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往前走吧。”葉忘營修爲最高,衆人下意識把他當成主心骨。
呼嘯的寒風掛在他的臉上,分不清是山上在飄雪還是天在下,偶有幾根鋒利的冰錐也被他不動聲色地用靈力擊開。
可縱然有他護航,衆人還是越走越艱辛。
天干山長年飄雪,氣候寒冷,裏面的妖獸大多遲鈍缺少攻擊性,修士們雖不用擔心會被妖獸襲擊,但密密麻麻的寒意很容易浸潤骨髓,刺痛丹田,冷得人走不了路。
江月照此時就是這樣,莫生憐的軀體太過孱弱,整日泡在莫家父母準備的蜜罐裏,又是個不註重煉體的法修,臉色很快蒼白,腦袋發昏,就要看不清眼前的路。
風雪愈發大了,那雙平時總是睜大有神的杏眸此時水霧瀰漫,藏在袖袍裏的手快被凍僵。
葉忘營走在最前,江月照其次,第三則是上次被她懟的說不出話的錦衣少年,名石星未,他有些不耐煩,催促道:“莫生憐,能不能走快點,冷死了。”
江月照沒回話,實在是一張嘴冷風就往喉嚨裏灌,她,握緊拳頭,讓自己清醒一些,加快腳步跟上葉忘營。
藏在袖袍下冰冷的手忽然被人握住,手掌有力,手指修長,可以輕鬆將她包裹,最重要的是,好似有一團火在皮膚裏燃燒似的,很暖。
江月照擡頭看,恰t巧與回頭的葉忘營對視,狂風將他的髮帶重開,墨發染上白霜,青年面龐依舊冷淡,與這漫天的風雪極爲相襯,卻默默握緊了她的手。
趙越池好像也是火靈根。
若是她的本體在這裏,劍修強韌的身體可以抵禦嚴寒,定然不需葉忘營的幫助。
可此時她只是身體嬌弱不學無術的莫生憐。
江月照喟嘆着火靈根的好來,葉忘營也不知使了什麼術法,竟然讓這暖意從手間向她全身蔓延。
風雪實在是太大了,後面三人專心趕路,沒有人發現兩人握緊的雙手,就算有,也沒有關係,趙越池與莫生憐本就有婚約。
唯有阮傾意註意到了這一點,起初只是想抹去快要在面上結冰的霜,可卻不小心窺見了姐姐與趙公子相連的手。
她心間不由漫上淡淡的諷刺,原來爹孃爲姐姐千挑萬選的人物也就是這樣的貨色。
前一腳剛和妹妹訴完衷心,後一腳又和姐姐牽上了手。
五人走了很久,葉忘營手上的羅盤依舊堅定地指向更深處的正北方向。
處在第四位的陳靈靈突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扯住石星未的腿,擋住了阮傾意前行的路,大喊道:“我不行了,從來沒走過這麼難走的路,我要回去了。”
阮傾意被她突然躺倒在地嚇了一跳,想要將她扶起來,卻被陳靈靈揮着手趕開。
石星未沒好氣地看着她:“姑奶奶,是誰給了你一種這個任務那麼好完成的錯覺?”
陳靈靈不說話,但也不肯往前走了。
最終還是葉忘營開口:“天色將晚,既如此,還是找個地方休息一夜吧。”
阮傾意再度上前扶起陳靈靈。
兩人離近了,互相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冒着的森森寒氣,阮傾意甚至比陳靈靈身上更冷。
陳靈靈問她:“你不冷嗎?”
阮傾意用力托起陳靈靈,帶着她前進,看清了陳靈靈狼狽的樣子,微笑:“還能忍。”
陳靈靈冷哼一聲,道:“不愧是丫鬟出身,就是喫苦耐勞。”
阮傾意不再看她,回道:“多謝陳姐姐誇獎。”
五人最終還算幸運,找到了一個山洞落腳。
山洞有微弱的妖獸氣息存在,但已經很淺很淺,應該是死在了外頭。
幾人紛紛拿出儲物袋裏的禦寒衣物,睡覺的睡覺,打坐的打坐,依照之前的排列順序進行守夜,此時葉忘營正坐在洞穴口處。
江月照在他不遠處拿出厚重的被褥。
葉忘營接過來替她展開,他動作很快,又對江月照說:“去裏面睡吧,外面冷。”
江月照搖頭,她腦袋發熱,怕一覺醒不過來錯過守夜,而且,她靠近葉忘營,感受着青年身上發出的熱意。
葉忘營身邊竟然是這個山洞最溫暖的地方了。
江月照拒絕,葉忘營也不再勸,狹長鳳眼看向遠方朦朧的風雪,臉頰微微泛紅,默默用術法再將體溫調高,給江月照一個方便入睡的環境。
夜色漸深,山洞裏沒人說話。
江月照卻覺得身上越來越冷,似乎蓋在身上特質禦寒的被子被人拿走了,渾身一陣一陣冷,腦袋卻一團漿糊,昏昏沈沈,難以思考。
下意識往熱源處去,有一雙手托住了她,摸上她的額頭,又餵她吃了丹藥。
這個丹藥,好苦好乾。
江月照下意識牴觸,卻有人輕輕替她順着脊背,安慰她:“喫下去就好了。”
藥效幾乎是立竿見影的,畢竟因爲風寒引起的發熱,在修真界算是極小極小的病痛,很少人得,也很容易治療。
意識回籠,江月照睜眼,看到那熟悉的挺拔身軀依舊坐在自己前面,又往旁邊看,餘下三人依舊在洞穴深處,天色很黑,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她們的方位,都離得很遠。
而面前的青年似有所覺一般回頭,沈靜的眸子看向她,風雪呼嘯的聲音很大,幾乎要把他的低語淹沒,他問:“好些了嗎?”
“嗯。”江月照點點頭,人縮在被子裏,卻去探他的手,很輕易的牽到,似乎掌心比剛剛更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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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忘營掌心很燙,江月照幾乎以爲自己要融進去了,舒服得無法思考。
她無意識滾動,向前,鼻尖沾到青年衣角,蹭了蹭,是淡淡冷梅的香氣。
進入到阮傾意記憶後發生的事情在她的腦海中滾動,一切都在向好發展,阮傾意也一日一日自信了起來。
她雖然依舊是時刻被打擊着,卻沒有被折斷。
江月照有時候會想,自己的方法會不會是太過於惡毒了呢?
在第一個任務,與阮傾意一起上半個月課時,她從來沒有鼓勵過阮傾意,後來的侮辱也毫不留情面。
其實阮傾意能撐過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爲她自己。
能抵禦幾百年心魔,修煉到元嬰才爆發的修士,江月照不敢小看。
哪怕記憶中的阮傾意敏感、自卑、弱小。
因着知道幾百年後的她,所以江月照可以肆意嘗試去彎折她,以最快的速度過完這場記憶。
清玄宗實在可怕,身在其中,她也變成了這樣的人。
不過還好,掌心的熾熱未退分毫,葉忘營還在她身邊。
生死之交的摯友情誼讓江月照放心地將自己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展露給他,畢竟摯友會回饋給她最純粹的感情。
她在心裏又默默爲自己和葉忘營感天動地的情誼感動,在明面上,江月照也不會吝嗇自己的誇獎。
她又彎起眼睛笑起來,淺色的瞳仁裏面又有了小小的葉忘營,她道:“葉忘營,有你這個朋友真好,還幫我把我的那份夜也給守了。”
“睡吧。”葉忘營回她,不再言語,黝黑的眸望向遠方的風雪。
翌日一醒,江月照只覺神清氣爽,又能翻越天干山尋找天干雪蓮了。
今日天氣也清朗,風雪小了許多,燦爛的日光照在人的臉上,刺眼極了。
遠處有雪鑄成的尖角被砸缺了一塊,衆人卻突然爆發出驚呼。
石星未直接在原地蹦了起來,也不管旁邊是誰就拉住。
“找到了!找到了!”
“終於不用再受這冷風吹了。”不只是陳靈靈,他也覺得此地環境嚴峻,只是不好意思抱怨罷了。
葉忘營瞥一眼被他拽住的衣袖,強撐起趙越池的標誌性笑容,輕易掙脫開他的手。
石星未只覺渾身一涼,但看向葉忘營,臉上卻是掛着笑的,也便只能當做是自己的錯覺。
趙公子怎麼會散發這種危險的氣息呢?
找到雪蓮了,還有一個問題。
如何拿?
雪蓮排斥生物的氣息,是冰屬性的靈植。
火靈根的葉忘營率先被排除。
“我來吧。”阮傾意站出來,不卑不亢。
“我修爲低,水靈根濃度高,更接近雪蓮,也更能用隱匿符隱藏自己的氣息。”
江月照時刻謹記自己的任務,她望向天邊的雪蓮,潔白得接近透明的花瓣在陽光的照射下煜煜生輝,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她上前一步,拍拍阮傾意的肩膀,臉上有關切之情。
“我也有水靈根,雖不如小意,但也想分擔一二。”
在場人哪個不明白其中的利益糾葛。
陳靈靈與石星未對視一眼。
莫生憐是想分擔,想分擔功勞罷了。
雖然不想功勞的大頭被莫家姐妹獨吞,但也不得不承認這是最優解。
江月照爲自己貼上隱匿符,對阮傾意伸出手,見阮傾意站在原地不動,她笑:“小意,快些,這天氣太凍人了。”
天干山極高,衆人走了一天,也只不過到半山腰,而雪蓮長的地方比半山腰還要高,還要陡峭,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懸崖。
阮傾意最終還是搭上了江月照的手,她也不想退後。
江月照努力攀爬着,一直在阮傾意前面,雪蓮離她們越來越近。
而此時的她們在底下三人眼中也只餘一個點了。
雪蓮近在咫尺,江月照喘着氣,回頭遞手給阮傾意,道:“馬上就能完成任務了。”
阮傾意抹一把臉上的雪水,眼裏也現出喜悅,下意識就把手放在江月照手心。
迴應她的,是江月照悲憫的臉,與自己不斷下落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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