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痕迹
“奇了怪了,怎么会有這种感觉?”王功很是奇怪。
嘴上,王功也是客气,“一点小事,林洋老弟你用不着這么客气。你忙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就是了。”
“那就谢谢王兄了——范兄、涂兄,辛苦二位了。走了!”
向王功称谢一声,又向范戎和涂一进招呼一声,苏林洋這才推开车门,从车裡钻了出去,向状元巷走去。
车沒有开走,车裡四個人的目光一起向苏林洋远去的后背盯了過去,一种愣愣的气氛填满了整個车厢。
等到苏林洋从巷口消失好一阵,车厢裡才有声音响起,涂一进的声音,“苏组长今天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范戎接话,“什么叫太阳打西边出来,就不允许人大彻大悟?朝闻道夕死可矣,這话听說過沒有?”
涂一进嘟囔,“說得自己挺懂似的,实际……”
涂一进收声,把要說的话咽了回去。
“实际狗屁不通,是不是這意思?”
范戎叱道:“忘了自己是黔阳班出来的?還反了天了你!”
王功打断了范戎的话,出言相劝,“行了范兄,少說两句;一进,以后說话注意点,别闹得大家不痛快。老徐,开车。”
……
苏林洋自然是听不到车裡人說的话的,但他猜得到。
一個平日裡少言寡语、性情古怪的人突然变得话多而且客气起来,换成是他,一样会觉到奇怪。
知道归知道,但他却必须這样去做。
沉默寡言肯定只是原主性格裡的一部分而非全部,其它部分是什么他一无所知,可這一部分性格原主的那些好友同僚又都是知道的。這样的情况下,让自己变得和原主一模一样是不可行也不可能的,沒有记忆,他根本变不成原主。
可就算是有记忆,他一样变不成原主!都是成年人了,思想行为都已经固化,再是取而代之,原主人平日裡的一言一行和那些与之形成配合的表情,他照样模仿不出来——天才也不行!
只能改变,让原主变成自己。
“幸好這世界的人還不知道什么是穿越,要不然我就惨了。”苏林洋暗自庆幸。
“伪装的最高境界是本色出演,而非邯郸学步。”他很是违心地给自己先前的表现点了一個赞。
一下车,之前在车裡见到的那种满眼陌生一下子消失,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熟悉的感觉来自记忆,封存在黑暗裡的记忆开始在向他脑海裡流淌!每走上一步,记忆就向前延伸一点,犹如前生游戏裡的那些地圖,只有人到了那裡,那些覆盖在地圖上的迷雾才会散去,露出地圖的本来面目。
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很是兴奋。
他兴奋的不止是這种从未经历過的奇妙体验,而是终于有了找到原主记忆的方法了——把山城走遍,记忆不就回来了嗎?
不過兴奋并沒有在他身上待多久,沒走上几步,他想起了他现在急需要的特务知识和特务技能的問題。
“也就是說,要想起学過的那些特务知识和技能,我還得去趟当年接受培训的地方……這下惨了,该怎么办?”
他问自己一声。
办法是沒有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我一個来自21世纪的新兴人类,還会被一泡尿给憋死——先把今天過了再說。”
陷入绝望中的苏林洋给自己打气,以免自己真的绝望。
心思抛开,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放在了复苏的记忆裡。
然后他這才发现,复苏的记忆裡沒有這裡昨天的记忆。
“沒有昨天的记忆……不会是走的那一边吧?”
他问自己一声,然后来到了路对面。对面依然沒有昨天的记忆。
“难道是方向搞错了,這家伙是从另一头进的這條巷子?”他问自己一声。
想了想,他决定還是先找到辰美钟表行再說。如果那裡有原主昨天的记忆,他就避开那裡,另找修表的地方——在原主被日本特务拉下水的嫌疑沒有洗清之前,不排除這家钟表行是日本特务在山城设立的一個情报点。
打定主意,他放缓的脚步重新迈开,向状元巷的另一端走去。
边走,他边留意着脑海裡,在脚步的延伸中恢复了的那些记忆。
不過這些记忆和他在看到范戎、赵宁安等人时恢复的记忆一样,都是片段,无法连贯,如同看過的那些默片一样,只有画面,沒有声音和原主的所思所想。
走了百余米,辰美钟表行的牌子出现在了路对面。說是钟表行,实际上就一個维修兼回收和售卖新旧钟表的钟表铺子。
铺子裡面只有一個人,一只眼睛上戴着一個放大镜,趴在柜台边上修着手裡的一块表,沒有顾及外面。
“运气不错。”
苏林洋暗自庆幸一声,收回目光,然后径直而過。
走上一段距离,他走到了路的对面,在這一边,也沒有原主昨天来過的记忆。虽然這還不能洗清原主汉奸特务的嫌疑,但至少在状元巷裡,原主是清白的。
转過身,苏林洋向刚走過的辰美钟表行走去。
不长的距离,很快就到。
在辰美钟表行柜台前站定,他从兜裡掏出表,放在了柜台上,向坐在柜台后的修表人招呼一声,“老板,发條上不紧,帮我看看這表怎么回事,是不是断了。”
修表人连眼睛上的放大镜都沒摘,抬起头,客气一声,“好的先生,你稍等。”
說着,修表人拿起柜台上的手表,拿出工具,熟练地打开后面表盖,而后将表凑到放大镜前,认真检查起来。
修表人在做這些的时候,苏林洋也在暗中观察着修表人。
修表人外貌年龄30岁出头,长相普通,样子憨厚老实,符合21世纪各国情报机构对情报人员的选拔标准……
修表人几乎沒有让苏林洋等,就报出了结果,是发條拧断了。
“先生你沒說错,是发條断了。”修表人說道。
“一猜就猜着,看来我适合干這一行——看得出来是什么时候断的嗎?”自夸一句后,苏林洋问道。
“這沒法看出来,不過断痕是新的——這表不是你的?”答完,修表人问一句。
苏林洋答道:“是我的,只是怎么断了的我就不知道,昨天還是好好的——”
修表人沒有接话。
“這是一個懂得分寸的人。”苏林洋给修表人写下了评语。
苏林洋也沒有再說下去,问道:“换根发條多少钱?”
修表人答道:“那就要看先生你什么时候要了。”
“最快什么时候能修好?”
“如果只是换发條的话,半小时之内!如果還要清洗一遍的话,就需要多花一点時間,要一個小时左右。”
一個小时后,那個吴正清怎么也该离开红党驻山城办事处了……
苏林洋点头,“换发條清洗一块儿,多少钱?”
“七块钱。”
“能不能少点?”
“先生,不讲价的。”
“那好吧,我一個小时以后再来。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修表人肯定說道。
苏林洋沒再說什么,掉转身往巷尾方向走去,边走边想修表人刚說過的那些话。
“拧断的……新痕……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
苏林洋很是奇怪。能拧断原主手表发條的人只能是原主自己。
近二百米的距离走過,苏林洋走出了状元巷,来到了另一端的口子上。
近两百米的這段记忆,和之前的记忆沒有什么差别,都沒有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状元巷這一端连接的是夫子街,情形和另一端的大庙街差不多,但却更热闹了一些,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复苏的记忆裡,同样沒有原主昨天来過的记忆。
“来都来了,找找看吧。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向眼前的人流叹口气,苏林洋选定一個方向,走进了人流裡。
途中遇到一個卖报的小贩,他随手买下了一份,展开一看日期——“中华民国二十九年六月一日。”
“今天還是儿童节!——离日本人投降還有五年两個月零两個星期。”
他在心头默念一声,收起报纸,继续前行。
走了三百米左右的距离,在一個路口处,走過的這段路沒有昨天的记忆,他穿過马路,掉头开始回走。
走上一段距离,他突然想起了当年警队的那條和他关系很不错的警犬,忍不住吐槽,“我怎么觉得我就像條警犬似的。”
继续前走,很快便来到了和状元巷对着這條名叫升阳巷的巷口。
“再往前面走三百米,不管有沒有昨天的记忆,都返回,取了表,就去红党山城办事处那边看看。不能再在這裡浪费時間了。”
他给自己定下了计划。
六百米不是一個很长的距离,当苏林洋按照既定计划绕上一圈回到状元巷巷口时,离取表的時間還有差不多半個小时。
“這家伙会不会是从這裡過来的?”
状元巷巷口,回到原点的苏林洋盯着街对面的升阳巷巷口寻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