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明宇
林伊今年大三，賀彥先已經研一了。林伊一直琢磨不透賀彥先的天資，但她能肯定的是：這也是個十分努力勤勉的人。
從認識時，賀彥先便已經在給廣告策劃公司寫方案賣稿。從組織學校各個院系的晚會，到組織其他公司的各種慶會，在學校的背書下，賀彥先借機結實了多少人脈。
賀彥先缺主持或者禮儀小姐時，都會叫上林伊。合作多了，賀彥先也會教林伊幾招。——多多請人喫飯這一招，正是他教她的。賀彥先稱這個叫：有舍有得。
纔開學，賀彥先眼疾手快，又包下了經管院的院慶。——這場院慶規模不小，主要是請回一羣拿着學校的創投基金出去闖蕩，載譽而歸的學子們回來彙報戰績，互通資源的。
賀彥先坐在林伊旁邊，翹着二郎腿，一手拿着對講機，一邊歪着頭看正在化妝的林伊。
林伊也從鏡子裏打量着賀彥先，這哥們兒現在染了一頭楓橙色的頭髮，皮膚打了底，顯得透亮清俊，眉色整齊，染着跟頭髮一樣的顏色，眼影化的淡，是接近陰影的糉色，哪兒哪兒都是，一如既往的得體精緻，一如既往的藝術範兒。
林伊問道：“你女朋友爲什麼放你鴿子？”
賀彥先挑了挑眉，無奈道：“她前陣子去面試了一個大導的劇組，昨天剛出結果，雖然沒說定她，但是呢，也給了她一個機會，讓她去劇組裏跟着形體老師學，等開拍前再看看，誰學的風韻更像，再定誰。”
“這投資，是很大的劇組了。”林伊半閉上眼任由化妝師給她刷睫毛。她之前有跟賀彥先吐槽過混劇組時聽到的混亂不堪，所以聽到賀彥先接受倪彩的選擇，她想了一會兒，還是問道：“師父，你這算是正室轉備胎了？”
“噗——”賀彥先差點噴了，他瞪了林伊一眼，點了點她手裏的稿子道：“大人的事你少管。這稿子都是她寫的，你還是趕緊把串詞看熟吧！愛改改，節目和流程別弄錯了就行。”
林伊見賀彥先狀態沒那麼緊，才放心了些。在她們這個專業，林伊也算見慣離別。愛情，不是在現實裏破碎，就是在榮華里破碎。
“師父。”她望着賀彥先，怕他心思藏的深，又補充道：“你想喝酒的話，記得跟我講，我去給你撿屍。”
“少來。”賀彥先起身，站在鏡子前看了眼化完妝的林伊，縱使見過許多美麗女孩兒，林伊依然是他見過的氣質最獨特的一個。
怎麼說呢，陰暗時豔麗，晴朗時純欲，她的股子裏總會透着一股勁兒，難以被打倒的勁兒。
可再堅強，他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她時，她坐在花壇邊哭的樣子。那天的夜也很濃。
賀彥先道：“不是想投資、想創業嗎？等你下場後換了便服，我帶你去認識認識你的那些學長們，看看他們誰有路子剛好適合帶你走一程。”
“好。”林伊站起身，檢查鏡子裏玲瓏美麗的自己。哎，這禮服還是太凸顯身材，太大膽了些。
一陣涼風吹到林伊的後背，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起鏤空的後背，她默默摸了摸自己披散的頭髮。
林伊是主持人，收拾好後便提前進場了，她拿着話筒坐在入場位，見賀彥先在一旁井然有序的指揮，她的心也慢慢安穩下。
林伊翻看着節目單，聽聞臺下越演越烈的騷動，她偷偷從幕後伸出腦袋往臺下看了一眼。
倒是十分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個人。
那人剛入場，站在第一桌的走廊旁，一副準備入座的樣子，穿着一身休閒西服，高大瘦挺。林伊看到他時，他也正因打量四周而望過來，是非常碰巧的對視。
這算是林伊見過的戾氣最重的的眼睛，很鋒銳，仿若對一切充滿不屑，像一頭無法被馴服的野獸，像要將人剖心挖肺般，他眼底的冷漠是那麼的真實。
可林伊也不是個會輕易退縮的人，所以即使是面對這樣的目光，她也沒有躲回去，見他看着自己，她朝他友好地點了下頭。
“怎麼樣？人來齊了沒？”賀彥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伊隨聲回頭，便見他已走到自己身後，也湊出半張臉看向外頭。
“差不多了。”林伊剛好回頭，所以沒看見明宇朝她笑了一下。
“明宇？”賀彥先面上含笑，與明宇招了招手。見明宇坐下，他才退回幕後與林伊調侃道：“他剛對我笑誒？難道我現在淪落到男女通吃了？都怪我媽，把我生的這麼帥幹嘛？”
林伊被賀彥先的形容逗的一樂，也跟着調侃道：“會不會是你自作多情了？說不定人家是對我笑呢？”
“啊？那更別了。”賀彥先挑了挑眉，湊近與林伊嚼耳根道：“這男的太烈了。簡直就是一杯高純度燒酒，東北人喝了都說辣。”
“怎麼說？”林伊低頭檢查話筒，確認是關閉狀態，她又看了四周一眼，確保沒人聽牆角。
“他剛來報道時，因爲高富帥，也挺受歡迎的，然後不知道哪天，突然就有人在學校的貼吧裏爆料，說他媽未婚先育，勾欄瓦舍裏出身，小三上位……大家一聽家世這麼複雜，也都開始掂量能不能撲了。”
林伊眉頭微皺，反問道：“誰爆料的？這麼隱私的事兒，他從哪來的消息？”
賀彥先冷笑了聲，湊到她耳邊提點道：“有人說這事兒是他自曝。”
“這可事關他媽的聲譽呀，可能嗎？”林伊不相信，反問中隱隱帶着對推說出此話的人的鄙夷。
“不知道。”賀彥先輕笑了聲，似無關緊要般補充了一句：“他前頭還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跟他關係不太好。”
所以也可能是他哥哥做的？林伊心裏一直無言。她突然想起這個名字眼熟，翻回節目單，便看到今晚被選出代表發言的三個人裏，就有他的名字。
“他爸開服裝工廠的，所以他在學校申請到創業基金後就去大學城附近開服裝店了。店開的多。越做越大。”賀彥先介紹的漫不經心，靜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那個廠到後面估計還是會留給他哥。”
林伊道：“哎，終歸不過是別人的家事罷了。”
賀彥先擡手拍了拍林伊的腦袋，提醒她道：“你別招惹他，知道不？他跟你完全不一樣，你只是看上去不好惹，他是真惹不起。你小心些。”
“賀彥先，自信點。”林伊望着賀彥先笑了笑，她的眼裏神采奕奕，像用塊巨石壓住一張紙般，令人鎮定，她道：“我什麼時候輸過呢？”
“確實。”賀彥先隨口贊同，見時間差不多了，提醒她開嗓子後，直接去找前兩個節目到場邊候場了。
在場的大大小小都是老闆，不管怎麼算，總有一天也都是要找公司統策他們的年會的，賀彥先想從他們手裏接下這些生意，所以今天的晚會無論是燈光還是節目，他都下了本錢，儘量挑了最出彩的。
開場前，廳內熄燈3秒，場內也跟着默契地安靜下來。
一尾追光自廳頂上遠遠照耀而來，亮的叫人晃眼，明宇不適地垂了垂目光。
“喔——”聽見身邊男人的驚歎，明宇轉頭，便看到林伊提着裙邊走上舞臺中。
林伊本來就很白，在這樣的燈光下，她的皮膚顯得更冷了，高挑，纖細，氣質卓絕，像天生的公主。
在這樣的燈光下，所有小動作都無處遁逃，但凡有丁點兒的閃避，都會顯得小家子氣，但好在她足夠鎮定自若，足夠優雅得體。
林伊道：“大家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我是林伊，有幸”
明宇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林伊，像打量一個商品，像準備收買人口的地主。
他想着：她的聲音還挺好聽的，清脆乾淨，談吐得道。就是不知道是個怎麼樣的人，有沒有腦子，識不識趣。
“林伊？哦！我想起來這是誰了！”坐在明宇身邊的張主任望着林伊，恍然笑道：“這姑娘，也是厲害的。”
明宇是張主任的得意門生，從來關係好着呢，所以他也敢順着話頭問道：“怎麼說？”
“剛開學的時候，有個男孩子暗戀她，他每天都會給她寫一封情書，送一份價格不菲的禮物，順便夾帶一張她當日的照片，大概意思是：我會永遠守護在你身邊。”
明宇舉起酒杯抿了一口，嫌棄地吐槽道：“真噁心。”
“不浪漫嗎？”張老師咧嘴一笑，接着道：“那年是由她主持迎新晚會的，晚會最後她對在場所有人道：如果你在的話請出來，我想要給你回答。當時她的語言神態，所有人都以爲她是要答應的。所以那個男孩子真出來了。”
“帥嗎？”
“帥啊。”張老師道：“185，北方的男孩子，看着挺陽光的。然後這姑娘爲了求證，就讓這男孩子跟他講他做過的事，問的很具體，那男孩子也都一一回答了，基本能肯定了，他是真的挺喜歡這姑娘的。”
“然後呢？這姑娘很感動？”
“在場的其他女孩倒是挺感動的。”張老師意味深長地看了明宇一眼，道：“但是她沒有，她當時已撥打了110，整個通話過程都錄音了，最後，她報警，告這個男孩非法跟蹤。”
“報警？”
“是啊，當時全場都看傻了。”張老師樂不可支道：“全場都成了她的人證，除了告他非法跟蹤，她還以他拍的照片，錄音，禮物全部作爲物證提交了，告他威脅恐嚇，軟硬兼施，逼她跟他在一起。”
“警察受理了沒？”
“來了，那男孩去局裏走了一趟，才知道這姑娘早報過案，她是怕打草驚蛇，所以一直按兵不動。”張老師無限唏噓道：“反正鬧的動靜挺大的，後來還是她們院老師出面調和的。自那之後，也就沒幾個男的敢到她面前晃悠了。”
明宇聽到這兒，又看了林伊一眼，她的妝容素雅，像月光一樣皎潔。他望着她，忍不住笑道：“這人還挺好玩兒的。”
“好玩兒？”張老師側目覷了他一眼，警惕道：“別跟我說你對她感興趣？”
“條件還行。”明宇拿目光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遭，道：“最近電商風頭正勁，我的線上店都統籌的差不多了，剛好缺服裝模特，像她這種不戀愛腦的美女難得，一起工作有好處，不來事兒，她也能拎的清。”
“哦。那你小心點兒。”張老師心裏瞭然，也信任明宇的理性，但爲防萬一，他還是湊了句：“據統計，當時那男孩子送給她的禮物，總價格至少超7位數。”
霍。明宇一聽有這內情，突然對林伊有些肅然起敬。
7位數，換成是他，他都不捨得把場面處理成這樣。——好吧，以他唯利是圖的性格，他說不定還會虛以委蛇，先收下這些禮物，與人過一陣子，再想辦法脫身。
“明白。”明宇看向林伊，道：“我公事公辦。”
臺上規矩，臺下熱鬧。賀彥先下來請教導主任張老師準備上臺獻詞時，明宇也跟着上去了。
等張老師上臺，賀彥先去了下臺位等候時，明宇才靠近林伊，他站到她身旁，道：“微信多少？”
林伊側目看着他，面帶微笑，眼裏十分平靜，她沒有讓他等太久，便道：“867xxxxxx”
“這就給我了？”明宇面上含笑，還在琢磨她的處事思路。
當然，無論是朋友還是對手，自然是放到明面上了纔好對付。否則呢，逃避？拒絕？將一個可能對我有情緒的人排擠到我所看不到的地方，反而更難預料危險吧？林伊心如明鏡。
“我有兩個微信號。”林伊的面上仍是那副寵辱不驚，溫和平靜的模樣，她眼裏的安靜甚至有些壓人的重量，她道：“你給你的是私人號。”
這一番回答真叫人浮想聯翩啊，這姑娘真是太狡猾了。明宇突然了悟那個男孩子是怎麼陷入圈套的了，不是他太笨，是這姑娘太精於人心。
全憑你怎麼說，旁人怎麼求證自己拿到的所謂私人號是真是假呢？明宇好歹也是聽過張老師的一席話的，他心裏清楚：少自戀，反正這姑娘肯定不是在對他養魚就是了。
“明白了。”明宇望着林伊，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又道：“有什麼想問我的嗎？”
林伊一心兩用，耳聽八方。她靜靜聽着張老師的發言，她似乎是想了一會兒，調侃道：“做你的員工，待遇怎麼樣？”
真夠可以的。明宇也朝她笑了笑，道：“按你的市場價，2000元1天唄。”
“老闆大氣。”林伊不知何否地挑了挑眉頭，下一秒，她牽起裙襬走上舞臺邊緣，開始新的轉場報幕。而張老師正下臺呢。
利落啊。明宇心想着，便聽見林伊擡手示意道：“有請明宇，大家掌聲歡迎了。”
他得上臺了，她正下臺呢。他還記得她提着裙襬朝他走來的模樣，很閃耀美麗。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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