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姑娘的心事
“呵呵,我是觉得既然人家远来找我,便是信任火浣宫,总不好意思让人白来一趟。拒绝二字,怎么說出口呢?再說了,解人疑惑,也是功德。”
“不行啊,道长,你现在身子虚弱,伤口一动,容易出血,而且……你脖子以下便是伤,让客人看了,也不太雅观。”
真明道长想了想,看着罗子骞說:“不如這样,你就代我去见见客人,也别打发人家回去,你学识广博,心思机敏,给人家解解疑惑,如何?”
“好吧。”
罗子骞心想:“有女客来访,多半是问问婚姻啊,家庭什么的,我随便胡诌几句,說点让客人高兴的话,也就是了。”
他拿了柄拂尘,随着玄月,来到前院的福灵殿。
殿裡,一個穿红衣服的少女,正静静地坐在待客椅上。
罗子骞一进入殿内,便是心裡一怔。
這個红衣少女……从侧脸看,真眼熟啊,她……是不是萧柔?
再往裡走,那少女转過脸来,罗子骞的心裡咚咚跳起来。
呀,果然是她。
萧柔!
白晰粉嫩的脸庞,弯月似的眼睛,漂亮的面容上,有一丝淡淡的愁容。
罗子骞登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办?
此时再退出去,已经来不及了。他脑子飞快地转了两下,便转過脸去,拿拂尘挡住半個脸,冲着萧柔打了個稽首。
“道长好,”萧柔站起来,轻轻施了一礼。
她沒认出自己来。
罗子骞穿的是一身道袍,拂尘挡住了大半张脸,不仔细看,倒也难以看出庐山真面目。
“姑娘請坐。”
罗子骞把脸扭過去,快步走過去,坐在自己的主座上,稍稍把椅子转過去一些,手裡的佛尘,一直沒有放下来。
虽然這样显得有些怪异,并且不太礼貌,但也沒别的办法了。
“請问道长法号,真明大师不在么?”
“贫道……名叫玄罗,真明师叔今日身体不好,不能出来待客,請姑娘见谅。”
罗子骞想:“她那把青芜刀,還在我手裡,要不要說明真相,把刀還给她?”
转念一想:“不行,我是她的杀夫仇人,如果在道观裡打闹起来,好象不太雅观。”
萧柔低垂着头,并沒注意罗子骞的面容,脸上的愁容,一直沒有褪去。
“糟糕,”罗子骞心道:“她失去了丈夫,自然心裡难受。如果向我說出报仇雪恨之类的话,我该怎么回答呢?”
玄月提着茶壶走进来,给罗子骞和萧柔上茶。萧柔礼貌地站起来說:“谢谢。”
罗子骞悄悄打量眼前這個文文静静,一脸愁容的女人,心裡有些纳闷儿,她就是那天白枫寺裡的“女鬼”么?在那個骇人的雷雨之夜,這個手持短刀的女人,杀气侧漏,强凶霸道,跟椅子上這個淑女判若两人。
“玄罗大师,”萧柔开口說道:“俗家女难解世务,只好求教道长,麻烦您了。”
“不客气。”
“家兄萧免,官拜当朝校书郎……”
罗子骞吃了一惊。
他听张子良說過,萧免,是当代大才子,几乎和白居易齐名,宪宗皇帝是個爱才的人,不拘一格选拔人才,恢复科试,从平民中选才任用,白居易、萧免等人,便都是通過考试,步入仕途。
原来她是萧免的妹妹。
這……更加糟糕了。
“道长,本来,我一介民女,本无大志,少时习武,长大嫁人持家,也就够了,可是……”
罗子骞心裡一阵尴尬,心道:“可是什么,可是丈夫被我杀了,自然……不怎么样。”
萧柔停了片刻,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家裡从小给我许了娃娃亲,我……不愿意,又拗不過父母,因此离家出来,在外闲逛,這应该算得不孝了。”
“非也,”罗子骞說道:“本朝风气开化,婚姻大事,可以自主。”
萧柔点了点头,“我正是怀了這想法,才违抗父命,不想和……未婚夫完婚。本来,他……身在军伍,也算得個出人头地之人,可是不知为何,从小开始,我便不喜歡他,前年父母催我完婚,我坚不听从,宁可沦落江湖……前些日子,他又随着镇海节度使李锜造反,我本着一念之善,心想,就算不成夫妻,也算是从小的朋友,便過去相劝,谁知道,他执迷不悟,跟我大吵一声,只是催我完婚……”
罗子骞听着越来越惊讶。
看起来,這萧柔的心事,远不止死了丈夫這么简单。不不……她還沒有结婚,李深顶多算是她的……男朋友。
“……我当然不肯,大吵之后,一拍两散,我更坚定了想法,绝不肯嫁他。谁知道……他却忽然造反不成,被杀身亡。”
罗子骞点了点头,安慰道:“既然如此,你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不算是遗憾。”
萧柔点了点头,“嗯,道长,說实话,他死了,我的心裡,反倒是轻松了许多,虽然不免有些感慨,其实……也沒有多少难過,我……算不算是无情无义?”
“不不不,”罗子骞赶紧說道:“姑娘差矣,你心地仁厚,能够冲破心理阻碍,劝阻他造反,已经做得很好了,自作孽,不可活,他不听劝阻,那是绺由自取,天命使然。你不必一再为此挂怀。”
萧柔长舒了一口气。
罗子骞的心裡,也顿时轻松起来。
“道长,這件事,本来……過去也就過去了,但是,還有一件事,我始终放不下……”
“萧姑娘請讲。”
萧柔的脸上,忽然扭捏起来。
“道长,您說過,婚姻大事,可以自主,我……本来也是這么想的,自择夫婿,自己做主,就在前些天,我遇到了一個人。”
說到這裡,萧柔低下了头,脸上泛起一片红云。
罗子骞心裡暗笑,這姑娘倒也实在,這等心事,也来向道士诉說。
其实古代人们普遍尊佛重道,求仙许愿,占卜化解等等行为,是把佛道当作神仙看待的,就象西方人们祷告赎罪,把神父当成基督上帝一样。
“……其实,我和他只见了一面,并未多交集,這人武功高强,语言有趣,跟我打了一架……”
罗子骞心裡大惊。
暗叫道:“糟糕,糟糕……怎么越听越离谱了?听她的话口气,怎么象是在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