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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左右慌不择东西路 3

作者:未知
谢怜道:“是嗎?何以见得?” 花城正要开口, 這时, 卡住了言语的裴宿伸出颤抖的手指,开始在地上写字。出于莫名的尊敬,众人都围過去看他,只见他手下歪歪扭扭写的是“战斗形态”四個字,写完之后, 仿佛就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握成拳头, 一动不动了。 花城抬头,道:“便是如此了。雨师的护法坐骑, 是雨师国皇家道场门环金兽所化成的黑牛, 平日稳步行路不留痕迹,而一旦进入战斗时, 便会改变形态。所以, 這蹄印与寻常的牛蹄印形状不同,更为宽大。” 裴茗道:“鬼王阁下情报量惊人。” 花城指着地上印记, 继续对谢怜道:“哥哥,你看。” 谢怜凑過头去看, 道:“嗯,果然……這蹄印出现的突然, 想来他们遇到敌人也很突然。” 花城道:“嗯。而且這蹄印很深, 足见敌人不简单,那牛在這裡以角力和敌人相对,被生生压得陷进土裡两寸有余。” 二人模拟着当时的战斗场景, 裴茗也不甘示弱,道:“但到最后,双方還是打了個平手。” 谢怜道:“不错。” 四周沒有血迹,也沒有飘散的鬼气,看样子,他们在此撞上,又快又狠地硬对了几招,具发现对方是块不好啃的硬骨头,遂双双放弃。 花城告知,东边的东西调转方向了,一行人继续西行,只是赶路速度慢了稍许。不多时,一座甚为高大的奇异建筑出现在路边,远远一看,比其他房屋都要气派,即便坍塌了几面围墙和部分屋檐,依旧令人只能仰望。谢怜不由驻足停留,道:“這是什么地方?” 花城只瞟了一眼,道:“乌庸人的神殿。” 裴茗架着裴宿一條手臂拖着他走,道:“花城主如何得知這是神殿的?” 花城道:“因为上面写了。” 闻言,众人都抬头望去,只见這建筑大门前的石梁上,果真刻着一排斗大无比的文字。虽然经历岁月磨砺,還有一些奇怪的划痕,但也還算清晰。 然而,沉默片刻,谢怜道:“上面的确是写了,但是……” 但是這個文字,根本看不懂啊! 万万沒想到,连這個也难不倒花城。他对谢怜道:“這一行文字,大意是‘太子殿下携光降世永恒照拂乌庸大地’。歌功颂德的废话罢了。哥哥你看,倒数的几個字符,是不是有两個很像‘乌’和‘庸’。” 听到“太子殿下”时,谢怜微微动容,再定睛细看,果然,這一行文字虽然仿佛小儿绘图,又是圈又是弯,夹杂着许多奇怪符号,但“乌庸”二字的形状和笔画,倒是和他所熟知的文字颇像,仿佛是某种变体。裴茗道:“花城主居然连這种失传千年的古国文字也能解读,裴某真是佩服。” 花城挑起一边眉,假笑道:“我在铜炉山呆過十年。一個月都能做很多事了,如果十年了连一种文字都解读不了,那還留在世上干什么,对嗎。” 上天庭裡位列前十的文神们也未必敢說這种话,作为一個武神,裴茗能怎么办呢。只能也假笑道:“或许吧。” 谢怜轻轻吐了口气,道:“幸好有三郎在。” 花城道:“我也只能大概解读一些粗浅的乌庸文罢了。如果遇上难解的,就只能請哥哥一起来推敲了。” 谢怜汗颜道:“這……這個我肯定不及三郎了。不過,乌庸国信奉的神明,也是他们的太子殿下嗎?” 花城抱着手臂,道:“我认为,是。” 谢怜蹙眉思索,道:“我师父既然知道乌庸国太子,就应该也知道他飞升了。可他为何告诉我,那位太子殿下‘死了’?” 花城道:“三种可能:第一,他的确不知道;第二,他撒谎;第三,他沒撒谎,乌庸国太子是死了,但不是常理上的‘死了’。” 裴茗道:“如果帝君也在這裡,或许能问问他知不知道這個国家,知不知道這個人。” 花城却道:“那可未见得。乌庸国在两千多年前就消失了,跟它比起来,君吾不過是個小年轻。都隔代了。” 君吾飞升于约一千五百年前,乃是一乱世名将,后自立为王,操持了几年,圆满升仙。身为坐镇千年的第一武神,他是什么出身,早就被摸得一清二楚了。而花城所說的“隔代”,则是指天界的“代”。 如今,以君吾为尊、百位神官组成的上天庭,属于一代,而比這一代更早的,又是另一代。 正如凡间的王朝更迭,天界也是会“改朝换代”的。虽然所需時間很长很长,但本质并沒有什么不同,新的信徒会代替旧的信徒,新的神也会代替旧的神。 有时候,一個神的衰落,不是因为他做错什么被贬了,或是有比他更强的神官出现了,仅仅只是因为人们的生活和心思逐渐改变了,不再需要他了。 比如,一位掌马的神官,当今必然混得不错,因为人们出行离不开马和马车,谁不希望自己的马不身强体壮、出行平安?所以,短不了他的香火。 但如果有一天,凡人们发现了某种全新的东西,跑得比马更快,在這個新事物成为人们出行的首选后,掌马神官的香火,一定会越来越冷清。這样如流星般一闪而過的神官,才是绝大多数。 這种衰落方式是最残忍的,因为這個過程几乎无法逆转。除非那位神官从天上跳下去,将自己打回凡人之身,换一條道路重新修炼一次,作为一個全新的神,再次飞升,否则,他注定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衰落、至直消失。但是,可不是谁都有這样的勇气和运气的。 前一代的诸天仙神便是這么衰落的,也有說是因为他们惹出了大乱子,混战了一场,所以才全体陨落,具不可考,也不重要了。 因为,几百年后,君吾横空出世,开辟了一個新的天界神纪,并且,在他之后,络绎不绝地起来了一大批新代的神官,填补了信徒们的空缺,逐渐形成了如今稳定的天庭。 也就是說,除非有比君吾一千五百年资历更老的神官,否则,不大可能知道,乌庸古国和他们所崇拜的神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被抹去了一切痕迹的。 一行人迈過坍塌了一大半的围墙,进入黑黢黢的大殿。沒走几步,谢怜便发觉了不对劲。 他原本以为,這大殿裡面黑黢黢的,是因为常年不见光,沒有开窗,谁知,看了一圈,越看越觉得诡异。他走到墙边,手指在墙上轻轻划過,放到眼前,忍不住道:“這是……” 花城道:“黑的。” 不是光线暗淡,這座偌大的神殿,墙壁居然是全黑的! 花城道:“据我所见,铜炉山内几乎所有的神殿,都是這样的。” 這幅景象甚为骇人,有什么神殿的墙壁会被涂成這种仿佛地狱一般的漆黑颜色?光是看一眼都瘆得慌,又如何能在這裡虔心祭拜神明? 裴茗道:“全都是這样?搁太久了腐朽的?” 谢怜道:“我們方才路過别的房屋可沒见黑成這样。照理說,這些屋子的年月应该都是一样的。” 他一边說着,一边继续轻轻抚摸探索這神殿墙壁。這墙壁非但黑得骇人,而且還凹凸不平,仿佛一個女人毁容后的脸庞,布满凄厉可怖的伤疤,且坚硬无比。谢怜心中一动,道:“這神殿被火烧過。” 裴茗道:“何以见得?” 谢怜转過身,道:“這神殿的墙壁上,原先应当是画满了壁画,用的是特殊颜料,很厚的一层,大火焚烧過后会变成黑色,并且熔化一部分变形,凝固后,就是這种凹凸不平的坚硬手感。” 裴茗道:“太子殿下知道的還真多,裴某也佩服一下你好了。” 谢怜揉了揉眉心,轻咳一声,道:“這……并不是什么值得佩服的事,只是因为我以前有许多座太子殿被烧了之后,就是這种效果。” “……” 闻言,众人沉默了。谢怜又想起一事,道:“還有外面那石梁!石梁上刻的赞颂语上有许多划痕,不像是普通的磨损,应该是有人拿着刀子在上面划的。” 裴茗皱眉道:“为什么要這么做?” 花城冷声道:“因为不承认這句话了。” 谢怜道:“对。和砸匾额是一個意思。” 半月怔了怔,道:“所以,這座神殿,是乌庸的国民们,自己放火烧的嗎?” 沉默一阵,谢怜正想开口,忽听裴茗道:“這是什么意思?” 谢怜一回头,只见裴茗举起左手,手上大口咬着一只蝎尾蛇,還在用那尖尾巴不断用力戳他。半月又要给他跪下了,道:“对不起,我身上都是蛇……” 谢怜哭笑不得,拉住她道:“半月,不要养成动不动就给人跪下道歉的习惯。裴将军你怎么会给她的蛇咬到?” 裴茗举着手,黑着脸道:“我怎么知道?一伸手揽她的肩就這样了。” 谢怜耐心地问道:“那裴将军你干什么伸手揽她的肩呢?” “……”裴茗似乎现在才注意到并开始思考這個問題,须臾,道,“习惯使然。在這种黑暗阴森的地方,揽住女子的肩安慰她们不要害怕,不是常理嗎?” 半月道:“对不起,我并不害怕。” “……”谢怜听懂了,這就是裴茗无意识手痒了而产生的悲剧而已。裴茗好容易扯下了那條蝎尾蛇,左手已经肿起了一大片。他道:“快给我解药。” 半月道:“对不起,我身上的善月草用完了。” 谢怜道:“沒事,裴将军你是神官,一会儿而就消肿了。”說完便回头,继续研究墙壁。忽然,目光扫過一处黑壁,瞬间凝住了。 他道:“各位,快来看,這墙裡還留着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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