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韓憫避了避,沒怎麼認真,就被賀不渝逮住了,整張臉被糊成黑乎乎一團。
賀不渝更開心,笑得露出兩排大白牙,在韓憫眼前晃來晃去的。
“殿下,別鬧了。”韓憫擦了兩把臉,試圖將臉上的黑灰擦淨,反而愈發弄得到處都是。
賀不渝笑得簡直停不下來。
韓憫看了他一眼,不說話了,自顧自舀了盆水洗漱,賀不渝湊過去玩笑,韓憫也不爲所動,鬧騰他幾下,竟是被他躲開了。
賀不渝這下明白了,他把他家老韓惹惱了,不想同他說話了。
雖說韓憫是個不苟言笑的性子,可平日同他說話也不見少,偶爾也能蹦出幾句玩笑話,可卻不像眼下這般,除非自己拿主子身份壓制他,否則他一個字都不說,一個眼神都不搭理。
“老韓,你別生氣了。“賀不渝又湊上去黏黏糊糊,彷彿是男人身上長的一根小尾巴。
韓憫不爲所動。
賀不渝故意去扒拉男人的手,被對方一個巧勁兒就避開了,再去摟男人的腰,對方不動聲色地轉了個身,連一片衣角都沒摸到。
這會兒賀不渝總算明白了,平日裏摸兩把蹭兩下,那是在老韓默許的情況下。
否則自己想要攥他的手,那人哪兒有掙脫不開的,不過是自願罷了。
賀不渝長嘆一聲,自作孽,不可活。
誰叫自己非要笑話老韓的,還非要往人身上抹黑灰,誰不知那人是個最愛乾淨整潔的,穿着外衣就不能往牀上躺的。
“老韓,我跟你認錯好不好?”賀不渝同韓憫低聲下氣。
韓憫面無表情,“屬下不敢。”
“老韓,你我之間還分什麼敢不敢的?這次是我過分了,我向你賠罪。”賀不渝大大咧咧地說道。
韓憫垂眸,“殿下沒有錯。”
“老韓……”賀不渝去抓男人的胳膊,想要像小時候一樣撒個嬌,可這一次他想差了,胳膊抓不着了,手僵在半空中,尷尬得不知該收回來還是伸過去。
完蛋了,賀不渝心想。
他從來都不擅甜言蜜語,否則怎麼會在父皇面前老是捱罵冷臉,讓齊治那小子得了寵呢。
這回老韓生了氣,也不會是自己毫無節制嘲笑對方的原因。賀不渝默默覷了兩眼男人的神色,只見臉上都被擦紅了,便覺得自己當真過分了。
雖然知道老韓有些許潔癖,但因爲對方常常由着自己爲所欲爲,他便也不甚在意,偶爾還故意作弄一下,彼此討個情趣玩玩。
畢竟誰都知道玄衣司是做什麼的,哪個人沒有經歷九死一生的時候?那等險要時刻,誰還顧得了潔癖?便是老韓自己,在關鍵時刻也不曾掉過鏈子,只是平時這人就顯得些微愛乾淨了些,受不得一點不美觀或不乾淨的東西。
但也不嚴重。
賀不渝想着,這回大約是他昨晚逗了一次老韓,今天還在對方做飯失敗後又逗了一次,這纔不好收場的。
琢磨了一下午,哄着人討好了一下午,賀不渝甚至主動請纓弄喫食,又黏黏糊糊地往男人身邊湊,那不要臉的架勢,估計當今陛下見了都不想認是自己兒子。
“老韓……”賀不渝喊着。
韓憫沒做聲。
賀不渝又喊:“韓大人。”
韓憫問:“殿下何事?”
賀不渝笑笑,“沒事,就想叫叫你,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屬下不敢生氣。”韓憫淡淡道。
“那你怎麼不讓我碰了?還不與我說話了?”賀不渝乘勝追擊。
韓憫道:“屬下正與殿下說話。”
“那不一樣。”賀不渝哪裏不知道問題所在,男人表面恭順,有問必答,卻端的是一副下屬做派,半點兒也沒有往日的親密之感。
從前這般相處倒不覺得,可自從那日在勾欄院明白了心意,他便覺得再也受不住韓憫對他不冷不熱的態度,挑不出錯來,卻怎麼都覺得不自在。
“老韓。”賀不渝又黏黏糊糊地喚了一聲,要換做平時,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發出這麼矯揉造作的聲音,然而現在,他還覺得不夠膩歪的。
男人那是眉不動眼不斜,彷彿什麼都沒聽見,什麼都沒看見。
可憐賀不渝已然使出了渾身解數,不知該如何討好對方了。
望着男人半晌,賀不渝心裏估摸了鋌而走險的可能性,又搜刮了一遍從前惹惱老韓的時候,卻硬是找不出一種與之相對應的解決辦法。
忽然,他靈機一動,吊着聲音,喊了一聲:“韓哥哥。”
韓憫當即怔住,看賀不渝活像是不認得一般。
賀不渝又捏着嗓子,甜甜喊了一聲,“好哥哥,別生我氣了,好不好?阿渝知道錯了……”
韓憫動了動嘴脣,最終問了一句:“這話,殿下是從何處學來的?”
賀不渝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臉,“這也,沒什麼的吧……”
韓憫又問:“殿下從前常去秦樓楚館?”
賀不渝自從身邊有了韓憫,到哪兒都帶着對方,自己去了何處他也應當知情。
韓憫這般問,就是在問他偷偷摸摸去了什麼地方,做了什麼事。
賀不渝哪肯讓人誤會,當即就表清白,“我可從來沒有揹着你去秦樓楚館,那地方我一次都沒去過,我去哪兒可都帶着你啊,你不是都知道的麼?”
韓憫神情有些奇怪,“那殿下怎麼學了那些話來?”
賀不渝不答反問:“那韓哥哥,你喜歡嗎?”
“殿下別這麼叫屬下。”韓憫別開臉。
賀不渝瞧着有戲,乾脆湊過去,一個勁兒地叫,“韓哥哥,韓哥哥看看阿渝呀,阿渝可喜歡韓哥哥了,你怎麼躲着我呀?”
少年本就不似成年男人,身形還不魁梧,嗓音也可變化得嬌柔些,賀不渝故意如此,更添了幾分媚意。
韓憫連忙往旁邊躲了躲,又道:“殿下別亂叫,這些旁門左道的伎倆,還是不學的好。”
賀不渝抿着幾分笑意,“那你若是不喜歡,怎麼臉紅了呀?”
韓憫瞳孔微張。
這變化被賀不渝瞧在了眼裏,他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憫哥哥,你耳朵都紅了耶,要阿渝給親親麼?”
韓憫下意識就去摸耳朵,但很快就發覺,被賀不渝耍弄了。
他何時臉紅到如此地步?
賀不渝笑出了咯咯聲,“原來老韓你喜歡這個。”
韓憫看了一眼賀不渝,“殿下想如何就如何,何必問屬下?”
這話聽得賀不渝心裏有些難受,但此刻他還分辨不清是爲何,只是默了片刻,“我也想要你同我在一起時,是快活些的。”
韓憫沒聽懂賀不渝這話,如何想也想不明白,只能道:“殿下永遠是我的殿下。”
賀不渝嘆了口氣,心裏不大痛快,“那我叫你憫哥哥,你開心嗎?”
韓憫抿了抿嘴脣,沒說話。
賀不渝又追着問:“到底如何?喜歡嗎?”
“這不合規矩。”男人沒有直接地拒絕。
賀不渝笑了笑,“那我平日不這麼叫,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再叫。”
韓憫無奈地看着賀不渝,“殿下……”
賀不渝笑道:“那在牀上叫,可以吧?”
韓憫更加無奈,“殿下別這樣。”
賀不渝又湊到他耳邊叫了一聲,“等回去了,我們試試?”
韓憫耳廓微動,終是鬆了口:“殿下想如何,便如何吧。”
賀不渝嘿嘿直笑。
這下兩人連之前那點子不愉快都消失殆盡了,彷彿更親密了些。
賀不渝發現了韓憫更特別的愛好,心裏偷着直樂,沒事就樂兩聲,看得人還以爲犯了啥病。
傍晚時分,天將將暗下來,燕三回來了。
他一臉頹唐,似丟了魂般,連道都走得東一腳西一腳的。
“我還以爲你不回來了。”賀不渝看着他。
燕三苦笑一聲,“這是我的家,我不回來去哪兒?”
“你母親葬好了?”
燕三點頭,“往城東頭的山上,找了一塊好地方,從前老孃特別喜歡那片山,如今也能長長久久地待在那裏了。”
賀不渝嗯了聲,“那敢情好。”
燕三嘆了口氣,“這世道,活着也不容易。”
“那就好好活唄。”賀不渝見燕三就在院子裏蹲着,不往正屋去,問道,“你不進去?”
“那個北齊人,還犯病麼?”燕三小心翼翼地打聽。
“打暈了。”賀不渝道,“一犯病就打暈,彼此省些麻煩。你該不會是怕他,纔不肯進屋的吧?”
燕三沒承認,“那有什麼可怕的?他被綁着,還能做什麼不成?”
那神情,看起來多少有些色厲內荏。
賀不渝不與他計較,燕三又壓低聲音,道:“小將軍,我知道一個暗門子,也住這巷子裏頭。她是個寡婦,生活不易,要是給些銀錢,她應當願意得很,我幫你領她來?”
“你們倆有一腿?”賀不渝問。
燕三連忙擺手,“怎麼可能?”
“那你這麼熱情地介紹生意?要知道那位是病,小心弄傷了人。”賀不渝故意誇大其詞。
燕三想了想,“我也是想着王姐姐可憐,再者說了,這兩日城裏亂得很,說不得出門就被人一刀砍死了,命這東西,在那些大人物眼裏,什麼都不是。”
賀不渝聽到這話,不知怎麼突然就想起郎珠之前威脅他的那句話——
你、我、天下百姓,誰不無辜?王權爭鬥,誰又能倖免?
是破不了,可總歸熬不住幾次,如此戰亂連年,天下百姓該如何?
郎氏是瘋子,狼煙騎也是沒有人性的瘋子,大不了打一次屠一次城。
那樣雲淡風輕的語氣,說着玩弄天下百姓千千萬萬性命的話,此刻猶然在耳,賀不渝沒來由打了一個寒戰。
只聽燕三又道:“若是能僥倖偷生,人也得活着不是麼?王姐姐身無長物,只能喫一口青春飯,攢一些錢好給自己留個棺材本,那位再兇殘,也不至於要了人命。若是小將軍給的銀錢夠了,便當是小將軍發了善心,我想我們這些平頭老百姓感激不盡呢。”
最後一句,明顯是討好的諂媚話。
賀不渝素日裏最煩這些,此刻卻聽出了幾分真心來,他問:“你們就沒想過天下歸一?南疆本就是大唐的屬國,去往二十年你們過得也算風調雨順。若沒了那些世家貴族的野心,北齊人的挑撥,你們三百六十行,各有各的活法,怎麼着也不至於像今日這般,出個門平白就多一道傷,或是丟了性命的好。”
“是啊。”燕三嘆道,“我這下想來,昨夜出門都覺得後怕,那會兒正是最亂的時候。可有什麼法子?我那老孃算好的,不是平白遭了無妄之災,約莫是走路摔了跤,摔到了腦殼,暈了過去又沒人及時救治,就沒法子了。”
“要說天下歸一,也得看當世出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才好,否則南唐和北齊何至於分裂了百年?我們這些番人部落,說到底也是被大人物們利用的工具,槍打出頭鳥,能有什麼法子喲!”燕三面上露着愁容。
“你還知道這些?看來比你們八大將軍聰明許多了。”
“這些誰看不出來?只是心知肚明不說口而已,就算知道是個陷阱圈套喫人的火坑,有時候也不得不往裏面跳,命運,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
“命運是從一開始就註定的麼?”賀不渝喃喃自語,有些失神。
燕三覺得說多了,岔開了話頭,忙又舊話重提:“小將軍要不要我去喊個人來?”
賀不渝回了神,笑問:“你那王姐姐,長得漂亮不?”
燕三還沒回答,另一旁隔了幾步遠的韓憫,就看了一個眼神過來。
賀不渝感覺到了,連忙道:“老韓,在我心裏你最好看。”
韓憫默了默,語氣平淡,“殿下別亂說話。”
賀不渝就衝他傻笑,“是是是。”
被賀不渝忽視的燕三,只覺得牙都快酸掉了。
這戀愛的酸臭味。
“小將軍給個準話?”燕三還不死心。
賀不渝還沒想好,卻見韓憫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快速走到了院門處,“殿下,有人來了。”
“誰?守衛軍?”賀不渝低聲問。
燕三一聽,趕緊擺脫嫌疑,“我可沒去告發啊,你們……”
叫嚷到一半,外頭來人就出了聲,打斷了燕三的話,是一道年輕的少年聲音。
“太子殿下拐了人就跑,怕是不太厚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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