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七章:宫变 作者:未知 韦氏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悲凉。n∈n∈,.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众叛亲离,似乎除了悲凉之外,也不会再有其他的情绪了。 只是现在,她的语气之中還多了一种情绪仇恨。 刻骨铭心的仇恨,杀子之仇,夺位之恨,這一桩桩的前事涌上了心头,韦氏的脸上只余下了狰狞。 而后她抬眸,终于看到了武则天。 武则天這时居然也是盛装,拄着拐杖蹒跚而来,她已太老了,老到满头再见不到乌丝,便是连眼睛,似乎也不能再分辨眼前的景物,所以她眯着眼,妄图要看清前方的人,耳朵支起来,似乎要再将韦氏的声音更真切一些。 在這宫中幽禁的日子,消磨掉了武则天最后的时光,而這短短的两年,仿佛对于她来說,已有两甲子之长,她脚步蹒跚着,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她干瘪的嘴裡吐出一句话,声音带着沙哑:“是婉儿嗎?是婉儿嗎?婉儿……来……扶一扶朕……哎……外头已是什么光景了,朕所料不会差吧,理应不会差的……” 韦氏冷冷盯着她,目光如刀锋一样在她身上掠過,她只是冷笑。 武则天走近了,武则天蹙眉,禁不住语带责怪:“怎么不掌灯,哎……朕瞧不清了,长安不及洛阳啊,洛阳的气候要湿润一些,在這儿,总是太干燥了。正午的时候,给朕取小米的粥来,要加杏仁、红枣,得润一润心肺。你是女子,却不及男人,朕当初啊,对了,当初控鹤监裡出来的人,总是那样细心。朕倒是想起了薛怀义,哎,薛怀义倒是挺老实的,给朕修了明堂,他呀,嘴巴子像抹了蜜饯一样,从他嘴裡說出来的话,总是比别人动听一些,他现在在哪裡?现在哪儿去了。去請他来。” 突然,武则天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必去叫了,不必了,朕……朕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朕想起,那薛怀义已被朕处死了,呵……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欺瞒朕,仗着朕的宠幸,日益骄倨,居然敢火烧明堂,呵……死了也好……還有……還有张家兄弟……哦,张家兄弟也死了嗎?哎……” 她神色更加黯然起来,已是碎步走到了韦氏的面前,她丢开手杖,一面道:“婉儿,你为何不做声。”可是在‘婉儿’身上摸索片刻,她猛地警惕起来:“你不是婉儿,你是何人?什么时候,朕的身边换了人了?” 韦氏狰狞看她,眼眸裡已掠過了杀机。 武则天突然笑了:“婉儿人在哪裡,她也死了嗎?嗯……朕身边的人,似乎都已经死了,死了倒也干净,就像当初,朕杀的那些人一样,哎……可怕啊可怕,這深宫幽幽,夜裡如此的清冷,那一個個人总是阴魂不散一样,总是在朕的榻前哭诉什么,說是朕亏欠了他们。”武则天脸色变冷:“朕何曾亏欠了任何人?他们都该死,该死而已,朕让他们欺蛮朕了嗎?朕让他们敢违背朕的心意了嗎?朕可有让他们做朕的绊脚石?朕乃是真龙天子,受命于天,他们阻碍了朕,這就是违背了天意,违背了天意的人就必须去死,罪无可恕、万死莫恕!” 韦氏身躯一震,她突然发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就好似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這是何等的相似。 武则天一甩长袖,声音化作凄厉:“来寻朕?难道朕会怕你们,朕自有天神护佑,岂是一些小鬼所能加害,来啊,尽快来吧,朕要让你们形神俱灭,让你们堕入畜生道、堕入饿鬼道,使你们永世不得超生,哈……哈哈……真是可笑,荒诞至极。” 韦氏一点都不觉得可笑,反而她觉得,在這殿中最可笑的人便是眼前的這個武则天,可是……既是武则天,又何尝不是自己呢? 武则天突然后退一步,身子一蜷,惊恐的看着韦氏:“你……你是谁,你是李冲,還是李敬业?你也化作了厉鬼,想要欺到朕的头上嗎?你们活着,朕尚且不怕,你们死了,朕难道会害怕嗎?速速退下,否则朕必处你极刑,灭你九族。噢,朕又想起来了,你们的族亲,已被朕诛杀殆尽了,哈哈……你们现在還敢来寻朕,难道還要让朕再来杀你们一遍嗎?来,来啊……来吧。” 武则天一面說,一面后退,她走得急,打了個趔趄,便扑倒在地,寻她的手杖,整個人匍匐于地,口裡喃喃念:“来人,来人,护驾,护驾……” 韦氏冷冷的看着她,身后的侍卫已经蠢蠢欲动,那周岩已是急不可耐的抽出了一些刀柄,雪亮的刀刃自鞘中而出。 铿锵的声音,回荡在幽幽的寝殿之中,发着回音。 武则天整個人像是被蛰了一下,她厉声道:“谁,是谁,什么声音,是什么声音!” 咔擦,咔擦…… 周岩已是踩着靴子一步步上前,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暴起。 這时,传来一声轻咳,周岩愕然,忙是回头看了韦氏一眼,身形顿住。 韦氏不禁笑了,她徐徐上前几步,越過了周岩,走到了武则天面前,小心翼翼的将她搀起,口裡轻柔道:“母后這是怎么了?” “你是?”武则天翻着眼睛,那瞳孔裡似乎已经沒有了光泽。 韦氏幽幽道:“儿臣乃是母后的儿媳啊,母后,臣妾来看你了。” “儿媳……儿媳……”武则天反反复复的念着這個名词。 韦氏笑吟吟的道:“母后在這宫中,要好生照料自己,儿媳从此往后,只怕不能伴驾了,母后……臣妾告退。”她眼睛注视着武则天,碎步的后退,眼睛却依然面对着武则天,武则天无神的眼睛依然空洞,幽幽的念:“儿媳,儿媳……儿媳是谁,是谁呢……朕的婉儿呢,怀义,你在嗎?你在嗎?你在哪裡,你出来,不要怕,不要怕,朕再不杀你了,再不诛你三族了,你来,来……” 韦氏這时候一竟毅然的旋過了身,沒有再看武则天一眼,快步走出了殿。 周岩显得有些不甘,却還是匆匆收回了刀,追了出去。 “娘娘……”出了宫殿,周岩低声道。 韦氏驻足,她目中也再无神采,脸上依然冷冽无比。 “娘娘,错失了這一次机会……” “不必了。”韦氏淡淡道:“留着她吧,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本宫怎么舍得让她就此一了百了呢,她的罪過已经太多,那么不妨,就让她再遭遭罪,方才……她的样子,真是可笑,是嗎?周校尉,想必你从来沒见過她這個样子吧,那就让她這样好了,许多时候啊,活比死了更难受,你不必劝。” “是。陛下那儿……” “陛下?”韦氏的脸色温和了一些,可是很快那一抹温柔就消失了個干净:“不用去了,去了有什么用,他从来做不了一個好皇帝,也做不了一個好丈夫,从来都不是,他只为自己活着,不必理他,由着他去吧。本宫要去宣政殿,本宫要坐在那儿,等着秦少游来。” 她說罢,回眸看了紫微宫一眼,不再有丝毫的留恋。 …………………………………………………………………………………………………………………………………………………………………………………………………………………………………………………………………………………………………………………………………………………… 宣政殿乃是大唐天子召见大臣的场所,乃是主殿之一,這座巍峨的宫殿裡,早已一片狼藉。 那些如丧家之犬的宦官与女官,早已将這裡一切的饰物都剥了個干干净净,而后不见了踪影。 韦后一身的盛装,穿着皇后的凤衣,孤零零的步入了這座大殿。 這裡只剩下了空荡荡的许多根红漆大柱,便连灯架都已经东倒西歪,那龙案上的诸多文房宝物也早已被劫掠一空,翡翠的砚台、白玉的笔架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许多笔散落在案上。 韦后一步步的走进来,她走的很轻盈,這儿……她太熟悉不過了,熟悉的就好像是自己家裡一样,只是她一向深知,這裡還不是自己的家,至少从前她是這样认为,這儿只是自己的寄居之所罢了,她不過是行皇帝之实的娘娘,假借着别人的威仪。 可是今日,她却仿佛這裡就好似是自己的家裡,她一步步走近的时候,靠近红柱,会禁不住的伸出手,摩挲着柱子,柱面光滑,却又有一丝斑驳的痕迹,這座大殿已经太久太久沒有修葺,它就這样无声的矗立于此,不知历经了多少的事。 韦后走上了銮殿,而后跪座在了御案之后,這是她夫君的位置,可是她的夫君从来不知珍惜。 她看向殿下,再去看那些柱子,发现当自己走過的时候,那些柱子何其的伟岸,可是现在,从這裡去看,又发现那一根根的红柱居然是如此的渺小。 她就這样跪坐着,纹丝不动,不知疲倦。 天色已经渐渐的暗淡了,殿内和殿外已经一片乌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沒有一丝的光亮,在這夜幕之下,似乎白日的喧嚣和嘈杂也都已经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 乌黑的大殿裡,韦氏依然高坐,她想……假若紫微宫的那個女人若是清醒,也会用這样的方式去面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吧。 骤然之间。 外间突然突然传出了火光,一点点的光亮,透過了窗格星点的透进来,火光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還有那脚步声,那皮靴子踩在宫中地砖上特有的咔擦声响,声响很密集,仿佛有千军万马而来。 韦氏抿了抿嘴,她默然无声。 卡咔咔咔咔咔咔…… 那无数的火光像是已将整個大殿围住,接下来,脚步声尽都停了。 整個大殿被透进来的火把光线照的通亮。 接着,便是安静,无比的安静,一丁点声音都消失了。 外头的那些人,有十個嗎?還是一百個,亦或者是成千上万? 他们沒有发出声音,仿佛连呼吸都已经凝住,都已经停止。 等了半晌,有了声音,是一個人的脚步声,一個人徐徐的走进来,脚步从容。 韦氏认得他,化成灰都认得。 這人走到了殿中,然后拜倒在地,朗声道:“臣金吾将军韦厚林见過娘娘,娘娘千岁。”說罢,他郑重其事的将头垂下,磕了個头。 韦氏沒有做声,只是幽幽的看着他。 韦厚林抬眸,他的声音洪亮无比,声振屋瓦:“娘娘临朝,亲信奸人,而疏远贤臣,使忠臣外放于野,小人盈于朝,如今已有数年,乃至天怒人怨,百姓惶惶,更有甚者,娘娘弑杀太子,以至人人侧目,天下之人,俱都起兵征讨,以有道而伐无道,如今义兵已至国都,京师震动,群臣不安,臣虽娘娘族亲,亦怀大义之念,而今兴兵入宫,不敢诛娘娘以正君侧,唯請娘娘退皇后位,下诏請魏王殿下入宫,主持大局,如此,天下幸甚,百姓幸甚。” 韦氏冷笑,她不禁道:“是嗎?那么……若是本宫不肯呢?” 韦厚林面无表情:“娘娘若是不肯,臣为社稷计,唯有痛下杀手,以安天下。” 韦氏咬牙切齿的看向韦厚林,厉声道:“韦厚林,你是本宫的弟弟,本宫是你的姐姐。” 韦厚林的脸上仍是木然,不见任何情感的波动,他掷地有声的道:“臣无私念,唯有公心,還請娘娘三思而后行,莫要令臣为难。” “哈……”韦氏笑了。 …………………………………………………………………………………………………………………………………………………………………………………… 新書庶子风流,恳請支持一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