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正经先生
在杨戬发现她偷窥之前，寸心把眼睛转向窗外，望着飞速向后的地道内的灯光发呆。那些灯光刺得她本就疲惫的眼睛有些难受想流眼泪，她把手伸进包裡想找纸巾擦擦眼睛。最近這段時間睡眠严重不足，她今年刚毕业，在一家有名的电视台实习，最近正好遇上台庆，是台裡一年中最忙的时候，她常常需要在演播厅帮忙，下班的時間基本都是10点钟以后。而杨戬每天晚上都会来接她回家，才让家裡人放心她继续做這份工作。
"用這個吧",杨戬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她一跳。她转头看到杨戬手上递過来一块蓝色的手帕，而他的眼睛還牢牢地粘在手中的书上。
真是够了，敖寸心不免有些愤愤，這本书是有多好看，他居然连看她一眼的時間都沒有。如果不是因为知道杨戬的脾性，敖寸心一定会觉得這对她是莫大的侮辱。而每次看都不看也能发现她需要什么的大概也只有杨戬了。
敖寸心一边在心裡叹气，一边接過手帕擦眼睛。
"洗完再還你"，敖寸心擦完眼睛顺手把手帕放进包裡。杨戬微微转头看着她，似乎想說什么，但還是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趁着杨戬继续看书，敖寸心忍不住继续观察他。有的时候，寸心会想杨戬似乎不太擅长和女生打交道。但這实在是非常不应该的事情，要知道在他们大学，10個女生中有9個都当他是梦中情人，而据她从杨婵和哥哥们那裡得来的消息，他在英国的时候也有很多女生为他疯狂。平时在学校和女同学，或者是和她的堂姐敖听心，他都能自然地交流，他显然沒有人际交往的問題。她也实在沒办法把杨戬和害羞划等号。她曾听過杨戬的演讲，嗯...口若悬河，慷慨激昂，引经据典，指点江山，他在台上的光芒都快把她闪瞎了。
她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不得不承认他绝对有让无数女生为之神魂颠倒的魅力，他的五官俊美，如刀凿斧刻，眼波流转间似有幽幽蓝光，让她一度以为他戴了美瞳。加之修长挺拔的身材，更是惹人鼻血。說到身材...敖寸心把头发拨到另一边，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包裹在白色polo衫和黑色夹克裡的身体，她看到的是他的肌肉嗎
"不要這么看着我，寸心。"杨戬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拘谨，嘴唇微抿，眼睛却還看着手中的书。
敖寸心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强忍住问道,"嗯...我怎么看你啦
杨戬耳朵泛起可疑的红色，"就像..."，他抓着扶手的手握得更紧，然后突然像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說道，"别看着我就是了。
"哦，好吧。"敖寸心语带笑意，甜甜地說道。
敖寸心得承认像杨戬這样的男人在她面前又拘谨又无奈，還带点纵容的样子让她很受用，她甚至觉得這样的杨戬看上去很迷人。敖寸心微微低下头，让长发披散下来，遮住自己的脸红。像杨戬這样的男人，谁能不心动呢？
对于杨戬每天接送她這件事敖寸心是有些受宠若惊的，毕竟這不像他会干的事。难道是因为家裡人的嘱托？寸心偏過头，小心地继续打量着身边的杨戬，暗地裡摇摇头，杨戬并沒有這個义务。更何况每天完成繁重的硕士课业后，穿越小半個城市到电视台把寸心送回家，如果只是出于两家世交的情谊也是說不過去的。而且杨戬似乎是从回国后就很自觉地担任起照顾她的角色。
寸心不禁回忆起他回国的情景。
杨戬是在敖寸心高中毕业典礼上突然出现的。她看着眼前的杨戬有些疑惑，直到三哥敖烈突然冲上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大咧咧搭着他的肩膀叫出他的名字，敖寸心才回過神来。
但這也确实不能怪她。他们两家人虽然是世交，她和杨戬甚至在小学时同班過两年，但三年级时杨戬就跟着工作调动的父母去了英国定居。之后他们虽然诡异地保持了近10年的笔友关系，但所有交流也仅限在书信上，而且连照片都沒有交换過。儿时的玩伴出落得如此英俊迷人也是让敖寸心猝不及防。她只能磕磕绊绊地打招呼“杨...杨戬？”
而杨戬似乎更局促，他对她点点头之后，就一直侧着头和敖烈讲话，死都不回头看她一眼，弄得她几乎在想過去10年每個月都会给她寄来一封长长的信件，跟她无话不說的笔友是個假杨戬。
一直到敖烈被她的同学拉去帮忙拍照，只剩下他们两個人的时候，杨戬才好像很不得已地看着她。他的脸上极快速地闪過一丝可疑的红晕，将手上的花递给她，“恭...咳咳，恭喜你。”
“谢谢。”寸心接過花，觉得有些害羞，对于一個高中生来說，收到男士的花還是很新奇的体验。
然后，沉默。
敖寸心不禁想，他难道不打算再說点什么？好歹他们也是多年笔友。直到敖寸心有些耐不住，想转身去找哥哥和同学的时候，她才听到杨戬說，“好久不见。”
寸心重新抖擞精神，对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见。”然后期待地等着下文。
然而，又沉默。
在敖寸心就快要暴走的时候，幸亏敖烈跑回来招呼他们去拍照，才将两人从莫名的尴尬状态中解救出来。
敖寸心想着那时候呆头呆脑的杨戬，几乎要笑出声来。這個忍俊不禁的笑容很快融化成一個温柔的弧度。她后来才知道杨戬当时已回国一個星期，他是回来上大学的，因此花了一些時間办理各种手续和安排住宿等問題。而且寸心那时候才知道他们进了同一所大学，這对于当时的寸心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喜讯。
早在敖寸心刚刚升上高中时，敖爸敖妈就决定让寸心不参加国内的高考，而是直接去法国读大学。在法国，有寸心二哥照顾他们也放心，家裡甚至连房子都安排好了。可是高三的时候，敖寸心却突然决定要留在国内上大学。三個哥哥都在国外，敖氏夫妇因为工作的原因也是常年飞来飞去，放敖寸心一個人在国内读大学，他们怎么可能放心。因此，杨戬的突然出现无疑解决了敖家的难题。杨戬也很自觉地充当起她的护花使者。
甚至在大一未开学之前，敖寸心就习惯了杨戬的陪伴。杨戬的话不多，喜歡静静地看书。但却又会在寸心每個需要他的瞬间出现在她身边。他会陪寸心去看刚上映的电影，在天气好的时候跟着寸心去山上写生，陪寸心坐老远的车去试吃新上市的甜点，在寸心偶尔伤春悲秋的时候陪她打长达2.3小时的电话，听她毫无逻辑的絮絮叨叨。他甚至纵容寸心突发奇想地给同在一所大学的他寄信，然后老老实实地回信
轻微地摇晃后，地铁停了下来，门打开后，大批乘客往出口涌去，敖寸心還沒回過神来，几乎被人撞倒。杨戬眼疾手快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伸到她的背后，用书本稳住她的腰，微微蹙眉，“在地铁发呆還被撞倒可不是好玩的事。”
敖寸心撅起嘴，明明是关心的话，他說出来总是硬邦邦的。她也有些干巴巴地道，"谢谢关心。
杨戬脸色有些不自然，"嗯。"然后又指着寸心身后說，"有位置坐了。
"哦。
杨戬跟着她向空位走去。寸心坐下后，杨戬也在她身边落座，中间空了一些距离，似乎是怕碰到她。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握紧又张开，"其实，你不用這么做。
杨戬有些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你不用每天来接我的，這样你也很不方便。
杨戬孩子气地笑笑，"方不方便不是应该我說了算嗎
"那你为什么要這么做你沒有义务接送我的。
杨戬低下头，把书摆在膝盖上，开始翻页，"你一個女生，這么晚一個人在路上走不安全。
敖寸心看着他，有些气急，這么正当的理由他說出来为什么這么不自在，她又觉得自己要的不是這一個答案，可是又說不出自己要的是什么答案。她看着杨戬把注意力放回书上的样子，又有些气馁，只好坐直身子，看着对面玻璃窗上两人的影子。
他们两人的关系就像对面的影子，看似形影不离，可是中间总隔着不大不小的距离，她进一步，杨戬退一步。她有时候甚至觉得那些年远在英国，只停留在书信裡的杨戬离她更近。
她的身体小幅度地向着杨戬的方向倾斜，头侧一点，再侧一点，满意地看着影子裡的自己像是靠在杨戬的肩膀上。
她的眼皮有些重，在她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杨戬问她，"困了嗎
"嗯。"她咕哝了一句，示意杨戬别吵她。
杨戬沒有再說话，只是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头侧，然后寸心就感到自己的脸靠在他的肩膀上，寸心暗叹一口气，放松地靠着他。
就在她要睡着的时候，她突然感到杨戬的手沒有离开她的头，而是移到她的脸颊，极轻极缓地抚摸她的脸。他的动作很轻柔，像羽毛轻轻扫在她脸上。她的鼻头却是一酸，心裡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想不明白为什么杨戬要在以为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才敢這样亲近她。
杨戬的动作突然一顿，身体略微绷直，"你醒着。
寸心沒有动，也沒有睁开眼，"嗯。
杨戬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我不该這么做。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
寸心微微勾了勾嘴角，有些苦涩，冒犯多么严重的字眼。
"那你为什么這么做"寸心的声音和地铁广播到站的声音同时响起。
"到站了。"杨戬轻声提醒她。
杨戬语气裡带着不易察觉地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让寸心心裡有点堵。她似乎运气不太好，這個机会又要错失了。
寸心跟着杨戬出了地铁站，沿着安静的街道往家裡走。她心裡有些不甘心，嘴裡的话咽了又咽還是觉得不吐不快。
"杨戬
她刚开口就被杨戬打断，"起风了，快点回去吧，不然你该着凉了。
她看着杨戬向前走去的背影，咬咬牙，冲上去，拉住他的手。
杨戬吓了一跳，手下意识一甩，脚踩到路旁的石头，整個身体向后摔了下去。寸心的手還拉着他，也被他带着往前摔。
两個人摔在地上，杨戬先坐起身，忙又扶着寸心坐起来，两個人都是一身狼狈。
寸心坐在地上，咬着下唇，大大的眼睛直直盯着杨戬，"如果你這么害怕接触我，或许该离我远点。
杨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觉得我该离你远点
寸心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跟我在一起让你這么不自在，我們..."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們或许该保持距离。
"我沒有觉得不自在，我很开心能待在你的身边。"杨戬调整了一下坐姿，把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寸心。
"那你为什么总是有意和我保持距离，我又不会吃了你。
杨戬略微低下头，"也许是因为紧张吧。
寸心不解地望着他，"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好紧张的？
杨戬有些无奈地笑笑，“我也不知道。”
寸心咬着下嘴唇，犹豫再三，還是下定决心，小声又快速地问，“你是不是喜歡我？”
话一出口，敖寸心就觉得心跳变得很响，她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连忙双手紧握，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地看着杨戬。
杨戬有些惊讶的样子，略微垂下头，過了一会才說，"我沒想過会坐在大街上表白。
寸心顿时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又有点赌气地问他，“是不是我不开口问你，你就永远不会告诉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应该在更慎重的情形下表白。”
“比如？”
“比如在我硕士毕业，有了经济基础，正式拜访過伯父伯母，取得你的家裡人同意之后。”
敖寸心挑挑眉，“你确定你說的是谈恋爱，不是结婚？”
杨戬不赞同地道，"恋爱本就该以结婚为前提。
寸心点点头，“好吧。”
杨戬站起身，拍拍裤子，又弯下腰，把手递给寸心。寸心却不理他，追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歡我的？
杨戬看她沒有起来的意思，只好也蹲下来看着她，"小学的时候...”
寸心眼睛睁得圆圆地看着他。
杨戬清清嗓子，继续道，“那时候我刚去英国，英语說得不标准，也不适应那边的学习环境，学校的同学都不愿意接近我，我也堵着气不愿意搭理他们。我自己课业跟不上，在学校還得照顾小婵，精神压力很大。我小时候比较倔强，有事也不想告诉父母，和你写信是我唯一放松的方式。每次收到你的信，隔着信纸就能想象你快活的样子，听你吐槽哥哥，看你画的小漫画，就像還在国内生活一样，觉得亲切又熟悉。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你，觉得你還是我熟悉的那個小女孩，又觉得你比我想象的更好。之前听說你要去法国，就觉得我們离得更近了，后来陪着你每天走過這座城市熟悉的大街小巷，又觉得這裡才是我們该待的地方。”他温和地笑笑，伸出手，"现在该起来了吧
寸心沒想過他会說這些，觉得心裡软软的，有种难言的快乐和心疼。她柔柔地看了他一会，才把手放进他的大掌裡，被他紧紧握住。
杨戬拉她站起来，却沒让她站稳，而是向前拉进自己的怀裡，他的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嘴唇覆了下来，贴住寸心的唇瓣。
寸心呆了一会，刚想凭着感觉回应他，他已经放开了她。
他的脸颊发烫，耳朵发红，"嗯...我做得对嗎
"呃"寸心楞了一下，然后"扑哧"一声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這居然是他的初吻。
"别笑了。"杨戬干巴巴地說完转身就走。
寸心急忙追上去，勾住他的手，"做人家男朋友不带這么小气的。
杨戬停下来看着她，"男朋友
寸心放开他的手，"你想不认账
"我不是這個意思。"杨戬握住她的双手，"我希望先获得伯父伯母和你哥哥的认可，再开始交往。
寸心嘟嘟嘴，"可是他们都把我交给你這么久了，你觉得会不认可嗎？"她抬起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你要不要再亲亲我
杨戬微笑道，"等到我們正式交往的时候。
寸心撅撅嘴，"你刚都亲了。
杨戬涨红了脸，"寸心。
寸心双手环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好吧好吧，都听你的，Mr.正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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