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5章 大势,好巧
“杀!”
长枪奋力捅刺。
“枪扎一條线!”
赵永站在由新卒组成的阵列前,說道:“枪,是以枪头杀人,故而出枪就当是一條线。双手用力,往前奋力一扎。”
說着,他拿起长枪,“看好。”
“杀!”
赵永的长枪使的格外犀利,而且手很稳。
“手要稳,否则你一枪是冲着对手咽喉去的,最终却捅到了脑门。”
有人举手,赵永收枪,“說。”
那新卒說道:“赵旅帅,若是遇到敌军穿厚甲呢?我听闻,披着厚甲,连宝刀都无可奈何!”
“這便是我要给你等說的。”
赵永指指枪尖說道:“刀,靠的是劈砍,整個刀刃分散了力道,故而难以破厚甲。而长枪却不同,全身力气用于一点,便能无坚不摧。”
“真的?”
“弄一片甲叶来。”赵永吩咐道。
稍后,一片甲叶被挂在了木桩子上。
赵永上前。
站立,双手持枪。
“杀!”
他突然弓步向前,长枪闪电般的前刺。
随即收枪。
有人把甲叶举起来,走到阵列前。
一個窟窿!
明晃晃的在阳光下述說着长枪的威力。
“竟然如此嗎?”
新卒们信心倍增。
“战阵用长枪,可为何還得配横刀?其一是为了丢失长枪后能有兵器使唤,其次,若是形成混战,长枪太长,不妥。此刻丢弃长枪,拔出横刀,便如鱼得水。”
說着,赵永拔出横刀,照着前方挥刀。
“原来如此!”
赵永收刀,“故而你等還得苦练刀法,不過军中刀法简洁,学会不难,自家下去后刻苦操练,若是经過几战,便能大成。”
赵永沒說每一战新卒是死的最快和最多的。
他拿起长枪,“长枪乃是木杆子,若是遇到河流难渡,可把长枪绑在一起,這便是木筏子。”
新卒们恍然大悟。
有人說道:“赵旅帅好生细心。”
赵永看着他们,眼前浮现了当年的队正简庄。
我如今是這些新卒的兄长,我会带着他们为北疆、为国公拼杀,兄长,伱可看到了嗎?
“赵旅帅。”
一個军士過来,“国公召唤。”
赵永心中一惊,“国公在何处?”
军士指着左侧。
数十人在那裡,有人牵着战马。
赵永小跑過去,身后,那些新卒好奇不已。
“国公竟然知晓赵旅帅?”
赵永小跑着近前,果然看到了杨玄,他行礼,“见過国公。”
“新卒如何?”杨玄问道。
“新卒有力,不過需操练,也需战阵磨砺,方能成军。”
回答的不错。
杨玄很是满意,“对北征可有想法?”
作为统帅,他需要知晓麾下的士气,对当下的看法,和对未来的展望。
這等事儿以往多是寻大将询问,可杨玄今日来视察军中,正好看到赵永,就把他拎了出来。
周围都是大将:南贺,江存中……连张度都在。
赵永心中有些紧张,考虑了一下措辞,說道:“国公以前說過,以往是北辽人打咱们,說来就来,說走就走,如今换着咱们去打他们,军中兄弟们提及此事,就一個想法。”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解气!”
杨玄颔首,对士气颇为满意。
南贺說道:“军中对国公北征的谋划觉着如何?”
這等庙算也就是杨玄和节度使府的几個大佬,外加几员大将能掺和,一個旅帅哪有资格去谈论此事?
南贺稳重,不该啊!
几個大将心中一怔,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去年拿下内州,北疆军上下士气大振。
今年還会继续向北,军中可有厌战情绪,关键是,军中对国公的看法可有改变。
但,這個小旅帅可知晓這個問題的蕴意?
别被弄懵了。
這個小旅帅机缘巧合被国公看上了,但对于国公来說,也仅仅是看上了,和他多說几句话。至于以后,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
运气好,肯努力,那么青云直上,這個谁都沒话說。
刀枪无眼,阵亡了,那也沒话說。
若是蠢,或是无能,就算是国公肯多看你一眼,可也架不住你的蠢啊!
机遇這個东西对于某些人来說是好事儿,就像是东风。但对于某些人来說,机遇反而是祸患。
這等例子不說是歷史上,身边街坊邻居或是亲戚朋友身上也不少见。
一個在外人看来是机遇的事儿,却因为当事人的各种因素,最终演变成了坏事儿。
這依旧是福祸相依。
有人說,這是命!
该你的就是你的。
不该你的,你去拿了,机遇就成了灾祸。
杨玄是不信命的年纪,总觉着前方哪怕再多艰难,也能一脚踹开。
年轻人,总是觉着這個世界便是为自己而设,我便是天生的主角。
直至被社会毒打的体无完肤,才知晓,原来我只是個废材。
杨玄需要提拔自己人,特别是在军中。
赵永对于他而言,便是一個有些缘分的军士,几次见面后,杨玄也多了些关注。
今日顺路過来,杨玄也想看看着年轻人长进如何。
上位者不会强行拉一個人上位,那只会害人害己。
所以,南贺的問題,就是一個测试。
杨玄饶有兴趣的看着赵永,期待着這個年轻人的答案。
赵永瞬息之间,脑海中就闪過各种念头。南贺的問題被他分解开来,得出一個结论。
国公是想知晓军中的忠心!
但這只是他的推测,若是错误……当着這些军方大佬的面,他就算是失分了。
机会摆在眼前,如何才能抓住?
保守,兴许进取不足,但却能凭着国公的几番亲切,在军中逐步升迁。
但……
赵永看了一眼杨玄,看到了鼓励之意,心中不禁一热。
国公如此厚待,我怎能如此?
他鼓起勇气,說道:“军中大多兄弟都說……自从国公执掌北疆后,咱们再也沒受過气,许多人說,愿意为国公效死。”
效死,夸张了些。
但這话也說明了北疆军中,赞同杨玄当下应对的是主流。
“偶尔些人会說些怪话,說国公不自量力,以一隅对抗长安,或是說长安乃是正朔,国公与长安背道而驰,我等当谨慎行事……”
杨玄微笑着,见张度眼中多了怒火,就摆摆手,笑道:“气什么?”
“若非国公,如今咱们還守在城中,看着北辽人肆意而为,看着他们呼啸而過,却无能为力。武人为何?保家卫国。正朔正朔,北辽入侵之时,为何不见正朔来御敌?”
张度已经在极力压着怒火。
杨玄微笑道:“任谁都不能让所有人信服自己,若是能,那不是神灵,而是骗子。军士将士大多能赞同当下北疆的局面,這便是大势。
大势之下,一些杂音何足挂齿?记住,永远都别想着所有人都支持咱们的事业,永远!”
正如同北疆文武中有派别一样,杨玄从未想過所有人都大公无私,都围在他的身边,忘却私利……
他看着赵永,“方才我看了,操练的不错。好好干!”
他伸手,轻轻拍了一下赵永的肩膀。
上马,策马掉头。
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赵永的咆哮。
“为了国公,操练起来!”
“我們需要千千万万個赵永。”杨玄一句话,就让所有人精神一振。
他知晓不可能赢得所有赞同,但他可以提拔和自己一條心,一條路的将领。让他们去引领大军的思想和方向。
策马回程。
“国公。”
赫连荣在城门内行礼。
“何事?”
杨玄下马。
赫连荣跟在身侧,說道:“泰州那边,林骏突然发难,杀了数十豪强,抄家灭族……”
“手段不错。”杨玄颔首。
“另外,他突然令人寻到了咱们在泰州的一個密谍,說是听闻国公添丁,令人来送贺礼,令他带路。”
也就是說,林骏那边早就发现了那個北疆密谍,却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他。
杨玄仿佛看到了林骏冷漠的看着桃县。
“咱们可還掌握有他那边的密谍?”
赫连荣說道:“還有五人,要不,也抓一個出来,放回去?”
“只有五個了嗎?”杨玄记得上次是十多人。
赫连荣默然。
這什么意思?
杨玄有些不解。
王老二說道:“上次二郎君出生之时,我想着九個脑袋吉利,就杀了九人。”
杨玄看了赫连荣一眼,“弄個鹰卫那边的密谍,揪出来,让他带着我的礼物回去。”
赫连荣嘴角微微翘起,“是。”
他去寻赫连燕,沒走几步就听杨玄问道:“老二,那什么九個人头吉利是谁告诉你的?”
“那日我问過岳二,他說当年行骗时,骗到個方外人,方外人說九乃数之极,让他做事都以九为好。”
“以后别纠结什么九了,弄不好便是强迫症。”
“哦!”
锦衣卫监控北辽密谍的目的很多,其中一個是引蛇出洞,以此引出暗中的敌人。
王老二此次多杀了六人,剩下的北辽密谍都選擇了蛰伏,让锦衣卫内部颇为头痛。
可如今看来,国公压根就沒有责怪王老二的意思,用词都斟酌了一番,什么别纠结,就和哄孩子似的。
杨玄身边有個小圈子,外围不少人沒法接近杨玄,就通過讨好,或是联系這個小圈子的人来曲线救国。
最吃香的是韩纪,但這個老银币笑吟吟的,却从不松嘴。
王老二看着傻乎乎的,故而沒人寻他。
可赫连荣知晓,最值得投资的不是别人,正是王老二。
他回到了锦衣卫。
“国公让咱们踢一個鹰卫密谍出来,令他带着礼物,恭贺林骏执掌泰州。”
如安一怔,“不弄林骏的人?”
赫连燕手中拿着一份文书,闻言搁下,妩媚的眼中多了一抹钦佩之色,“赫连荣說說。”
這事儿,有些出风头啊!
赫连荣看看众人,微笑道:“弄個鹰卫出来,林骏知晓后,定然会觉着咱们锦衣卫侦探不利,竟然把鹰卫的人当做是他的人。這是骄敌。”
鹰卫,那是林雅集团的死敌!
赫连燕点头,看来很满意他的分析,“林骏揪出咱们的人来送礼,這是震慑。而国公此举乃是骄敌。還未出兵,国公与林骏便已经隔空交上手了。咱们锦衣卫不能丢人,其一,盯着北疆,其二,打探消息。”
众人轰然应诺,“是!”
赫连燕起身,“赫连荣与我去大牢一趟。”
她有個問題想询问赫连云裳。
“是。”
赫连荣很是恭谨。
他是降人,本想低调,可赫连燕却不时当众令他分析具体事件,或是当下局势,几次三番,引来不少羡慕嫉妒恨的关注。
他不知晓赫连燕的用意,但总觉得這位美人儿指挥使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冷漠。
冷漠,但重用。
难道是避嫌?
二人都来自于北辽,他负责分析北辽方向的情报,直接对赫连燕负责。若是二人联手,就能蒙蔽误导杨玄。
但无需如此啊!
换個人不就得了?
赫连荣突然莞尔,觉着自己想多了。
赫连燕原先在潭州皇叔羽翼下讨生活时,颇为小心谨慎,這便是她的作风。
到了大牢,捷隆去交涉,回来說道:“二哥在裡面。”
“径直去。”
一行人进了大牢,直奔女牢那边。
“小心些!”
狱卒殷勤的举着灯笼。
大牢内昏暗,但沒灯笼也能行走,不過狱卒的态度却难得。
捷隆心想,這多半是敬畏咱们锦衣卫吧!
想到這個,他不禁心情大快。
前方就是赫连云裳的豪华版大牢,王老二坐在外面,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话。
赫连云裳坐在裡面,手中拿着一杯茶水,惬意的喝着。
豪华版大牢自然是不同的,甚至還破例开了個窗户。至于担心赫连云裳逃跑,不存在的,她跑了,隔壁的赫连罗就得吃苦头。
所以,這裡堪称是窗明几亮。
狱卒几乎是冲到了王老二的身侧,举着灯笼,陪笑道:“這边昏暗,二哥喊一嗓子,小人自然来伺候。”
捷隆:“……”
赫连燕走過来,“老二,我寻她问几句话。”
王老二起身,“我出去转转。”
谁說王老二不懂规矩?
赫连燕笑了笑,等他走后,问道:“那一年,我记得先帝对皇叔颇为不满,甚至是动了杀机……外面都来了鹰卫的人。可后来却不了了之。
据我所知,鹰卫对皇叔并无好感,起因是当初皇叔家被杀光,便是鹰卫出的手,且罪名也来自于鹰卫的污蔑。
我记得鹰卫的习惯是不留后患。既然如此,那次先帝准备弄死皇叔,鹰卫为何迟迟不动手?”
赫连燕执掌锦衣卫,下面的人去查探小事儿,她就琢磨大事儿。
北辽上层,大唐上层,乃至于南周上层,都是她琢磨的方向。
她一直在琢磨赫连春,琢磨出了不少問題。
“你为何问我這個問題?”赫连云裳撇撇嘴。
“只因那时候你家中有人在鹰卫,后来那人死了,你家還与赫连红闹腾了一场,故而此次你们兄妹被俘,鹰卫那边压根就沒当回事。”
赫连燕微笑,“你可以不說,不過,国公准备出征,到时候老二会随行。他不在了……听闻你惧怕偷油婆?”
偷油婆便是蟑螂!
赫连云裳面色煞白,“是那阵子赫连红病了。”
“病了?”赫连燕媚笑着,“看看這小脸儿,多明媚,我见犹怜呐!”
赫连云裳尖叫,“我发誓,你可派人去宁兴打听,当初赫连红曾病過。”
要想弄死赫连春這等级别的宗室,必须要赫连红亲手指挥。
“病了?”
赫连燕自言自语,“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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