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合歡節的江邊人聲鼎沸,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幾人就近找了一處酒樓。
酒樓處也處處紅綢裝飾,不知道的還以爲哪家姑娘公子要成親了,店小二拿着食單過來。
江月照問點小二:“這個鴛鴦戲水是什麼?”
小二答:“菘菜與格格鳥肉燉湯。”
“那一心一意呢?”
“是靈豪豬的內臟。”
這些菜名起得情意綿綿,但實際上卻都是酒樓裏面的通用菜餚,食單很新,看起來像是爲合歡節現做的。
江月照合上食譜,遞給趙凌雲,又對店小二說:“就要這兩樣,趙師兄,看看你要喫什麼?”
趙凌雲從善如流,接過菜譜,又詢問了江月照有無忌口,再點了幾道菜。
或許是靠近江邊,大家都想來欣賞江邊美景,酒樓很熱鬧,店小二忙得面紅耳赤,匆匆把飯碗菜碟給他們端了上來。
趙凌雲微微收緊袖子,爲幾人布桌,位置寬敞,江月照才發現趙凌雲坐的是佈菜位,身爲金丹期前輩,沒有一點架子。
她接過碗來,頰邊酒窩顯現,誇讚隨口說出:“趙師兄真是君子之風。”
趙凌雲也笑:“不過舉手之勞。”
他又要拿起茶壺,爲兩人倒茶,卻被一旁沈默良久的葉忘營搶先。
青年眉眼昳麗而上挑,此刻淡淡瞥一眼趙凌雲,無悲也無喜,爲江月照介紹道:“趙兄是蓬萊宗乃至北境聞名的君子,一向廣交好友,最懂禮節。”
他原是想表達佈置碗筷這些不過是趙凌雲的尋常操作,並不值得江月照特意拎出來誇讚。
可誰料江月照眸色愈亮,笑容愈盛。
“原來是這樣,我敬趙師兄一杯。”江月照拿起剛被倒滿的茶杯,一飲而盡,茶盞相撞發出悅耳的清脆響聲。
趙凌雲含笑應允,嘴裏說着謙辭,又誇江月照天賦好修爲高,今日穿得很好看,渾身氣質讓人如沐春風。
是人都喜歡聽漂亮話,更何況趙凌雲的目光與語氣格外誠懇,江月照有些飄飄然,與趙凌雲碰了一杯又一杯。
難怪能與葉忘營交上朋友,葉忘營性格不易接近,須得是趙師兄這般人才能與他相熟乃至交友。
江月照自認爲是一個合格的摯友,對葉忘營的生活狀態十分擔心。
據她觀察,葉忘營平日裏不與她同行的日子總是獨自一人,與人交談也十分冷淡,除她之外,只有趙凌雲,葉忘營表現得親近幾分。
這也讓江月照鬆了口氣,葉忘營不是不交友,只是交友標準比較嚴苛,但趙師兄君子朗月,八面玲瓏,卻也堪堪夠與他相襯。
兩人都是不讓話落地的人,氛圍格外良好。
菜上齊了,店小二提出幫江月照與葉忘營的花重新包裹好。
趙凌雲看到江月照遞過去的見星,自然發問:“江師妹,這花可是今日合歡節他人相贈?”
“見星來自我們北境,有一綺麗傳說,不知傳到這裏是否還存在?”
江月照是憶妖,記性格外好,不過一息之間就能回想起葉忘營說與她的介紹,倒是沒有什麼傳說故事。
她看着被店小二細細包紮的花束,順着趙凌雲的話搖頭。
趙凌雲要爲她介紹,一旁的葉忘營爲江月照盛了滿滿一碗亮晶晶的靈米,開口道:“天色已晚,喫飯吧。”
酒樓窗戶開着,江邊微潮的風吹過來,十分愜意。
江月照喫一口靈米,只覺神清氣爽,突然意識到剛剛葉忘營一直在爲她與趙凌雲倒茶。
非常貼心。
禮尚往來,江月照也爲他半空的茶盞斟滿。
“葉忘營,很好喫,你也快喫。”
趙凌雲話頭被截住,也不強求,只又隨意挑起話題,望向了有些被忽略的葉忘營。
“忘營,見星花是你買的嗎?”
葉忘營搖頭:“進來時的攤販送的。”
趙凌雲嘴角笑意加深,頗有些意味深長:“如此,在哪裏能買到,我也想送友人。”
他在友人處特意加重語氣。
葉忘營面色不變,道:“阮前輩應該不缺人送花。”
江月照驚訝,阮傾意與趙凌雲居然認識,這兩人的氣質看起來完全不搭。
“也是。”趙凌雲溫和笑笑,撥弄着碗裏的米粒。
三人欣賞着江邊風t景,在歡聲笑語中喫完了這一頓飯,當然說話和笑的主要是趙凌雲與江月照,但葉忘營顯然也十分放鬆,虛虛靠在椅背上,偶爾說幾句話。
江月照摸了摸飽脹的腹部,心滿意足,夜色更深,可長街卻熱鬧不減,甚至越來越多的人都往江邊聚集。
衆人酒足飯飽,一時都靜默不語,只靜靜看着人潮與江流,居然是葉忘營先開口:“趙兄還有事,我們就不打擾了。”
趙凌雲突然被安上了有事的名頭,望向江月照看過來的眼睛,他也煞有其事點頭:“若不是忘營提醒,我還真要忘了。”
“江師妹,接下來便不打擾你們了,”趙凌雲舉杯,再與二人碰杯。
本章未完,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祝你們合歡節開心,後會有期。”
江月照與葉忘營走在路上。
雖然不知道衆人向江邊聚集的原因,但人多的地方總是有樂趣可尋。
江月照拉住葉忘營的袖子,興致依舊高昂,道:“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指向的方向,恰是人流最密集處。
葉忘營下意識點頭,於是被江月照帶着大邁步起來。
裙襬有些長,江月照一手拉着他,一手拎着裙襬,小跑着前進,於人羣處隨口問道:“大家在幹什麼?”
離她最近的是一位半扎着發的男子。
男子轉頭,見到江月照,眼前一亮,又順着看到被江月照拽着的葉忘營,再看江月照,便有些失望。
但依舊是態度和善地回答了江月照的問題:“這是合歡節的最後一項儀式,祈福。”
“在江邊買一盞蓮燈,是合歡宗特意請佛門弟子開過光的,寫下對心愛之人的名字與祝福,將會被神明祝福,白頭偕老。”
無論是凡間還是修真界,皆對神明有一種憧憬,而佛修作爲公認的離神明最接近的存在,經常出現在此類活動中,賺得盆滿鉢滿。
雖然都知道如今的修真界,神早就隕落的隕落,沈眠的沈眠,不會因這小小願望被喚醒,但衆人依舊樂此不疲。
江月照向他道謝。
男子又看一眼葉忘營,按耐不住對江月照道:“姑娘趁早換個人吧,連牽手都不敢主動的人,能是什麼值得託付的好道侶?”
“如果是我,定會牢牢牽住姑娘的手不放開的。”
江月照放開葉忘營的衣袖。
葉忘營柔軟的紅色袖擺自然垂下,因爲被扯住的時間過長,有些微皺。
葉忘營感受到袖邊一空,狹長鳳眼看向男子,本就銳利的眼此時彷彿是淬了冰雪。
如果能夠握緊,他當然不會放開。
男子被他看得瑟縮,卻見江月照滑落的指尖有如輕靈的蝴蝶,重新飛上葉忘營袖擺,找到他的手,十指相扣,牢牢握住。
江月照知曉男子誤會了兩人的關係,卻並不打算做什麼蒼白的解釋,她笑容燦爛,回頭望一眼葉忘營。
葉忘營神情有些怔鬆,凌厲的眼覆又變得瀲灩。
微涼而有薄繭的手鬆鬆垮垮地握住葉忘營的手,再高舉到男子面前,炫耀似的搖了搖。
是江月照在笑,露出頰邊酒窩,道:“不需要他主動。”
葉忘營下意識收緊,似牢籠囚住蝴蝶。
“走吧,”江月照道:“我們也去湊個熱鬧。”
雖然男子回答了她的問題她很感激,但這不是他無故發難葉忘營的理由。
待走得遠了,江月照試探着抽回手,剛剛還握她握得很緊的手此時很輕易掙脫,江月照對他道歉:“我剛剛不是故意的,只是看不慣他這麼說你。”
“無事。”葉忘營怎麼可能責怪她。
“不是要湊熱鬧嗎?”
他走至販賣蓮燈的攤販前,手指隨意勾起一盞蓮燈。
雖是統一的蓮燈,但還是有顏色與形狀上的區別的,他手上這一朵是淡粉色的,能有江月照手掌大小,但在葉忘營手中卻能輕鬆合攏。
“好。”江月照蹲下來,認真挑選。
選中一朵最大最白的蓮燈,足有江月照兩隻手合起來那麼大。
蓮燈內附小陣法,點燃即可開啓,並不需要寫什麼小紙條。
攤販告訴他們,只需在心中虔誠地默唸心愛之人的名字,再說出自己的心願便可,許願越久就越靈驗。
兩人各自選定,又艱難尋找到一處人流較爲稀少之地。
葉忘營替江月照把火點燃,橘色的火打在少女臉上,江月照雙手捧着蓮燈,正認真許願。
希望葉忘營、婉婉師姐、明苦仙尊、阮姐姐能夠心境澄明,修爲提升,獲大機緣,早日飛昇。
她將蓮燈緩緩放進水裏,看見一旁還閉着眼的葉忘營,又默默在心裏添了一句,希望葉忘營每天開心,多笑一笑,能得償所願,他們再過十年、百年、千年,關係都如現今一般好。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過節讓人高興的把戲,可江月照還是許了好長好長的願望。
她目送蓮燈遠去,看向葉忘營。
他還在捧着蓮燈許願,又過了一會,才睜開眼,將蓮燈放進水裏。
江月照揶揄:“看來你是很想實現這個願望,要不要告訴我,我幫你實現?”
她又記起了少年葉忘營,想起了許諾幫他達成願望,卻至今沒有實現。
耳邊的風聲突然安靜,葉忘營溫熱的手撫上她的耳朵,不知是什麼術法,江月照聽不見聲音了,只見到葉忘營嘴脣張開又合上,在說着什麼。
“願阿照平安喜樂無煩憂。”
“還有,想與阿照共白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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