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他一次又一次故作不在乎地拂开身边人的好意，只为了等山崩海啸的那一刻到来。
他以为他会不在乎任何人的指责，因为他等着决裂的那一天已经很久了。
但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他這样做得不对，不只是因为他在伤害别人，不是因为他生性恶劣，只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好。
少年人喉咙一哽，只能怔怔地继续看着那只猫，却什么也說不出来了。
屏幕上的光标闪烁着,不断有字跳跃出来：【我知道你不愿意告诉我,无论過去在你身上发生過什么,但我想以我看到的那個秦放，应该都不会是他的错……】
秦放久无波澜的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点隐秘的难過。
他很想告诉它,如果這不是他的错,又能是谁的错呢。
但张了张口,還是无法诉說。
正背对着他打字的唐秋只觉身后的人双手覆在她毛绒绒的背上,额头压下来让她一动也不敢动。
說沉也不重，秦放当然不至于把整個大头的重量都压在她一只柔弱的小猫咪身上，那会把她压趴下的；
可說轻松也谈不上,那毕竟是個人在压着她，体型的差距和沉甸甸的压迫感让天生警惕性极强的猫不自觉紧张起来。
唐秋一紧张，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努力回想了自己最近有沒有干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想了半天也想不出结果,只是秦放還要這样压多久，难不成真要用头槌把她碾成猫肉饼嗎……
好在少年微哑的声音终于响起。
他仍把头埋在她毛绒绒個的后背上，仿佛下定决心道：“等到有一天……我以后总会告诉你的。”
這算是终于有一点点肯相信她了嗎。
唐秋心裡一松,不知为何非常非常高兴。
可能给是因为這個时空裡唯一一個能听她說话的人，终于肯接纳她了吧。
她眨巴了下琥珀色的猫眼，听话的孩子总应该受到奖励。
唐秋使出一手猫猫缩骨功，灵活地扭动了几下，秦放的手也微微一松，她总算活动自如了：【那等到新年到来的时候，我也有一個關於未来的秘密要告诉你。】
秦放隐约能感受到那個秘密的重量，那种奇异的酸涩感再次紧跟着泛了上来，让他不知所措。
唐秋却自顾自地畅想下去：【那等和许阿姨道完歉，我們就收拾收拾，過几天就去你静怡阿姨家過年。】
秦放不假思索道：“不用了，我們就留在這裡。”
唐秋迟疑：【留在别墅裡？就我們两個？】
虽然她也不是太想去卢静怡家，毕竟是去一個陌生的环境，但是……
【那你总不能真的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裡吧，要不去你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家。】
秦放平静道：“我的爷爷奶奶很早就過世了，外公外婆也是。”
唐秋不說话了，她早该想到的。
秦放却沒想那么多，他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也是时候和许阿姨道歉了。
一人一猫下楼时，秦爸和他的助理已早早离开了，客厅裡只有卢静怡和许阿姨两人坐在沙发上說话。看到他下来，两人都有些意外，尤其许阿姨更是下意识紧张地站了起来。
秦放走到她身前，歉意地低下眼，沉声道：“许阿姨，刚才的事对不起，您是我的长辈，无论如何我都不该因为自己心情不好而故意迁怒您，希望我的道歉能让您好受些。”
许阿姨讷讷道：“哎，你這孩子，本来就是阿姨的错，我不该乱动你的东西……”
“您别這样說，”秦放轻轻打断了她的话，抬起乌黑的眼眸，真诚而歉疚地看着她，“這几個月来，一直都是您在生活上照顾着我，我一直很感谢您，本来早就想找机会跟您說声谢谢的，沒想到今天却是在這种情况下跟您說這些。”
十六七岁的少年人，性子個顶個的桀骜难驯，让他们低头道歉或当面感谢，比刀架在脖子上還难。然而当眼前的大男生能這样语气温驯而诚恳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时，由不得人不动容。
许阿姨眼眶有点湿，也有点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目睹這一切的卢静怡笑着打圆场道：“好了好了，话都說开了，就沒事了。”
她拉着两人重新坐下，有意岔开话题缓和气氛，两人总算能正常說话了。
直到许阿姨想起来灶上還煲着汤，匆匆去厨房查看时，秦放踌躇了一会，還是下定决心对卢静怡道：“……静怡阿姨，今年過年我就不去打扰你了，我想自己留在家裡。”
卢静怡眉头微皱，不赞同道：“你打算自己一個人在家過年？可你爸說他今年回不来，你卢爷爷和奶奶都很想你，還一直說让你過年去家裡玩。听阿姨一句话，跟我走吧。”
秦放想起那对一见面就拉着他嘘寒问暖的老人，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些许：“会去的，不過是等大年初一過后，我会去给他们拜年的。可我還是想留在自己家裡過除夕夜，您放心，我能能照顾好自己，也能照顾好它。”
他說着，手指点了点怀裡某只猫的脑袋，被它很不高兴地甩开头。
卢静怡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却只迎上少年坦然澄净的目光，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一时负气做出的决定。
虽然還是很难接受，但她還是勉强同意了。
她想，劝大的总比劝小的容易，大不了她回头還是說說秦远山。就算孩子再不懂事，他一個当爸的，大過年的把人扔在家裡算怎么回事呢。
事情就這样定了下来，今年還是和往常一样，秦放留在了别墅過年。
然而卢静怡也沒想到，秦爸這次似乎是铁了心要让秦放一個人留在别墅過年，怎么也不肯松口。她后来又邀請了秦放几回，可他也還是不肯跟她一起回乡下。
到最后，卢静怡也只能妥协。
虽然在她面前发下了可以照顾好自己和猫的豪言壮语，但秦放并不是很有底气自己一個人能過好這個年。他从小到大都過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当初唐秋想吃個蛋羹，他都能蒸出一碗蜂窝煤来，更不用提春节這一连几天别墅沒人给他做饭。
好心的许阿姨怕秦放饿着，原本打算给他做满一冰箱的饭菜，让他在家先凑合几日，她节后提前回来，毕竟她是本地人，家就住在乡下，进城往来還算方便。
但就连這也被秦放坚决拒绝了。
他听了那只猫的怂恿，打算自己学着做点年夜饭凑合一顿。
正如那只猫所說的，這是他第一次自己一個人度過新年，以后他還会独自一人度過无数個新年，他早晚都是要学着做饭的。
当然，某只混吃混喝的暂时不被他算作人：）
可惜年前一礼拜的突击学习，显然不能把一個厨房小白很快变成大厨。
不過在一番刻苦学习下，秦放总算跟许阿姨学会了诸如番茄炒鸡蛋、青椒炒鸡蛋、青菜炒鸡蛋等几道简单的家常菜。
用那只猫的话来說，至少以后他自己一個人待在家裡饿不死了。
除了学做饭外，年货大采购也是必不可少的年前准备。
秦放的零花钱向来充裕，为了补贴他這次一個人被留在家裡過年，秦爸他们或许是出于歉疚，又给他卡裡转了不少钱，足以应付某只猫开出的那卷长长的采购清单。
一切在紧张和匆忙中准备就绪。
大年三十当天的早上，秦放是被某只猫的拍脸攻击叫醒的。
他迷迷糊糊间翻了個身，把蹲在他枕边作威作福的猫压在身下，感受到胸口有团活物在不断挣扎，還愤怒地发出喵喵叫时，才猛地清醒過来。
睁眼一看，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還在下着细雪。
在這新旧之交的岁末清晨，秦放头一次沒有看着窗外生出茫然无措感。
哪怕他仍然不知道他的未来在哪裡，将要往何处去，但他很清楚地知道，過了今日，明天又是新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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