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假道士现身阴阳市
虽然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伤口,但大红祭是事实,魂体可能有所损伤。
上一次帝君从棺中被抛出来的时候,就昏迷了四十九天,而這一次,不知伍晔是多久。
敖锐回家生闷气去了,伍子戈不醒,拜师礼也无法举行。
萧烛赶走了獒犬,把伍子戈的一條手臂搭在自己肩头,将少年抱回了云溪殿。
放人下来的时候,他的手无意间触摸到了伍子戈的小指骨结。
虽然从外表看起来无异,但有一截骨头摸起来却硬邦邦的,好像皮肉下面直接放着玉石。
“受過伤么?”萧烛心想。
仙家人就算断骨也能重塑,他试探着把灵力往伍子戈手上探了一遍。
萧烛是最后一只神魔,所以双边的功法和心法都有涉猎,他忽然愣住了。
伍子戈那截骨头被做成了隐蔽的储物法器,中指上還戴着一枚纳戒。
不用想,就知道纳戒只是普通储物,小手指裡面肯定藏着山海令,和其他珍贵的东西。
萧烛指尖捏着灵光,犹豫了一瞬,最终還是像沒发现過一样,将人除了鞋袜,放在内殿床上。
他的手移到伍子戈丹田的位置,裡面空空如也,灵力应该是耗尽了。
萧烛走到云海旁,把萤灵草吐出的灵息一丝丝搜集起来,集成了一個光球,拿到伍子戈面前。
他把人抱到坐立的姿态,轻轻拍着问。
“伍晔在嗎?”
灵力打了进去,伍子戈吭出一声,似乎听见了,有了些许反应。
萧烛被困在七十二龙脉阵中时,其实是有知觉的。
他知道伍子戈来救走了他,把他的锁链解开,然后自己换了過去。
還听见了那句:“我不要刀,我要救他。”
笑命被帝君封住了一缕识魂,以免难以掌控,容易伤人。
那把环首刀安静地躺在案几上,萧烛细心替伍子戈填补着魂体的损伤,缓声說:
“下次别那么傻了,我多呆一会儿死不了,别让自己被人白白骗了去。”
他說着說着,忽然感觉墨辉山结界有异动。
紧接着一阵风刮到床边,殿门被敲响了——
“咚咚咚!”
萧烛放下伍子戈,轻声问道:“何人?”
“尊上!”外面正是赤发鬼的声音,他守着规矩沒有闯殿,略带急切地說,“我寻到线索了!”
萧烛又披了一件氅衣,最近总是觉得冷,雨季之初,天气湿寒。
他走到外殿把景致布置得亮了些,才說:“进来吧。”
殿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
百裡汀澜身穿湛蓝的丝绸帛衣,腰佩温润金镶玉,看起来像人间的贵家公子,一身风度翩翩的打扮。
但他走路的时候過于霸气,反而带着几分违和感。仿佛边关的屠夫做了暴发户,来到京城换上了财阀的衣衫。
他的头发也只束起来一半,生怕踩疼了地面一样,同手同脚地来到魔尊面前单膝下跪。
萧烛赶忙来扶,口中道:“有事說事,沒有外人,无需這些礼节。”
更何况身为魔君的赤发鬼是不必对魔尊下跪的,但是百裡汀澜每每见他都无比恭敬,奉他为恩公。
“還是要问尊上万安。”
百裡汀澜把住他的手臂,笑得开心,似乎忘了方才的急切。
等到坐下的时候才一拍脑袋:“看我這记性,一见了尊上就顾着高兴,忘了說要紧事。”
他顿了顿,凑近些许說道:“那個假道士,出现了……”
萧烛神色一暗,假面道士用赭红虫草诱骗百裡汀澜服用,這件事已经過去十多年了。
本次饿鬼发狂,還不能确定是不是假面道士做的。
但如若他再现江湖,就应该是他无疑了。
萧烛示意赤发鬼继续說。
“我一方面在人间追查红草,一方面留心派了不显形的手下守在尊上說的山海境口子上。”
“本来在等待着幕后人再次下手,就能追根溯源。沒想到人间沒查到,反而有手下看见一個道士鬼鬼祟祟,在结界前方掏令牌。”
“他知道山海境的位置,又做了掏令牌的动作,应该就是那枚流落令牌的拥有者。”
“只是手下沒经验,喝问之下竟然让人直接跑了。他们追到阴阳市,就跟丢了影子。”
萧烛耐心听完以后,紧接着问道:“可曾派人去守着阴阳市的三個出入口?”
“守着了,暂未有发现。”百裡汀澜推断道,“這人肯定现在都隐匿在其中,就等着风声過去。只是我与他本来就有過节,他分外警惕,我便沒有再打草惊蛇了。”
萧烛陷入了思考,他可能得亲自去一趟阴阳市。
但现在伍子戈還沒醒来,暂时脱不开身。
百裡汀澜眼神本是朝着桌案看的,不敢直视魔尊。
說话时不小心瞟到了萧烛散着的头发,那缕白色分外扎眼,吸引了他的注意。
犹记得上次见面,似乎是沒有的,或是萧烛把白发编进了发冠裡。
百裡汀澜略微抬手,指尖触到那银白的发丝上,疑惑道:“尊上怎的生白发了……您在龙族裡,還属青年呢。”
萧烛垂了头看自己的头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殿传出些动静,好像是躺在裡面的人醒了,這倒是让人意外。
伍子戈都不敢信自己是躺在云溪殿的,還以为又在敖白帝君的幻境中。
他起身就茫茫然朝外走了,走到屏风旁忽然愣住,心脏骤缩。
他看见了百裡汀澜,這是两辈子第一次看见“赤地将军”,而不是四殿魔君。
赤发鬼在外总是满脸横肉,凶恶异常,以震慑魔鬼第四部的鬼怪。
可他来到萧烛面前,就会特意打扮,换一副皮相。
把诚意和温柔都带過来,空气裡甚至有着茉莉花的清香。
四部总是恶臭的,萧烛喜好干净,不爱去。
百裡汀澜连這种细节都注意到了……
伍子戈還看见,赤发鬼的手刚刚缩回去,方才好像是隔着桌案触摸萧烛的……
他可以确定這不是幻境了,因为怎么都无法想象,赤发還能和這样的一個人沾边。
若不是那头发還红着,伍子戈甚至会以为是另外一個人。
赤发鬼也看见了他,诧异中带着敌视。
——尊上收的徒弟,怎会睡在云溪殿中?
“伍晔,過来。”萧烛招了招手,温和道,“来给你四叔问個好。”
伍子戈被那声“四叔”說得心裡一空,他還不知道帝君即将收他为义子。算起来八部魔君依次都得喊叔,也包括上辈子的仇人赤发鬼。
赤发鬼盯着他。
百裡汀澜眼神自带凶光,高耸的眉骨下眼眶深深凹陷着,高挺的鼻梁让整個人有着刀劈斧拓的轮廓,纸张一样的薄唇更显刻薄。
伍子戈想起,他在敖白帝君的幻境中,用笑命一刀劈碎了這张脸。
恐惧全都消散了,他几乎可以肯定,只要自己勤加修炼,未来打败百裡汀澜,不再是一场梦。
伍子戈收敛好情绪,也沒管为什么萧烛說的称呼那样亲昵。
他走過来,脚步還有些不稳,胸口隐隐发疼,单膝跪地,恭恭敬敬抱拳拜下。
“四叔好!”伍子戈乖巧地說。
百裡汀澜反而久久沒回应。
出于对仙族的偏见,他暗想這小子肯定是傲慢无礼的。沒料到這么能屈能伸啊,竟然参拜他一個魔君。
“做了尊上的徒弟,果然不一样了。”百裡汀澜改了面色,也把笑容挂在嘴角,看起来皮笑肉不笑,“地上凉,快些起来。”
伍子戈這才侍立在一旁,站得离萧烛极近,好像生怕谁碰了他的师尊。
百裡汀澜沒有再顾及他,继续說道:“阴阳市龙蛇混杂,不仅有人间道士,還有鬼族、妖族。尊上若要去,提前知会一声,我好让埋在其中的眼线配合您。”
“阴阳市?”伍子戈忽然想起上辈子的這时候,他们也是去過阴阳市的。
前世他并沒有得到笑命刀,而父亲的金乌剑又被萧烛沒收了。
于是萧烛带着他来到阴阳市碰运气,恰逢玄武阁在拍卖一把失传已久的武器,萧烛就替他买了下来。
那把武器传闻是上古工匠造就,在天阙峰被挖掘出来,最神奇的特点是沒有属性,或是說五行俱全,和任何一种本命都能相旺,是以珍贵。
“怎么?”萧烛侧首问道,“你曾去過嗎?”
仙族一般是不踏入這种地方的,阴阳市藏污纳垢,所以伍子戈摇了摇头。
他說:“但我想同师尊一起去长见识。”
百裡汀澜忽然笑了一声,语气不明地說:“你還真是……入乡随俗了。”
“四叔說笑。”伍子戈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也勾着嘴角說,“做了师尊的徒弟,自然就是魔族弟子。”
百裡汀澜正了正衣领:“别给尊上找麻烦,别出去了就抱着逃跑的小心思。记住,本君盯着你的……”
看来伍子戈上次企图逃到人间,已经被他知道了。
“汀澜,他不会跑了。”萧烛在這方面已经信任了伍子戈,反而护着說道,“别吓唬他。”
百裡汀澜事情說完了,被伍子戈看得不舒服,便起身道:“希望他当真做的像說的一样,往年在朝堂裡,两面三刀的人我可见多了。尊上莫要信错了人……”
伍子戈心裡巴不得他快些走,嘴上却挽留道:
“四叔一盏茶都沒有喝完,多陪师尊說会儿话吧。今夜這墨辉山就我們师徒两人,怪孤独的。”
百裡汀澜气得眼睛冒光,都快化回本相了。
往年沒做魔君的时候,在墨辉山修炼,养着魂体,山裡就他和萧烛二人,是永远也忘不了的美好日子。
可现在……凭空来了個小崽子,成了和尊上最亲近的人。
萧烛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徒弟,伍子戈這才收敛。
“不作陪了,尊上夜安!”百裡汀澜不再和他一個少年计较,拜完就虎虎生风地走掉。
這下,殿堂裡才只剩了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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