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奏折 作者:鬼屋夜游 奏折這东西,从派什么用来說,可以简单的分为记叙文和议论文。譬如哪儿遭個灾受個难的、被人攻了城拔了寨的,都可以用记叙文的方式来写,什么時間、什么地点,发生点儿什么事,如今怎么样,想請朝廷拨粮還是减税,又或者派点儿人马来增援,只要把事情和意愿写明白就行。至于写的好不好,那属于個人文辞修养,无关大雅,毕竟能看明白就行。 而如果想发表点儿什么观点,又或者议论点儿什么事儿,那就得写议论文了,论点、论据、证论详实,有起有承,直抒胸意。至于看奏折的人采纳不采纳,那基本就是两說了。嗯,這個貌似比记叙文难写,文笔要求高,属于写不明白就把自己套进去的活儿。 荆州這档子事儿,该怎么個写法儿呢?這得动动脑子,记叙文怕是過不了关的,为什么?這還不明白?李忠写過了啊!他写這类东西拿手,肯定详实的一塌糊涂,你說李大帝从头到尾都知道的事儿,還有兴趣再看一遍? 說白了,如今這事儿,李大帝要的是一個冠冕堂皇的方案,一個既能在百姓面前树立朝廷形象,又能在百官面前起到杀鸡骇猴效果的方案! 为人下属的,得猜透领导想要什么,否则吃力不讨好,怎么干怎么错! 既然干了活儿,无论是领导想看到的,還是像我這样中奖撞上的,无论是好差事還是烂差事,最重要的就是一個首尾相顾,干完了,再总结总结,让领导知道這事儿好处在哪儿,坏处在哪儿,后面打算怎么收尾。說白了,就是自己拉屎自己擦屁股。這属于很重要的态度問題,一個好下属的必修课――学会怎么不给领导添麻烦!前后给弄清楚了,让决策权在手的领导批個“已阅,可行!”那這下属的工作就算做到位了!要是一天到晚想着让领导动脑子花功夫帮你擦屁股,嘿嘿,简单說一句,属于老寿星上吊――活腻了!二十一世纪的领导都這样,這属于套路活儿,必会! 咱這回又搞掉一個李大帝的亲戚,呃……为什么說又,因为掰指头算算,前前后后,阴差阳错栽了我手裡的人有几個?先是太子李承乾、后是吴王李恪、跟着是魏王李泰、如今轮到荆王李元景,這不是儿子就是兄弟的,全倒了!如果算上他女婿驸马都尉柴令武、房遗爱、女儿高阳公主、妹夫薛万彻……指头掰完,眼泪下来了!還都是我干的?! 這日子沒法儿過了!算了,乞骸骨、告老還乡吧! 得仔细琢磨琢磨! 笔提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来,提起来再放下,来来回回几次,眉头是越皱越紧,這奏折怎么想都沒法儿写啊! “大人這是怎么了?”赛貂蝉一边儿看着我问道:“换了别人,立這么大功劳,還不得欢天喜地的?您怎么到像是犯了事儿一样。” 抬眼看看她,苦笑一下,這丫头虽然是個妖精,但思维還属于常人模式,沒切换,咱不能怪她。 站起身,拉着赛貂蝉的手,笑了笑道:“既然你是我的人了,我也沒什么可跟你瞒着掖着的,這奏折不好写啊!” 拉着赛貂蝉一路把怎么收拾太子李承乾、吴王李恪、魏王李泰加上驸马都尉柴令武、房遗爱、高阳公主以及薛万彻的事儿像說故事一样說一遍,然后看看赛貂蝉道:“换了你是陛下,你這么多儿子、女儿、亲戚的都被我收拾了,你說,你能对我沒芥蒂?能不想着怎么拾掇我?在别人眼裡我這官儿是当的挺风光,可我這裡……”說着拿赛貂蝉的手放了自己心窝上:“苦啊!” 我這人属于跟老婆藏不住事儿的,有啥說啥,在我看来,自己老婆儿如果都不能坦然相对的话,這人活的得多累啊!而跟赛貂蝉一夜夫妻之后,我很自然而然的就把赛貂蝉当成了自己的老婆……呃……之一。 赛貂蝉一路很认真的听着,听到惊险处,偶尔会瞪大眼睛或者掩嘴,等最后听我說完,看看愁眉苦脸的我,她轻轻用手把我皱起来的眉头抚平,然后摸摸我的脸道:“真沒想到,你会对我說這些心裡话。” 笑笑,然后道:“這裡除了你,谁還会听我說這些心裡话?”我摸摸她的小手道:“如今知道我算是坐在刀山火海上烤的人了吧?怎么样,昨晚的事儿,后悔不?” “不后悔!”赛貂蝉靠进我怀裡摇摇头,紧紧搂着我的腰道:“京城裡的陛下怎么看你,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我眼裡,你是個好男人,好官儿。比我這些年见到的那些官好一千倍,一万倍。如果沒有你這种官儿护着、帮着,你让我們這些小百姓去听谁的?去信谁的?朝廷裡的事儿,我不懂,但我知道我們百姓心裡都有杆称,谁重,谁轻,都清楚明白。能成为你的女人,那是我的福分,无论将来如何,我這心裡只有欢喜。這個,谁都不能改变!” 轻轻摸着赛貂蝉的背,很感动,也很安慰。一時間,心绪飘飞,飞回了远在千裡之外的长安,红儿、雁儿、双儿,還有我的小云裳、小月瑶,你们可都還好嗎? 写吧!沒啥大不了的,事儿就這些破事儿,李大帝爱怎么看怎么看吧,我還就這么干了!反正咱草根出身,說白了草根一個,有官儿沒官儿的也不在乎,大不了回家种地去!凭我如今的名声和人脉,想杀我,他李大帝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才行! 五天后,荆王李元景战陨的消息终于被派去剿匪的府军带回来了。好!一面下令全城缟素致哀,一面给奏折写好! 《請降官爵疏》,就這個了!一回生,二回熟,咱還就写這個拿手! 编故事嘛,给李元景包装包装,一個急公好义,一心为民的王爷,听說荆州闹山贼,怒火中烧,义愤填膺,拉扯了一帮所谓人民父母官儿的大小官员,率领五百府兵进山剿匪去了。一路惊险,一路坎坷,最后以身为饵,分兵包围,引诱山中狡猾万分、凶恶残忍的山贼决战。一战而成就荆州太平。自己身中数十矢仍挥剑高呼:“杀贼!”,够英勇,够壮烈了吧。辖下官员在如此英勇的王爷带领下,各個奋勇,人人当先,与山贼展开殊死搏斗。激战结果是王爷及一众荆州官员与五百山贼同归于尽,荆王至死仍拄剑屹立于山头,遥望长安,最后的遗言是转告李大帝:“臣奉命牧守一方,竟有山贼出而扰民,若不灭之,无颜以见陛下矣,今虽身死,然贼亦尽灭之,幸甚!幸甚!” 够催泪,够体面吧! 罪臣李逸,适逢其会,但未能给荆王爷建言献策,以致荆王爷战陨群山之中,尸位素餐,玩忽职守,有失职、失察之罪,不惩难平众怒,无以显国法之威严。且逸,才不堪用,行不守矩,实难当大任。自感惭愧,不敢再给陛下添麻烦,故請乞骸骨,告老還乡。望陛下降天恩准之。 一份奏折,写的跌宕起伏,催人泪下。成功塑造了一個英勇果敢但时运不济的王爷。哈哈哈,這故事写的挺有意思啊! 自己差点儿笑喷了,弥留之际,赶紧用火漆给奏折封了,然后找個黄铜信筒一塞,找李忠,八百裡加急,送长安去! 该干的干完了,对外的口径也统一了,咱就带着赛貂蝉游山玩水去咯,至于全城缟素的荆州城,呃……管我什么事儿? 长安城,上河苑。 李大帝带着太子李治一路座驾就来了。 长孙皇后和晋阳公主李明达迎驾之后,陪着李大帝和李治在后花园用茶。 “看看吧,指望這個李逸太太平平的,還真是奢望!”李大帝好气有好笑的从袖子裡掏出一本奏折,放了长孙皇后面前。 “乐休又怎么了?”长孙皇后微笑着看看李大帝。 “他怎么了,你会不知道?”李大帝看看长孙皇后挑挑眉毛:“程福之和尉迟宝琳俩都来你這儿几回了,你倒是沉得住气。” 李治和李明达暗地裡交换一個眼色,李治冲奏折呶呶嘴,李明达微微挑挑嘴角,给了李治一個安心的微笑。 “乐休做事,向来稳妥,要是让程福之和尉迟宝琳去了荆州反而会坏他的事。”长孙皇后笑笑,抬手喝了一口茶,看看李大帝道:“這個,可是乐休的奏折?” “這不放着呢!”李大帝吐了口气道:“荆王率领一帮荆州府的官员跟山贼都同归于尽了,剿匪的五百府军居然毫发无伤,這等荒唐的奏折亏他写的出来!” 长孙皇后拿過李大帝放了面前的奏折翻开细细看了看,這嘴角的微笑是越来越明显,到最后居然掩嘴笑了起来。 “亏你還笑的出。”李大帝看看长孙皇后,摇摇头,最后竟然自己也又好气又好笑的乐了。 “乐休写的明白,荆王是以身做饵,想分兵引山贼出来,围而灭之。可惜山中雾大,府军行军有所延误,加上山贼狡猾,提前出击设伏,所以两边儿沒接应上。等府军到时,荆王已经率领一帮子人跟山贼同归于尽了。要說战场之上,情况瞬息万变,偶有失策,在所难免。倒也說的過去。”长孙皇后给奏折放回案子上,无可无不可的笑道:“何况以乐休当时的处境,能想到這种招数来重树荆州府在百姓中的威望,這才难能可贵。最重要是乐休這差事做的暗无声息,动静也小,前前后后全是为社稷安定着想,這份良苦用心,陛下难道看不出来?” “哼!”李大帝道:“知道是知道,可這么大的事儿,他小子连個招呼也不打就做了,可有将朕放了眼裡?” “如果乐休跟着程福之他们回京,再给這事儿报告了陛下,陛下您打算怎么办?”长孙皇后正色看看李大帝道:“薛万彻带的五百人被乐休带着几十個山蛮宰了,這事儿瞒得了多久?要是让荆王有了察觉,這事儿得拖了多久才能平息?陛下您久经战阵,自然知道时机稍纵即逝的道理,要我說,這满朝文武裡,有這份胆量和魄力,敢凭着一己之力抓住這时机趁热打铁的人,除了乐休,還有何人?”說完长孙皇后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說道:“我看陛下生气,怕是气在乐休最后那句請乞骸骨,告老還乡吧?” “噗嗤!”旁边儿坐着的李明达捂嘴笑了。 为了方便下次访问,請牢记,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