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出發

作者:月亮不在天上
林爺爺手術後癱臥在牀上,動彈不得,連大小便都需要家裏人幫忙伺候。

  林爺爺不想添亂,乾脆連水也省着喝,可偏偏年紀的確大了,膀胱沒那麼頂用,最後生生是失禁尿在了病牀上。

  一家人捱了護士一頓罵,大大小小臊的慌。

  可林勳忙着工地收尾,早晚得守在工地監幹,林伊的姑姑要上班又顧着中考的女兒,難挪時候。

  事兒堆着事兒,朱顏實在騰不出身,唯有顧此失彼。

  林伊放棄了,可宋機沒有。

  將自己家裏幾代人的住址和聯繫方式都寫清楚了,又把自己的身份證正反面複印好,一併裝訂整齊,送到了林家,宋機又向林勳朱顏再三保證,才得了允許,帶着林伊去京北。

  林勳給林伊備好了手機,又給她裝了錢留了銀行卡,耳提面命再三要她背出家裏人的電話,纔將兩個孩子送上飛機。

  林伊去京北的機票和住宿節目組是給安排的,可家屬們卻不在承包的範圍內,爲了照顧孩子,宋機和其他家長在節目組的建議下,只能跟着自費住進節目組安排的酒店裏。

  這裏頭的一堆灰色賬目,大家心照不宣。三三兩兩地唯有接受。

  宋機倒是不在乎的,林伊也是在他對林勳的交代裏,才得知了他的家底。

  宋家爺爺輩兒往上,都是喫正經官飯的,一個個的職位不俗,本事精悍。

  祖宗們留下的基業一代代壘落,攢下了南蘇最繁盛的那條街裏連着的20家門面。說白了,光是靠收租,宋家如今尚且能過的滋潤。

  到了宋機的父親——宋識這一輩,也是承了宋家人的光大正氣,不嬌不餒,繼續精英。

  宋識前半輩子做工程師小掙了幾筆,後來因爲辦下綠卡,如今又做起跨國批發小商品的生意。總之,是實實在在地飽掙。

  家境不俗。

  只是宋機謙遜低調,看不出來根底。但真輪起來,他也算是南蘇里,實實在在的爺。

  這位爺是真的懶得顯擺,可打小裏的一番培養,鋼琴、書法、跆拳道、游泳,上入流的,滿滿都懂。

  拿得起,也放得下。將他丟進混着三教九流的街裏,他也能如魚得水。

  對於家世,他心存敬畏感激,他沒失去過,所以他也不敢輕易說不稀罕。

  可也看不起貪捷道靠家裏贏來的矚目,因此自小根正苗紅,好好學習,淨想着得靠着自己闖出片天地。

  總之,拿過不少證書,闖過不少大陸。能照顧自己,也能照顧人。

  宋家是放心的,只叮囑了幾句,甚至都沒來送人。

  宋機熟練帶着林伊登機,兩人胳膊挨着胳膊縮在了經濟艙裏,倒是自在的很。

  宋機提前給林伊要了件毯子,給她蓋着。

  林伊安靜而順從,心底正不自覺地想到這些天林勳陪她去atm機前,耐心地教她取錢、存錢,聽她背下密碼時的臉。

  銀行卡上有1萬塊錢,林伊沒有想到林勳會給自己這麼多。1萬,夠家裏過幾個月了。而且現在爺爺生病,工地又要錢結賬

  林伊忍不住將銀行卡檢查了一遍又一遍,她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要怎麼定義林勳這人了。

  可他就是這樣,有時候很好,有時候很壞。

  “怎麼了?漏了什麼東西?”宋機好不容易能插句話。林伊自上了飛機後便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他都不太敢招惹了。

  “沒。沒什麼。”算了,林伊將書包緊緊地壓在身背後,閉上眼又躺回去,她在心底默默地揹着家裏人的電話和銀行卡密碼。一遍又一遍。

  飛機鑽進天空,她覺得有輕微的耳鳴感,吞了吞口水,她忍不住睜眼去看宋機。

  他已經閉目養神了。

  宋機天生白皮,眼廓很長,睫毛也長,五官立體又溫和,安靜地時候,看着人畜無害,十分乖巧。

  這是她們第一次遠行。

  林伊咬了咬脣,還是躡手躡腳悄悄拿出了手機,對準宋機,輕輕按下拍照。

  那一下似是以沾着紅泥的大拇指蓋章般,按進心底的,偏偏——

  “咔嚓。”

  林伊太久沒用手機了,而且這也不是她的手機,所以她沒有預料到這不是靜音狀態。

  宋機聽見聲音,擡起眼皮子,輕輕看了林伊一眼,似乎是被空調吹的有些幹,少年舔了舔脣,微擡了擡下巴,脣紅齒白,眼澀迷濛,竟生出了幾分妖氣。

  怎麼了?宋機用他的目光詢問,那目光如羽毛掃在她心上,帶着難以明喻的癢。

  “窗外的天很美!”林伊紅着臉小聲狡辯。

  宋機不信有他,也轉過頭看向窗外。

  下午四點,大朵大朵的白雲如雪白而豐實的棉花般簇堆在一起,天空碧藍如洗,太陽在機翼的尾端,不烈焰,也不低調,橙藍白交織細膩,一切是那麼的乾淨美好。

  林伊的目光從窗外回到眼前,她望着宋機,他的輪廓被陽光咬着,裹了一層暖色的光,他的眉骨和鼻樑很高,面部輪廓如山般清晰凌厲,偏偏一雙溫柔眼,讓面色多了幾分溫暖情味。

  “我離太陽那麼近。”林伊忍不住喃喃。

  宋機聽聞回頭,邪魅地笑了笑,糾正道:“上課沒聽講?主語用錯了,是我們離太陽這麼近。”

  林伊沒有反駁,可她心裏知道。

  他指的是太陽。

  她指的是他。

  因爲宋機,現在她才知道:陰天也沒關係,總有一個人會成爲你生命裏的太陽。好好生活,等他來看你。或者,你去看他,也是可以的。

  於是鬼使神差地。

  林伊不動聲色握住宋機的手,仗着自己年幼,故作幼稚道:“宋機,別怪我沒提醒你,你得牽緊我,小心別人趁着我們睡着,把我抱走了。”

  便覺得魑魅魍魎紛紛看了過來,看她的鬼心思,如何在青天白日裏大行其道。

  林伊說完便不敢再看宋機了,她將手機往兜裏一塞,緊閉上眼,忍着荒唐的心跳乖乖地躺着。

  請饒了我吧。饒了我這份不堪的心思。

  我也沒犯什麼錯不是?喜歡一個人,又不犯法。

  林伊試圖讓自己冷靜。她也許料到了,也許並不想料準。總之宋機確實是覺得這句不離譜的話十分有理有據。

  嗯,就算沒人敢這麼堂而皇之地偷孩子,他也應該牽緊她的。

  宋機煞有其事地點點頭。完全沒有懷疑林伊的心思。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小蘿蔔頭,只覺得林伊這孩子,性格冷,嘴又硬,但重重的殼下,其實有一顆溫軟到不像話的心。

  他擡起手,本來是想掐一掐她的小臉。

  可剛一擡手,倒是林伊被自己忽漲忽憋的呼吸挫了氣,染着了嗓子,忍不住咳了幾聲。

  “咳咳咳咳。”林伊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真希望宋機已經閉着眼睡覺了,可她又不敢睜眼打探“敵情”。

  看着林伊咳的通紅的臉,宋機忍不住笑了,笑的花枝亂顫,頓時也不想折騰林伊了。

  可真行,說她靠譜吧,立刻就給人掉鏈子。

  害,小姑娘傻傻地,還是好好顧着吧,不欺負人了。

  宋機望着林伊,白麪如玉,眸如蝶翼,嗯,她算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林伊好不容易停了咳嗽,正豎起耳朵,想要探聽動靜,卻意外聞見宋機身上淡淡的松柏檀香靠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撲在了自己的額前。

  怎麼回事呢?

  他就在她身前。

  可是她才10歲,她知道宋機什麼也不會做,所以她扯了扯身上的毯子,藉以在毯子底下按住自己的心跳。

  她不想暴露,也不敢在此刻接受他照顧自己。哪怕只是掖被角。

  “咔嚓。”

  她聽見拍照的聲音,最終還是忍不住睜開眼,才發現宋機正貼着她與她合影,在天空的佐證下。

  鏡頭在她右邊,宋機的左手橫過了她的整個身子,像是將她抱在懷裏。

  “你在幹嘛?”林伊說不出心裏的滋味。

  她微微仰頭望着宋機,望着他的喉結,他帶着茬青的瘦刻下巴,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的呼吸微滯,甚至來不及體會這樣的距離。

  小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更不知道自己已經撩撥勾引了一個女人。

  是的,女人。24歲的林伊。

  宋機看到鏡頭裏的林伊睜開了眼,更是滿不在意地,臭屁地笑了笑,牽着她的手乾脆扯了扯她的身子,饒過她將她摟進了懷裏。

  “妹妹,拍張合影留念!地兒小,哥哥臂長有限,你挨着我點兒。”宋機解釋着,邊按下快門,連着拍了幾張。

  林伊從錯愕,到興奮,從緊張,到冷下心。

  她聽着宋機平穩健康的心跳,漸漸地,混亂的心跳也跟着平靜下來。

  她在鏡頭裏露出一朵淡雅而落寞的笑容。

  只有她知道,只是她佔了他的便宜。

  她在心裏無聲地訴說着:宋機,其實我24歲,比你還要大上幾歲呢,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對我。

  你可不可以,把我當成一個女人。

  一個喜歡你的女人。

  你知道嗎?

  我不敢讓你知道,我是喜歡上你了。

  林伊甚至無法拆解自己心理繁瑣而複雜的澀,她只是理解了思念、理解了近在咫尺的距離。同時,也理解了咫尺天涯。

  隨着宋機拍完照後鬆開對她的擁抱,林伊也悄悄地鬆開了手,她捏着毯子的邊緣,將自己包裹好。

  她躲在毯子底下,像是將自己裹緊繭裏的蝶,她最後安靜地看了他一眼,沉默的閉着眼,不爲所顫。

  夠了。算了。滾吧。

  到此爲止。反正我來這兒,也不是爲了愛一場的。

  林伊咬了咬脣,卻怪異地嚐到了苦味。真奇怪啊,她明明才吃了顆糖。宋機給她的,水蜜桃味的糖。

  “呼——”她長長地呼了口氣。

  因爲閉目,她的感知也被輕微地放大,她漸漸的感受到了空調的冷,毯子不薄,可似乎怎麼也睡不暖,她知道是她的心理作怪。她無可奈何。

  一個手掌隔着毯子攏了下來,握着她的手,那手掌不小,手指細長有力。

  宋機後知後覺,許多事他依然不瞭解,可是他似乎是察覺到了那麼一點點的、細枝末節的線索。

  比如:林伊不喜歡他叫她妹妹。

  於是宋機在她耳邊對她說:“林伊,我牽着你。”

  她感受到了宋機撲在她耳朵旁的呼吸。暖暖的,癢癢的。

  “你說什麼?”林伊假裝沒聽見,睜開眼望着他,她想看着他,不願意錯過他此刻的表情。

  “啊!”宋機這才確認自己是猜對了。他傻愣愣地望着林伊,見她難得一笑,便覺得有些甜,又十分喜歡,他也跟着笑了。

  “我說什麼?”宋機故作糊塗,撅着嘴做戲般靠近林伊,用額頭輕輕撞了她的額頭,姿態挑釁,囂張跋扈。

  惹的人讓人牙癢癢。

  “你說什麼?”林伊冷靜的言辭裏帶着些咄咄逼供之勢,她甚至伸手扯着他的耳朵,不依不撓。恨不得咬他,她早就想咬他了,她不介意在他的脖子上狠狠地撕咬一番,與他同生共死。

  “我說什麼?”宋機審時度勢,見林伊冷眼如刀,他也沒敢再繼續胡鬧了,趕忙應和着肯定道:“對!我說了,林伊,我肯定是牽着你的。我牽着你!”

  終於沒有叫她妹妹了。

  林伊輕挑眉頭,勾起脣角,她鬆開他,望着他,她的眼裏只有他。

  望着她,宋機也跟着笑了,帶着些狡黠與憨厚,可愛又可親。

  他承認,他的想法樸實,他就是想她開心,想她永遠這麼笑着。一路朗朗,奔向光明。

  “睡覺!”林伊被瞧得不好意思了,只覺得暈乎乎地,跟喝醉了酒似的,她沒敢再與宋機交涉,閉上眼,心安理得地躺着。

  “睡覺。”宋機也跟着無聲唸叨,才閉上眼。

  有些事情他也說不清楚。

  他想到林伊的目光,林伊的銳利果絕,林伊說自己24歲時的淡然。

  她爲什麼會說自己24歲呢?他想不明白。

  她們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甚至做了一個短暫的夢。

  夢裏的林伊24歲,宋機31歲,林伊牽着他,從長滿鮮花的爛漫山坡上,走向另一邊。

  她們不知道那邊有什麼。

  可是她們充滿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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