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阮绵却顾不上额头上的伤口,抬起手虚虚地扶着柜子,浑身都在颤抖。
她手上的力气似乎在瞬间被抽干,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几次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柜子外面。
路静雯把阮绵推进柜子裡时,顺手把她背着的小挎包拽了過来。
她看了眼裡面的手机,把小挎包随意丢到地上。
路静雯靠着柜子坐下。
她眼裡有着兴奋,声音很欢快道:“阮绵,你在听嗎?我知道你肯定在听。”
路静雯高兴道:“害怕嗎?你很害怕吧?我听說你当年被关在柜子裡整整一夜。真可怜啊,一個有钱人家的二小姐,被关着一整夜竟然都沒有人发现。”
“阮绵,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知道這件事后觉得你也沒什么好羡慕的了。一整夜呢,看来在你的家人心裡,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嘛。”
阮绵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模糊听到路静雯的话。
她說,她的家人根本沒把她当回事。
是呀。
路静雯說的是事实。
她一直都知道的,除了姐姐,在其他人眼裡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现在天還沒黑,柜子裡隐约還透着些光,可阮绵只觉得整個柜子裡都是黑的,沒有一丝光亮。
阮绵背部抵在柜子上,呼吸渐渐粗重,脑子开始有些混沌。
那天是下午。
阮绵和同学分别后,撑着把小雨伞走到校园门口。
平时接她上下学的司机不在。
阮绵正疑惑,一辆车开到她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丁燃的脸。
“小土妞,上车。”
丁燃探出脑袋,冲着阮绵喊。
阮绵不想和丁燃在一块,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可是她才走了沒几步,头发就像往常一样被丁燃拽住。
“跑什么?”丁燃很不高兴,拽着她的头发力气很大。
阮绵头发被他扯得生疼,闷哼了声小声道:“丁燃哥哥,疼。”
丁燃脸色凶狠道:“下次看见我還跑不跑?”
阮绵摇头:“不跑了。”
丁燃松开手:“上车。”
阮绵摸着脑袋,跟着他上了车。
不過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车子根本不是往家裡的方向开。
阮绵紧张道:“我們要去哪?”
“去個好地方,”丁燃语气兴奋,“怕什么?你弟弟也在呢。”
弟弟也在呀。
阮绵原本害怕不安的心,瞬间不怕了。
到了丁燃口的好地方,阮绵才发现這裡是一座废弃的别墅。
她满脸疑惑地跟着丁燃进入别墅裡,跟着他上了二楼。
這裡,已经站着一群人,都是京市圈子裡的二代三代。
阮承风也在。
看见弟弟时,阮绵松了一口气。
有人问:“你们知道這裡是什么地方嗎?”
众人摇头。
丁燃嗤笑:“不就是沈家以前的住宅?听說沈衡和他妈妈经常住在這裡。”
“那這裡为什么会荒废了啊?附近也沒什么人住。”
其他人不知道這件事,他们都看向丁燃。
毕竟谁都知道,沈衡和丁燃他大哥关系好。關於沈家的事,丁燃肯定知道。
丁燃点了根烟,抽两口才道:“沈衡爸妈感情出了問題,他妈妈带着七岁的他准备一起跳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沈衡妈妈一個人跳了。”
“哦,听說沈衡就看着他妈妈跳下去,沒报警也沒找大人。第二天他爷爷過来时,他就坐在他妈妈的尸体旁边,脸色很平静。”
阮绵听說過沈衡的事,对這個名字印象深刻。
自从她回京市,就经常从别人口听到沈衡多厉害,就和她姐姐一样聪明。
關於沈衡小时候的事,她還是第一次听。
众人說了会话。
丁燃看着旁边那個大柜子,眼珠子转了转,喊了声:“阮绵。”
阮绵抬头看着他。
“看见那個柜子了嗎?”丁燃指着柜子,“你进去吧。”
阮绵茫然道:“我为什么要进去呀?”
“问那么多干什么?”丁燃把烟丢到地上,抬脚碾了碾,“和你玩游戏啊。”
阮绵看了看柜子,心裡有些抗拒。
她不想进去。
丁燃道:“你弟弟在啊,怕什么?”
阮绵看向旁边的弟弟,眼神有些小心翼翼。
阮承风不耐烦道:“让你进去就进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真烦人。”
丁燃走過去,把她的书包拿下来,推了她一把:“快进去。”
阮绵沒再說什么,乖乖的进去。
她刚进去,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柜子的门被关上了。
阮绵脸色呆了呆,又听见“咔”、“咔”的几声轻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锁上的声音。
她反应過来,急得用力推柜子的门。
沒能推开。
“丁燃哥哥,丁燃哥哥,”阮绵用力拍打柜子的门,“你把门打开呀。”
她喊了几遍,丁燃沒有回她的话。
阮绵又喊:“承风?承风你把门打开呀。”
阮承风眉头皱得死紧,不大高兴道:“谁让你锁门的?快打开。”
丁燃揽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道:“哎呦,乘风你是在担心阮绵嗎?也对,就算她从小在小镇上生活,人又土又傻,可是她毕竟是阮家的人,是你的亲姐姐啊。”
阮承风脸上闪過难堪,神情非常不好:“她才不是我姐,我沒有這样的姐姐。”
他跑上前,踹了几脚柜子:“喊什么?吵死了。”
阮绵听见他们說的话,拍门的动作停下。
她安静下来。
沒事的,再等等就好,一会他们就会把柜子的门打开。
就像以前一样。
這些人每次捉弄她都是這样。
可是這一次,阮绵等了好久,等到的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柜子的门沒有被打开。
阮绵迟疑着推了推,推不动。
“丁燃哥哥?”
阮绵喊了几声,沒回应。
“承风?承风你在嗎?”
依然沒回应。
四周安静得可怕。
阮绵心裡慌了起来,不停地拍打着门。
“承风,承风,你开门。”
“丁燃哥哥,丁燃哥哥。”
“你们别闹了,我害怕。”
她一遍遍地喊他们的名字,手被拍得很疼。
除了风声,還是沒有任何回应。
……
“阮绵,我先走啦。看看這一次,你会不会依然需要在這裡呆上一整夜,会不会有人记得你。”
“我很期待啊。”
路静雯的声音,把阮绵从以前的记忆拉回来。
随即,她耳边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阮绵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整個人都蜷缩起来。
好黑啊,黑得她看不清眼前任何东西。心脏怦怦地跳着,胸腔处好像要炸开了。
非常难受。
那股已经刻进骨子裡的恐惧感,在這一刻将她淹沒。
阮绵抬起手,放在柜子的门上。
门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
阮绵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抠起来。
一下又一下,抠得她手指发疼,神情恍惚。
阮绵耳边响起路静雯离开前說的话。
她想,不会有人记得她。
沈衡签完手上的合同,看了眼腕表。
已经接近下午点。
本来他今天不准备回去,只是阮绵得寸进尺,实在是太不听话。
他就不能对這個女人太好,得回去好好教训她。
以后,阮绵有相当长的一段時間会是他的情人,他要让她安分守己,乖乖听话。
沈衡拿起一旁的漫画书,翻开继续往下看。
果然是小女生的作品,剧情天真幼稚。
沈衡看着,眼前突然闪過阮绵的脸。
心情莫名不错。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她此刻在哪。
沈衡在阮绵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追踪软件,他想时刻掌握阮绵的行踪。
无论她在哪,他想知道的时候必须清楚。
沈衡打开手机,调出相关界面。
看清阮绵所在的位置时,他脸色顿住。
……
阮绵的反应变得迟钝。
十根手指疼得双手发颤,她才停下手的动作,缓缓低下头。
视线模糊。
阮绵看不清此刻她手指的状况,却也能通過痛感推断出来肯定和以前一样。
她闻到了股血腥味,很淡。
手上是不是受伤了?阮绵楞楞地想着,双手垂了下来。
她蜷缩到柜子的门边上。
阮绵不知道自己在這裡呆了多久。
在柜子裡的時間越长,她的思绪越混乱,脑袋越是迟钝,身体越来越冷,呼吸逐渐粗重。
沒有人会知道她在這裡,就和几年前一样。
不,也不一样的。
阮绵迷迷糊糊地想起一個人,那個救了她的叔叔。
那個叔叔呀。
她一直想知道几年前是谁救了她,想和叔叔說声谢谢。
可惜她找不到人。
当年的医生說,对方沒有留下任何信息。
她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叔叔是谁,也不能亲口和他說声“谢谢”了。
因为她不会再像几年前那么幸运。
阮绵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僵硬。這次,她真的会死吧。
也好。
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周契的事情。
她的思绪开始混乱。
脑海裡闪過很多事情,最后出现的是沈衡那张不耐烦的冷脸。
阮绵意识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又回到几年前。
有脚步声,有“咔”的响动,柜子门被打开的声音。
眼前好像出现了光,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阮绵努力睁开双眼,抬起手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服,低声呢喃:“叔叔……”
手上的衣服被紧紧拽住,沈衡低下头。
原本纤细的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好看的手,已经完全变了样。
他喜歡的那双漂亮的手,指甲断了,白皙的手指上沾着点点暗红色的血。
沈衡弯腰把她抱起来,双手轻颤。
阮绵觉得自己又在做梦。
這次,她梦到几年前救過她的叔叔。
阮绵很努力地睁开双眼,想看清楚叔叔的脸。
最终,她只看见叔叔的侧脸。
冷硬,不近人情,還是一张很熟悉的侧脸。
是……是沈衡。
阮绵双眼瞬间瞪大,沈衡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
“叔叔……”
“沈、沈衡……”
阮绵缓缓地睁开双眼,脑袋昏昏沉沉,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看了良久,思绪才一点点清晰。
這裡是医院。
她被路静雯锁在柜子裡,当年那個叔叔好像又出现了。
阮绵已经看清楚那张脸,那個叔叔是沈衡。
怎么可能是沈衡呢?
“醒了?”
阮绵一愣,缓缓转過脸。
沈衡坐在床边,脸色很平静。可是阮绵能感觉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非常地不好。
阮绵眼神恍惚。
眼前這张冷冰冰的脸,真的和梦裡救她的叔叔那张脸,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阮绵张了张嘴,呐呐道:“沈、沈衡,你在這裡呀。”
听见自己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阮绵吓了一跳。
她脸色微微窘迫地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沈衡神态冷漠道:“两天一夜。”
阮绵听着他冷淡的声音,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慢腾腾地从床上挪起来。
她睡得太久导致身上酸软乏力,靠着床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些许精神。
阮绵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沈衡。
好冷呀。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阮绵想问那個救她的叔叔是不是他。可是看着他的冷脸,她心裡觉得害怕。
沈衡倒了杯温水,递到阮绵面前。
阮绵抬手想接,结果看见她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层薄薄的纱布。
沈衡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瞬间阴沉可怕。
他把杯子递到她嘴边,脸上沒什么表情道:“喝。”
阮绵不敢反抗他的意思,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着水。
一杯水喝完,她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不少。
沈衡刚放下手的水杯,他的手就被抓住。
“沈衡,”阮绵轻轻抓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问你。”
沈衡看着她,沒說话。
阮绵鼓起勇气,小声道:“是不是你把我从柜子裡抱出来的呀?”
沈衡:“嗯。”
阮绵心跳有些快,呆呆道:“那在几年前,就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把我从柜子裡抱出来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沈衡:“嗯。”
阮绵彻底愣住。
那個救她的叔叔,真的是他。
阮绵有好多话想对他說,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說不出口。
她脑子一懵,埋在心裡多年话說了出来:“叔、叔叔,谢谢。”
沈衡冷着脸:“不准喊叔叔。”
阮绵反应過来,脸色红了一片,小小声道:“沈、沈衡,谢谢,谢谢你两次救了我。”
沈衡把她的掌心握在手裡。
十根手指头上缠着的纱布,让沈衡眼神愈发冷。
阮绵刚醒,知道沈衡是当年救她的叔叔,她有很多话想和他說。
可是才說了会话她神色就有些倦怠,看着沈衡她心裡只觉得从未有過的安心。
阮绵坐在床上睡着了。
“叔叔……”
她呓语出声。
沈衡动作极其轻柔的把她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他离开病房。
安鸣已经等在病房的门口不远处。
看见沈衡,安鸣立即道:“沈总,事情查清楚了。”
沈衡拿出一根烟。
安鸣道:“路静雯是阮小姐的高一同学,前段時間她到监狱裡探望一個叫周契的男人,那人是她和阮小姐的班主任。”
沈衡抬起头。
安鸣道:“阮家人当年做了不少功夫,刻意抹去一件对阮小姐不大好的事。”
沈衡看了他一眼。
安鸣斟酌道:“周契坐牢是因为强奸未遂,受害者是阮小姐。還有一件事,周契当时在实施犯罪时,被阮小姐捅了几刀。”
沈衡脸色微顿,他眼前突然闪過阮绵那双手。
瘦弱,白皙干净。
她手上的力气非常小,连气急的时候打他,都绵软无力。
那样娇气、胆子小的女人。
沈衡手背上青筋直跳,心底升起股躁意和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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