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回归
掌心再度变得酥麻,她的手张开,被动地摸着他雕塑般的唇,他高挺却窄的鼻梁。
镜子裡映出表情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一個是她,不安而无措,一個是他,执着而沉迷。
沒从镜子裡见過這样的沈星柏,他抱着她的时候,原来是這样的表情。
那跟她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他可以很认真地对待一样东西,一件事情,但从来不会着迷。因为,着迷意味着不受控制,他不会允许自己失控。
许果感到很口渴。
也许是因为這狭小的空间不流通空气,缺了氧,才让她觉得热。
该阻止他了吧,不能再這样下去了,她要让他把注意力从自己的手上移开,停止這种奇怪的撩拨,以免她误入歧途。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最想问的問題:“他们有沒有为难你呢?”
她声音很轻,以至于他回答的时候,也不觉地降低了音量,用近乎气声的低音问:“你說什么?”
他如她所愿地放了手,双臂却沒有一并收回,反而交叠着环住了她,她被他的力量带得后仰,靠在了他的胸口。
這一刻,深呼吸也无法平复心跳,更无法消退脸颊上灼烧的红晕。
糟糕,情况好像变得更糟糕。
许果慌乱着,避免与镜中的人对视,眼神左右闪躲:“我是问,我和二花走了以后,发生什么了嗎?”
“你希望发生什么?”沈星柏哑声问着,他圈着她,那声音在她的耳边游荡,长出了腿脚,顺着耳膜一路钻进了骨髓。她禁不住握住他的一只手臂,想要制止他抱得更紧。
“我希望你好好的。”许果连呼吸都停滞,半边身体酥麻着,酥麻着,几乎脱离了她的意识,不再是她自己的一部分。
他迷幻的声音仍然在侵略她脆弱的神经:“担心我嗎?”
镜子裡的男人,眸子裡凝结着雾气,执念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地說出:“担心。”
他又一句:“很在乎嗎?”许果明白了,他根本沒有打算认认真真回答她的問題。
這样她就不能彻底放心,就会一直歉疚,惦记在心中。
“在乎。”她的手指贴上了他的右手关节,摩挲着那裡已经愈合的黑痂,然后握住他的手,一点一点拿开,脱离他的束缚。
“如果我……”男人還要再问,许果转過了身,踮起脚尖。
总得有办法制止他吧。
许果吻得如扑火的飞蛾,沈星柏被动地配合了她几秒,伸手将她抱起,放在了洗手台上,从她那裡把主动权索回。
舌头不仅能吐露真心,還可以交织纠缠,掀起缠绵悱恻的爱和欲。
记得初吻也是她先亲的他,那是在大学前的那個暑假,他的一次难得的午睡的时候。
沈星柏不常在白天睡觉,也许是那天的天气太闷热,他倚在飘窗的一角,无意中打了個盹。阳光透過纱帘投下斑驳的光影,分割开他漂亮的脸庞。
许果的本意是偷吻。
只是,在触碰到他嘴唇的那一刻,他就醒了過来。
他躺在那裡睁开了眼睛,与所有梦被惊扰,突然醒来的人一样,神色茫然。
许果心怀鬼胎地坐在他身旁,默不作声,她以为他会很生气。
“你在做什么?”沈星柏這么问她。
她坐在那裡,俯视着他清透的面容,高温让他的脸上沁出一层薄汗,湿湿濡濡的皮肤,因为热而微微发红的脸颊,让人莫名联想到“可口”、“美味”之类的奇怪形容词,她感到自己无形之中,把人家给侵·犯了。
“是不是不喜歡啊?”许果挠着脑袋问,她准备着等会儿就說,要是不喜歡,她以后就不這样了。
他不回答,握過她的手,拉着她俯身靠近了他。她的脸低到离他很近很近的地方,想自己停下来,却被他扳住,继续往下。
是她开了那道门,但,是他领着她走进去。
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散发着好闻的汗味的少年,抱着她在窗台上滚了一圈,翻起身来再度吮住她,那样用力。
真好,是谁发明的接吻?许果神智不清地想。
這個动作如
此神奇,让她在进行的過程中,能够真心实意地感觉到,沈星柏是离不开她的。
许果觉得不能再這样吻下去了。
她按着他的胸口,往外推了又推,他们挨得太近,以至于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体的每一個变化。可她已经不是那個炎炎夏日裡,偷食禁果的少女。
“外面還有小孩子呢。”她声音变得极其微弱,意识涣散得厉害。她坐在洗手台上,這個高度,正好可以与他平视,她抬起迷离的眼睛,对上了他雾气弥漫的眸子。
沈星柏抬起一只手,捧着她半边脸颊,拇指轻柔而眷恋地在上面来回磨蹭着。
“和好吧,果果。”她听见他在說,“以后不逼你考博了。”
很久以后,许果洗完澡,擦着头发出了浴室。
外边不见两個大人的影子,只剩下二花一個人趴在餐桌上写写画画。
“在写什么?”许果走過去问,二花今天沒去上课,是沒有作业的。
“许老师,沈哥哥刚才问我想要一個什么样的名字。”二花兴冲冲地拉住她的手,“我要有新名字了。”
“名字嗎……”许果想了想,释然。要带這孩子出了深山,到城市裡生活,黑户是不行的。要给她上户口,肯定還要好好起個名字,“二花”這种名字,平时叫起来很亲昵,但要是用在正经的场合,怎么想都不太合适。
“二花是不是姓翁啊?”她在二花身边坐下,伸手拿過那张写了很多字的白纸。
“我不要姓翁。”小女孩脆生生地說。
与此同时,许果看到了那张纸上,写的大多都是同一個字。
“我要跟老师姓,以后我就姓许。”二花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個胡闹的小孩,“老师,我的名字你来起吧?”
“我来嗎?”這么突如其来的要求,让许果很是不知所措,有种做梦的感觉。
這孩子的新生,就好像从此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就在白天,她還失魂落魄地在山林裡,对着沈星柏說過:“我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
二花甜甜地笑了起来:“嗯!”她花蕊一般的笑脸,刚绽放开,外面就“嗖”的一声响,绽放起五彩的烟火来,映照着她的脸,连带着窗外的天都亮了半边。
“外面是烟花嗎?”二花一下子就被抓走了吸引力,跳下椅子,拉许果出去看。
绚烂的花火一朵一朵在天边炸开,许果长這么大,還是第一次看真的烟火,以前她都是看的电子投影。
原来真的比假的,要美上這么多。
小女孩也是看直了眼:“我還以为只有過年才能看得到呢……怎么這么多?”她转了目光,投向停机坪的另一端。
一排排烟筒摆在那边,正挨個去点燃火信的那两個人,不正是沈星柏和小方?
“方哥哥,沈哥哥!”二花蹦着,跳着,朝他们挥手,這還不够,她又拉起了许果,非得让她也跟着自己一起挥起手来。
“怎么突然想起来放這個呀?”两個人回了屋前,许果看着新停在不远处的直升机,问。
這架直升飞机每天飞来飞去,今天运個人,明天运個水果,后天再运些烟花,似乎都沒有做過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
沈星柏還沒有說话,小方抢着就答了:“庆祝二花今后要开始新的生活嘛!许小姐别多想……”他忽然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扫射了自己,急忙闭嘴。
“嗯,是应该庆祝。”许果笑笑,她也只是随口一问,便继续看起了烟花。就像十六岁的那一场生日Party一样,不管烟花是特意为谁放的,她都会在心裡由衷地感到欢喜。
山顶上视野广阔,夜晚的白水村在漫天的烟花映照下,尽收眼帘,也大概是因为這烟花,那些小瓦房的窗户,一扇一扇,都点亮了起来。
许果感到肩上一沉,是沈星柏回屋拿来了毯子,严严实实地把她裹好,连同她沒来得及吹干的,湿漉漉的头发。
“谢谢。”变成了粽子的许果,吃力地伸手抓住毯子的两個角,想继续抬头看,却发现,她已经沒法静静欣赏那些烟花,他把她揽到了身边。
“喜歡嗎?”他今晚說的都是问句。
“嗯。”她回答的也都是肯定。
许果转過头时,看见他嘴角淡淡勾着,目光如落日后的潮汐,平和并且宁静,层层叠叠铺向了远方。
两個星期以后,白水村山脚下的小镇上,一位办事员从许果的手裡接過一张户口迁出申請表。
“许,诺。”他读着上面的名字,会心一笑,“许诺這個名字好,一诺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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