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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忠言逆耳收金狮

作者:天将微明
阿尔抵着伍子戈,手背上捏得青筋凸起,眼眶裡血红一片,像发怒的狮子。

  “你怎么笑得出来?”他低沉地质问着,难以置信地怒吼道,

  “你是格日勒图的儿子,却和魔族的太子做了兄弟。你忘了光明,在這個地方享受着安逸,凭什么還要来嘲笑我?!”

  “你不也入魔了么?”伍子戈神色一凛,凤眸裡寒意丛生,也染了几分怒,喝道:“放开!”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杀死百裡汀澜?”阿尔索性也不掩饰了,手裡凝了一個刚学会的晕厥阵。

  一边问,一边朝着伍子戈头上敲去。

  他沒有武器,马刀早已被萧烛绞成碎片。

  伍子戈也沒有拔刀,隔空探拿起一块红玛瑙,忽一下挡住那個阵法,在空中爆得粉碎!

  玛瑙灰烬霎时洒下来,落进了阿尔的眼睛。

  伍子戈握住他的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反扭過去,将人摁在榻上的小案几上,发出“咚”的一声沉响!

  “我以为你做過质子,便能明白我此时的处境和种种不得已而为之。”伍子戈恶狠狠地压制着人,粗声问道,“安逸?安逸是什么?!我沒有一天不在拼命修炼,来啊——不信你再试一下啊!”

  阿尔喘息着,脸颊被冰冷的桌面压得生疼。

  那些宝石的碎片摁进了皮肤裡,带出许多细小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冒,发现自己竟然沒有一丝力气反抗。

  伍子戈一手摁着他,一手从锦囊裡掏出一個小纸人。

  他把灵力附在那纸人上,捏了阵法贴在阿尔背后……于是堂堂北辰王,就被一只纸片压着了,动弹不得。

  “你连我都打不過,還杀百裡汀澜?”伍子戈坐在他旁边,有些恶毒地說,“你以为入個魔就有什么了不起嗎?那赤发鬼這十几年岂不是白修了?”

  阿尔倔强地低吼道:“那你也别劝我放下!别說什么前尘往事、重新开始的风凉话!”

  伍子戈终于能收罗他的被子了,把铺盖卷裹了起来,用腰带打了個结。

  這才說道:“如果仇恨能让你振作起来,那你就继续恨吧。等到了哪天你可以徒手掐死百裡汀澜了,别說拦你,你要做四殿魔君我都举双手支持。”

  他在阿尔的沉默裡顿了顿,這才语重心长地說道:

  “光明从来不会抛弃你,也沒有死。虽然我成为不了父亲,你的格日勒图。但……就像两年前一样,我会尽力,庇护父亲的信徒。”

  他本来不准备說這样的话,但北境人桀骜不驯、思想顽固,要是不說得特别直白,阿尔還是会敌视他。

  回应他的依然是沉默,甚至能听到窗外风声。

  伍子戈把几個包裹都扔进了纳戒裡,站起身說:“明日我要带几個仙族弟子去北境赈济灾民,本說想带你去的。但既然你不愿意和我走,那便算了吧。”

  他抬步朝院落外走去,继续叹道:“還以为小可汗会是什么怜悯百姓的英雄好汉,原来只想着父辈的仇恨。被子這些我带走了,你想用啊,就求敖锐给你买吧……”

  “你不要提他!”阿尔一挣,才发现背上的小纸人已经失效了,轻飘飘地滑落了下来。

  他带着怒容,气冲冲地跟在了伍子戈身后,心裡清楚对方在套路他,却真的再也不想留下来了。

  走了几步,伍子戈忽然回头,阿尔就退了半步,眉目间還是恨着的。

  “怎么改主意了,你想跟我去富明山?”伍子戈在岔路口,指着小溪对面的地方,

  “那边就是赤发鬼的四部,這种时候他应该是在花楼吃酒。我只知道這么多了,你可以去找他报仇。”

  “不去四部,也不去富明山。”阿尔撇着头說,“不做鲁长老的手下。你是格日勒图的儿子,我要跟也得跟着你。”

  “墨辉山不需要管事,师尊也不准我带人进。”伍子戈觉得总算能好好說话了,便安慰道,“富明山魔修多,好好和他们学。离墨辉山也是极近的。”

  阿尔沒听进去,不满道:“那我就在墨辉山下扎個帐篷,摆個摊子卖马奶酒。”

  “行吧……小可汗卖酒,也算奇观。”伍子戈懒得理他,轻飘飘地說,“沒有长老依仗,当個散修是好。但敖锐就会在你帐篷旁边搬個板凳坐着,每天买空你的酒,路過的魔族都能看见。”

  阿尔气得心境不稳,清净道都要破了,沒见過嘴這么能讲,沒脸沒皮的仙族。

  他原先還以为仙家人都是一身傲骨,高情逸态的。像格日勒图的雕像一样,如郢中白雪,典则俊雅。

  眼前這個伍子戈,长相有七分像光明圣使,說话做事却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他的世界观。

  于是等两人都走到鲁长老面前了,伍子戈說完了替几個弟子告假的事,阿尔都沒再反驳。

  伍子戈给长老引荐了他。

  “极好、极好。”鲁长老瞧着阿尔儒雅俊秀,性情也稳定,可见清净道修得不错。

  他连赞了两声,又有萧烛提前打過招呼,便說:“我這边人员冗杂,魔族初阶弟子最难管,需要有一個能镇得住他们的人。”

  “先做两月的管事,若是觉着不好,也可以以身說法,当清净道這门课的先生。”

  阿尔最后還是学着魔族的礼数拜了下,接受了萧烛安排的工作。

  伍子戈把他的东西全扔到后山先生房那边,拍拍手說:“明日卯时,山门前接你。”

  這一来二去,花费了好几個时辰。

  伍子戈回到墨辉山的时候,天都黑了,唯有三株萤灵草亮着,在风声裡哼着些奇怪的语调,像在唱歌,又像在說话。

  西偏殿沒有点灯,可见敖锐未归,应该是帝君那边有事,伍子戈松了一口气。

  布施赈灾本就不该敖锐去,還是不要把他和阿尔放在一起好。

  伍子戈正想回殿,忽然身后一阵风,云溪殿门反而开了。

  萧烛站在门口,身材颀长,一身上下的配饰都除去了,显然是睡前在等他。

  “伍晔,過来。”

  萧烛說完就转身朝内殿走。

  伍子戈吞咽一口空气,喉结攒动,有点发憷地跟了過去。

  毕竟……昨晚上啃了萧烛一口的账,還沒清算。

  外殿漆黑一片,屏风后面点着一盏孤灯,十分昏暗。

  萧烛在小案几上起了一壶茶,左右分别放着两個蒲团,看来這是要长谈的意思。

  他坐下了,单罗纱衣像扇尾一样铺在身后,身姿挺拔秀丽。

  那腰显得纤纤如柳,只用盈盈一握就能揽在怀裡,伍子戈在后面看着,觉得自己越发不对劲了。

  阿尔也好看,是带异域感的那种美,不過就算看着他的脸,伍子戈也不会有任何别的感觉。

  但只看一眼萧烛的背,他脑子裡就横生出种种迤逦念头,甚至想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揉乱他的严谨和傲骨。

  如果不是天魔鞭被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的话……

  “過来坐。”萧烛感知到人在后面,却迟迟不到眼前,便半回头,挑着眼尾看对方。

  伍子戈忽一下跪在了地上!

  “昨夜纯属弟子自作聪明,還冒犯了师尊,求师尊……轻点儿罚。”

  “哦?你先起来。”萧烛语气不明地问道,“你昨夜還沒回答,为何要隐瞒两阶修为。伍晔,事到如今,你是在防着为师,還是防着锐儿或帝君?”

  伍子戈闷着头,依旧沒站起:“我還是跪着說吧。”

  在萧烛审视的眼神裡,他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說八道起来——

  “我若是真心瞒师尊,就不会晚上還出窍跑来了……”

  萧烛打断道:“兴许是因为你蠢,以为你每次溜门撬锁我都不知道。”

  伍子戈:“……”

  “今天锐儿不在,咱们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吧,我想听听你的想法。”萧烛把跪着的伍子戈凭空移到对面,指尖一抬就将人放到了蒲团上。

  伍子戈感觉膝盖下软软的,便跪坐在了那裡。

  师尊问道:“伍晔,你究竟在怕什么?”

  伍子戈沉了心思,为了使谎言可信一点,别暴露了重生的事实,便在话语裡加了真感情。

  他叹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說:“我倒不是怕师尊知道,而是怕你告诉了别人,各殿魔君、潜藏的敌人,還有仙族那些长老,都知道了。”

  “师尊,我想安稳度日,潜心修炼。害了父亲的凶手一直沒找到,如果我是個废物,沒人畏惧,就沒人想管我。但如果让人知道我体质特殊,修行飞速,难免会引人忌惮。”

  “還有,我会想,当我遇上对手的时候。我還能留着他所不了解的实力和杀招,這样更容易获胜。”

  “总之。”伍子戈低头磕在案几上,定定地說,“請师尊理解,也請师尊不要向外透露!”

  他那一下磕太狠了,桌案“咚”的一声,茶水都溅出来几分。

  “答应你就是了,你别把楠木桌砸烂了!”萧烛倾身,一手提住伍子戈的头发,把他掀了起来。

  他应完過后目光就落在伍子戈的领口上,微眯了一下眼,语气不善道:“你领子怎么破了?”

  伍子戈恍然抬头,才想起今天阿尔揪着他的时候,似乎听见了裂帛声。

  不過当时两個人都激动,就沒太在意。他居然穿着這個皱巴巴的领子,去见了鲁长老。

  萧烛有点愠意,又强压着那股感受,伸手想替伍子戈看看到底是不是脱线了。

  他才刚把手探過来,伍子戈也抬手想把衣领卡进脖子裡,两人的手就握到了一起,倒像是故意牵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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