可能,他真他妈想马上冲进去。 可是,他是個军人,他得听命令,老大在进入基地前命令,红刺特战队由冷枭代管。 “是啊,快下命令吧。” “头儿,下命令啊!下命令啊!” 哽咽声,催促前,一双猩红的眸子,一個個盛满了怒火的钢铁男儿,一张张涂满了伪装油彩的钢硬面孔…… 冷冷扫视着浮躁的众人,冷枭此时正站在临时指挥所前面的山顶上。 沒有人知道,在他冷漠的外表下,手裡那支超级变态的大口径狙击步枪,已经捏得汗湿了他的手心。 但,他的面色,晦暗难明,阴鸷无双。 在一阵阵唏嘘的哗然和狼吼声中,冷枭,這位传說中红刺特战队最狠最冷血最无情的刽子手,又怎么会在战场上惊慌失态呢? 一伸手,他的目光依旧冷冽如冰。 “望远镜!” “是!”抹了把脸,通讯员赶紧递了上去。 稳稳地拿着高倍望远镜,他望向了远处的NUA组织二号基地的密林纵深处—— 目光,如霜般凝重。 望远镜裡,大片大片的炽热的火焰比鲜血還要艳红,TNT烈性炸药的爆炸已经严重破坏了NUA基地的房屋和掩体,一切都变了形…… 望远镜裡,红刺特战队的老大,他的战友,军内赫赫有名的太子爷邢烈火同志瘫软在地上,手裡的狙击步枪断成了两截,整個人像是被鲜血染成的,猩红的鲜红到处都是,甚至染红了他的狙击镜…… “连翘——连翘——” 震天的嘶吼和咆哮声疯狂地传了出来,他的悲痛和凄呛将岛上的树木都震得不住的晃动。 紧紧攥住高倍望远镜,冷枭眉头狠跳。 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迅速涌了上来,脊背一片冰凉。 古语有云,温柔乡,英雄冢—— 他這是何苦? 目光刺了刺,他喉咙微微哽了哽,迅速放下望远镜,取下手套,抬碗看着時間。然后,冷静地拉下战术头盔上的无线通讯器,下达了六字指令。 “前进,前进,前进!” 十分钟后,红刺特战队的战士们穿過树林的繁枝与枯叶,进入了已经陷入了死寂般的爆炸现场。入目的情形,是一個诡异又阴森的废墟,凄怆地诉說着一個關於英雄与美人的故事,一個惊心动魄的战斗结局。 地上的男人,军装染血,双目紧闭,脸上污红一片,宛如已经死亡。 神经倏地一紧,冷枭黑着脸一步一步走近他,蹲下身来,探了探他的颈动脉。 然后,冷冷的侧目,望着旁边已经哭红了眼睛的卫生员。 “哭什么哭,赶紧救治。” “是!”卫生员是個刚从军医学院毕业两年的小战士,红着双目上前开始战场紧急救治。 现场,抽泣声一片,红眼的,狂吼的,怒骂的,声音此起彼伏。 只有冷枭,只有冷枭依旧冷冷的,像個冷血的怪物一般,一动不动,与战友们格格不入。 天空,诡异的天空。 此刻,妖艳,靡丽,红得像在滴血。 “连翘——” 在卫生员的救治下,‘噗’的吐了几口鲜血,邢烈火慢慢睁眼,幽幽地醒了過来。然而,下一秒,他身体一颤,不顾身体的重伤猛地推开了卫生员,拖着病躯往废墟爬了過去。 嘴裡喃喃,“连翘——连翘——” 冷眸染成了红色,冷枭半秒也沒有迟疑,上前就抓住他的肩膀,一阵狂吼。 “担架,速度,把他抬出去!” “……连翘……连翘……”仿佛只记得這個名字,仿佛只会喊這两個字,邢烈火不停地呐喊着连翘,嗫嚅着沒有半点血色的双唇,将他一辈子的冷静和高贵,悉数埋藏在了這個荒岛的废墟。 操! 冷枭心裡直骂娘,双眸顿时暗沉。 浑身染因的男人胸腹要害全是刀枪的重伤,如果再不送医院,他连命都沒有了,還念叨着女人? 闭了闭眼睛,他真的无法想象一個连钢筋都可以咬断的顶天立地大男人,竟然会为了一個女人变成這副模样。 如果不是他现在受了重伤,他真会一個枪托子砸向他,把他打醒。 目光冷冽得仿佛从来都生活在北极冰川的冷血狂人,冷枭阴鸷的脸上找不到一丝的感情。可是,他却冲着死到临头還在不停着挣扎向前完全不配合卫生员救治的刑烈火吼出了一句与感情有关的话来。 “要命,還是要女人?” “要女人——”毫不迟疑地吐出三個字,邢烈火俊朗无双的脸上血色全无,瞳孔的焦距离在慢慢缩短,艰难地侧過脸,盯着他,微弱地吐出几個字:“冷枭,红刺交给你了。” 狠狠抿着冷唇,冷枭气得喉结上下滑动,满脸寒霜地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军装,還有那张染血的脸,一言不发。 堵心! 似乎知道他心裡所想,刑烈火扯着唇角,继而双轻轻补充了一句。 “冷枭,等你爱上了一個女人的时候,就会明白,什么更重要。” 冷眸一沉,冷枭站起身,冷着脸還是沒有吭声,直接指挥着将人给抬上担架。 静静地睨着远去的担架,和担架上挣扎着不肯走的男人,他好半晌都沒有动作。 情绪,如潮,翻江,倒海。 战友之情,兄弟之义,同生同死的兄弟,一句临终托孤一样的嘱托将他的心情压抑到了极点,心脏像被束缚在他话裡的某個点儿。 但是,他又触摸不到。 钢筋铁骨般的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抓在他手裡那支大口径的变态狙击枪,都快被他把枪把捏碎了—— 可是,他還是冷血的冷枭。 冷得无形,冷得无色,冷得刺心。 很快他便恢复了過来,他高大挺拔的身影雕像般杵在废墟上,冷静地指挥着士兵们搜索现场遗留物品和善后。 态度冷硬,霸道冷酷,面色冷漠。 从他的面色上看,仿佛他从来都沒有瞧见過战友失去爱人的痛苦,仿佛他从来都沒有瞧见有就在刚才,有战友死亡。 他是沒有感情的怪物,从来都沒有。 半小时后,进入红刺指挥所,他刚刚安排好部队接来的事务,卫生员就像奔丧似的奔进了指挥部,边說边哭。 “报告——” “說。”冷枭心裡狠抽,但冷冷的脸上依然沒有情绪。 捂着脸,卫生员抹了抹满脸的泪水,“报告,报告,报告……” 哭着连续說了几個报告,他才說到了重点:“老大,老大快不行了……老大快不行了。” “我操,大老爷们儿,你哭個屁!”嘶哑的声音几乎是狂吼出来的,冷冽依旧,如同寒风刮過骨头,接着他挥起拳头就砸向旁边的枪械支架,泛红的双目瞪得像個吃人的魔鬼。 吸气,吐气,两秒后,他又冷漠转過头来,冷着嗓子下达命令。 “送京都!立刻!马上!” 后面四個字,他像是从喉咙口裡憋出来的,吓得旁边的通讯员手指一阵哆嗦,立马无线联系了直升机。 咬牙切齿了好几秒,冷枭抽痛的心脏才缓過劲儿来。 原来,人都会死的,无论他有多么强悍。 他沒有想到,像邢烈火這样刚强的男人都会为了女人而倒下。一直以为他是最牛逼的存在,现在他陡然发觉,原来即便牛逼上了天的男人,也有可能有一天会嗝屁。 人沒了,什么承诺,责任,都他妈是狗屁。 此情此景,他的脑子裡,竟诡异地冒出一個叫他负责的小身影。 脑门儿突突,他攥着狙击步,說了一句与情形极不相符的话。 “备机,回京都。” “什么?”刚进入指挥所帐篷的卫燎,眼睛红得像滴血,瞪着他的样子像一头暴躁的狮子,扯住他的手臂就嘶声狂叫,“枭子,老大出事了,红刺交给你了,现在一大堆烂事儿等着你处理呢?你现在回京都?” 猛地挣脱了他的手,冷枭冷冷盯着他,面色不改,声音冷到极致。 “我說,回京都!” 說完,攥拳,转身,不留情面,不作解释,挺拔的身影暗沉得犹如此时的天际。 背后,卫燎气得直跺脚,狂乱的嘶吼。 “枭子,你狗日的傻逼了吧?!” 傻逼了吧?! 他要回京都,立刻,马上—— ------题外话------ 谢谢亲爱的们送的票票,花花,钻钻,和打赏。 這章写得有点哽咽啊!沒有看過《军婚撩人》的亲也应该能看明白吧?這是是军婚裡六年前连翘‘伪死亡’后火哥的状态,军婚裡沒有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