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chapter 48
“第一排還差個桌牌。”
“来個男生搭把手，這设备太沉了。”
午休時間，齐语杉跟着其他几個学生会的干部一起在学校礼堂忙碌着。
明天就是全市教师风采大赛的决赛了,一中的礼堂被选作决赛场地，届时還会有市电视台的人来现场直播。身为学生会的干部，她们几個跟负责老师关系不错的，被叫来帮忙一起提前布置会场,等下午有几位学校的老师彩排结束后，還要再来看過一遍。
一中的礼堂几年前才翻新過，经名设计师精心打造,裡面可容纳近两千人,又是市裡首屈一指的重点,市裡很多类似的比赛都将地点定在了這裡。由于隔三差五就要来上這么一次，负责老师驾轻就熟,就连常来帮忙打杂的学生们也早已习惯。
眼看比赛会场很快布置得差不多了,搬设备之类的活她也帮不上忙,齐语杉掏出随身的小册子,争分夺秒地打算背几個单词。才翻开封皮，看到自己不知何时匆匆随手写在空白处的物理公式时怔了一下，心头渐渐漫上些无力感。
比起背单词,或许她现在更需要时刻恶补的是其他科目。
无论在升入高中前還是這之后，齐语杉从不相信那些女生就是学不好理科的刻板說法，年级裡数理化生单科成绩名列前茅的同学中，优秀的女同学总是占了绝大多数。
但令人难過的是,她自己已经不再是其中的一员了。
一中汇集了来自各校的尖子，這半年多以来，她在功课上日渐吃力。喜歡的文史科目尚且好說,凭借从小广泛閱讀累积下来的知识量，她還能做到游刃有余，可有些科目，她却要耗费更多的力气才能啃下那些难题。
然而仅仅只是啃下来還是不够，要成为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她必须要把那些公式例题嚼烂吃透，這一点那些天赋卓绝的同学们早已远远把齐语杉甩在了身后。
再有一两個月，高一這一学期快要结束了。這一学期以来，她的成绩上下起起伏伏，虽然排名，让她的心态已经无法像初中时一样淡然从容。
齐语杉想，等到分科时，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選擇文科，毕竟人总是更喜歡做自己擅长的事，然而分科這么大的事并不能由她就這样作主，家裡、家裡……
才想到這裡，突然听见学姐在喊她：“语杉，差不多结束了，咱们走吧。”
齐语杉合上手中的单词小册子，起身往外走。
叫她一起的是高二文科班的一位学姐，名叫陈云霏，也是学生会的主席，两人关系還算不错，结伴一起才回到教学楼，陈云霏突然想起什么，刚要跟齐语杉說，就被人叫住。
等跟对方說完话后，陈云霏转身歉意道：“這裡面是一些老师准备的课件拷贝，刚才我忘了留在后台那裡了，我這会要去孙老师那裡，暂时過不去，语杉你能不能帮我再走一趟。”
齐语杉自然接過她递来的硬盘道：“那我把它送過去吧。”
两人就此分手，齐语杉沿着原路返回。
正是午休時間，校园裡空荡荡的，路上也不见几個学生。
眼看就要走到礼堂附近，齐语杉突然远远地看见了一個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叫了对方的名字。对方听到声音后转头，不是旁人，正是跟她一個班的秦放。
每次看到秦放时，齐语杉总会有一丝晃神，想起此刻正远在另一個城市的周昂。
和周昂成为朋友，实属意外中的意外。
从最初的三两次意外碰面，到在網络上的聊天，天南地北、性格爱好都南辕北辙的两個人渐渐熟稔。周末偶尔被允许上網时，齐语杉常常会跟這位远在另一個城市的朋友聊聊，或许是由于距离，或许是由于周昂独特的爱好，往日裡沒法对身边同学倾吐的话，有时在跟周昂聊天时，不知不觉就說出了口。
或者，她也会看周昂发在空间裡的那些自拍，有的是非主流式嘟嘴卖萌，有的是cosplay各种动漫人物，清一色的女装打扮，雌雄莫辨。无论能否欣赏，她都非常钦佩這個同龄的男生顶着世人不理解的目光追求爱好和表达自我的勇气。
可对上秦放，齐语杉的心情就沒面对周昂时那么轻松了。
尽管她和秦放同一所学校出来的，但齐语杉一点也不了解這位曾经的同桌。
哪怕這学期以来，他仿佛变了個人似的，居然开始埋头学习了，她站在他面前，总還是觉得与這人隔着厚厚的无形屏障。
两人打了声招呼，只說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秦放就打算离开。
齐语杉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脑海中的想法漫无目的地发散。
都這個点了，一般人要么去吃饭要么回宿舍楼了，這裡虽然离礼堂近，可却和小卖部、食堂的方向相背，秦放往這边走是打算去哪？
刚刚她過来的时候，似乎看到秦放准备往礼堂方向去。
她突然灵光一闪，从身后迟疑着叫住他：“秦放，你是……要进去礼堂嗎？”
秦放停下脚步，回头静静地看着她。
齐语杉渐渐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大胆问道：“明天市裡要举办教师比赛，到时候就在那裡举行。我們刚刚提前去布置完会场，你要去那裡做什么？”
秦放沒說话，但她知道，向来冷漠不关心他事的人突然反常，必然要有大的行动。
齐语杉抿了抿唇，坚持追问道：“明天的比赛会有电视台来直播的，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特意加重了语气，颇有种秦放再不老实交代她就要跟老师打小报告的架势。
对面的男生却突然笑了，他乌黑的眼眸却平静如昔：“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告诉你也无妨。”
两人一起进了空无一人的礼堂，打开电脑插上一個黑色的u盘。如果唐秋此刻還在這裡，一定能认出，那就是当天她潜入白素双家所带的那個。
手持拍摄画面虽然模糊，但仍能清楚地看到画面上的人正在用力踩着脚下的小生命。
齐语杉先是脸色惨白，坚持了沒几秒就开始不断干呕，晃动的画面上虽然沒有露出人的脸，但她也是实验中学出来的学生，已经从声音和体形中认出了那究竟是谁。
秦放站在她身旁，看她抓着讲台边沿慢慢平复下来，才道：“我想看了這個，你应该不会再拦着我。不過就算你想跑去告诉老师，我也有别的办法。”
他并沒有夸大其实，即便齐语杉阻拦他，他照样還有别的办法让白素双的罪行公之于众，就像他特意设计出了這样一個场合等着她一样。
齐语杉素来聪明，渐渐冷静下来后，很快猜到了秦放想做什么。
她垂着头過了好一会才缓慢道：“……你现在进去动手脚未免太早了，下午教师還要彩排，一定会检查课件的，至少要等傍晚结束后。”
决赛名单裡有几名一中的老师占了主场之便，肯定会来简单试讲。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白素双本人。
秦放点头道：“我知道。”
齐语杉垂在身侧的手抬了起来，举起手裡的东西：“這個硬盘裡，是明天比赛老师们准备的课件拷贝，但這样的比赛肯定還会有备份，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或者有修改，老师们也可能临时在后台进行更换。”
這下秦放终于微微有些讶异了，才道：“……這些都是我趁人不备偷偷溜到后台做的。”
言下之意是，即便事后有人追究他也不会牵连出她。
齐语杉這会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她认真道：“那你总要真的能混进后台才行。你要做什么，我不想管，但是關於那個u盘裡的內容，从我看到的那一刻起，就沒有理由再置身事外了。”
秦放也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确定她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后，也沒再出声拒绝。
两人达成某种无需言說的默契后，总算少了一点那种生疏又客套的感觉，气氛渐渐缓和。
齐语杉小小地舒了口气，看着秦放又迟疑道：“现在我們也算是共犯了，我可不可以问你一個問題，为什么……”
他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齐语杉想问，這個u盘究竟是从哪裡来的，他是从什么时候盯上白老师的，以及他明明可以直接把u盘交给学校，为什么還要大费周章要以這种方式揭露白老师的罪行。
然而秦放只是平静道：“沒有为什么。”
齐语杉明白他不想說，也聪明地不再追问了。
……
“白老师，马上就要轮到你上台了。”
正在后台低头默背稿子的白素双听到声音后，转头一笑：“谢谢，我知道了。”
她转头站在镜子前，踌躇满志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决赛的這一刻，沒想到這么快就来临了。
一中师资力量雄厚，裡面多的是名校硕士、优秀海归，像她這样只有几年教学经验，還只是普通师范类学校毕业的新教师，能在初赛中刷個脸都已经不错了，能进到决赛，几乎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故而当初在收到短信的那一刻，白素双顿时跳了起来。她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這样的运气，居然能一次就进入决赛。等冷静下来后，她才想到，這或许不是运气。
想来那人在背后也一定为她费了不少心思，說不定，這就是他给她的补偿。
无论怎么說，白素双知道，這是一個不容错失的机会。
秦家的事既然暂时不顺利，可以先放在一边，等以后她可以慢慢想法子，但是這么好的机会可不容错過。就算她不能拔得头筹，能在电视上露個脸也是好的。
這段日子以来，学校裡有些人颇有些微词，私底下都在传她不知托了哪门子关系，才能撞上這露脸的大好机会，可白素双都假装沒有看到她们异样的眼神，全心全意地为迎接這一天做了充足的准备。
她转身对着镜子仔细地检查自己的仪容。
新剪的刘海遮住了额角，厚厚的粉底勉强盖住了侧脸尚未痊愈的伤疤，但在闷热的后台這裡，才一会的功夫就皮肤隐隐有些发痒，让她想伸手去挠开。
然而台上的主持人已经念到了她的名字，白素双极力忽略掉這细微的不舒服，转過身去，脸上绽放出最真诚得体的笑容。
她要以自己最好的形象迎接這场比赛。
白素双上台，灯光打過来，她面向下方的评委和摄像机微笑。
這一刻，她忘掉了那些在高跟鞋下颤抖的可怜生命，她只是家长学生交口称赞的好老师。
她滔滔不绝地讲着，自觉今天状态前所未有地完美。
刚刚结束了一小段演讲，白素双稍一停顿，微笑着按下手中的遥控器，正准备熟练自如地讲出下一张ppt的內容时，却冷不丁听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還伴随着几声凄惨得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让你叫！踩死你！踩死你！”
那快意歹毒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在偌大的礼堂不断回荡着。
作者有话要說：更晚了，外出回来先睡了一觉才爬起来，总算赶在十二点前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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