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动摇”
薛筱抬头看到季聊的同时,下意识扫了眼時間。
不到12点。
也就是說,季聊用了三個小时结束了這场拉锯了五天之久的战役。
他這么急,是怕了嗎?
薛筱眼底泛起一丝怜悯,按下了遥控器的自动开关,季聊随即大步走到了病床前。
“我会批给你半年假期,对外称你在养病。這段時間好好休养,工作的事情不用担心,稍后会有人跟你交接。”
季聊面无表情地讲完這些话,眉心微微舒展,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道:“希望下次见面,你想清楚自己究竟要什么。”
看着季聊决然转身,高大的影子落在地上与光融为一体,薛筱突然有些触动。
都這样了,季聊還是念着旧情,饶了她?
她倍觉讽刺,再看向男人的背影时,忍不住开口:“那你呢?你想清楚了嗎?”
季聊刹住脚步,扭头看向薛筱,英气十足的眉宇间满是困惑和不耐烦。
薛筱看到季聊回過身,心裡底气更足,她往后靠了靠,声音裡毫无波澜:“我很好奇,你当初娶林遇真的是迫于压力嗎?”
她眼尾泛起些许了然的笑意,语气裡带着直白的质问:“季聊,你敢說你沒有一点点私心。”
门侧的男人动了一下,手指在腿侧微微蜷缩。
很快,他就像是沒有听到似的,再次转身离开了這间小小的病房。
楼道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确定人已经彻底离开,薛筱才泄了气似的耷拉下肩膀,目光裡再无半点神气。
看来,她猜对了。
季聊本可以反驳,可是他却犹豫了,哪怕只有一瞬间,也足以致命。
薛筱微微仰头,看着光秃秃的天花板,思绪回到《末世守卫》裡的那场游戏裡。
林遇的外观一看就是氪金大r,虽然操作很差,但站在那裡就非常引人瞩目。
她故意降低门槛拉人进团队,又刻意和季聊打配合刷boss的仇恨值,就是为了提高游戏难度,好把双方的实力拉到最夸张,看看季聊和林遇的反应。
如果林遇真的像外界传言那样,只是拿季聊当做床伴,那她完全沒有必要忍气吞声,自取其辱,第一把就可以退出。
可是她沒有,哪怕每一把都打得异常憋屈,她都沒有犹豫過开始,自始至终也都安静地守着季聊的后背。
有人偷袭的时候,她去牵制,有人牵制的时候,她用命破局。
她不舍得退出,正如她明知是自己的邀請,却還是接受了邀請。
薛筱太了解這种感觉,也是那個时候她隐隐感觉,林遇对季聊或许沒他们想象的那么功利。
這些细节,其实只要稍微留心都能注意到。
如果這個人再警醒一点,打开她的主页也可以从她的ip,游戏昵称,甚至从聊天习惯裡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发现她究竟是谁。
她什么都暴露无遗,可季聊偏偏什么都沒发现。
到底是谁在报复谁呢?
想到方才的对话,薛筱忍不住冷笑一声,连她也說不清是在同情当初自己,可怜现在的林遇,還是为将来的季聊感到悲哀。
沉默片刻,她打开游戏,看着三人团队许久许久,然后又点进了和林遇的聊天记录裡。
最新的,也是唯一的记录就是季聊的那张聊天截图。
截图裡的聊天记录被她处理過,删掉了一些……不太重要的话。
她看着林遇的昵称许久,突然勾起了唇角。
“有些事情,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就当是,和她的那些的過往,一同沉默下葬。
[您的賬號正在注销,請選擇是否继续?]
[yesorno?]
[yes.]
从住院部下来,季聊就感觉自己的脚步有些乱了。
薛筱的话犹如当头棒喝,一下就撞破了他心底最隐秘不可說的秘密。
“你娶林遇真是迫不得已?”
“公司好像也沒有到那种地步吧。”
“我看你,好像還有些开心。”
“季聊,除了林遇,你碰其他女人嗎?”
高子鸣的话突然响彻他的脑海,季聊慌乱间突然踩空了一個台阶,掉下去的一瞬间他忽然想到,如果当时薛筱和林遇撞到,掉下去的人是林遇,他会怎么样?
不過是想象而已,季聊却感觉心裡瞬间痉挛了一下,潜意识裡对薛筱的怒意又浓了几分。
他心底有個很不可能的声音,无尽的回响裡,他暗暗提醒自己:
“不可能的,他怎么可能喜歡林遇。”
不负责任,轻浮,和那個至死都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女人一样,血液裡流淌着的都是最冷漠的东西。
他们游戏人间,只是拿感情当做玩物,佩戴着以爱为名的浪荡,制造出各式各样的悲剧。
季聊停住脚步,只觉得心底深处的奋力叫嚣似乎更响亮了一点。
這世上,从来都沒有人期待過他的出生,而他却沒有任何選擇的权利。他只能睁开眼,在残酷的丢弃中一点点找回自己,然后在冷漠中让自己過得好受一点。
過往的二十七年裡,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寄居在屋檐下的蛇,所有的一切都是偷得,抢的,费尽心思争来。
這世界沒有哪样东西是本就属于他,他才是多余的那個。
哪怕,他找到了亲人,有了“归处”,回到了名为家的甜蜜桎梏,可等待他的只有残垣断壁和数不完的烂账。
而這一切,都是拜那個女人所赐。
她是自己的母亲,也是他悲剧的开始。
从见到林遇的第一眼起,季聊就想,那個照片裡的漂亮女人也是這样,身处富贵裡,却总想着撩拨竹林深处。
她们什么都懂,却什么都不在意,是最惑人的刽子手。
路边的喇叭声响起,季聊松开捂着心口的手指,抬眸看了眼招手的小何,恍惚间才扶住车门钻进后座。
“季总,最快的航班只有经济舱,您要是介意我們可以晚二十分钟……”
小何扶着方向盘正提议着,就听到季聊直接打断道:“不用换,立刻回国。”
听到季聊迫切的语气,小何眼角浮立刻浮现出明显的笑意,连忙答应着:“太太知道您這么担心她,一定很高兴。”
太太?
季聊一愣,记忆裡他时常会跟人這样介绍林遇。
每一回他念道“這是我太太”的时候,林遇总会羞怯地垂下眼,然而悄悄挨近着他偏過头轻轻地笑。
那笑容就像是春风裡的浅色蔷薇,娇娇俏俏,又带着很强的脆弱感。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曾跟着柔软過,但转瞬即逝。
不知道为什么,季聊突然就觉得心裡很不舒服,像是冥冥之中哪裡做得不对,可是他竟然一点症结都找不到。
“季总,我這次帮您挑了一副手镯,就放在后座,您看一下。”
小何的声音传過来,季聊扭過头果然看到抽屉裡放着一個哑粉色的盒子,上面的丝带绑得很精致,金色的丝线镶在盒子边缘,每一寸都用英文标注着浓稠爱意。
這是每次出差的惯例,林遇喜歡惊喜,所以他每次出远门都会带点礼物回去。
但实际上,這些礼物都不是季聊经手的,他甚至连盒子裡装的是什么都不清楚。
想到林遇以前每次收到礼物时雀跃的模样,季聊鬼使神差地拉开了绑带。
精致的盒子打开,露出裡面蔷薇花形状的手镯,粉色宝石镶嵌在花苞裡,乍一看鲜艳欲滴,层层叠叠的花瓣看上去就跟真的一样。
“這次选的是设计师daria的新品,太太那么喜歡蔷薇,一定会喜歡。”
季聊看着手镯片刻,莫名想起上次林遇也戴着一個类似的镯子,他合上礼盒,抬起眼仿佛漫不经心道:“她喜歡蔷薇?”
他怎么不知道。
季聊回想家裡的陈设,客厅和房间几乎很少有鲜花,林遇偶尔侍弄花草也是在自己的操作间,从不拿出来。
“是啊,我在網上看到的。”
小何自顾自地說,完全沒有注意到季聊的脸色有些沉郁,在心裡悄悄道:“你们俩的cp粉什么都知道。”
季聊摆弄着手心裡的盒子,思绪飘得有些远,莫名其妙地他突然很好奇,那個蔷薇抱猫的镯子是谁送她的。
知道她喜歡蔷薇,也知道她喜歡猫。
记得刚结婚的时候,林遇曾经兴致极浓地抱過一只猫回来,后来他因为過敏去了一趟医院,回家之后猫就不见了。
他過敏源多,鲜花,猫毛,還有一些食物都碰不了。好在這些年,除了那次,他也沒碰到過。
当时,季聊沒在意,可现在想来,也许是有人帮他避免了這些。
大约是行程過长,而途中又太静,季聊本想闭着眼休息一会,可一合上眼,他就看到林遇那双蒙着寒露的眸子,她那句话一遍遍地清晰地落在他的耳畔。
像羽毛一样轻,却砸得他心头一颤。
[叮咚]
季聊睁开眼,低下头就看到手机屏幕亮起。
[高子鸣:林遇怎么去洛杉矶了?薛筱退队咋回事?你们仨出什么事了?]
他看着沒回复,直到手机屏幕彻底暗下去,沒一会又亮了起来。
[高子鸣:新闻裡那些扯淡的东西谁放的!]
正当季聊要把手机丢到一边的时候,就看到高子鸣又发了一句:
[季聊,你真的要和林遇离婚?]
你真的想和林遇离婚嗎?
季聊紧紧攥着手机,拇指正好按在“离婚”那两個字上,他心底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
昨晚,他是真的想要离婚嗎?
還是說,他只是下意识裡想逼问,林遇对這场婚姻的态度。
季聊回到首頁,看着置顶的那個头像。
“你来找我,真的是因为……”
他在心裡默念:“想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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