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陳安羽和前幾天一樣，照舊是搬個凳子坐在空閒的角落。陳安羽還記得朱嘉裏的事情，生老病死雖說爲正常現象，但當它真的發生在周圍，給人的感覺是不一樣的，會讓人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不能相信。直到現在，陳安羽還沒有接受朱嘉裏已經去世的消息，儘管兩人關係並不深，但陳安羽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發給老李的畢業論文終於有了迴應。陳安羽暫時拋開其他事情，直接在手機wps上打開了論文。老李說，他用wps在論文旁做了批註。
[天啊，你是什麼厲害的人物嗎？據說？據誰說？
[我的老天爺啊，你引用的這個文獻年齡比我還大？你是從過去穿越到現代的嗎？
[陳安羽，你不叫陳安羽，你可以改名叫我爹。
看到這條批註，陳安羽抿了抿脣，喃喃道：“倒也不必如此。”
[請你用最近六年內的文獻作爲參考。不是讓你用1966年的文獻。你可真行，這麼老也能找出來……
[又來了又來了，各部門注意，據說這個詞，它又向我們走來了……
[你要當盤古嗎？你要開天闢地嗎？你一個紀實新聞爲什麼要用盤古做例子？
[我求你了，你饒了我吧。你知不知道，這次答辯的有我老師？我給你跪下了，我都要哭了，到時候搞不好咱倆一起捱罵
[我好累，你能救救我嗎？
[論文這個東西，求穩就好
還有很多很多批註，陳安羽大致翻看了下，沒一個好的批註。沒……一……個……好……的……
陳安羽長長地嘆了口氣，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好嘛！她自認爲自己的初稿堪稱完美！但是，陳安羽皺起眉，自己怎麼會引用1966年的文獻呢？這個文獻出的時候，她爸媽還沒出生呢。
這裏沒有筆記本，陳安羽也不打算在這裏修改。老李告訴了她第二次交論文的時間。時間還算充足，陳安羽計劃回學校再做修改。
朱嘉裏的事情，陳安羽想跟一下。不僅因爲他是她的學長，更是因爲自己覺得這件事情疑點太多。朱嘉裏留下的只有一隻手，屍體都沒有，怎麼可以就這樣確定他已經死了。
林池下午要比上午忙一點，他只能趁着換儀器的過程偷瞄一眼陳安羽。陳安羽很乖巧地趴在桌子上，手裏玩着手機，模樣可愛，像只白軟的小兔子。
結束下午的工作，林池如釋重負。這大概是來到這裏後最忙的一個下午，一整個下午，他只看了陳安羽一眼，不是不想看，而是沒時間看。
大寶邊收拾東西邊問林池，“林醫生，你待會兒要去哪？”說完，又覺得不妥，自己補充道：“哦，我忘了。林醫生肯定要帶着安羽，我就不當電燈泡啦。”
林池點頭應道：“那我就不留你了。”
大寶走後，林池轉身走到陳安羽身旁。小姑娘已經睡着了，睡得很熟，林池不捨得叫醒她，他彎腰輕輕抱起她。
陳安羽的車就停在外面。自從她來到這邊，除了第一夜，其餘的夜晚兩人都是睡在車上。林池把陳安羽輕輕放在駕駛座，他把副駕駛座放平。
陳安羽在林池抱她的那一瞬就醒了。她歪頭靜靜看着林池爲她忙來忙去。
林池擡頭剛好與陳安羽四目相對，“醒啦？”
陳安羽頷首，“你抱我的時候就醒了。但我想被你抱着。”
“還要再休息一會兒嗎？”林池柔聲詢問陳安羽，“現在還有時間，你要不要再休息一會兒？”
陳安羽搖搖頭，“不用啦，我們去喫飯吧。”
還沒等林池迴應陳安羽，放在他西褲口袋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林池接通電話，“喂，您好。”
“林醫生，這邊有個小朋友需要你過來看一下？你現在方便嗎？”是大寶的聲音。
林池聞言立刻擡眸瞄了一眼陳安羽。陳安羽離林池很近，手機那頭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
“去吧，問一下大寶，孩子在哪？”陳安羽聲音溫柔，表情溫和。
“在哪？”林池問大寶。
大寶焦急說道：“在石頭村第三小組這裏，一個老人家裏。”
知道了地址，林池就拿着急診包和陳安羽一起前往村民家。
陳安羽是第一次和林醫生一起“出急診”，可能也是唯一的一次。
“一般這種情況，遇到的多嗎？會不會喫飯喫着喫着就要出診？”陳安羽小聲問道。
林池“嗯”了一聲，“大家都習慣了。作爲一名醫生，看到病人恢復健康，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到了村民家裏，林醫生才知道爲什麼大寶會叫他了。大寶站在一旁解釋道：“你懂的，我關係和你最好，他們幾個我也叫不過來。說不定還會罵我多管閒事。”
林池低聲說了句“沒關係”，又問道：“小朋友呢？”
大寶帶着林池去到小朋友的臥室，也不能說是臥室，更像是一間倉庫放了張能睡覺的小牀。
“他沒有爸爸媽媽，是家裏的爺爺去我們那裏找醫生，剛好被我碰到了。”頓了下，大寶又說：“其實，挺可憐的。老人瘦骨嶙峋的，感覺風一吹就倒。”
林醫生伸手探了探小朋友的額頭，“沒有發燒。”
“是，我也覺得沒有發燒，體溫什麼的都很正常。但是男孩爺爺說，他這一年都很貪睡。”大寶繼續說道：“我想着把他帶去鎮上醫院看看，或者直接帶我們醫院。”
“男孩爺爺呢？”站在一旁的陳安羽問道：“怎麼沒見男孩家裏人？爺爺奶奶呢？”
“奶奶去餵魚了，爺爺去叫她回來。”大寶解釋道。
林池蹲下身，輕輕掀開男孩的眼皮，沒什麼異常啊。“把他帶回我們醫院吧。”
大寶聳了聳肩，“剛纔我說過了，我也是這樣想的，但是他爺爺不同意，只同意在家裏給他看病。”
“他爺爺呢？什麼時候回來？”林池微微皺起眉，對男孩爺爺的做法有些不解。
說曹操，曹操到。男孩爺爺小跑着過來，“你們是誰？怎麼到我家的！”
大寶嘆了口氣，“爺爺，我是您剛纔叫來的醫生，他是林醫生，外科這塊比我熟悉。這位是林醫生的女朋友。我們來是給您孫子看病的。剛纔是您叫我來的，您忘記了嗎？”
爺爺搖搖頭，聲音悶悶的，“我沒忘，你就告訴我，他會不會死。”
林池眉頭皺得越來越深，爲什麼會有爺爺能問出這種話。
大寶也很意外，表情都有些呆愣。
陳安羽很清醒，她雙手抱臂，溫聲詢問爺爺，“爺爺，您孫子的父母呢？”
聞言，爺爺瞪了眼陳安羽，“早就被你們這些人騙走了。”
陳安羽挑了挑眉，淡定地回道：“怎麼會是我們？我們都是第一次來您家。”
“都是從城裏來的？有什麼不一樣。”
陳安羽勾脣笑了笑，“但我們真的是第一次來。而且，爺爺，您普通話講得很好。”陳安羽不是第一次和本村的人說話，那個汽車維修店師傅的普通話就很一般。
爺爺又瞪了眼陳安羽，“小姑娘牙尖嘴利，在石頭村這種地方，你需要小心點。”
陳安羽聳了聳肩，“我去衛生間都需要男朋友陪着我，謝謝爺爺的關心。”
林池和大寶聞言同時望向陳安羽，他們又聽到她說：“爺爺，我叫陳安羽。您叫我小羽就行。”
“我姓朱，朱建軍，他們都叫我老朱。”
出乎林池和大寶的意料，這位原本戾氣很重的爺爺竟然很好地迴應了陳安羽。
陳安羽大二那年經常會和同學一起跑新聞，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像朱爺爺這樣的要直接擯棄懷柔政策，對他開門見山，有什麼說什麼。
“朱爺爺，您孫子經常這樣嗎？貪睡？”陳安羽問道：“這樣大概有多久了？”
“差不多一年。”朱爺爺拉了個椅子坐在門口，“我去找過幾次你們的醫生。但我進不去，你們也不怎麼出來。也對，在石頭村這種地方，多點防範意識是對的。”
“在石頭村這種地方？”林池低聲重複着這句話，“爺爺，您在石頭村待多久了？聽口音，您不像是本地的人。”
朱建軍謹慎地看向林池，“我不想我孫子離開我。你要是想把我孫子帶走的話，我也要跟着去。”
“那您太太呢？她不是去餵魚了嗎？”
在林池和朱爺爺交流時，陳安羽仔細打量着這位爺爺。說實話，瘦骨嶙峋是真的，但年紀真算不上太大，可能是在農村結婚早，所以孫子這麼大了。
朱建軍收回注視着林池的視線，沉聲道：“我沒有老婆，騙你們的。”
“抱歉，節哀。”林池的第一反應是朱建軍老婆去世了，冒昧提到別人傷心事，他下意識地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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