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日常
本该赖床的人此刻却不在床上。
他听到隔壁隐约传来声音，像是有人在呕吐的声响，一下子惊醒過来，急忙下了床到隔壁的湢浴间。
长发如瀑，身材纤细的女子正一手挡着头发，一手按着胸口呕吐。杨戬走過去轻轻拍着她的背部，“這是怎么了，可是昨夜又贪吃果子了。”
寸心簌了口，接過杨戬递来的帕子擦着嘴角，“我昨夜早早就睡了，哪有贪吃啊。许是這天气太闷热了，我這些日子总觉得身体乏得很，提不起劲。”
杨戬心裡一动，寸心最近是比较懒，每天睡到日晒三竿不說，中午還得睡午觉，就是醒着也不大爱动。
他跟着寸心走进内室。寸心正对着镜子梳妆，他走過去拉着寸心的右手把脉。
寸心“哎~”了一声，左手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干嘛呀，我大概也就是积食了，你紧张什么？”
杨戬放下她的手，瞪了不明所以的寸心一眼，“寸心，你怀孕了。”
“啊。啊？！”
杨戬望着寸心一脸惊讶的表情忍不住轻叹了一声，“你也不是第一回了，怎么连自己有身孕了都沒察觉？”
寸心還有点不敢相信地抚着自己的肚子，“呀，自从生了如意之后也有上百年了，我這肚子就再也沒动静，再說，都說我們神龙结合，孕子不易，我哪想到還会再怀上，”她忍不住嘟着嘴又捶了一下杨戬的肩膀，“怎么，我有孩子你還不高兴啊？”
“净胡說。”杨戬扶着寸心到床榻上躺着，“你再休息一会，我去煮早饭，想吃点什么？”
寸心点点头，顺从地躺下，“就吃点小米粥吧，也沒多大胃口...呃...”
“還想吃什么？”
寸心低低头，拉着他的袖子，有点不好意思地道，“還想要点萝卜糕。”
杨戬点点头，刚想转身，寸心急忙提醒他，“哎~记得叫醒如意。”
杨戬轻手轻脚阖上房门，走到不远处的一间房间停下，敲了敲门，裡面沒动静，又略微加大力度再敲敲门，裡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一個大约凡人4,5岁身量，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打开了门，手還一边擦着眼睛，“爹爹？”
杨戬一把抱起小女孩，往屋裡走，“娘亲让爹爹来问如意早饭想吃什么？”
如意趴在杨戬肩上，声音裡還带着睡意，“要吃面條~”
杨戬将如意放在床上，叮嘱她自己起床穿衣洗漱之后便穿過重重绕绕的走廊往厨房走去。
二郎真君已和前妻敖寸心复合100多年，說起這复合之事，据說是连双方最亲近的人也是知之不详。外界传闻是真君大人下凡公干偶遇游历人间的前妻，不知为何本来不消十天半月便能完事的差事，真君大人硬是在凡间磨蹭了将近两年。返回天庭沒有多久便传来复合的消息。复婚后，传闻中泼辣刁蛮的真君夫人似乎转了性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专心過着自己的小日子。两人复婚50余年，敖寸心才怀了杨如意。打那之后，敖寸心更是一心一意相夫教子，除了西海娘家和几個亲近好友，旁人鲜少能见其一面。
杨戬边忙活早饭，边思量着。要說寸心怀孕他不高兴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复婚后虽說寸心脾气较之前平和不少，当年怀孕时却是害喜严重，想法离奇，喜好独特，真真把整個真君神殿搅得人仰马翻。而如意，大抵因了父母的关系，成长缓慢，当初出生后便在蛋裡孵了近50年，如今又近50年過去，也不過堪堪凡间5岁孩童大小。加上她脾气秉性都随了寸心，懒散不爱练功，法力功夫俱是稀松平常。对此，杨戬夫妇难得的齐心，一致无视众人的长吁短叹，只道随她喜歡。
杨戬心裡暗暗叹口气，只觉得以后怕是要带着三個孩子了。嗯，還有哮天犬，四個。
杨戬才刚把饭菜端上桌，敖寸心也踱着步走进了饭厅。杨戬给她准备了南瓜小米粥和萝卜糕，又依着记忆裡她的喜好给她备了凉拌黄瓜，酸菜，鲜笋等开胃小菜。不一会儿，如意也蹦蹦跳跳地跑进来。杨戬给自己和如意准备了两碗面條，又把煮面汤的猪骨头给了哮天犬。
一切安顿妥当后，刚坐下来要吃面，就看到寸心眼巴巴盯着自己。
“怎么了？”
寸心看看他，又看看他的碗，“我想吃你的面條。”
杨戬不免头痛，“你不是說想吃粥和萝卜糕嗎？”
寸心把面前的小米粥往他那边推了推，“我又不想吃了，你的面看起来好吃。”
杨戬蹙眉，“我不爱喝小米粥。”
寸心顿时泪眼汪汪，“我就想吃碗面，你都不肯嗎？”
如意看看杨戬，又看看寸心，小拳头捏着筷子，把自己的碗往自己這边挪了挪，默默吃面。
杨戬只好叹口气，将面條端给她，自己喝小米粥。
寸心吃沒两口，突然一阵恶心，便捂着嘴巴急得直转，杨戬见状一把拿過准备好的木盆给她。她把刚刚吃下去的东西吐了個干干净净，恹恹地簌了口，只觉头昏脑涨，便先回房休息了。
如意咬着筷子，“爹爹，娘亲生病了嗎？”
杨戬温和地笑了笑，“娘亲怀孕了。”
“怀孕？是一种新的病嗎？”
杨戬抱起已经吃好早饭的如意回房间，“不是病。怀孕就是娘亲肚子裡有小宝宝了，你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父女两对话的声音伴着长廊裡的风铃声渐入内庭。
“那是弟弟還是妹妹？”
“還不知道。”
“他会很小嗎？”
“刚开始是。”
“跟我的玩偶一样嗎？”
杨戬把如意放在椅子上，一边给她梳发，“嗯。”
“那我可以像照顾玩偶一样照顾他嗎？”
“照顾他要更小心，你可以和爹爹娘亲一起学着照顾他。”
杨戬给她梳好头发，弄了两個可爱的小髻髻，又让她领着放书用的小布袋，把她送到门口，交给哮天犬。
哮天犬依照往常在前门候着，牵過如意的小手，带着她去文曲星君府上。她每天上午跟着文曲星学文习字，兼学礼仪教养。
杨戬送完如意，回到主卧，见寸心酣眠，给她仔细盖好被子，便到书房看公文去了。现如今，他大部分事务都放权给了梅山兄弟和手下的一些得力干将，自己只是居中调度。日常也无甚大事，倒也乐得轻松。
看看天色已近晌午，如意就快回来了。寸心早上吃得也不多，她孕期胃口叼，便打算先去准备午饭。
如意回来的时候，杨戬早已将一桌饭菜准备好。为着寸心怀孕，准备的菜肴尽量清淡一些，药材炖乌鸡汤，清蒸排骨，香煎山泉水自磨豆腐，白切鸡，西芹百合炒腰果，清炒蔬菜，瑶柱蛋白炒饭。怕寸心要吃零嘴，杨戬又给她准备了一小碟核桃仁，如意不爱吃米饭，他又给做了一個蟹黄汤包，满心以为万无一失。
小如意远远地便闻到香味，直直奔进来，趴在桌边盯着一桌美味佳肴。杨戬端着炖汤走了进来，见她口水快要流出来的样子，故意板着脸叫她，“還不进去洗手洗脸，請你娘亲出来吃饭。”
如意欢快地“哦”了一声，向着后面的厢房奔将进去。杨戬看着她毛毛躁躁的样子，不由得轻轻一笑。
寸心牵着如意走到饭桌坐下，杨戬将盛好的乌鸡汤放到她面前，又把给如意做的蟹黄汤包拿给如意。
转過身来，却见寸心咬着筷子，眉心微微蹙起，无从下筷的样子。杨戬心裡一动，有些不好的预感，他夹了块清蒸排骨放到寸心碗裡，试探着问，“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寸心听到這话，抬起水水润润的大眼睛看着杨戬，似乎十分为难，“嗯...我不是很想吃這些。”
杨戬心裡暗暗一叹，脸上不带出分毫，温和着问，“那你想吃什么？”
寸心抓着杨戬的袖子，轻轻摇了摇，脸上挂上无辜的笑容，“嗯...我想吃糖醋裡脊，酸菜鱼，酸汤牛肉.....”
杨戬眉头渐渐皱起，“這是不是太酸了？”
寸心不依的甩开杨戬的袖子，“我就想吃点酸的，不行嗎？”眼角瞥到如意一边用勺子挖着碗裡的汤包，一边偷偷瞄着他们交谈，脸上有些挂不住，微微转身瞄了杨戬一样，嘴裡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杨戬颇显无奈，拉了寸心的手捏了捏，“我哪有說不行，只是時間已晚，要全部做肯定是来不及的，你饿不得，就选一样，杨戬给你做来便是。”
寸心低着头，想了想，“那...那就要酸菜鱼吧。”杨戬刚要起身，她又急急忙忙阻止，“哎哎哎，等会儿，還是要酸汤牛肉吧。”
杨戬好笑地提醒她，“决定了？”
寸心扭扭捏捏的绕着腰间的腰带，“嗯。”杨戬一转身，“哎~”
杨戬无奈地转過来，寸心低着头說道，“要不還是要梅子炖鸭吧，我爱吃那個。”
杨戬說声“好，不许再换了。”劲直往厨房去了。
如意咬着勺子摇摇头，一付小大人模样，“娘亲，你可太挑剔了。”
寸心娇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不懂。吃包子去。”
一顿午饭，因着寸心的缘故，愣是吃了一個时辰才收场。
按照往常，如意午后是要去文财神范蠡府上学习珠算的，但因着范财神今日有事，如意赚了半天假。吃過饭后，便自己东摸摸，西转转，大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适趣味。
她在院裡捉蝴蝶时，看到自家爹爹踱着步又往后厨方向走去，心裡好奇，便跟了上去。今天因着娘亲的缘故，她爹爹可是在厨房待了一整天，這会又過去做什么呢。
如意趴在门边看着杨戬在灶台边上忙碌，费力地踮起脚，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杨戬转過身来，笑着招呼她，“如意過来。”
如意迈過门槛，跑到杨戬身边，“爹爹在做什么啊？”
杨戬从盘子裡拈了一小块绿豆糕放进她嘴裡，“味道如何？”
刚出炉的绿豆糕還热呼呼的，香气四溢，入口即化，清甜可口，如意惬意地眯起眼睛，“好好吃哦。”
杨戬看着毫不掩饰吃货本性的小妮子，笑得温和，“如意要来帮忙嗎？”
“好。”她跑到旁边搬了张小凳子，站在凳子上，按杨戬說的帮忙把绿豆糕摆到盘子上。转头看杨戬另一边的炉子還在煮着东西，“爹爹，你還在煮什么？”
“冰糖莲子羹，你娘中午吃得不多，這会吃点点心刚刚好。”
如意歪着头看着自家爹爹，“爹爹，你对娘亲真好。”
杨戬好笑地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蛋，“爹爹对你不好嗎？”
如意点点头，“好。可是我是爹爹的女儿啊，娘亲又不是你的女儿，你怎么也对她那么好？”
杨戬熄灭炉火，“她是爹爹的妻子，爹爹自然对她好。”
如意不解地问，“妻子是什么？”
“妻子就是要和爹爹相伴一生的人，是爹爹一辈子都要对她好的人。”他将如意从凳子上抱下来，让她端着盛绿豆糕的碟子，“走吧，给娘亲送去。”
他自己拿着冰糖莲子羹跟在如意身后。
寸心正在房裡翻箱倒柜，找出之前用剩的布料。
如意人未到，声先至，“娘亲，快来吃东西。”
寸心手上拿着布料，循声走到外间，看着杨戬父女两，不免轻笑出声，“你们俩真当自己在喂猪呢，又让我吃东西。”
杨戬放下莲子羹，给寸心盛了一碗，“你现在是两個人，自然得吃多点。倒是你，在房裡躲了一下午，在做什么呢？”他把莲子羹放到桌子上，示意寸心坐下，又拿過她手裡的东西。
寸心撇撇嘴，顺从地坐下，喝了一口糖水，“我在找上次给如意做衣服的布料，還剩一些，看是不是可以给小的這個也做一些。”
杨戬又给她拿了块绿豆糕，口中笑道，“還早着呢，之后着人再备些布料就是。”
如意抱着碗喝糖水，口裡含糊道，“娘亲，我也要新衣服。”
寸心摸摸她的小发髻，笑着看着杨戬，“听到沒，再過些时候還得给如意备冬衣。现在是两個孩子呢。”
杨戬也跟着她笑。
两個人喂如意吃了点心糖水，又逗着她說笑了一会，杨戬见寸心面色有些疲惫，就哄着如意到院子裡玩，让寸心休息一会。
等到杨戬收拾妥当进来，寸心果然已经钻到被窝裡去了。杨戬有些担心，“老是這么躺着是不是也不太好？”
寸心眼睛睁开一條缝，招手让杨戬過去，“我哪有一直躺着，你就会說我。”她伸手让杨戬握着，借着他的力微微坐起，杨戬给她调整了一下枕头，让她靠着舒服些。
他握着寸心的手，在床沿坐下，空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寸心的肚子。
寸心望着他一付傻爹爹的样子，伸出食指轻轻压住他勾起的嘴角，“你很开心啊？”
杨戬抬头看着寸心，眼裡有些温暖的神采，“杨戬自然高兴。谢谢你，寸心。”
寸心故意撅起嘴唇，“谢我什么。我有了孩子你就高兴得找不着边，我要沒有孩子你就不高兴了？”
杨戬无奈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刻意板起脸，“又胡說。”
寸心绷不住笑了出来，惹得杨戬也轻笑起来
她伸出手，“杨戬，抱抱我。”
杨戬看了看外面天色大亮，“别闹，天色還早呢。”
寸心撇撇嘴，“我又沒让你做什么，我不管，孩子要爹爹抱抱呢。”
杨戬好笑地看着她伸着手不抱就不肯放下来的样子，瞄了瞄半掩着的窗户，有些无奈地勾勾手指，窗户无声地轻轻合上，他伸手将寸心抱进怀裡，埋首在她的秀发中，闻着她熟悉的清香。寸心满足地抱着他，跟他依偎在一起。
院子裡，如意清脆稚嫩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远处有座山，山上有棵树，一家人在屋裡住屋裡住，非常非常非常的幸福~”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