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炼器风波(四)
少年扭头看向了司易,后者的表情還是如同被冰封了一样,让人完全看不去他究竟在想着什么。尤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来小世界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来见穆泠,可是为什么穆泠师兄就在他的身边,他竟然……完全沒有认出来。
心裡面突然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尤危直接跑到了石府的外面,他想要再確認一下,那個穿着斗篷的人究竟是不是穆泠师兄。
這段路程对于修真者来說不過是瞬息就足以到达。可尤危却感觉這條路很长很长,他的心乱得跟麻似的。他既希望那個人真的是穆泠师兄,但却又不愿他是。
场面安静极了,老者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被禹枫捧在手心的法器之上。灵器之上灵光流转,五颜六色地将這整個石府都照得通亮,只是一眼,就能紧紧地抓住人的心神,让人得知這件灵器的不凡。
禹枫,不亏是得了远古炼器师传承的人。
哪怕那個俊秀的少年全身都因为汗水而湿透了,哪怕那件儒雅白皙的长袍染满了灰尘,看起来狼狈至极的少年却因为手裡拿着這件灵器而变得外耀眼。
老者浑浊的眼神裡面划過一抹幽深,他刚降临這裡的时候,便已察觉在石府之中有着一個修为比他高的修士。自然也能够感受到那用极品灵石堆积而成的聚灵阵究竟有多么的不凡。就算只是一個废品,被這灵力不断地冲刷,品阶也一定会升上不少。他们這個世界中,怕是很少才会有這么奢侈的炼器环境了,更何况……這是禹枫打造的。
要是等到這個穿着斗篷的人收下這件灵器,自己再把人掠走。這件灵器岂不是就属于他们无双殿的了。
送人之物可是万万沒有再拿回去之理的。
“送给我?”
已经有不少人吞咽了口水,不過因为在场的修士们已经知道了禹枫背后有一個深不可测的修士,所以也沒有人有所异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禹枫将這件灵器递到了穆泠的面前。
越是到了這個时候,這些人心裡面的疑惑就越大。
這個被斗篷遮住了容貌的少年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刚才那個已经到了金丹期后期的少年天才不惜一切地要保护住他,现在的禹枫竟然也要将自己所打造的第一件灵器要送给他。对于炼器师来說,他所打造的第一件灵器背后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可想而知,更何况這件灵器一看就是品阶极高。
但出乎意料地,穆泠的声音裡沒有任何的起伏。
“送给你。”
禹枫将這句话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脸上沾染着灰尘,但是眼睛裡面却似乎藏着星辰。任何人都能够从他的眼神之中看出来期待。
司易走出来后第一句听到的就是這個。
配着剑的青年冷淡地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把放入剑鞘的利剑一样。他整個人有着一种很平稳的气势,虽然身上沒有任何的灵力泄露出来,看起来朴实无华。但就是让人不敢靠近,好像只要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伤到。
禹枫将自己炼制的第一件灵器送给了穆泠,司易认为自己的内心本该是会有所波动的。事实上,他古井无波的心确实开始泛起了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的涟漪。只是他突然有些辨认不出来,他心裡面的這份变动究竟是因为谁而引起的。
“你用了心头血?”
将嘴裡的鲜血再次咽了下去,穆泠才半掩着眼帘将禹枫手裡面的灵器拿了起来。
禹枫的這個灵器很奇怪,它的模样并不像是武器,反而是类似丝线一样的东西,浑身透着一种朦胧而莹润的光彩。明明将它握在了手裡,却好像根本就沒有实实在在地抓住它,给人以一种它不应该真实地存在于世间的感觉。
這丝线是浅红着,但這红并沒有邪异和血腥的感觉,反而還是充满生机。淡红色像娟娟的流水一样缓缓地流动着,就像是這件灵器已经拥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样。穆泠知道,這就是在灵器中注入了心头血所造成的效果。
[系统,你知道這這是什么嗎?]
系统少有地沒有立马回答穆泠的话,反而是有些感慨地說道,[這是……情丝。]
[情丝是一位大乘期的修士发明创造的,他虽创造了,但情丝的具体炼制方式他却从来沒有告诉后人,也并沒有撰写成书。所以這一直都是传說中才会出现的东西……]
穆泠的声音清清冷冷的,禹枫却感觉自己的心脏落了一拍,他有些局促地轻嗯了一声。
那是一位真正的天骄,大乘期是何等的修为。无论是在小世界還是大世界,记载以来,从来沒有一個修士能够真正地突破大乘期飞升成神。只要能够突破到了大乘期,无疑是处在整個世界的巅峰。
按照常理来說,這位天骄什么都能够拥有,他有着仅次于天道的实力。只要他开口,无数的天材地宝都会被世人供上。世人推崇于他,无数修士爱慕于他。
可是,他偏偏爱上了一個人。
一個修炼无情道的人。
[……你应当清楚,你修的太上忘情道和无情道虽然看似相似,但本质上還是有极大的区别的。修炼无情道的人需要斩断自己的情丝。所以,无论那位天骄是如何得优秀,无论他为那個人付出了多少,又无论他的爱多么的炙热而浓烈。他依旧沒有办法得到那個人的爱……]
天骄不甘啊,他所拥有的他都不在意,他唯独想要那個人眼中能够看到他。
[那位天骄能够成为大乘期的修士,自然天资卓越。所以,他想出来了一個极为可怕的想法。他认为那個人之所以不爱他,就是因为她已经沒有了情丝。所以他要为那個人将……情丝创造出来。]
天骄本来不是炼器师,但就是因为這個念头,他义无反顾地踏上了炼器這一條道路上面。他舍掉了自己身为大乘期修士的尊贵,阅览了世上所有与炼器有关的书籍,遍寻各种或珍贵或普通的炼器材料,甚至于在凡人的铁匠铺裡面当了一個微不足道的学徒。
[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终于成功地将……情丝打造了出来。]
系统的话到這裡就结束了,禹枫依旧在看着他,穆泠轻轻摸了這情丝一下,[然后呢,而且你既然說炼制方法已经失传了,为什么禹枫竟然能够打造出来?]
[据传闻,那位天骄后来将他费尽心血锻造出来的情丝种在了他所爱之人的心裡,不過好像失败了,但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晓。]系统的声音诡异地停顿了一下,[至于禹枫为什么能够将這情丝打造出来,我也想不清楚。那位天骄确确实实沒有将情丝的锻造方法告诉任何一個人。]
“我不能要。”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戴着斗篷的少年竟然把那件灵器重新放回了禹枫的手中。
[這情丝有什么作用?]穆泠又问了一句。
[不知道,這情丝一直以来都只在传闻中出现過。除了禹枫现在打造出来的這一缕,也只有那位天骄锻造出来過。自然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有什么用。]
感受到手掌上的重量,禹枫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疑惑,那個戴着斗篷的少年近乎是不近人情地說道,“我們成不了朋友的。”
既然成不了朋友,他就沒有理由收下他的东西。
手猛地颤抖了一下,俊秀少年脸上的血色全部都褪去了。他又想到了在华尔顿拍卖场的时候,少年也是对着他說了這么一句话。直接就从根源上就切断了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浑身的力气本来就因为炼器而消耗尽了,现在也只不過是在强撑着罢了。禹枫的身体晃了晃,几乎都要跌倒在地面之上。
尤危看着這一幕,心裡面的疑惑越来越大。
那道清越的声音越听越熟悉,可是以穆泠师兄的为人,他绝对不会這样伤人的心的,穆泠师兄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少年的一只手开始攥起了自己的衣摆,顺滑的衣摆被揪得紧紧的皱巴巴的,就像是在预示着少年此刻的心情。
眼神裡面闪過犹豫,尤危终于是张了张口。
“穆……”
他刚刚吐出来了一個字,就被一道灵气劲风给打断了。
无双殿的老者忍不住了,老者轻轻地挥了挥衣袖,一阵风扑面而来,除了穆泠和远远站着的司易,其他人都被往外推离了好几尺。老者只能在這裡停留半柱香的時間,先前在林凌那边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時間,现在他所剩的時間已经不多了。
這阵风不仅将那些其他人隔离了开来,同样也将穆泠的帽子给吹开了。
“竟然……真的是穆泠师兄?”
心裡的侥幸消失得干干净净,尤危忍不住低呼出了声。
被斗篷遮住的是他记忆中一张十分熟悉的脸,可是一切都似乎陌生起来了,熟悉的眉眼上沾染上了难以掩盖的病弱。尤危一直知道穆凌长得极好,现在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他从来沒有想象過穆泠会是以這样一副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他多次的预想中,他和穆泠师兄的见面一定很好的。
他会压抑住自己的那些性子,把自己最好的一面表现在穆泠师兄的面前,然后后者会很温柔地喊出来他的名字。
可是现实却是完全不一样。
他刚刚竟然站在那裡冷眼旁观了整個事件的发生,他一定在穆泠师兄的心裡面落下了一個糟糕的形象。而且看穆泠师兄现在的這個样子,他也一定不会像他想了很久的那样轻柔地喊出他的名字。
“为什么会成为……太上忘情道的护道人?”
他修得是人间,尤危对自己所修的道一只有着一种极为坚定的信念。虽然三千大道各有各的玄妙,可尤危一直认为他修的人间道是這世间上最好的道。所以他也一直对同样修人间的穆泠极为崇拜。比起自己位列天榜第一的师兄,尤危更想追赶的人其实是穆泠。可是……现在,穆泠竟然放弃了人间,反而转修了截然相反的太上忘情道。
尤危突然感觉自己心裡面有什么东西破碎了,瞳孔裡面红光一闪而逝。
尤危的手狠狠一攥,就连金丹期都很难破开的衣服被他猛地扯了下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很复杂,他依然对穆泠怀有崇拜之心,可心裡面却滋生出了一丝恨意,他恨穆泠放弃了人间去修了太上忘情。
“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动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我承认以你现在的修为能够做到這一点已经相当不易了,但是……”老者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老夫也能感觉得到,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变得相当不好了。你刚刚不過是轻轻地挥了挥剑,体内的气血就亏了不少。以你现在的身体,你還能再使用出来几次那样的攻击?”
“乖乖随我去无双殿吧。”老者就像是寻常的老人一般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声音裡面却有了不容拒绝的强硬。
穆泠沒有說话,只是十分干净利落地又挥了一剑。
和之前的那次相比,他這次的速度变快了很多,天空的雷鸣声轰隆地响了一下。老者显然是沒有想到這次穆泠的出剑速度会這么快,剑气裡面所蕴含的威压让他脸上的闲适完全褪去了,老者一個转身准备避开這次攻击。
看似平凡无奇的灵气罩被剑气破开,看着自己右手上那道轻微的血痕,老者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怎么可能?”
但是他眼神之中的惊异還沒有压下,下一道剑气就又迎面劈了過来。
穆泠又很快地挥了下自己的那把木剑,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嘴角一丝鲜血开始不断地渗出。
像是一朵艳丽至极的梅花开在白雪堆积而成的地面之上,這抹红色很显眼,也很……摄人心魄。它就像是某种突兀而张扬的色彩,突破既定的画卷,而展现出来的那一瞬间的惊艳。
穆泠骨节分明的手一次一次地挥着那把木剑,他落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让老者只能把全部的時間花在躲掉這些剑气上面。
按理来說,就算穆泠用护道人的身份向天道借了力,他其实也是完全伤不到老者的。因为他现在不過是筑基初期,和老者之间的修为实在是差距太大。
可现在的天道并不是穆泠自己引来的,而是……林凌强行破镜而召唤而来的。
這是破镜入元婴时引发的天地异象,有不少的修真者都在這一关卡上灰飞烟灭,這样的天道足以对元婴期的修士造成伤害。更何况,林凌的资质极高,他在天榜排名第二,仅此于司易,他所唤来的天地异象更是常人完全不能比及的。
就算穆泠只能借助一小部分,他也能够暂时牵制住老者的行动。
只是……
用袖子将嘴角鲜血擦掉,穆泠神情淡淡地再次往前一挥。
[宿主,你還撑得住嗎?]
要想借用天道的力量,就必须为天道提供一個载体。天道每一次通過穆泠的身体穿到他手上的木剑上,穆泠都得承受一种极为难熬的威压。天道掌握无上意志,就算是在天地间也无边无际,沒有具体的形态。又怎么会是一個筑基初期的身体所能够承载得了的。
穆泠握住木剑地手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就连他的手上也出现了满满的汗水,汗水将剑柄润成了深褐色,穆泠又吐了一口鲜血。如果不是他现在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斗篷,恐怕穆泠的整個衣服都会成为一件血衣。
[……嗯。]到了這個时候他才回答了系统的問題,只是他沒有說话,只是语气虚弱地轻嗯了一声。
看着少年又挥了一下木剑,周围的人眼神早就变了。
他们一直都很好奇這個少年究竟有着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林凌和禹枫先后這么对他。虽然一直不敢明說,但其实一直对少年的沒有人情味而心存不满。
林凌为了他受到了那么重的伤,明明他才是事件的中心者,但却像是一個旁观者一样冷淡地在旁边看着。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时,才云淡风轻地出了手。禹枫眼底裡面的真诚清晰可见,他的状态已经那么差了,但還是不顾可能会被老者牵连的危险,将自己炼制出来的灵器送给了他。
哪怕是再冷酷无情的人,心裡面也该生出了那么一点的触动。可他表现得那么不近人情。
他们能够感觉出来,那句‘我們成不了朋友’就像是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刃也一点一点地剜着禹枫心脏上的肉。
他们本来以为這個戴着斗篷的人是個极为自私的人,但是他们发现他们错了。
不仅是对于自己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少年对自己也全不在乎。
像他這样的人就该這样一般与世俗完全沒有瓜葛,在他身上发生的那些一桩桩的事情就是那么的合乎情理。
从开始到现在,穆泠的表情都沒有变過一丝一毫,如果不是他的那件斗篷已经被鲜血染得湿透了。他们完全看不出来這個少年在不停地吐血,也完全不会相信他现在的身体已经糟糕到了极致。明明少年的额头上出现了一层又一层的薄汗,明明他的身躯不停地颤抖,甚至于他连剑都拿不稳了,他狼狈到了极致,可他抬起袖子擦血的样子還是缓慢而平淡的。這种冷漠蓦地让人有些心疼。
他整個人就像是谪仙一样,让人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却……望而生却。
“师兄,你早就知道穿着斗篷的是穆泠师兄了嗎?”
犹豫了很久,尤危還是走到了司易身边问出了口,不知为何,他的声音裡面少了点儿少年人该有的稚气。
“……嗯。”司易点了点头。
他的手在一次握在了冰凉的剑柄上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便总是习惯于這個动作。禹枫现在整個人已经脱力了,如果是之前的他现在早就到了禹枫的身边了,可他现在全部的心神就落在了穆泠的身上,司易感觉那血……很刺眼。
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了穆泠的身上,司易看到对方又利落地往下挥了一剑。
整個动作十分地果断,哪怕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会因为這個动作变得异常得糟糕,他的眼神裡面依旧沒有犹疑。
這是司易从来沒有在穆泠身上见到過的,记忆裡少年的神情都是温柔的。
此刻的司易并沒有注意到他身边的师弟,此刻眼神裡面滋生出了一点晦色。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半柱香的時間马上就要到了。”
不知不觉之间,所有人都已经开始渐渐偏心于穆泠了。
他们绷紧着神经看着那個神色淡淡的少年再次挥了下木剑,他们能够看到那只手已经像了风中的烛火不断地颤抖着,然后……木剑断了。
在沒有任何预料的情况下木剑化成了粉碎,少年的表情還是沒有丝毫的变动,他们看着少年的手裡很快地就重新握上了一把木剑。不過……還是晚了,虽然只是一瞬,可這间隔的時間足以让元婴期的修士把握住机会。老者的身形霍地出现在了穆泠的面前,他的手像是闪电一样马上就要碰到了穆泠的脖子。
林凌试着再次调动自己的灵力,可灵力還沒聚集起来,他整個人便又咣当地一声摔在了地面之上。
時間在這一刻都仿佛静止了起来。
[要我出手嗎?]系统的语速很快。
[到我快要死了的时……]穆泠的话顿住了,就连系统都变得有些诧异。
司易出手了。
他腰间的剑并沒有被□□,青年冷冷地挡在了穆泠的身前。在沒有人看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司易又是如何出手的情况下,刚才還仙风道骨的老者不仅身体往后退了好几步,而且還吐出了一口鲜血。甚至于他吐的這一口比以往穆泠吐的每一口都要惨烈。
也就是在這一刻,老者的身形消失了。
“他吵到我了。”
司易能够感受到穆泠在看着自己,他停顿了一会儿,方才沒什么表情地說道。
老者消失后,笼罩在林凌身上的那個囚笼也便消失了。穆泠看了眼灰头土脸的林凌,将又咳出来的鲜血擦掉,方才往前走了一步,把林凌从地面上拉了起来。
“你還好嗎?”穆泠說這句话的声音很低很低,因为身体太過虚弱,尾音又无法掩饰地打颤的缘故,這句话和他平日裡的声音相比变了不少。无端地多出了几分色气,竟然是有些不太像是他說出来的话了。
“還好。”林凌明显是說了谎话。穆泠张了张口似乎是准备要說些什么,可是他刚张开了嘴便有立马合上了。与之相伴的是,他的嘴角又出现了一丝血迹。
他似乎不愿将那句未說出来的话說出来,反倒是扭头向司易道了谢。
司易眼眸半掩,轻轻地颔了颔首。
只有司易自己知道他的心已经乱了,刚刚会马上挡在穆泠前面的這件事连他自己都沒有料想到。似乎是本能一样,他就将老者击退了,就像是……他潜意识裡面就不想穆泠死一样。虽然不知道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它现在真真实实地存在了,而且還在影响着自己的行为。
“你就是司易?”
穆泠在道谢的时候喊出了司易的名字,林凌的目光立马变得不善起来,即使是现在的他身体十分得虚弱,少年的语气裡面也带着浓浓的愤怒,“怪不得,怪不得你竟然……司易,三天之后,你可敢与我一战?”
司易的眼眸抬了抬,他刚想說句好,就听到穆泠淡淡地开了口。
“你现在不是他的对手。”黑发黑眸的少年就像是在陈述事实一样将這句话平淡地說了出来,不带一点儿起伏。
這话要是旁人說出来定是很伤人的,可若是被穆泠說出就完全不同了。
听到這句话,林凌整個人都泄气了。他当然知道现在的自己完全不是司易的对手,那個老者在司易的面前几乎是不堪一击。林凌看着穆泠,突然问了句,“穆泠,你觉得我以后能够战胜他嗎?”
模糊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司易的眼神略微动了动,他突然很想知道少年会给出一個怎样的回答。
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這件事,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了口,“或许吧。”
不该是這样的。
记忆中的那個少年总是会說,在他的心目中自己是最厉害的。
“要走嗎?”說完那句话,穆泠又对着林凌轻声问了一句。因为场面极其安静的缘故,穆泠說的這话很清晰。
虽然声音裡面還是沒有任何的感情,但是像穆泠這样的人竟然会主动地和其他人說话。
司易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
“嗯。”林凌的眉眼都变得弯弯的,他這种由内而外涌现的喜悦把他的虚弱冲淡了不少。
司易看了看毫不犹豫动身走掉的穆泠,又看了看林凌,他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心上面,那裡……不再平稳了。
刚刚也是,明明自己就在穆泠的身边。可少年却是率先跑到了林凌的面前,将后者拉了起来。就因为這個人刚才保护了少年嗎?
明明到了最后的时候,他也出手了。可除非必要,少年的眼神却从来都沒有给過自己。這种细微的落差让司易的心跳得略微快了几怕。
他之前想要穆泠的死来稳定他的道心,可是之后的那一段時間内,他却发现他的道心却变得更乱了。他只能将此先压制了下来,以为只要等到穆泠从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就好了,却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又在最后关头出了手。
司易第一次发现修无畏的自己竟然会這么的矛盾。
“等等。”就在這個时候,尤危突然开了口。
林凌脸上喜悦的表情一敛,但是看到穆泠停止了步伐,他也只得顿了步。
“穆泠师兄?”尤危似乎只是单纯将這四個字念出来,可他的目光却紧紧地盯着穆泠。
“嗯。”戴着斗篷的少年淡淡地点了点头。
果然……不一样了。
“沒什么。”尤危的声音蓦地便低了不少,和平日的他相比,现在的他变得有些死气沉沉。眼见穆泠又要迈动起来步伐,尤危的神情一急,又唤了一句,“穆泠师兄,我能问你一個問題嗎?”
黑发黑眸的少年重新转過了身子,和那双淡漠的眸子对着,尤危的觉得自己很紧张。就算是在面对师兄的时候,他也沒有這么慌乱過。
“你为什么会放弃人间道去修太上忘情道?”
這句话是少年一字一顿地說出来的,說的是問題,但他的语气裡面却带着些质问。
穆泠似乎沒有想到他会问這個問題,“這很重要嗎?”
“這当然重要!”尤危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穆泠师兄,你既然当初选的是人间道,你为何要放弃!既然能够這么轻易地就放弃自己的道,师兄你在转修太上忘情道的时候内心就沒有担忧和内疚嗎?你难道就不担心你现在要修的這個道也不适合你。要是稍微再遇到一些苦难,你是不是又会换一條道来修。”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大,如果刚才话语裡面還带着些尊敬,现在的话语裡面就已经满是指责了。
穆泠的神色倒是沒有什么变化,他目光還是淡淡的,尤危突然心裡面产生了一点儿不知所措。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說了点儿什么,语气立马弱了下来,“穆泠师兄,我,我……”
“我只是看透了一些东西罢了。”穆泠看了他一眼,旋即地慢慢地朝着外面走去了。
看透了……什么?
尤危又道,“师兄你真的沒有什么苦衷嗎?”
看着穆泠毫无反应,少年的声音变高了几分,“要是沒有的话,請原谅师弟将来会向你发出挑战。师弟会成为人间道的护道人的,然后与师兄一决高下。师弟会证明的,你放弃了人间道是一個很错误的决定。”
穿着斗篷的少年脚步顿了顿,“嗯。”
穆泠所给出来的反应太過平淡了,尤危心裡面的热血都被一声冷淡的嗯给浇灭了,他愣愣看着少年缓慢地往外面走着。
倒是林凌的面色变得难看了几分,“你要是真的想知道原因,不如去问问司易。”
“师兄?”尤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看了看和记忆裡完全不一样的冷淡背影,咬咬牙走到了司易的面前,“师兄,你知道原因嗎?”
司易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知道。”
他的脑海裡想起了穆泠成为护道人的那一天,這是第一天他对穆泠的印象发生了转变。也是当這個时候回想的时候,司易才发现哪天的记忆对他来說十分得清晰。
“是因为什么?”尤危不由着急地追问了一下,他似乎是松了口气,“穆泠师兄一定是有什么苦衷吧。”
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司易的指尖又轻轻颤了一下,“你为什么觉得他是有苦衷的?”
“因为穆泠师兄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听到這句话,司易的眼神轻微地动了动。但他很快就想到对穆泠特殊的人绝不只是尤危,禹枫,林凌以及其他的很多人很多人也是。
司易前所未有地感觉到在他身边所发生的变化。
他的道心是因为穆泠而乱得,既然他沒有办法除掉让道心混乱的因素,那么……
“穆泠。”司易突然喊住了将要消失在视线的穆泠。
穿着斗篷的少年慢慢地转過了身,司易的声音不变,“你应该记得,我們之间是有婚事的。”
修真者的视力都极好,他们都能看见那位少年突然笑了下。
穆泠的表情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就连很细微很细微的表情都沒有過。他這一笑,犹如冰山消融般,整個人的五官都变得鲜活起来了。這种笑意将他骨子裡的漠然都淡化了不少。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施舍般地降临在了尘世,有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美。
[系统,你知道人什么时候会后悔嗎?]
[在失去之后……]系统的声音裡面有些困惑。
[……当他认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完全沒有办法补救的情况下,只要能够补救,人的内疚总会慢慢消逝的。]穆泠的声音顿了一下,[一定要让他明确的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彻彻底底地变了,而且……完全沒有办法弥补。]
[你准备怎么做?]
[在小說裡,禹枫在炼制出来第一個灵器之后,方才正式地得到了远古炼器师的传承。在传承接受完后,禹枫就开始突破金丹了。他破镜的时候同样遭遇了心魔幻境。但是他的心魔幻境不同,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是把他周围所有的人都卷入了进去。]似乎是在回想着小說裡面的剧情,穆泠在說這句话的时候尾音拖得有些绵长,[這是一個机会。]
穆泠的這抹笑让司易隐约间找到了一点熟悉的影子,在以前的时候,穆泠就是总带着笑的。過去的记忆渐渐清晰了起来,司易的心裡面突然出现了一种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虽然之前一直被他可以忽视掉,可他和穆泠之间却有着一种无法分割的关系。
他们订過婚。
[司易在這個心魔幻境裡面会失去现实的记忆,我会让幻境裡的他……解除掉我們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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