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六章:无路可走 作者:未知 大量的粮食,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去函谷关,函谷关内的降军稳定的很快,余下的人在经過甄别和選擇之后,余下了七八万人,其余之人已全数遣散,剩余的则进行了重新的整编。 這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正因为有足够的钱粮支持,所以进行的十分迅速,而此时,一支先锋的神策军已经随着秦少游向西而去。 关中素来都是天下最繁华的地方,這其中有天险的原因,最重要的還是這儿土地肥沃,沃野千裡的因素。 在這肥沃的土地上,两万余神策军几乎是望风披靡,所過之处,人人争相投降,破了函谷关的魏军,几乎已经进入了无人之境,再沒有力量可以阻挡了。 长安已经震动。 当消息传来,所有人的表现并非是惊愕,因为這两年来,坏消息接连不断,這使所有人都深信,魏军入关只是時間的問題,只不過……承平了這么久,函谷关的守军突然投降,而魏军旋即便朝着长安杀奔而来,還是让人沒有准备的時間。 到了如今,已经大势已去了。 假若這只是安史之乱的烈度,那么忠臣绝不会少,因为沒了关中,他们還可以保着圣驾去陇西,或者入蜀,可是现在呢,现在他们却是无处可去,只要出了关中,四面都是魏军的控制范围,天下再沒有他们的立足之地了。 而对于這些显贵们来說,他们固然有自己個人的立场,有人想保李显的天下,有的人受過韦氏的恩泽,他们固然知道,李显和韦氏当政对他们有利,可是個人的看法到了這时候已经沒有了任何意义,因为他的身后是自己的家族,家国天下,家族首当其冲,而后才是国,才是天下,于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开始为自己的家而做打算了。 长安宫裡已是乱做了一团,大量的宦官不知所踪,无数人都在逃亡,這曾经天下的中心所在,如今却是一片狼藉,李显已是病倒,他的病榻前空无一人,這时候已经沒有人顾忌的上他了,大臣们沒有踪影,宦官和女官们也是踪影全无,便是韦氏,也已经消失匿迹,李显躺在這象牙所制的龙塌上,即便是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也不曾這样的孤独過,他只是愣愣的看着帷幔,帷幔被风吹拂,微微摆动。 秦少游来了…… 终于還是来了。 李显显然并非是糊涂的,一個历经了這么多磨难之人,绝不可能糊涂,诚如他亲眼所见自己的皇兄被自己的母后杀戮,如他被自己的母后拉下了龙椅,他见到的残酷已经太多太多,多不胜数,天家连母子和兄弟尚且如此无情,他又凭什么去天真呢? 只是有的人,遇到了残酷,所以他心志坚硬,不再相信這個世上再有任何情感,所以他比别人更加冷酷,他如黑暗和荆棘之中孤独行走的刺客,孤单、清冷,却又毫不留情。 而有的人,却被這些所惊吓,于是整個人惶恐而不安,他们将头埋进沙子裡,营造出自己一個想象的世界,在這個世界裡,他是自己的君王,而外界的事物,他一概不理,這种人靠幻想而活着。 李显就是后者,作为后者最悲哀的是,无论他如何躲着藏着,现实总会寻到他的身上,因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一個充满幻想的人,根本就不配去拥有任何东西,這便是现实,现实再一次次冰冷冷的告诉了李显,他无路可走,也无处可避了。 当初,他的母亲算计他,当初,他的兄弟和侄子想要谋夺他的江山,而如今,秦少游来了,這個人……算不算是自己的朋友呢?李显有些想不明白,想必……或许……是吧。 可這又如何,若武则天不是李显的母亲,那么李显或许在被武则天拉下马来的时候,不会如此的刺痛;又假若,不是因为叔侄,李隆基想要谋夺自己江山的时候,李显大抵也不会噩梦连连,诚如今日杀奔来长安的人不是秦少游,那么随便他是什么人都好,无论是赵少游是李少游,对李显来說,也不会带来如此多的痛一样。 這個世上,敌人永远只不過伤害的是你的**,而往往既伤害你,同时還要诛杀你的心的,却往往是曾经身边的至亲之人。 李显這时候饿了,他不得不叫唤几句:“人来……人来……” 外间到处都是嘈杂的声音,甚至還有争吵的响动,偏偏……就是沒有人来。 “皇后……皇后……” 韦后也不见踪影,這一刻,李显只剩下了深深的绝望,他无力的叫唤了几句,便觉得沒有了气力。 倒是這时,有個宦官冲了进来,李显侧目一看,却是平时一直随扈自己的一個宦官赵让,他便叫道:“朕饿了……饿了……” 赵让冲进来,却沒有去看李显一眼,他的眼裡,只有寝殿裡的一套鎏金烛台,他猛地将烛台抱起,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人来……人来……”声音先是激动,接着是无力,最后只剩下了喃喃自语,语气之中,带着莫名的讽刺。 ……………………………………………………………………………………………………………………………………………………………………………………………………………………………………………………………………………………………………………………………………………… “娘娘,娘娘……” 在紫微宫,這儿最后一批侍卫将這裡守的严严实实,韦后已经许久沒有睡過了,她筋疲力尽的样子,却在這偏殿中守护着什么,她是在太疲倦了,可即便再如何疲倦,却连眼睛都不敢闭上,她害怕,這儿,或者說這儿的人,那個寝殿裡住着的上皇陛下,如今成了她最后一张的底牌,她现在任何人都不敢相信,她只相信自己必须守在這裡,假若……那秦少游当真杀进了宫来,那么挟持了武则天的韦后,或许還可以将武则天用来讨价還价。 這已是她最后的资本了,虽然她明白,那秦少游未必就在乎武则天的性命,不過韦后已经沒有選擇,她无路可退。 有宦官几乎是冲进来,口裡大声叫唤:“不好了,金吾将军韦厚林带兵杀入宫中,說是……說是要捉拿娘娘……娘娘……娘娘……怎么办才好。” 韦氏身躯一震,她想過许多种可能,可是万万想不到的却是韦厚林带兵入宫,這韦厚林乃是自己的族弟,平时自己待他可谓是恩重如山,她不禁冷笑:“是嗎?他這是想做什么?想要杀了本宫去取悦那秦少游……哼……他好大的胆子,他以为這样,秦少游就会放過他?真是愚不可及。” 接着又有人报:“京兆府尹带着人袭了东门,开了城门迎魏军入城了。” 呼…… 韦氏深吸一口气,该来的终究還是来了。 她猛地想到了死。 似乎這個时候,除了死之外,似乎再沒有办法了,或许诚如别人說的那样,谁都可以得到宽恕和谅解,而秦少游既然是以讨韦的名义起兵,那么唯独她這個女人,却是绝不可能获得原谅的。 因为這次起兵,打的就是這個招牌,正因为如此,十恶不赦的自己,已经弄的天怒人怨,才是秦少游大动干戈的理由,那么……若是不诛杀自己,又何以服众呢? 与其死在别人的手裡,那么不妨……就死在自己手裡吧。 她眼眸裡掠過了一丝厉色,旋即发出了狞笑。 她长身而起,道:“周岩。” “在。”周岩乃是韦后心腹中的心腹,是她的左膀右臂,最贴身的侍从,此人很木讷,为人也很老实,素来以忠厚著称,想当初,韦后曾遭遇過不恻,是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为韦后躲過了一箭,到了今日,韦后谁都不肯信,唯一能相信的怕也之后周岩了。 韦后冷着脸,一字一句道:“随本宫去寝殿,這個时候,也该和那個女人算一笔账了。” 既然已经命不久矣,那么就沒有什么可以顾忌的了,韦后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一個让自己曾痛不欲生的女人,這個女人距离自己不過咫尺之遥,而现在,从前不敢也不能做的事,今日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吧。 韦后一步步踏进了寝殿,寝殿之中空荡荡的,所有武则天身边的人,都已被囚禁了起来,所以在這裡,只有一個人存在。 韦后对着幽冷的大殿,一字一句道:“母后,儿臣来了。” 殿中還响彻着回音。 接着殿的深处,传来了一阵的咳嗽。 是武则天的咳嗽声。 韦后嘴角微微勾起,她快步上前一步:“母后,儿臣来给您问安了,母后的身子可好些了嗎?” “咳咳……咳咳……” 韦后便叹了口气:“母后就這样不理睬儿臣?哎……都到了這個地步,儿臣的处境,母后想必是知道的,儿臣已经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