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借运道夜探极乐坊 2 作者:未知 师青玄道:“這就沒路了?不可能吧。” 他一手托着火焰, 另一手在那墙壁上摸索, 似要查找其上有什么机关,又施了几個破除障眼法的法诀,墙壁毫无动静,他沒辙了,道, “我把它打穿?” 谢怜道:“那样就动静太大了, 整個极乐坊都会被惊动的。” 师青玄把手贴在石壁上, 送出一阵灵力,半晌, 收了手, 道:“要打也打不穿,這墙怕是至少有十丈厚了。” 可谢怜分明就是亲眼看着那下弦月使进来這裡的, 总不至于他鬼鬼祟祟的, 就为了进到這样一個死胡同裡打坐冥想吧?其中定然還有别的法门,于是二人四下细察。不多时, 谢怜道:“风师大人,你看地上, 似乎有东西。” 他指向地面,师青玄立即放低手掌, 两人一起蹲了下来。 這地道的地面是以无数块方形砖石铺就的, 每一块方形砖块都有一扇小门那般大小。而在這面石壁前,他们踩着的那块方形砖上,画着一副图。图案不大, 是一個小人,正在丢骰子。 师青玄抬头,道:“莫非這裡也和开上面那道门的方法一样,必须要丢出正确的点数,才能打开這道石壁?” 谢怜微一颔首,道:“看来是這样了,不過,我并沒跟那下弦月使一起进来,所以不知此处通关的点数是多少。” 师青玄道:“都到這裡了,再撤回去打探也不太实际,先胡乱丢一個看看吧。” 谢怜也赞同,道:“风师大人,你试试吧,我……不知我借来的這把运气,能撑几次。” 师青玄也不推辞,接了骰子便往地上一丢,道:“如何?” 他丢出了一個“二”,一個“五”。两人等了片刻,沒等到石壁打开,谢怜收了骰子,道:“果然不行。” 师青玄却忽然道:“太子殿下,你看脚下,图案变了!” 闻言,谢怜立即低头。果然,地上那块方形砖上的图案原本是一個小人在玩骰子,此时颜色却渐渐淡去,又渐渐深入,变成了另外一幅画面,看上去像是一條浑圆肥硕的黑色长虫。 师青玄道:“這是什么玩意儿?” 谢怜猜测道:“地龙?水蛭?长得很像,田裡很多,见過不少。” 师青玄道:“你究竟是干了啥才见過不少……” 话音未落,他整個人就消失了。 不光是他,谢怜也消失了。方才他们說到“玩意儿”几個字时,二人同时感觉脚下一空,下一刻,便掉进了一個地洞中。 原来,那堵石壁根本不是门,它就是一面货真价实的石壁,而他们踩在脚下的這块方形砖,才是真正的门。丢了骰子之后,那门突然打开,又立即合上,谢怜与师青玄在空中下落片刻,重重摔落到一片地面上。 還好,這地面松软至极,虽然压出了两個深深的人形坑,但两人倒并不觉得摔得如何疼痛,立即就要站起。谁知,這一站,两人的头却双双撞了顶,一齐“啊”了一声。谢怜一手捂头,一手在上方摸索,只摸到了与脚下地面同样松软潮湿的泥土。 沒有石板。那扇石门,早已消失不见了。 方才下落时,师青玄手裡的掌心焰熄灭了,此时他重新燃起,照亮了四周。二人這才发现,他们竟是身处一條土道地洞之中。 這地洞呈圆形,洞壁全是泥土,不像有人工开凿過的痕迹。师青玄揉着额头道:“這又是什么地方?是不是因为我丢错了点数,咱们就被扔到這裡来了?” 沉吟片刻,谢怜道:“极有可能。那石门已经不见了,即是說不给咱们回去的机会了。先想办法出去再說。” 两人略一商量,便顺着地洞前行了。這地洞曲曲折折,成年人若想在這條地洞裡站直了,怕是有点困难,只能勾腰行走,或是在洞内爬行,速度缓慢,還颇为辛苦。并且,這洞中空气潮湿温暖,泥土也是一般的难缠,走一步陷一脚,拖泥带水。偶尔,還会踩到一些腐烂在土中的小动物植物的尸体。谢怜倒是颜色不变,师青玄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谢怜越走越觉得不对劲,道:“风师大人,咱们怕是得加紧快走。這地方……” 正在此时,一阵“轰隆轰隆”的怪异巨响传了過来。 巨响传来,整個地洞也随之微微震颤,上方零星泥土被震得啪啪落地。二人对视一眼,一句不說,朝巨响的反方向飞速奔去。 然而,那阵巨响和震动横冲直撞,速度竟是比他们要快得多,不断逼近。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在弯弯曲曲的地洞中连滚带爬,但始终不见這地洞的出口,连一丝光亮也沒有。非但如此,在他们奔跑的方向,居然也传来了一阵与身后同样的巨响和震颤! 前路后路都被堵住,二人只得停步。伴随着那“轰隆轰隆”、沉重庞大的躯体从泥土中拖過的噪声,两條巨虫蠕蠕而动,出现在两人面前。 這两條巨虫硕大臃肿无比,身呈紫黑色,表皮微微透明,虫身一节一节,无眼无足,两颗头就是两個肉尖,不是两條奇长无比的地龙,又是什么? 那石门打开,居然把他们丢到了一個地龙怪的老巢裡! 谢怜举起一手拦在前方,若邪蓄势待发。师青玄则不知从哪儿摸出了风师扇,可惜在這狭窄的地底带不起狂风,带起了狂风說不定還会吹晕自己,如此上品法宝恐怕难以发挥作用。這时,谢怜想起地龙畏光畏热,道:“风师大人,劳烦借我一点法力,再把掌心焰起大点!” 师青玄依言,左手与他清脆相击,右手手中火焰窜高了几寸。谢怜也迅速起了一道明亮的掌心焰。果然,那两條地龙感受到炙热的火光,往后缩了缩,拉开了一丈之隔。于是,两人借着火焰之威,继续一边慢慢行走,一边逼着两條地龙和他们保持距离,指望能找到出口。 然而,地洞狭窄,大火這么一烧,不光两條地龙怪怕了這热,時間一久,谢怜和师青玄也热得汗流不止,仿佛置身烤炉,颇为难受。而且,更可怕的是,师青玄虽然极力以法力加持火焰,那掌心焰還是似乎越来越小。觉察到這一点的两條地龙退避的时候,也沒有那般避之不及了。 谢怜又走了几步,觉得呼吸微有滞涩,道:“风师大人,這掌心焰怕是撑不了多久。虽然這些泥土潮湿疏松,但毕竟還是地底深处,再過不久,可能气流不通,火要灭,人也要晕了。” 师青玄一咬牙,道:“那就只能用一個缩地千裡了。” 虽然眼下两人都腾不出手画阵,地势也极为不利,但也沒有别的办法了。谢怜道:“我找一片平坦之处。” 恰在此时,他感觉脚下踩中了一片不那么潮湿的地面,似是一块石板。谢怜心中一动,立即俯身查看。果然,這又是一面石门! 這石门上也是画着一個小人在丢骰子的图案。师青玄也踩到了它,大喜過望,道:“快快快,快丢骰子打开它!”谢怜正要丢,忽地又想:“可别让我丢出了一個错得更离谱的点数,打开门又到了一個更可怕的地方。”把骰子递给他,道:“你来!” 师青玄二话不說,抓過就丢。滴溜溜,這次,是一個“三”和一個“四”。谢怜立即收起骰子,两人齐齐站到门板上。师青玄手上的掌心焰已经又小了一圈,两條地龙蠢蠢欲动。谢怜仔细盯着那门板上的图案,它渐渐淡去,又渐渐化为另一幅图,是一片树林,几個穿得古怪的小人似乎正在围着中间一人跳舞。 這时,一條地龙似乎终于按捺不住了,口器微张,拖着沉沉的身躯,冲了過来! 万幸,就在它距离两人只有三尺之隔时,石门顿开! 這一次,两人又掉进了一個狭窄的洞裡。只不過,這一次的地面是硬邦邦的,狭窄又干燥。两人摔得生疼,撞作一团,谢怜惯来忍痛,一声不吭,师青玄却是大吼了起来。谢怜被他喊得耳朵生疼,担心他出了事,道:“风师大人,你還好吧?” 师青玄头在下,脚在上,道:“我也不知道我好不好,我以前从沒摔成這样過。太子殿下,跟你一块儿干活,可真是太刺激了。” 闻言,谢怜忍俊不禁。他這才发现,两人是摔进了一個树洞中。 他先艰难地跨出洞来,再把手递给师青玄,道:“這可真是辛苦你啦。” 师青玄道:“不客气。” 他拉了谢怜的手,钻出树洞,灰头土脸的,一身纱衣已经破破烂烂,出来被外面的日光刺得在眉头搭了個遮阳的架子,道:“這又是哪裡啊?” 谢怜道:“如你所见,一片深山森林。”他四下望望,又道,“我瞧這石门,其实作用等同一個专门施放缩地千裡术的法器。投出了不同的点数,就会被送到对应的不同地方。不知方才我們投出来的点数是不是正确的。” 师青玄赤着两條胳膊,抱起手臂,严肃地道:“施展一次缩地千裡就要耗费大量法力了。那血雨探花为了防止旁人窥探他的秘密,竟然做出這样的石门法器,可见其法力之强,心机之深。” 他虽然表情严肃,但這么一副赤脚赤膊的狼狈模样,实在严肃不起来,反而好笑。谢怜辛苦忍住了笑,心头却浮现花城那副轻翘嘴角的神情,摇了摇头,心想:“与其說他心机深,倒不如說……只是顽皮罢了。” 两人出了树洞,刚走了沒几步,四周灌木丛后突然跳出了一堆赤|身裸|体的人,围着他们跳了起来,边跳边大声叫道:“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 二人都极为震惊。师青玄道:“這回又是什么!” 谢怜举手道:“不要紧张,都不要紧张。我們先看看。” 他定睛一看,這群人并非当真赤|身裸|体,只是身上只穿了兽皮树叶,一副茹毛饮血之态,手持树枝长矛,矛头扎着尖锐的石头,对两人一笑,满嘴利齿,皆是锯齿状的尖牙。 两人二话不說,拔腿就跑。 师青玄边跑边道:“我哥以前常跟我說!南方深山处有许多野人精食人为生!让我一個人不要到這种地方来!该不会现在我們遇到的就是吧?!” 谢怜逃跑已是轻车熟路,姿态和风度都比他从容得多,淡定地道:“嗯,很有可能!总之先找门,先找找看還有沒有石门吧!” 那群野人在他们身后大呼小叫,穷追不舍。原本,谢师两人是只能逃,不能還击的,因为天有天规,神官若下凡间,在面对凡人时不得擅自以法力压制,這一條规定,为的是避免神官恃法欺人,仗势为祸。但他们不时冲两人投些尖锐的石块、树枝,冷不防,一根树枝贴着师青玄的脸颊擦過。 這下,可触了大霉头。师青玄一摸脸,摸到了极淡的一缕血痕,当场勃然大怒。 他“呔”了一声,刹住步子,转身道:“你们這群沒见過世面的深山野人,见了本风师,不但不折服,居然還敢乱我仪容!!真是岂有此理!!!” 喝完,他猛地抖出风师扇,刷的展开,霍的一扇——那群野人登时平地起飞,被他扇到数丈之外,挂在树上,嗷嗷大叫。两人终于能停下脚步,大口喘气了。喘着喘着,谢怜那個念头又出现了:“做神官,真是辛苦啊……人鬼神,谁也不比谁容易……” 师青玄吐出一口恶气,对谢怜道:“太子殿下,你看到了,這是他们自找的!不是我恃法欺人。” 谢怜道:“不错,我看到了。” 师青玄又摸摸他那张脸,嘀咕了几句“我哥都不敢”云云,转身道:“咱们去找石门吧。” 谢怜默默点头。眼见师青玄一振衣衫,整了整头发,真真一派潇洒之姿。奈何,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破烂不堪的紫色纱衣,這一派潇洒之中不免掺上了十分诡异的味道,当真使人见之难忘。谢怜心中不禁感慨万千。遥想半月关初见,风师大人何等神仙姿态,教他以为這人绝对是個高深莫测的人物,不是绝世妖道便是一代高人。哪晓得熟了以后才知道,這根本是他的错觉…… 两人在森林裡沒头沒脑地转了几大圈,最后,终于在另一個树洞旁找到了一扇石门。這回,师青玄却不肯再丢骰子了,挠了挠头,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我的运气就算不是次次都好,可也不至于次次都差。但我今天好像手气不好,丢了两把,一次到了地龙洞,一次遇到了野人精,下次不知道還会遇到什么。” 谢怜轻咳一声,歉疚地道:“說不定是因为我在你旁边,所以把你的手气一起带衰了。” 师青玄道:“說什么呢!本风师怎么可能被别人带衰手气!不過還是你来吧,說不定你那位三郎借你的手气還剩下一点儿呢。” 不知为何,谢怜听到“你那位三郎”时,莫名有点不好意思,想解释点什么,可再一想,有什么好解释的?非要解释,反而怪怪的,便也不多說了,执了骰子,轻轻一滚。 两個“六”。 屏息片刻,谢怜留神看着那石门上图案的变化,好对接下来要遇到的东西有個心理准备,可這一次,那图案沒有任何变化,石门便轧轧地打开了。 门后的,又是一道黑黢黢的石阶,通往地底深处,飕飕冒着冷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心想:“难道闹了一大圈,又绕回原地了?” 纵是绕回了原地,也比遇到更多猎奇的危险要好,他们已经受够了。于是两人果断下了石阶。那石门在身后又沉沉关上,伸手去推,却摸到一片光滑的石壁。 谢怜道:“只能继续往下走了。” 师青玄也道:“唉好吧,喘息片刻,继续陪可恶的血雨探花玩儿吧!” 两人再次沿着這條四四方方的地下石道朝前走去。岂料,走了两百余步,谢怜渐渐觉察一件事,道:“好消息,风师大人,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走的那條地道。虽然看上去很像。” 师青玄也发现了:“不错。当时我們走了两百步就遇到石壁了,现在却沒遇到。” 谢怜轻声道:“看来,這一次,是走对了。”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顿住脚步。 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血腥味。 与之伴随的,還有一個男人沉重的呼吸声。 两人一动不动,一语不发。无光无火,对方却已经觉察他们的到来了,因为他们驻足后,从对面掷来了冷冰冰的一句。 一個男子沉声道:“无可奉告。” 一听這声音,师青玄立即便燃起了一道掌心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