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父子纠结
大夫人扶了额头,抬眸看唐俊,目光有些迷惘,唇边却掠過一抹嘲讽的笑意:“五弟你這是跟嫂子参禅呢?嫂子不過是個凡俗女子,沒有那么高的境界。”
唐俊低眉,微微笑了笑:“小五只是劝大嫂莫要着了相而已。有些事情還是放在心裡的好,人心虽小,却一定要给自己留一块地方出来,用来放一些丢不开、抹不掉、抵死纠缠着你的东西。哪怕让它发霉发烂、流出脓血来,也只有這块地方会被污浊。其余地方,该风光的還得风光,该尊贵的還得尊贵……大嫂你說是不是?”
大夫人听得发怔,看着唐俊的目光渐渐沉淀、渐渐带了一丝幽深之意。然后笑了,尽管是苍白的笑容,那笑容看来却有了些神采:“五弟果然是聪明人,嫂子早该跟五弟讲讲肺腑之言了。五弟讲得字字在理,看来是我太沉不住气了。”
唐俊抬眸看她,眼裡带着尊敬与怜惜,就像面对自己的亲姐姐一般:“小弟感念大嫂一直以来的眷顾,若大嫂有任何难处,只要用得着小弟,小弟赴汤蹈火都在所不惜。請大嫂记得,小弟永远站在大嫂這边。”
大夫人宽慰地道:“五弟,你比我自家兄弟都要贴心。嫂子谢谢你,以后,嫂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唐俊站起来,向大夫人躬了躬身道,道:“不打扰大嫂了,大嫂好好休养,小五告辞,改日再来看望大嫂。大嫂若有事,只需吩咐丫环通传一声,小五一定随叫随到。”
大夫人点头:“好,你去吧,多来走动就是。”
唐俊应声离去。
从后院出来,经過花园,唐俊远远地看见唐傲扶着龙雪衣,沿着花径慢慢走来。即使隔着远,也能感觉出他的动作、他的眉眼有多温柔,与平日在门徒面前那种不怒自威的样子完全不同。
而龙雪衣那身梨花白的斗篷衬着她窈窕的身影,看来宛如月中仙子,美丽而缥缈。
她在笑,笑得恬静而幸福。那种笑,会让人忍不住妒嫉,妒嫉她对生活的满足,无欲无求的淡泊。
他听见他俩說說笑笑,声音十分愉悦。他慢慢握紧拳头,深呼吸,感觉胸口有针扎般的疼痛。
可是他面上不动声色,而是迎上去,温和而谦恭地笑,弯腰行礼:“大哥,雪衣嫂子,小五给你们道喜了。”
“五弟,去看過你家大嫂了?”唐傲随口问了声。
“是,小五正要回去,恰好遇到大哥与雪衣嫂子,上来问個安,便告辞回府了。”
“去吧。”唐傲颔首。
“傲哥,你将此事告诉五爷了?”龙雪衣薄嗔地看唐傲一眼。唐傲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笑道:“怎么?有了這天大的好事,還不许我传扬出去?”
“都多大的人了,還這么沉不住气。我這個年纪怀胎,還不知道孩子留不留得住……”
“不许胡說!”唐傲急道,“不许說這种不吉利的话,我要你和我的孩子都平平安安的。”手中用力,将龙雪衣搂紧些,像搂着一件稀世珍宝,喃喃道,“雪衣,你不知道,我有多想补偿你,为我当初的错误赎罪。我不要看你再受任何苦、任何委屈了……”
“沒什么苦,沒什么委屈,一切顺其自然。老天爷是公平的,好人一定会有好报,我始终相信這一点。”龙雪衣淡然微笑,轻轻握住唐傲的手,“我好多了,头也不晕了,不用扶着我,我想自己走,每一步都自己走。”
唐傲心头微微一震,听出龙雪衣话中有话。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内心却有着无与伦比的坚强。她就象一株寒梅,开在冰天雪地裡,分外妍丽。
回到秋思阁,唐玦已经走了,龙朔迎出来,道:“老爷,朔儿有些话想单独跟老爷說,可以么?”
龙雪衣见他主动找父亲說话,心中甚感欣慰,便先上楼回房了
唐傲到龙朔屋裡坐下,龙朔奉上茶来,恭敬地站在唐傲面前。看到唐傲脸上洋溢的喜悦,他觉得心裡暖暖的,仿佛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蓦然将他们之间的关系拉近了。
他紧抿的唇边不觉扬起一丝笑意,看着唐傲,有些出神。
唐傲有些意外,难得看到儿子主动对自己微笑,這笑容看起来那么好看,就像冬日裡破开冰层的一缕阳光。
他轻轻拿杯盖拂开水面飘浮的茶叶,问道:“不是有话要說么?說吧。”
龙朔這才回過神来,站直了身子,漆黑的双眸认真地注视着唐傲:“朔儿想求老爷一件事。”
“什么事?”
“让娘与朔儿一起搬到西园去,好么?”
“为什么?”唐傲略一皱眉,与儿子对视。他看到龙朔的双眸变得很深,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他心裡又有了那种感觉,這個儿子,真是让人看不透呢!
“朔儿想保护娘与娘腹中的胎儿,朔儿不想他们出任何事。”
唐傲心中陡然升起不快,這孩子這么說,分明是不信任我。我都已经派了影卫保护雪衣,我自己更会尽一切力量,细心呵护他们母子。可他還是不放心,說到底,他是对夫人、对我存着敌对、怨恨的情绪。他這样杯弓蛇影、草木皆兵,只会把大家的关系弄得更糟。
這样想着,他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在担心什么?”
龙朔怔了怔,不好說出心中的怀疑,只能避重就轻地道:“娘在這边只有一個豆蔻照顾,朔儿怕她照顾不過来,万一出什么岔子……”
“难为你想得周到,为父会增派丫环過来照顾你娘的。”
“可是……”龙朔沉吟,暗暗措词,“夫人和小夫人她们都不待见我娘,娘现在怀孕期间,最忌心情抑郁。若是再像今天這样,夫人拿话刺激娘亲,娘和她腹中的胎儿都会受影响。”
提起這点,唐傲就想到龙朔害大夫人跌倒的事,刚刚压下的怒火又被吊了起来,沉声斥道:“你为人子者,怎敢妄议长辈的不是?就算你从不把夫人放在眼裡,至少她還是唐府的主母,是你名正言顺的大娘。纵然她有不是之处,也自有为父教训,岂容你冒犯?你若是個懂事的孩子,就该理解你娘的难处,還有夫人的苦衷,想办法从中调停。可你现在分明是雪上加霜,把事情越弄越糟!”
龙朔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见他一脸抗拒的表情,唐傲更加郁闷,吩咐道:“搬到西园后,你与玦儿每日過府来向夫人請安。你要把她当成自己的母亲,晨昏定省。”
龙朔一震,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不!朔儿做不到!”
“你說什么?”唐傲啪的一下把杯子拍在桌上,怒目瞪着龙朔。
“恕朔儿不能从命。”龙朔低下头,避开父亲严厉的目光,口气却是从未有過的坚定。
“你再說一遍。”唐傲盯着儿子,眼睛裡的危险气息越来越浓。
龙朔咚的一声跪下去:“請老爷收回成命,朔儿不愿!”
唐傲猛地伸手擒住儿子的下巴,迫使他抬头面对自己,手指用力。龙朔只觉得下巴剧痛,却无法摆脱唐傲那铁钳般的手指。他忍着痛,无所畏惧地看着父亲。
“胆敢违抗为父的话,谁给你的胆子?”唐傲压着声音咆哮,气得手足发冷。
這小畜生,真是比牛都犟。我只想让你改善一下你与夫人之间的僵局,也好缓解你母亲的压力。可你就這么死心眼、硬脾气,怎么也不肯低头。你就那么骄傲,那么瞧不起为父,瞧不起這個家,丝毫不愿为這個家做点什么?這些年,我给了你和你母亲最大的自由,可我要管理這么大一個家,我要调停各方面的关系,你怎么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为我做点牺牲呢?
夫人现在病得越来越厉害,脾气也越来越坏了。真怕她這样开了头,就一发不可收拾地与你母亲纠缠,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我若责备她,只会加深她的怨念,他会觉得我在偏袒你们。而你,却是可以用诚心去感动她的啊。为什么,你就偏偏不肯有半点让步?
龙朔低垂着眼帘,紧抿着唇角,用沉默去抵抗父亲的怒火。
唐傲被他那种样子激得更怒,猛地站起来,一甩袍袖:“跟为父去书房!”
龙朔应了声是,跟唐傲到他书房中,默默跪下,知道自己逃不了一顿打,却不愿为自己分辩或求饶一句。
唐傲屏退侍卫,从书桌抽屉裡拿出一块板子,命令龙朔:“到为父面前来。”
龙朔膝行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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