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同生共死再逃
死這個字兒從西鏡嘴裏蹦出來掉到地面,也不過就是眨個眼的瞬息。結界外的風還未起,寒霜未退,連結界上面裂出的蛛網紋路也沒來得及在多增一筆,初息卻覺得彷彿了歷經了幾世。此前那種讓人生不如死的頭疼像是要淹沒她的洪水一樣,一點一點侵過四肢和內腑。畫面和聲音在她腦內刺出最尖銳的疼痛,冷汗不等醞釀染透她全身,眼前的事物開始模糊,身體有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結界外的西鏡一邊往“弒神陣”的方向看着一邊着急的催促:“初息你聽我說,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我們要趕快走,不然等她們追上就來不及了!”
初息無意識地,如蚊子一般哼了一聲:“不可能”
“你說什麼?”西鏡聽不清,遠處“弒神陣”裏閃過數十道的暴雷,她皺眉想要衝進結界裏直接將人帶走。即便是佈滿裂痕,西鏡靠近結界的時候依舊被上面的神威給震了回來。
結界發出錚錚鳴音,像是在警告擅入者好自爲之。
初息被罡氣發出的聲音拉回一絲意識,儘管疼痛不減,但至少眼前的世界變得清晰起來,她不信西鏡說的,如果玄翎真的死了,她一定會有感覺。想起昔日西鏡種種,更加篤定她是想要騙自己離開玄翎設下的結界。
天空陰翳不減,初息扶着旁邊的小木桌想轉移腦殼要裂開的疼痛,她一張臉慘白卻十分冷靜地看着西鏡:“閣主說玄翎死了,那我就陪她死在這兒了。”
西鏡眉眼間焦灼的痕跡一頓,緩緩舒展開來,露出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看來你真是很喜歡那隻小鳳凰啊。”然後語鋒一轉來了些凌厲,“即便她現在還沒死透,但也不過是早晚的功夫而已。這些飛昇的老妖們想要的不過就是熾元丹而已,若你從這裏面走出來,或許還能來得及救她一命。不然……”她看着初息臉上明顯鬆動的神情,舌尖婉轉地劃過齒頰,接上後半句:“就只能看着她灰飛煙滅。”
初息心裏一緊,雖然想努力維持冷靜可呼吸被西鏡這幾句話輕易攪亂,她不能看着玄翎去死,但……熾元丹是玄翎拼力要保護的東西,她不能擅自做主拿着熾元丹去交換玄翎的性命。若是將熾元丹交出,就算玄翎能活下來,只怕是要恨足自己生生世世。
她可以不是玄翎深愛的那個人,但她不能忍受自己是玄翎最痛恨的存在。
更何況她生於妖界,又怎麼會不瞭解妖界中人向來言而無信,食過的言恐怕比她們喫過的飯還要多。
此時她最最痛恨起自己的無能,就算她想借用熾元丹的神力,也被此刻的頭痛牽累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若她也能有通天徹地的能耐說什麼也不會讓玄翎獨自一人涉險。
她一向不愛妖修,只因厭倦妖修之人無休止的紛爭,就像是一羣人登山,爲了登頂而拼盡全力,可山路狹窄崎嶇登頂之路難如上青天。同類之間扯到自己的利益勾心鬥角不說還要時刻防備着被人當做了容器奪了修爲,還有更多資質平凡的妖修在兇險的破級之境想要破級卻不得章法,就此魂飛魄散的。到最後能挺下來的不過寥寥幾人,歷劫後飛昇可選擇在妖界劃地爲王,也可脫去妖骨登天列神。可無論是哪一條路她都不感興趣,那些妖王也好,九天之上的仙神也罷,不過是換個方式苦惱着。
心不滿者,胸有乾坤也覺空。心不貪者,身爲螻蟻也知足。
初息一直這樣以爲的,可如今眼看玄翎命在旦夕之時,那種無能爲力之感生出千斤悔恨壓在她肩上,若她這幾百年裏有一絲絲的努力去修行,也不必時時刻刻都要她護着自己。
儘管弱小,但她從不是坐以待斃的人,既然情況已經遭成這樣,那麼她就算是死也要與玄翎一起。
如果……註定她跟玄翎都要死在這裏。
初息看了一眼越發陰沉的天,想要強行將腦袋裏的疼痛強壓回去。神識強撐着去探尋熾元丹的存在,可熾元丹就像石沉大海,毫無痕跡,無處可尋。初息心裏一陣焦躁地強行催動神元,額間鳳翎紅光大作,在她身上燃起一層浮火。
西鏡面色一凜:“你要做什麼!”
初息想起,從前在芙蓉閣的時候她還糾結過,這位芙蓉閣主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呢?如今想來,即使真情也是假意,情是對熾元丹的情,意是對自己這個容器的意,從未變過。就好像她對玄翎,到底是在哪個環節生出來的情,雖然她無從考究,但可以確定的是無論她多努力的規勸自己,也還是不能忘。
見初息眼中生出了死意,西鏡頓時領悟過來她想要做什麼,一掌拍在岌岌可危的結界上,帶出怒意滔天的震動:“你想要自毀神元?你以爲這樣就能把熾元丹一併毀了?你太天真了…….”話沒說完,聽見半空中十分輕的一聲冷笑。未等她擡頭,一記帶着狐臊的罡風扇了過來。
罡風凌厲,西鏡被這一巴掌扇吐了一口血,飛起裝到山壁上後歪着腦袋滑了下來生死不明。
狐妖踩着雲頭落到結界面前,打量了初息一眼,又哼起一聲冷笑:“這神君以爲用這麼個破爛罩子就能攔得住我嗎?”她手裏捻着一根連着“弒神陣”的妖絲,往鳳翎生出的結界上一彈,弒神之力被引了過來。只聽見一聲如玉片破碎的細微聲響,結界從頂端開始瓦解。
萬丈冰泉的寒氣呼啦一下子從瓦解的缺口上紮了進來,茅屋與茶具在消散之前被凍成了冰塊,初息身上的浮火被寒氣一逼,服帖在她身上只剩下薄薄的一層火光。
“你就是熾元丹?”狐妖一步三扭的走到初息面前,看了眼她身上兒戲似的浮火,擡手在她額間一拍。
鳳翎印記攸地暗了下去,浮火被風吹散,連她用盡全力催動的神元也沉寂了下去。只留下一口腥甜梗在喉頭,嗆得她急咳不止。全身的力氣被抽走,一下子跪在了被寒霜傾覆的地面上。
結界已經消失的一片不剩。
初息冷然地瞪着狐妖一言不發,狐妖一隻手掐着她的下巴將她整個人拉扯着,笑道:“你放心,我不需要雙修來借去熾元丹之力。”她的手掌輕撫在初息的小腹之上,刺痛感一下子從初息的腦門齊齊涌向小腹,她從沒有這麼清晰的感覺到熾元丹的所在,並且能感到熾元丹正一點一點的被這狐妖向外引出。
初息咬緊牙關想要將熾元丹穩固在體內,以雞蛋碰石頭的妖力去跟狐妖抗衡。那點兒妖力往狐妖在她體內引熾元丹的妖力上一撞,如蜉蝣撼樹螳臂當車,阻擋不了分毫反倒將五臟六腑都震出內傷。
小腹上已經可以看到熾元丹金光燦燦的神光,狐妖的妖氣在她體內橫行,生出猶如被撕裂的痛楚,初息大氣不敢喘一口,那是種連死都無法跨越的痛楚。手指顫抖着扣住狐妖的手腕,生死一線之間,不知怎麼生出來的力氣扭着狐妖的手腕拉離自己的小腹,熾元丹順勢反彈回初息體內。
從前的那股灼熱感像是被增大了百倍,險些要將初息的骨頭都給燒化了。
狐妖一愣,不敢置信自己的手腕差點被這化形期的小妖給扭斷,可緊接着下一瞬,方纔暈死過去的西鏡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手裏的洛水劍從後心貫穿到狐妖前胸。
“弒神陣”中,狐妖本尊心口一疼,一口血差點噴出來。
“不過一個元神凝出來的分身,也敢在我面前造次。”西鏡舔掉脣間未乾的血跡,收起手裏的長劍之時,狐妖扭曲的臉凝成一個亮點散開了去。西鏡上前扶了一把看上去虛弱地快要歸西的初息:“初息,你怎麼樣?”
初息忍着灼人的熱度躲開西鏡的碰觸,只是骨頭髮軟,一步就是一個趔趄。
西鏡看着初息的背影問道:“你想去找那個小鳳凰?”
初息踉蹌着‘弒神陣’的方向去,突然腳步一滯,身體被一股力量定在原地。她緩緩直起身子,眉宇間痛苦的神情不復,回頭看了一眼指尖黑氣縈繞的西鏡,眼底紅光一閃,脣線一彎:“終於按捺不住了?”
西鏡也露出一個同初息如出一轍的笑容來:“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初息道:“如果是西鏡,她會稱我爲小桃花。”
西鏡露出個恍然大悟的表情來:“原來如此,我還以爲是你我太過於熟悉的緣故。”她懶懶地往旁邊的樹上一靠,笑道:“還想着在你醒過來之前了結,看來是天不佑我。”
“你我糾纏幾萬年,今日便徹底了結吧。”初息手腕一轉,困住她的黑氣被齊齊斬斷,破浪劍倏然握於她掌間,迸出一道強烈的劍氣朝着西鏡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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