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5章 暗渡陈仓
“這裡面会不会是陷阱？”
“不至于。”
阳江北津港码头上，冯智垡和冼靖恩两人刚送走了武怀玉一行，看着托风船那巨大的风帆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蓝天碧海之下。
两人就在码头找到小馆子，
挑了些码头刚送来的新鲜鱼虾，再叫了壶老酒。
武怀玉的那张订单，冯智垡還是接下了，是代正筹备的恩州锻作行接的。
整合恩州的锻作铁器作坊，联合阳江的铁匠们，组建的這么一個行会，這明面上是個同行组织，跟长安洛阳等各城市裡的行会相同。但实际上，以前恩州城裡有個阳江铁行，那是真正的同业行会。
但现在這個恩州锻作行会，其实是挂着同业行会名，实际是一個全新的大铁器联合工场，冯冼两家牵头，武三郎入了一股，然后還有粤东不少豪强也是股东，另外就是那些阳江城锻刀的诸铁匠铺的铁匠们，他们的大小铁器作坊，接下来会被整合起来。
武怀玉并沒有在意阳江城裡冯长史和冼司马的猜测，
“不信？嘿嘿，是真有這好事，你二十多岁年纪了，到吕宋安家，武家也肯定希望你早点娶妻成家生子的，光棍们是最不可靠的，有家有业，有妻儿老小孩子的人，才是最让人相信和放心的，我們舟师說過，說這叫有恒产者方有恒心，”
三年又三年，一下子就九年。
武怀玉還說要是這次订单做的好，那接下来還会有更多的订单。
给师傅家干了十二年，也算是报答了师傅一家的收留教导之恩，辛苦十二年，除了活下来长大了，其余什么也沒攒下。
七月，
“哥，咱船上不是都有舟师嗎，而且我看船都是成群结队的航行，不容易迷失方向吧？”
“哥你真厉害，鹭岛香岛两條航线都跑過這么多次了，你们跑大船肯定工钱很多吧？”
“那当然，你们跟武家都签了契约吧？那上面不是都有一條，会给你们田地嗎，就這條就足够了。现在中原内地，哪裡還有地方能够分田授地？就算是去那边疆之地，也远不及吕宋的。
恩州锻作行就是在学佛山冶铁，只不過因阳江造的不是锅而是刀为主，所以为了小心谨慎，冯智垡才提出這么個方案。
他一年年长大了，可连间茅草屋都沒，又哪有能力娶妻呢。
在崖州临高港，
不過武怀玉给的订货价格還是不错的，如果不出意外，這倒是能大赚一笔。
冯智垡想了想，“也许是個试探？”
“二十四万各式刀具啊，這手笔真挺大的，”
武怀玉留下了南巡的大部份幕府和牙兵，让副使王仁表代自己率团继续巡察海南岛，
尤其是契约裡還有一條，在吕宋每做满一年，武家会给他们十亩田地，满十年，能得到一百亩地，這一百亩是永业田。而在這块地之外，若是他们落户入籍吕宋，那也還有机会再分地。
土地，对汉人永远都是那么有诱惑力，尤其是对那些底层挣扎艰难生活的平民百姓们来說，越发渴望能够有一块自己的土地。
小馆子的伙计端来酒菜，清蒸的海鲈鱼，铁板煎的鱿鱼，白灼的墨鱼，石斑鱼鲙·····
這是一條鹭岛船厂建造，交付后首次航行任务的福船，为三千六百料船，此时船上载着一百余人，跟随在船队中前往吕宋。
而武家承诺给他们的條件也不错，不管是被招选为作坊工人，還是去做屯田农民，又或是商铺伙计，
武家给出的條件，都远超過留在家乡。
做好准备，船队浩荡南下。
船上航行久了，是十分磨人的，尤其是对许多头次出海的人，会越发的沒有安全感。
水手笑道，“還好，跑船辛苦，工钱确实多点，而我們又跑的是武家的船，待遇更是同行裡都排的上号的。”他看着那年轻乘客，“不過你也不用羡慕，你现在不也是要到吕宋去了嘛，我跟你說伱這選擇是对的，
吕宋是個好地方啊，别看现在刚起步，但以后你非常庆幸你如今的這個决定的。”
這是一切顺利的情况下，若是遇到风暴、大浪，又或是其它意外，那就不好說了，好在从香岛到吕宋，中间也還有些小岛可以避风和补给，而且到了吕宋岛北部，就可以沿着海岸线而行，抵达最大的吕宋港前，沿途還有几個港口也可以停靠。
······
船行海上，
這么多据点、移民的各种所需，现在几乎都靠从内地船运過来。
除了這些来自中原各個窑场所生产的各式瓷器，船上货物還有布匹、丝绸、茶叶、白糖、生熟药，以及诸多铁器，从铁锅到菜刀，再到铁钉铁针等等，
吕宋现在正是迅速扩张发展的时候，各個据点每個月都会有船进出，
大量的雇工、移民過来，有只是受雇佣過来淘金、垦荒的，也有来晒盐、建筑的，
“這人真是深不可测。”
从他踏进师傅家铺子起，就给师傅沒有工钱的干了九年。谢师三年后，才开始拿工钱，但工钱仍然很低。
“迷失方向這种事除非遇到风暴，否则是不用担心的，但茫茫大海，什么事都有可能遇到的，就算是熟悉的航线，都经常還是会有船触礁等。
冼智恩夹起一只白灼大虾，两根筷子配合，三两下就娴熟的把壳扒了，也无需蘸料，這新鲜的大虾吃着就是鲜甜。
香岛港到吕宋的东沙航线，也已经算是十分安全和成熟，出发前，不仅拜了龙王和南海观音，還让经验丰富的老舟师，观星望日，预测了接下来的天气，
“鹭岛那边虽然比咱们距吕宋更远，但他们一般都是先穿過流州海峡，抵达流求西岸，然后沿着海岸而行，经過吕宋海峡后，继续沿吕宋海岸航线，我之前跟船跑過那條航线不少次，
其实他们虽然远些，但比我們航线更安全，大多时候都是沿海岸航线，而咱们却要穿過东沙群岛，大部份時間都是在外洋航行。”
他這行悄然离开临高，
除了船员外，
船上此次還有一百零八名乘客，其中有武家派往吕宋的商号雇员三十五人，其余是招工来的，有的是工匠，有的是学徒，有的是伙计，還有渔民、农民，
這些人上船前，都已经跟武家签下了移民契约。
“要是冬季乘季风去吕宋，一路风不停，十天就能到了。我們现在七月去吕宋，搭不上季风，夏季风、冬季风都赶不上，虽然我們的船帆好，有风也能驶，可就得多费個五七天，”
晴空万裡，海风咸涩，
這條船上总共有近二百人，其中船长、船师、水手等都是武家香岛港天星船行的人，
纲首是位已经跑過数次香岛吕宋航线的船长，他原是另一條船上的副船长，如今随着吕宋航运需求扩大，武家添置新船，经验丰富的他就成为了這條三千六百料紫荆花号的首任船长，
他的那位搭档船师，也是個他原来船上的，本来已经要退休了，被武家高薪返骋，来到這條新船上掌舵。
“我也不清楚，說实话武青阳這般人物，又有几人能看透呢，”
碧海蓝天，
而岛上的许多部落，现在也正跟武家处于合作蜜月期，他们很喜歡大船运来的唐货，每次船一来，武家都会請他们来看货订货，部落高兴的买买买，
看啥都喜歡，看啥都想买，
紫荆花号，
几名乘客站在甲板上聊着天，
“闭上你们的乌鸦嘴吧，咱们這可是大福船，三千五百料，船上還配有舟师，知道什么是舟师嗎，可以观日测星，就算在茫茫大海裡，也能准确的算出船的位置，和要去的方向，”一名帆缆手過来，训斥了那几個闲的无聊的家伙，不制止他们胡言乱语，搞不好一会舱裡就要谣言满天飞了，
仅是堆在舱底的瓷器就多达一万多件，器型以碗为主，其次为执壶，其它還有杯、盘、盂、盒、罐、油灯、熏炉，甚至少量的生肖瓷塑。
沿海岸继续南行，
先后在高州的博畔、罗州的吴川、雷州的海康等依靠补给，武怀玉還在几地都考察了一番。
這支船队，每條船上除了载着许多货物，還有许多客人，
有武家从各地招募、挑选出来去吕宋的工匠、工人，也有武家招的移民。
几日后便回到了香岛港，次日就随一批去吕宋的新船队出发。
“還有，我看老弟你年纪也不算小了，這一人来吕宋，肯定也是還沒娶妻的吧？”
总部会负责铁料、炭料统一采购，负责销售等。
多数人是在中原過的并不好，想要跟着武家搏一把。
就算刚做了亲家，他也怕武怀玉挖坑埋他。
他這张订单，其实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你来吕宋真来对了，不仅到了吕宋能分地，而且還能发婆娘呢。”
原来铁匠行的东家，则成为联合工场的股东，他们的匠人、伙计，成为联合工场的工人，一些大师傅，则還能拿到一些顶身股。
黑脸水手点头。
這次他出来闯荡，
也实在是不想這样子一辈子。
“试探什么？”
這條船還满载着许多货物，
紫荆花号上，有的人是年轻的光棍，无牵无挂的来闯荡，也有人是带着妻儿老小来的，希望能够寻找到一個世外桃园。
船长還给這些乘客们分了队伍，挑选出了一些人协助管理乘客们。
内了旅程安全，
“可我沒钱，”
冯智垡面对武怀玉，始终還是保留了一点戒备。
“沒钱啊，倒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你要是不嫌弃岛夷女子，到时可以先纳個夷女做妾，先生几個孩子嘛，等以后慢慢攒下些钱财家业了，那时再回老家娶個家乡姑娘，或是在岛上娶個移民的女儿，”
“那還需要多久能到吕宋？”有乘客问。
“进了师傅家门，跟着打杂三年，然后学艺三年，学会了手艺，還要谢师三年。”
阳江的铁匠铺马上会整合，但对外却只是打着恩州锻作行会的名头，
甚至作坊還是那些作坊，继续营业，但這不過是他们一個掩人耳目的策略，化整为零，刀的订单也是拆分。
“真的嗎，哥？”
两人吃着海鲜，有一口沒一口的喝着酒，完全就是被武怀玉牵着走，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原以为吕宋是個海岛，就在海边呢，沒想到這都坐了几天船了，還一直在海上飘着呢，”
再說在海上，還是比较忌讳口无遮拦的。
乘客们轮流到甲板上放风，
有的人不习惯海上风浪，上船后就吐的死去活来，要去半條命，船舱裡面的味道也很不好闻。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冯智垡知道他想說的是其中关键的一万把横刀、一万把畲刀，和一万把野猪矛，這批玩意，直接就能武装起一支万人军队。
紫荆花号高大如城，底尖如刃，船身宽扁，显得短胖。
紫荆花号，
“要這么久？”一個年轻乘客，以前在商铺做過伙计，還算比较会說话，很快跟那水手熟络起来。
“是啊，都分不出东南西北，你說我們不会是迷失了吧？”
武怀玉的船队经過琼州海峡，一直巡航到钦州湾，然后调头南下，直奔海南岛。
“啥？”
我跟你们說，吕宋除了热点，真沒什么不好的，那田地啊，一年能够种三茬稻子，你想想，在吕宋還会担心饿肚子嗎？”
“总之啊，你到了那边就会知道有多好了，很快武家就会有人上门来给你安排相亲婚配的，”
年轻乘客点头，“不瞒哥說，我打小爹就死了，娘也走的早，我都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后来亲戚收留在铺子裡做了個儿徒，哥你知道啥叫儿徒吧，”
“我們从香岛港出来還算快的，从泉州鹭岛南下来吕宋，最快都要十五天，有时跑上二十天一個月都很寻常，”
原来的那一個個作坊，以后就成为恩州锻作行会這家联合工场下的一個個生产车间，人员会重新规划调配。
“你說武公为何给我們這么大张订单？就算佛山那边生意太忙，可我相信武家随便安排一下，也能把這些订单自己处理掉的，”
当然也有些本是内地或沿海的渔民，他们倒是不惧风浪，可船上规矩多，并不是想上甲板就上甲板的，得分批次轮流上去。
他则以身体染病，暂需疗养为由留下，实则是换乘武家早就安排在临高等候的船，直接返回广州香岛港，从那去吕宋。
而任由那些人焦躁的情绪散播，
搞不好就是要出事的。
甲板上放风的這群乘客，不少都跟那青年一样還是光棍，听到這些，不免心潮澎湃，万分期待起来了。
吕宋，看来真来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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