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庐江两闹(其之四)
這裡有四名高手,夏尝笑沒有把握一次对付這四個人,但是却有把握对付张泽生派去引来“红衣姑娘”的那個人。
夏尝笑想到此处,心想此事大概可行,唯一可能出問題处就是自己不知那赌坊“锈铜坊”的所在,但是即使如此自己稍后用“伏粪神功”消去气息后悄悄从這伙人旁边走开,再以炼技一途威能加强脚力,当可先一步回城中问出。
或者返回花子弄,先去汇合了“三悟心猿”孙游者還有其他两人,這样双方高手人数上不止追平,這四個曲道门的人身手未必能赶上“三悟心猿”,战力方面则是压倒性地有利。
夏尝笑選擇了前者,因为這個姓张的帮主所說不假的话,引来“红衣姑娘”之事此时說不定就已在进行,這边的人尚未动身只是欠缺一個信号。
他刚要尝试,那位曲道门的首脑“上师”就又开其口:“张帮主既然已经做好安排,那我們不是该到城南门之外伏着,好等那位贵帮兄弟把那红衣姑娘诱出?”
张泽生道:“上师所言极是,那我們這就分成两股……向庐江城东城门而出。”
东城门?
夏尝笑心中顿生疑惑,眼看那位胡子灰花的“上师”洪道人也马上发出“嗯?”的奇异之声。
张泽生一笑,淡然道:“上师也许不清楚庐江城,庐江南城门之外,并无处附近的城隍庙——该在东城门外才有。
刚才之所以說在南城门,只是怕地方不够隐蔽,隔墙有耳。
当然因为两股即使分开,也是由我或者舍弟铨生带领,等到大家从這处离开,說不定要大家去的也不再是城外的城隍庙了,或者是城南门外的亭子,城北门外的驿站也說不定。”
洪道人此时笑得颇不客气,口中也是带怨道:“张帮主果然心细,只不過這样一而再信口开河,显得信不過我們曲道门。
张帮主,我不妨交個实底,凭老道的耳目功夫,若隔墙有耳,此时只怕已给老道抓出来了。”
张泽生哈哈一笑道:“既有上师這般說法,那哪裡還有不放下心来的?
只是本帮做事求個谨慎,想来总也不错。
等到红衣姑娘在各位面前现身,上师自然知道小人的诚意。”
這家伙……
夏尝笑再次确定,這個名叫张泽生的虽然武功看起来沒什么出众之处,在别的方面却不可不防。
张泽生刚才一度信口开河,他手下的帮众对他作风所知更深不会出口驳他,夏尝笑却落下一個疑处来。
如果夏尝笑真是范“大饭头儿”請来的人,是否该不知城外只有东门之外有座城隍庙?
夏尝笑认为此疑点虽然自己可以出言狡辩,但是却会让自己在曲道门這四個高手心裡落下怀疑,路上也更难动手。
這也未必是這個张泽生的所存的真实目的,因为這几句之后,张泽生也未实际拿這個可疑之处来问夏尝笑,而是把這個马虎眼打实。
夏尝笑不像這种人一样玩心眼,此时心中再次改变计划,宁要冒险也要先随這群人看到那“红衣姑娘”再說。
不然夏尝笑纵然成功神不知鬼不觉走脱,城裡是不是真有個“锈铜坊”,甚至是不是“红衣姑娘”已经落入他们帮的手裡,再故布疑阵,都還不好說。
夏尝笑不敢妄动了,只是他对计划的信心已经动摇,完全不知道事情将会如何发展。
张泽生也沒有再往夏尝笑那面多看,他的神情镇定自若,說不定心裡還藏着更多的安排。
夏尝笑的谨慎确实发生有用,庐江城裡倒是真有“锈铜坊”,只是藏真心却并不是在這裡耍钱,而是在另一家“挂玉坊”代人落注。
在夏尝笑潜进泽生帮這次密会的时候,藏真心依昨天的样子再到“挂玉坊”,她仍是先自己赢下几场,再做個闲客想要找有沒有人想要她代为落注。
藏真心只打算在這裡多耽一天,如再等不到消息,或许再去城裡另一间“锈铜坊”尝试一次耽個半天,再不然就只好先回到“如斯园”去。
她可沒想到,就好像之前在建安城裡时“呷财赌坊”看她大赢特赢之后看不惯一般,這“挂玉坊”的老板也很快看她不惯。
开赌坊毕竟是要弄钱的,给這样一個客人搅局到让作荷之人出千也不能通杀,赌坊的东家如何能忍?
“挂玉坊”的东家不像那位“四爷”一样好脾气,虽然出于面子也是請了装作闲人的一個莽汉来闹藏真心,却在诱她踏出赌坊后就亲自现身,在赌坊外一個小巷子就直警告她不要再踏进“挂玉坊”来。
“挂玉坊”的东家肥肥胖胖,說话也颇粗俗,嘴裡自然吐不出好词来,藏真心费了好大力气才压住性子沒有当场和他以及他的护卫打起来。
事既已如此,藏真心带着一腔火气也只好自己走掉,等到看不见那個胖子东家和几個护卫,她才一脚踢开一块路边的碎瓦撒气。
“莫名其妙!”
藏真心自言自语,她不自觉用了秦隽的口头禅,一用之后才觉得這四個字真是妙得恰到好处,世上很多事情真的“莫名其妙”,难怪秦隽這么爱用這四個字。
她心性本来不错,只抱怨一句便觉得海阔天空,想着和這种开赌坊却赔不起的人计较什么,怨怒顿时全消。
就在這时候,正有一個稍哑的细声钻进藏真心的耳朵裡来:“姐姐……女侠姐姐……”
藏真心循声看去,见是一名穿着邋遢的少年,這少年又矮又瘦,要不是身上衣裳都還完好,藏真心真要以为是名小乞丐。
“小弟弟,你叫我啊?”
见藏真心问起,那位少年才以一种释然口气道:“這下好了,我還以为女侠姐姐听我不到。
女侠姐姐一定就是在旁边那個赌坊裡代人落注的仙子咯?”
藏真心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小弟弟从哪裡听来的?”
這少年眼神闪躲,答得倒是清楚:“我爹亲……我爹亲說昨天有位红衣仙子一样的女侠替他落注,他才沒能把钱全都输掉。”
藏真心一想,昨天她替人落注到不赚不赔,這种事好歹也帮了七八個人,却沒能从這少年长相上看出昨天哪個是這少年的父亲。
這少年却不是来替父道谢的,居然是开口来求她:“女侠姐姐如果真是……就請……請再帮我家一次。
昨天我爹亲虽沒赔钱,却也沒能赢到赔我家债主的钱,我家债主扣了他在城外,說是今天要不還這钱,就把他丢进枯井裡去!”
藏真心一听眉头一皱,她平生颇看不上這种要人命的讨债方法,于是问道:“你爹爹還短了人家多少钱?如果数目不大,我确实可以替你還上,只要你爹爹当面答应我从此不再赌了。”
“那、那自然是好的……他短了……”這少年此时显出奇怪之处,他居然好像不知道父亲欠人多少钱,想了半天也不說個数,反而道:“……啊,对了,那债主特意叫我交待一句,說他姓秦。”
秦?藏真心一听之下便多少有点激动。
這少年看藏真心表情有所变化,居然也露出高兴的神情,补充道:“那债主是個颇俊的大哥哥咧。”
莫非是秦隽听到自己风声,用這拐弯抹角的方式来邀自己相见?藏真心心中更喜,刚想问這少年更多细节,却眉头一皱。
她看出這少年的眼睛实在不老实,居然像偷偷打量自己的胸、腿、袖子、脖子,只是她看過去這少年才眼神闪躲移开。
這实在不是位老实的小鬼,秦隽怎么会找這种人来传话?
藏真心因此心中有疑。
藏真心平日所穿虽是一袭红衣,却比寻常女子裹得很紧,她总是选那种窄袖成衣,和寻常人所說“劲装”无异,像是脖子、袖子這两处是难得露些肉的地方。
這小鬼自然是张泽生安排来诱出藏真心的人选,别看他年仅十岁,却人小鬼大,早早跟着泽生帮一群浑人胡混,這次也要张泽生答应他“事后第一個拿這红衣姑娘尝尝鲜”才肯做這件事。
所以藏真心刚有点上钩的意思莞尔一笑的时候,這小鬼只觉得這女子美极了,已经在畅想事成之后的甜头,眼睛也就去盯那种他在意的地方。
藏真心看回来,這小鬼生怕自己露出什么马脚,马上支支吾吾道:“那、那……我們這就走吧。”
藏真心轻喃一句“莫名其妙”,心中已经在想秦隽是不是处境很差,才会只找得到這种不正经的小鬼来帮忙?
這小鬼却给這声“莫名其妙”吓得不清,脸色稍变,道:“女、女侠……什么莫名其妙?难、难道你不肯帮我爹亲?!”
這两句声音也已窜高,藏真心听到后反而一笑,道:“沒什么,你既然想要姐姐帮忙,還不尽快带路,先让我去见见這位‘债主’?”
這小鬼结结巴巴道“好、好”便转過身去,再不敢回头看藏真心一眼,怕自己管不住眼睛再给看出破绽来。
其实藏真心心下已经明了大半,如果這小鬼正是秦隽所派来,怎么可能会沒听過這秦隽一天怎么也說上几十次的“莫名其妙”来?
有人想要骗自己上钩,這倒是一桩险事,藏真心心裡已经在想是不是旁边伏着其他人,自己若不上钩便会发难?
既给人盯上,這個龙潭虎穴怕是自己不想闯也要闯。
小鬼头儿走在前面,藏真心偷偷丢了两枚铜钱当做掷杯茭,這两枚铜钱落在土地上一正一反,倒是显示了一副“圣杯”,暗示此行总是可行。
藏真心因此多少安心,便随着這個小鬼头儿而去。
小鬼头儿在前,藏真心在后,眼看着两人就要走到庐江城东门,藏真心心又开始有些担忧,她想着這时再出口问一句也不为過,于是开口问道:“我們這是要往哪裡去?”
小鬼头儿更不敢回头,支支吾吾道:“城、城东门外城隍庙往西南三百步,那裡有处荒废的井,就在那处……”
藏真心知道自己问不出更多,只好信铜钱掷杯茭的结果,希望到时不会凶险到自己沒法应对。
张泽生真正安排的动手之处果然也不在城隍庙。
這一天,庐江城裡另发生了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
這事对庐江城其他人完全不是大事,可对花子弄来說是件天大的事。
范“大饭头儿”回返花子弄后,马上就要安排人稳住秦隽、言笑酬和孙游者……他甚至忘了随孙游者来的還另外有個人。
不過那不再重要了,這位“大饭头儿”還忙着安排拖秦隽等人之事,花子弄闯进来一群打架醉汉,一路打到這位“大饭头儿”的面前来。
范“大饭头儿”也是地头蛇,哪裡肯容别人在自己地盘放肆?所以他亲自跑去叱骂這群醉汉。
谁料這群醉汉借醉闹事不說,越凑越近把范“大饭头儿”围在当中,叫花子们一下急了,赶紧就去打這群醉汉。
這群醉汉人被打跑了,可他们散去之时叫花子们才发现“大饭头儿”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捅了两刀,一刀在背上一刀在右腰低处,醉汉散走时這位“大饭头儿”也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出气多进气少。
這动静惊动了孙游者、秦隽和言笑酬。
言笑酬摸了摸大红鼻子,和秦隽交换一個眼神。
秦隽则是点了点头,他同意言笑酬的看法,低声对孙游者道:“有人想引我們离开花子弄,你那同伴怎么還沒回来?”
孙游者低声冷漠答道:“老夏他是一本正经的人,他沒回来說明确实在别处发现了事情……你看這位‘大饭头儿’的后腰。”
叫花子们检查范“大饭头儿”的尸身时候把人翻了過来,孙游者正好看见范“大饭头儿”的背后腰带裡给人别进去色纸,孙游者相信這說不定就是跟踪范“大饭头儿”而去的夏尝笑偷偷留下。
其实夏尝笑留下的色纸早就给人弄掉,這半张色纸乃是刚才那伙儿杀人的醉汉塞进范“大饭头儿”的后腰,比孙游者留下作为线索的那一小块可要大得多。
這群醉汉确实有两個目的:杀人,以及引诱花子弄裡疑似“口舌至尊”的人行动。
這其中每個细节,都出于泽生帮帮主张泽生的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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