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01
文/茜柚
后来啊
那些不能說的秘密
都藏进了风声裡
无数個失眠难熬的夜
靠着那场荒诞的冬日细雨捱過
南城的夏天多暴雨。
连着晒了二十多天的太阳,热浪在空气中翻滚积压,窗外狂风呼啸,树枝被吹的唰唰响。
空气中挟裹着灰尘的味道。
晚自习铃声打响,教室裡霎时一片欢腾。不多一会,就只剩几個人了。
简瑶收拾好书包,看向還在刷题的程一宁,惊诧,“宁宁,你怎么還不走?在等江珩?”
程一宁抬头,散落的发丝贴在汗湿的脸颊,白炽灯光迎面而照,本就白皙的皮肤透着病态的苍白,她将发丝抚开,“不是,我這裡還有一道题沒做,快完了,你先走吧。”
“好,那你早点回去,等会教学楼就要关灯了。”
“好。”
窗外狂风還在咆哮,丝毫沒有减弱的趋势。
树枝被吹的东歪西倒,窗户也被震的嗡翁响。
程一宁看了下讲台上的挂钟。
已经十点二十了,班上除了几個住校的同学,其余全部走了。
盯着密密麻麻的题目,她心裡想着事。
突然一阵疾风吹进来,不知是谁把前面窗户推开一個空挡。教室裡的书瞬间被吹的唰唰响,试卷吹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的伞放在窗户外了。”前面一個女生连连道歉。
最后两分钟,她才开始收拾东西。出来时稀稀拉拉還能看到几個身影。
风卷吹着地上的枯叶。她踩在地上,发出咔擦轻响。
即使是快要下雨,她還是走的慢吞吞的。
空中连着几声闷雷,像蓄势待发冲破囚笼的野兽,狂躁不止。
因着要下雨,校门口摊贩早早收了工。路上行人稀少。
程一宁走到校门口。
空中惊雷乍响,电光闪烁。
狂风席卷而来,发出簌簌簌响声,细小的雨粒从黑黢黢的夜空落下。
白色棉质的過膝连衣裙摆在风中摇曳,松松垮垮马尾垂在肩头,几缕碎发落在白皙的劲勃。
她不急不缓往前走,雨丝斜斜擦過脸颊,清清凉凉。
她低头看着手机裡的消息,林淑柔给她发了新报的奥数课程。
马路对面,街道拐角一左一右两個巷子,老旧失修的路灯下,爬满青苔的墙角映着几道身影。
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身上,她低着头,肩胛微微紧绷,手指下意识拽紧裙边。
擦肩而過时,余光随意的瞥了一眼。
狭窄的巷道之中,摆放着横七竖八的摩托车。
几人身上松松垮垮穿着职高校服,为首的那人,黑色短袖撸肩膀上,斜跨在摩托车,头上框着帽子,帽檐压低遮住了眼睛,隐约可以瞧见侧脸的疤痕。
巷子裡传来乒铃乓啷的响声。
有人在巷子裡喊,“你们几個速度快点。”
“漠哥!這小子是個硬骨头,還要再来两個人。”
裡面求援的声音传出来,为首那人啐掉烟头,眉头紧蹙,“一群废物。”
“漠哥别生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這小子就是個不要命的。”旁边的男生扯着笑,用脚尖碾灭烟头,下巴往后扬了扬,“你们两個去。”
话音刚落,为首那人加了句,“别搞死了就行。”
程一宁眼睫一颤,捏住裙摆的手指微微卷曲。
暧昧的口哨,故意拔高的音量。程一宁停了几秒,低下头,加快脚步往相反的巷子走去。
拐過弯,身影消失在路口。她停下来,大约過了几分钟,机车发动的引擎声响起,几辆摩托车疾驰而去。
她回過头,幽深的巷子笼在黑暗中,像是盘旋在深渊的黑洞,蚕食着猎物。
程一宁借着手机微弱光线,扶着墙,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坑坑洼洼的地上。
巷子裡垃圾成堆,雨天发潮,到处泛着酸臭味道。
她捂住口鼻,压着声音往裡喊,“裡面有人嗎?”
空荡荡的巷子晃荡着她的桑音,穿堂风从黑黝黝的空巷贯穿,带着阴森冷意。
她心下发怵,握着手机的力气加重。
忽地流浪猫从垃圾堆窜出来,呜呜叫唤一声,程一宁光线下意识晃過去。
角落映出一個人影。
程一宁站在原地,黝黑的光线裡,大概看出一個轮廓。她捏了捏手机,斟酌着开口,“你沒事吧?”
她声线偏冷,穿透在雨幕中。
角落裡的影子一动不动,根本不打算理她。
她抿了抿嘴角,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不管他听沒听见,“你是不是受伤了,我可以帮你叫人…”
话還沒說完,昏暗的光线裡,黝黑的双眼淬着冰,低哑的桑音含着戾气,“关你屁事。”
程一宁后退一步,掌心沁出细细密密的冷汗,她扶着砖墙,咬住唇瓣,勉强镇定下来,“我去帮你…”
還不等她转身,后面一道粗矿的桑音传来,“刚才漠哥不让动這小子,现在他走了,看老子不让他脱一层皮。”
身旁有人附和。
突如其来的白光,那两人顿了一下,随即反应過来,目光不怀好意的盯着程一宁,“是你啊?你怎么還沒走?你跟陆迟舟什么关系啊?”
巷子裡的人是陆迟舟?
程一宁眼睫轻眨,扶着墙的手指蜷曲,沒做声。
“诶,小妞。”另外一人勾唇,露出一個自以为很帅的笑,“裡面那個不過是個丧家犬,估计這会像條烂狗一样,不如跟哥哥们去玩一会。”
不怀好意的目光,程一宁感觉胃裡犯恶心。
男生笑起来,得寸进尺,“诶,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出了校门就报哥哥的名字。”
說着,伸手就想去拽程一宁,還沒碰到。她退了一步,那人故意侧身撞了她一下。
程一宁一個踉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哟,這就开始投怀送抱了。”两人笑得流裡流气的。
嬉笑调侃污秽不堪的语言不绝于耳。
程一宁后退了几步,脸色有些苍白,抿了抿嘴角,裡面的人不知道怎么样,這两人明显是不甘心回来的。
她咬了咬舌尖,疼痛让她头脑清醒了一分。
周围這一带,有很多学校。南城一中算最好的高中之一,安保系统也是很完善的。這片老城区還未拆迁,比较混乱,一中每天晚上都会有老师保安過来巡视,只要拖延一会就可以了。
程一宁咬着牙,取下双肩包放在墙角,抡起地上半截木棍,紧紧捏在手裡,虽然心裡害怕,還是颤颤巍巍举起,防备着两人。
她长得很漂亮,五官很精致,偏艳丽那种,给人一种妩媚的感觉,但那双色泽浅淡的瞳仁,眼含流雾,闪着细碎的流光,清透潋滟,一漾一漾的清纯。
两种极端的审美恰到好处的长在一张脸上。
看她举起棍子的手,不断颤抖。
男生笑起来,语气中带着暧昧的逗弄,“想跟哥哥過招,我們换個地方。”
說着就要伸手抓她。
程一宁从来沒有打過架,也沒经历過這样的场景,捏着棍子的手都在颤抖。她乱无章法的闭着眼睛挥了两下,一棍子抡在男生眼角处。
额前的刘海被汗浸湿,发尖扫過眼尾,黏在鬓角。心脏快地都快跳出胸腔了。
男生揉了揉眼角,暧昧嬉笑,“今天咱哥俩就陪你好好玩玩。”
說着,伸手拽着棍子的另一端,還沒来得及用力,突然有什么东西砸了過来,他痛得原地捂头。
“哐当——”
一声闷响,一個捏扁的易拉罐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最终停在了转角漆黑的巷子裡。
程一宁视线望過去,迷蒙的视线裡,少年细碎的短发,身材颀长,身穿黑色骷髅体恤,脖子上的银色十字架项链散着点点冷光,肆无忌惮的张扬。
眉眼冷硬。
男生操了一声,直接飚出脏话,梗着脖子往后一扭,陆迟舟从阴影裡出来,步子慢悠像在散步,那话硬生生卡在了嗓子眼。
他是职高混混,跟着刚才那群人混的。以前跟陆迟舟有過矛盾,碍着对方实力强不敢反抗。
知道今天有人带十多個人围堵他,就跑来凑热闹。沒想到這小子這么能打,漠哥沒出手,他一人单挑七八個,打起架来岂止是狠,是往死裡弄那种。
他们返回来就是想到他体力消耗,想捡個漏,教训他一下,沒想到這人简直是個不要命的。
陆迟舟背光站在黑暗裡,头压低几分,薄唇轻掀,声音宛如千年寒冰,“找死?”
男生下意识一個哆嗦。
這种身体本能害怕,让他涨红着一张脸,又不想太過憋屈,在女生面前歪种,爬起来两人就冲到了陆迟舟面前。二话不說开始动手。
二打一陆迟舟也還游刃有余,场面混乱,地上的易拉罐被踢得哐哐响。
突然几道强烈刺眼的白光照来。
“哪個班的在這裡聚众斗殴?”教导主任愤怒的声音穿破巷子,回音震荡。
一中管得严,教导主任是出了名的严厉,這一带犯在他手裡的混混不少,至少也得被关进去吃几天白饭。
两人自知打不過陆迟舟,想也不想,扔掉手裡的东西,朝着另一個方向跑。
皮鞋磕嗒声砸在地面,“哪個班的?马上给我滚出来。”
听着渐渐走进的声音,程一宁紧绷身体。
倏地一只手,猛地抓着她的胳膊,往旁边的小巷子一拉。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她差点摔倒。
感觉有人提着她领口的衣服,還来不及反应,那人一只手蒙住她的嘴,猛地往墙上一推。后脑勺撞在墙上,程一宁下意识飚了泪花。
這裡是以前的老城区,還沒有翻修,巷子错综复杂,這块墙有半边凹槽,刚好够两個人藏身。
雨幕冲刷着眼睫,她和他挨的极近,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脸,皮鞋声在旁边擦過,两人下意识放缓呼吸,程一宁還是能感觉到他湿热气息一呼一吸的喷在耳后。
陆迟舟耸了耸鼻尖,轻蹙眉头,空气中混杂了点甜腻的味道。
鼻尖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粒,程一宁不适应的想动。却被人狠劲勒了一下。
有脚步声磕嗒磕嗒走近,她眼睛蓦地瞪大。
声音越来越近,电筒亮光晃到对面墙上。
“嘭!”一声惊雷突至,伴着一道白刺刺闪电一晃而過,砸在近在咫尺的脸上。
程一宁的瞳孔瞬间紧缩。
两人就隔着一個拳头的距离,少年眉角带伤,苍白硬朗的面容。细雨裹着血水顺着下颌淌下,细碎的额发散落,浸红他阴郁暗沉的眸色,戾气逼人,直盯着她。
程一宁喉咙像卡了根刺,后背泛起丝丝凉意。
白光一晃而過,只是刹那间短短几秒。
黑暗中,各种感官极为敏感,那道目光像她见過弛聘在非洲草原的饿狼。
闪电就那一下,刹那的四目相对。莫名的程一宁感觉身体裡一股热意顺着血管流向全身,逐渐沸腾着。
心脏像是绕了根线,骤然缩紧,心跳混着一声声闷雷,响彻在這個混乱肮脏的夜晚。
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個拐角就会看到他们。
程一宁手低在他身前,手指下意识的揪住他的衣服。
她挪开他的手,闭了闭眼睛,唇瓣微动。
“喵~”
细弱的猫叫声在雨夜显得凄凉。
程一宁感觉胳膊上的手力道骤然加重,她忍着疼痛。
脚步声停了一会,转身走回去,渐渐走远。
隔了一会前面的手忽然一松。
黑暗中他喘息的声音有些重,两人在黑暗中沉默,穿堂风一阵阵呼啸而過。
心跳渐渐平复,程一宁顺着墙滑往下滑,蹲在地上,双腿发软。
漆黑的巷道,再也看不清那张脸。
她轻轻笑了一声,甜软的声音却带着空灵的飘忽感,混着阵阵闷雷,穿梭在漆黑的巷道。
陆迟舟皱了皱眉头,“你笑什么?”
借着黑夜,胆子似乎大了起来,她抿了下唇,清冷地回,“关你屁事。”
陆迟舟愣了一下,還挺记仇。
回過神来,他轻笑一声,语气中带有调侃意味,“刚才不是挺厉害的嗎?”
“我不也是被你连累的。”
說完,不等他开口,她扶着墙站起来,一步步往外走。
陆迟舟一只腿随意屈蹬靠在墙上,手腕垂在膝盖。
蓄谋已久雷雨倾盆而来,哗啦激起一片雨雾,她朝着路灯的方向走。身影越来越亮,却也越来越远。
浑沌的光线,嵌在她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光,却怎么也暖不了她。
“喂!”
蓦地身后传来一声喊声。程一宁停下。
陆迟舟嘴裡磕嗒一声,舌头一卷,语调轻挑,“刚才是你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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