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自伯之東,首如飛蓬
伍封見冉雍、公良孺、高柴都是滿臉灰塵須頗亂安慰了幾句又去看了城中新集的五千夷兵這些夷兵雖然缺少操演有些雜亂卻都是身強力壯之士。
伍封讓士卒備足箭矢、膏脂、長幹諸物穿好革甲準備出。自己在封府大堂坐下對冉雍、公良孺、高柴三人道:“三位辛苦了一陣間我便要趕往鎮萊關這些天九族之長會整頓些族兵來城中相助趙兄和蒙兄便留在城中勤練士卒等我的號令。冉先生幾位還得辛苦準備糧草輜重這戰陣之事糧草至關重要。”冉雍點頭道:“龍伯儘管放心這些年萊夷所收甚豐主城和島上的存糧足備我們之所以全力守這主城便是怕主城丟後糧草接繼不上。”
伍封尋思良久將另幾位孔門弟子請來遣他們前往各國求援還備了十車禮物派人往成周去。又留下高柴吩咐了好一陣。安排好後留下鮑興小紅夫婦和旋波在主城道:“我們這千餘人兵力單薄自不能隨便入關真要闖關還得你們率軍配合。我們先去了解虛實小興兒帶一百人隨我去到了鎮萊關附近我們便棄馬步行小興兒再將戰馬運回來。你們先留在城中等我的號令一至你們便率三千人趕去接迎一併進關。”又叫趙悅和蒙獵叫來小聲吩咐了許久。
此時已是三更時分伍封和楚月兒率了鐵衛和親衛軍一起出鐵衛不擅騎術遂與親衛軍並乘鮑興帶了一百夷兵騎馬跟着飛往西南進雖然途中專走山中林徑但馬行甚又熟悉地形兩個多時辰後便到了離鎮萊關二十餘里的山中。這就是騎馬的好處在萊夷地方若是用車兵便只好走大道不僅行得慢還極易被越軍現。文種是軍中宿將這通往鎮萊關的諸般路上想必是有不少巡哨千餘人不算少數伍封正是怕被越人哨探現是以饒了不少彎路一路上行跡果然十分隱密未被人覺。
到了一處茂林伍封喝令下馬將戰馬交付鮑興那一百夷兵按原路帶回主城千餘人盡數步行由山林中穿插不多久到了鎮萊關附近的山上。此時天還未亮伍封讓圉公陽和魚兒衆人在林中用乾糧食水先行休息自己與楚月兒覓了個高處觀察鎮萊關及周圍的情形。
正見那鎮萊關城上有火把來回遊動由於雙方都設了許多營火以致十分明亮可看得見鎮萊關城牆後每數十步處便有一個高高的巢車比城牆還高出丈餘離得遠了看不見人但看火把和巢車便知道關中戒備森嚴。又見關中臨時建了不少箭臺還有些屋頂上也有火把錯落有致想是鮑寧怕萬一越軍破牆而入這箭臺、屋室便用來作巷戰之用。
伍封看了良久暗暗讚賞鮑寧果然是將才自己小時候讀書時鮑寧便充陪讀後來任他爲鎮萊關守將後自己又賜了他一部《孫子兵法》這些年來想必鮑寧熟讀此書大有領悟否則就算是天險也不可能以數百人擋住文種的幾萬大軍數十天將越人的東路大軍硬生生擋在鎮萊關下。看了良久嘆道:“以小寧兒今日之才只怕可算得上列國中的名將趙悅、蒙獵可比不上他。”
楚月兒雖然不曾認真讀過兵書但與伍封在成周大典之府閱籍甚多又與伍封出生入死臨陣無數是以極有經驗點頭道:“以小寧兒的將才再加上小興兒的勇猛這二人加在一起必定極有用處。”伍封拍了拍楚月兒的香肩道:“月兒說得是眼下你不僅生得越來越美麗還知道兵法之用了。正如你所說日後有小寧兒、小興兒二人在扶桑再加上小戰扶桑必定能安穩如山我們便可以放心地遨遊四海在那朋來島上過些逍遙自在的日子了。你不是想過在海底建一處屋室麼?我們便大有時間一塊石一塊石地在海底建一座房子用那金鐵大幹爲門戶這該是世間絕無僅有的海底府第了吧?”楚月兒眼中亮十分興奮。
伍封又向鎮萊關前後的越軍大營看過去只見營壘森森旌旗密佈營火映紅了半天去一座座營帳極有規律地排列營內十餘處火把遊動自然是巡營的哨兵。看了良久臉色漸漸陰沉下來道:“文種這營寨布得太過嚴密環環相扣想衝進去撕個口子當真是毫無下手之處。”
楚月兒道:“奇怪這兩邊的營帳都是一樣的按理說那中軍大帳應該與它帳不同可這麼遠看下去不見任何異處。我們是否該走進看看先知道文種在何處纔好下手。”伍封苦笑道:“這擒賊擒王之舉對付其他人尚可對付文種卻是比移山還難。你忘了我們在陽山越國大營中了?勾踐那帥帳是假的平日便設有埋伏這文種想必也是如此。不要說找不到帥帳就算找到只怕也是個假的。文種設這兩營十分高明他的人多小寧兒卻仗着地勢險要所打的便是耐心了。文種兩面士卒輪流相攻今日城南明日城北而關內士卒少不可能也分爲兩班是以越軍能休息一日攻城一日而我們的士卒卻不能休息早晚筋疲力竭無法守關了。”
楚月兒想起一事來道:“上次我們對付市南宜僚與夫餘貝是從斷汲水之道下手。眼下要入關西面山上雖然無路可入關但東面山上沿水道有條小徑小寧兒自然派人守住了小徑旁的關城側門我們大可以按當時的這小徑混進去雖然路徑狹小最多兩人並肩而行但總是條路吧?夫君你說文種會否派人斷了山路呢?他對這地形未必知曉吧?”伍封點頭道:“我也是打這個主意不過這山路文種肯定是知道的。當初我能派人找到這路徑文種怎不會找?他被擋在關下許久肯定是計謀百出斷汲水之策必定早就試過這路徑當然也知道了。好在這關中挖了大湖積水又有許多水井文種此策便無效果。”
楚月兒道:“既然如此那小徑上想必也有越人守住唉真是難辦得緊。”伍封笑道:“我猜那小徑上並無越人。須知圍城之法最忌死圍四周圍得嚴實了城內人無路可逃只好拼死守城破城就難得多。若是給城中人留條退路城中人便不會有拼死之心急了便逃可消其鬥志。文種用兵日久怎不知道這道理?這條小徑有個好處雖然萬人由小徑攻入但也只有兩人並肩而行人數再多也使不上力只要小寧兒派數十人守在徑下的牆內弓矢齊多少人也下不去。這法子文種想必試過了索性留着讓關內士卒有條退路以解士卒鬥志難得小寧兒不上他的當仍守關中。”
楚月兒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我們便可以沿這條路下去入關了。”伍封道:“也不會這麼容易文種這麼做是爲了緩關內士卒拼死之心你以爲他真地會放人逃脫麼?我猜離小徑旁必有文種的埋伏還記得我斬斷顏不疑一手的那片茂林麼?文種若設埋伏必在此林中。”
楚月兒皺眉道:“這麼說來我們仍是進不去?”伍封笑道:“山林茂密要想隱密也埋伏不了多少人大不可一兩千人只要我們覓到這支埋伏人馬一齊下手將他們趕跑大可以施施然入關。”楚月兒道:“敵人一兩千人不算少了可能要多費些功夫就怕文種知道後再派援軍趕在我們入關之前來那時我們千餘人如長蛇般塞在小徑上豈非大大糟糕?”伍封讚道:“月兒如今越來越知道用兵了。不過越人雖擅步戰但大多是都是水鄉湖邊的人習慣了平地作戰在山中便弱了一半。我們的勇士卻是慣走山地的夷人善於穿林以一對三大爲輕鬆何況我們還有魚兒手下這幾十個鐵衛有她們在前衝殺勝算更要大得多了。何況那林中還有條隱密的山洞萬一不勝還可由山洞逃走。”
楚月兒笑道:“怪不得夫君特意讓小興兒將馬運走原來不僅僅是爲了隱藏行蹤而是一心一意要與越軍在林中步戰。”伍封道:“只是我們人手不足要儘量的減少傷亡況且越軍自滅吳以來一路上所向披靡勢如破竹士氣之盛非同小可我們先得用些手段消其士氣。趁天未明我們再看看越軍虛實。”
二人施展行天御風之術趁夜色在越營上空盤旋仔細察看越軍駐防的情形。行軍布營晚間最要防敵軍偷襲是以營火巡哨絕不可少越軍大營中四周的營火自是極多正好讓伍封和楚月兒將營防看得十分明白。將鎮萊關南北的大營都看過後此時天色漸明伍封心知再在空中耽擱一陣說不定會被越軍眼尖的看見連忙帶着楚月兒落身山林回到士卒駐紮的林中。
伍封對楚月兒道:“越軍勢大士氣又盛我們不必急於進關否則這千餘人進去仍是死守之局是以我們得先做些功夫。本來該等晚間動手但又怕過一會兒越軍攻城奪關我們援手時不免露了行藏不援手又怕鎮萊關失守須知這多耽誤一日這鎮萊關便多一分兇險。文種在關南營帳按‘飛蟹’之陣屯守此陣是防守之形關北卻是‘魚麗’之陣是進攻之形今日文種攻關的話必是以關北爲主關南爲輔鮑寧對陣形不太懂只怕分不太清。我們只好趁此刻先行動手打亂文種的謀劃。”
他早看好了越軍虛實心裏有數帶着士卒下山饒到鎮萊關南面的越軍大營外三裏多處的一片小林中向士卒道:“敵軍所用的是‘飛蟹’之陣除中間大營之外前了有兩支突擊之隊爲蟹鉗後有六支蟹足探開用以應急。前面一里多外有一支越軍是蟹足之一人數必不太多一陣間聽我號令先打斷這隻蟹足讓文種驚一驚今日便不敢攻關。”
衆人隨他悄然前行好在這鎮萊關四下裏都是山林頗好藏身行不遠處隱隱能前方有說話之聲。文種駐軍很有章法斷不會將士卒駐紮在林邊否則不僅利於敵軍偷襲也宜被敵軍用火攻之法是以營帳離林地有近二百步之遙。
伍封仔細打量越營只見這座營內屯帳六七十座並不算多四周用木柵圍住營門處立了許多削尖的木拒馬木柵後立着幾個巢車。由此可見文種用兵的仔細之處這座營雖然只是大營後方的一小支後防士卒不是攻關主力關內對手就算要偷營也到了不此處來。雖是如此但這營內防守之嚴並不下於關前的大營。
伍封暗贊文種用兵的仔細尋思距離稍遠了些雖然連弩勉強能及但殺傷力不大。略想了想讓士卒取出弓弩在林中悄然四下展開以利攻勢自己取了十餘支火把來點着一支一支向營內扔過去。他神力無雙扔這些火把自然是輕而易舉。只見他每一揮手一支火把便在空中劃了道紅色的長弧落到敵營之中。每一隻火把落下過不了多久便有一處營帳着火手法極準。
等十餘隻火把扔完敵營內已有數處騰起了火焰營中士卒不免稍亂。伍封揮了揮手率士卒衝出了林到離敵營百步處時二百五十名士卒執長幹平平排列蹲在幹後二百多面半身高的長幹恍如一道長牆干與幹之間拄留下半尺空隙其餘的士卒分爲三隊各執連弩由長幹縫隙往前放箭一隊上前射完三箭之後退到後面扣弦上箭如此三隊輪流箭矢不絕雨一般向敵營射去。第一輪射時都是火矢主射營帳。片刻間敵營四下火頭燃起越來越大越軍自然是紛紛由帳中奔出避火。伍封等人自第二輪箭矢開始已經不用火矢而是專射士卒。等衆人射完了三輪敵營已經亂成一團。
其實這千餘人由林中衝出百餘步營內敵軍自不可能毫無察覺但伍封的十餘支火把扔出營內燃了些火頭不免讓巡哨的越軍士卒分心等衆勇士衝出林時越軍也覺這突來的敵人只是突然之下一時間無法全營應變才被伍封等人的數輪箭矢所逼迫四下裏躲閃藏身以避箭矢。雖然也有越軍士卒放箭回射但失了先機來箭便不太多何況這一道長幹如同一道矮牆縱有箭矢飛來也盡數被擋住。
三輪箭矢射完伍封和楚月兒率着鐵衛在前放一聲喊直向敵營衝過去。伍封和楚月兒腳快如飛自不必說魚兒和那一班鐵衛最擅步戰每日練步不墮腳下也是極快。他們臉上都戴着薄銅面具長長的掃刀背在背上拔出腰間鐵刀一手舉着長幹一手揮動鐵刀風一般隨伍封和楚月兒二人捲到了敵營之前這數十人臉上的面具模樣猙獰舉止又兇惡之極連親衛軍看着也有些心驚。
伍封衝在最前面長戟閃動將營前的拒馬挑飛了五六個露出一個缺口來楚月兒早已經閃到了營門之間長矛如飛將營門處的十餘越軍士卒刺倒。這時衆鐵衛也到了寨門前長幹在側單手揮刀隨伍封殺入了營寨。
身後那一千親衛軍也跟了上來伍封等人在營內衝出了三四十步時這一千勇士也衝入了敵營。這戰陣之上自然是下手無情便見刀光如電矛影如雲片刻間的功夫已經由營前殺到了營後越軍本就混亂被這一陣衝殺立時成一團傷亡無數。
伍封和楚月兒卻沒怎麼顧着傷人只是用“借”字之訣挑動營中未熄的火頭四下飛射專燒敵帳、輜車、兵車。等衆人由營內再殺回營前時營中已是一片火海。
此時便聽遠處馬蹄聲聲由遠到進急促地響起聲音越來越分明伍封暗暗喫驚:“越軍果然了得這麼快就有援軍趕來!”他本想多衝殺幾回此刻卻顧不上了好在這一陣衝殺敵軍營帳十有六七着火傷亡也有數百亂成一團可算戰果極彰。再戀戰時免不了要與越國援軍纏鬥自己這千餘人數畢竟太少受不起太多傷亡。立時下令撤軍衆人齊喝一聲退出營寨沒多時衆人便閃入了先前那片小林。
此時敵人營寨已經是人喊馬嘶顯是援軍已經趕到了。敵人援軍來得這麼快想必都是戰車伍封不敢稍停帶着人穿林入山在山林中穿插便聽身後敵軍的馬蹄之聲一路急趕但到了山林之外卻停了下來伍封聽着身後的人聲馬鳴心中猜測敵軍的距離放下心來知道敵軍就棄車步行絕沒有己方穿林之快果然沒多久與身後的敵軍漸漸離得遠了又奔行一會兒再也聽不到敵軍的聲音。伍封並不稍停他心中早有定計帶着士卒翻過兩座小山轉到了一處小小的矮林中這才讓士卒用飯休息。
這一戰甚是順利己方除了十餘人受了點輕傷並無損失一戰成功衆士卒士氣大振滿臉都是喜氣。圉公陽笑道:“越人稱雄一時看來也不過如此只要有龍伯出馬自然是所向披靡。”伍封正色小聲道:“我們不能小覷了越人。今日我們這一戰算是順利之極仍傷了十餘人可見敵軍大亂之下仍有些戰鬥力。我們這一戰連一頓飯之時都不到敵人的援軍趕來單看越國的援軍所來之便知道文種這‘飛蟹’陣環環相扣互相照應得十分嚴密。這援軍不知道是何將率領此人必是軍中宿將率衆來援並不入營防守而是直接追殺我們以攻代防顯是個用兵極老到的傢伙。好在我們腳步極快越軍差得遠了否則難免一場纏鬥。”
楚月兒點頭道:“這種偷營之舉我們也不是第一次以前與敵人交手像今日這般戰法早將敵人營寨奪了今日卻只是來回衝殺了一次便被迫撤了出來。越國縱橫東南無敵士卒的戰力果然是一第一的無它國可比怪不得齊國連連落敗。”
圉公陽和庖丁刀也不住點頭伍封道:“這片小林子樹少又十分低矮不能久停明日還得另找它處藏身。不過這林下不遠便是林營城此城是離鎮萊關最近的城邑說不定文種會在城中駐軍存放糧草輜重你們二人辛苦些先去打探打探我們白天在林中休息晚間再去破敵。嗯這銅面具本是拿來嚇人想不到面具雖薄打造卻堅實居然有避箭之效。”庖丁刀笑道:“既是如此小人乾脆做一個面罩用鐵環穿在龍伯和小夫人的頭盔上平日揭開戰時只須一拉而下便可罩住頭頸。”伍封笑道:“這法子甚好。等我們到了鎮萊關你再覓銅鐵去打造。”庖丁刀與圉公陽匆匆去了。
伍封看視過受傷的士卒見他們多是被流矢所傷傷勢甚輕並不影響再戰嘉許安慰了一陣又去看鐵衛見他們無一受傷一個個鬥志旺盛毫無畏懼。尋思:“在夷人眼中我再厲害仍是個人在扶桑人眼中我卻是大神他們自以爲跟着神打仗有神力相護自不會畏懼。日後與越軍只怕惡鬥連場務要小心免得他們一心一意跟着我效力卻命喪他鄉。”
這些鐵衛形容與萊夷人也沒有太多差別只是言語不同舉止也大異對伍封尊敬的態度也是格外與衆不同。衆親衛軍平時看着覺得有趣今日見了他們殺敵的本事長刀不是直砍就是圓斫威力驚人都覺得他們的勇力遠勝於己心中無不佩服。
伍封派了三支小隊輪流在周圍巡視其餘的人都用飯後休息午間時候圉公陽和庖丁刀回來庖丁刀道:“林營城中果然有些越軍人數在千人以上防守甚嚴小人混不進去。不過看見越軍運糧的車猜想越軍的輜重糧草多在城中。另外今日越軍調動頻繁也沒有攻鎮萊關。”伍封皺眉道:“只有千餘人?”想了想笑道:“我就是要讓文種不斷調動士卒暫不攻關。”
楚月兒道:“夫君想攻林營城麼?”伍封搖頭道:“文種擅於用兵這林營城中存放輜重怎麼會只有千餘人?這是故意示之以弱。雖然今日文種還未知道敵手是我們但他必定不會輕敵猜想我們會攻這林營城如果是我用兵也會嚴守林營是以這林營城一帶必有文種的埋伏。”
楚月兒道:“今晚我們攻何處?”伍封道:“今晚我們還是攻林營城。”楚月兒愕然道:“夫君不是說文種有埋伏麼?”伍封笑道:“我就是要想法子引出他的埋伏讓文種再喫點虧。今日我們兵分兩路我帶鐵衛去偷襲林營城你在這兒設埋伏。”伍封帶着衆人在樹林中間到林後一帶挖了許多陷坑坑內都插了好些削尖的木籤又在林邊四周處三三兩兩鋪放了些塗了膏脂的枯枝看起來似是林中自然由樹上斷落的實則鋪呈大有講究林前卻並沒有挖坑。伍封想了想又在林後挖了些陷坑照樣插上尖刺。
晚間時伍封讓楚月兒帶着圉公陽、庖丁刀和親衛勇士在樹林附近埋伏好用長幹爲牆備足箭矢過了一會兒伍封也帶着魚兒、石芸、石朗等鐵衛動身往林營城而去。
林營城離此不到三裏四十多人不一會兒便到了城外三百多步處。伍封打量着城內見城牆仍只有六尺高這是當初萊夷築城的規矩文種佔了這城並沒有加高城牆想是未作長久之地只想以此作爲攻鎮萊關的一個據地來用。城裏面黑乎乎的火把極少似乎沒有多少人在城。魚兒問道:“父親這城中是否沒幾個人?我們乾脆將城奪下來算了。”伍封笑道:“兵法說實則虛之如果城中士卒少自然怕人來攻城非要弄得火光通明不可讓人以爲城中人多而不敢攻。眼下文種巴不得我們攻城是以故意裝成士卒很少的樣子誘我們進攻。等我們進攻時他的埋伏人馬便出來了。嘿嘿我們這些人就算被越軍現也會以爲只是哨探斷不會對付我們這幾十人以免打草覺蛇讓我們大隊逃脫是以我們可以大大方方在城周走動敵人必會當作沒看見。”他帶着衆人在城外故意扮成小心翼翼的樣子察看果然沒有敵人來干涉。
伍封想了想尋思敵人胃口甚大自己這幾十人他們未必會感興趣笑道:“文種太過小覷了我們。既然他們這麼大大咧咧我們索性弄個驚天動地。”他將石朗叫來讓他趕到楚月兒處再帶一百勇士來。
約三更時石朗果然帶了一百人來伍封讓這一百人藏在城外草叢中道:“一陣間我們攻城打開城門見火把爲號你們便齊聲吶喊務要弄得驚天動地然後切不可攻城喊完便跑回去埋伏。”
安排好後伍封一聲令下帶着魚兒等人直奔城牆他們臉戴面具腳步奇快片刻間到了城下這六尺之牆在伍封等人眼中如同竹蘺一般一翻而入。這數十人翻牆而入越軍自然不可能毫不知情卻並無動靜想是故作不知務要等敵人大隊露面後再來個一網打盡。
伍封心裏暗暗冷笑帶着鐵衛並不趕到城門處而是直接往城中而去一路上到處放火猛見一處堆滿了糧袋衆人自然是放火不迭。燒了好一陣早已經是火光沖天伍封此時才覺這袋中盡是草料並無糧食心道:“文種倒仔細得緊怕真被人燒了軍糧萊夷四處都是山地草料充足這些草料自然算不了什麼。”這時城中漸有人聲三三兩兩的越軍四下裏出來攔截人數並不多。
伍封早有預料尋思這纔像個樣子心道:“燒這麼大火你們再不派人出來攔截傻子也知道其中有詐了。”帶着鐵衛向越軍衝殺來來往往殺了十幾撥出來的越軍這才趕到城門。
城門處有十餘越軍守着伍封等人自是輕鬆解決當下大開城門伍封由城邊取了根火把在空中舞動城外草叢中的勇士果然齊聲喊殺聲音震天彷彿有數千人一般。
喊殺聲未歇便聽馬蹄聲聲殺聲雷動林營城外東西兩側忽地衝出了無數戰車出來城內也是吶喊不絕猛然有無數士卒擁出來也不知道先前藏在何處。伍封笑道:“果然如是。”喝道:“撤!”衆人撒腿飛奔伍封跟在最後專找矮林、深草處穿越。雖然他們腳力極快終是不如戰馬之好在越軍有戰車也有步卒爲免戰車與步卒脫開戰車也不敢盡追趕再加上天色灰暗伍封等人又專走林地草叢車行不便越軍才未能追趕上來總是落在衆人身後不到一里處。
沒多久便到了那片小小的矮林伍封等人故作慌亂假意慌不擇路入林實則入林即轉由旁邊繞出來到百餘步外的草叢中與楚月兒等人匯合。只見越軍合在一起戰車有五十餘乘步卒少說也在四千人以上。
此時越軍已經追到了林邊步卒毫不遲疑直追入林戰車在林外停下來轉往林後眼見越軍步卒有一二千人衝進了樹林片刻間便聽慘叫之聲由林中不絕響起想是有不少步卒落入了陷坑。
伍封下令放箭衆人火矢齊直射入林。火矢點燃了林邊引火之物一會兒便見火光沖天大火將這片矮林團團圍住火勢由外向內直燒入林中。林中傳來淒厲之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這時衆人換成利矢雨一般向林外的越軍狂射。越軍大亂戰馬在人羣中亂撞這裏本非大道大隊人馬行動並不方便戰車一亂四下裏胡亂堵住越軍進退兩難。亂了一陣越軍整頓吶喊分爲許多小隊往來箭處衝殺而至。
由此可見越軍的確是列國中一等一的善戰士卒若換了他人早已經潰不成軍越軍卻仍能在混亂間反擊令伍封大出意外。
伍封見越軍雖然衝殺而來但畢竟不是有備而戰力有限。敵人漸近箭矢再不好用伍封將鐵戟放在一邊由草叢中跳起身拔出“天照”重劍向越軍衝殺過去楚月兒等人也棄長兵揮動刀劍衝殺出去。
此處路徑狹窄、矮樹衆多越軍步卒擠在一起所執都是長戈揮動之際十分不便每每被自己人或樹木阻住。相反伍封等人全部用短兵正利於交錯纏鬥。鐵衛和親衛軍的刀法雖然不同都是伍封所教的兇猛凌厲一類再加上伍封和楚月兒兩大高手在前刀光劍影越軍一衝即潰傷亡甚衆。
此時越軍再不能聚集而戰漫山遍野地潰散四逃伍封一眼瞥見一個越將帶着一小隊士卒退在最後掩護越軍逃走。他閃身上前一劍向那敵將刺過去他的劍法奇快那人毫無抵擋之力驚呼一聲。伍封聽見語音甚熟劍尖堪堪離那人胸口才一寸時停了下來火光昏暗之下也不及細辨順手點了那人的穴道生擒過來交給圉公陽捆綁不提。
越軍主將被擒更是驚亂伍封等人一路追殺直追到林營城外見城上箭如雨下這才退走。回到先前埋伏之地只見林中火光漸弱一片矮林燒了大半里面傳出焦焦臭之氣。伍封各自取回了長兵器再到林後看時只見十餘乘戰車卡在陷坑戰馬被戰車拉扯着嘶鳴不已陷坑中也有不少越軍的屍體。衆人收拾完好的戰車將戰馬繮繩解開。又收拾戰場將受傷和越軍士卒都裹好傷再捆綁起來約有一百餘人。衆人這才由伍封引着另遷駐地穿了好些山林到一個山凹處歇下來此時已經快天亮了。
庖丁刀領些士卒去造飯伍封對圉公陽道:“你去將俘獲的越軍衣服解下來留百餘套備用。”忽想起那被擒的越將問楚月兒道:“那越將在哪裏?”楚月兒道:“一直由石芸看着。”伍封讓石朗帶他上來見那人雙手被反綁在後盔斜甲歪眼上蒙着黑布石芸道:“小人怕他覓路逃走纔會矇住他的雙眼。”一邊說一邊解開黑布又將那人垂斜而落的頭盔扶上去伍封看那人時吃了一驚道:“陳兄!”原來這人正是陳音。
伍封連忙上前將綁在陳音臂上的粗繩扯落。陳音苦笑道:“想不到今日與龍伯再見面時在下竟然如此狼狽。”伍封請他坐下來慚愧道:“先前陳兄戴着頭盔在下一時不辨得罪了好生慚愧。”陳音搖頭道:“兩軍交戰這有何得罪之處?若是鄙軍獲勝在下也會如此對付龍伯。”伍封笑道:“陳兄是個忠厚人此言甚是。”
楚月兒讓庖丁刀拿來乾糧酒水衆人一起用飯伍封勸陳音用了些乾糧又對飲了數爵道:“看來陳兄雖是來自衛國但勾踐對陳兄十分信任放心讓陳兄自領一軍。”陳音點頭道:“大王對在下的確信賴有加。唉在下並不想引軍只想造些新奇的兵器以慰宿願。不過越將中擅長車戰者不多在下對此又略有心得是以文大夫纔會向大王提出將在下編入其麾下說是越人善步戰和水戰但要與齊魯爭勝非要用到車戰不可是以在下才會在文大夫手下率領一支車隊。其實這隊車兵都是吳人並非越人。”
伍封嘆道:“原來是吳人想不到吳人在文種手下竟變得如此了得文種委實是將才。”陳音道:“越軍雖有十萬之衆但越人只有四萬其中三萬由大王和範相國率領一萬由文大夫率領都是精悍親衛之師遠勝其他士卒等閒不用除非是極要緊的戰事纔會動用越人平時都用吳人和夷人文大夫眼下三萬士卒越人、吳人、夷人各有一萬吳人與夷人暫爲前鋒。”楚月兒不悅道:“勾踐興師伐齊卻用吳人和夷人爲前鋒簡直是豈有此理。”陳音搖頭道:“小夫人這卻不然人皆有私心國政也有偏袒如此做法並無不妥。”
伍封點了點頭問道:“眼下文種是否知道在下來了?”陳音道:“這個還不知道不過昨晨一戰文大夫便感到奇怪說齊國的將才除了鎮萊關這鮑寧外便只有龍伯、田恆、田豹、田盤等數人田氏眼下被困臨淄無暇東顧龍伯又往夷州去了莫非是龍伯回來?經過適才這一戰文大夫定然猜得出是龍伯來了。”
伍封道:“在下前往夷州之事想是王孫鹿郢所說。”陳音搖頭道:“這卻不是大王早知道龍伯會去夷州。”伍封恍然道:“在下明白了勾踐派人在西施姊姊身上下毒其實是怕困不住我索性將在下遠遠支開免他興師北上之際有人阻手礙腳。嘿這人想得十分深遠只怕我還未到吳都時便已經開始在姊姊身上下毒然後每日飯餚中拌些鎮毒之藥姊姊纔會渾然不覺。”
陳音點頭道:“越軍入吳之際範相國就說龍伯必會趕來支離益也這麼說大王深以爲然。”伍封笑道:“顏不疑那大鐵籠子是陳兄親手做的吧?幸虧陳兄在上面做了些手腳在下才能安然脫困。”陳音苦笑道:“其實在下只猜知這鐵籠子是用來困人也不知道用來困誰。但在下心想國中有劍中聖人支離益和王子不疑兩大高手仍要造鐵籠子所對付的人必定是身手奇高而又身份獨特不能擅殺之人再加上支離益和王子不疑言語間時時提到龍伯在下想來想去此人唯龍伯而已是以在鐵枝上稍稍做了些改動故留瑕處。不過除了龍伯別人在籠子就算知道鐵籠有瑕處也無龍伯這樣的本事仍不能由籠中逃脫。”
楚月兒忍不住問道:“陳將軍支離益也隨大軍來了麼?”陳音點頭道:“不僅是他王子不疑、王孫鹿郢也都來了王子不疑被龍伯所傷差點死了支離益不知道用了何法只六七日王子便能由牀上起身一路躺在車上由王孫照看大軍到了齊國時王子也正好痊癒如今他們都在徐州大營中。”楚月兒嘆了口氣道:“看來夫君與支離益的決戰始終不能避免那顏不疑嘮嘮叨叨咒語似的劍術好生了得!”
伍封笑道:“這個先不理會未知道文種目下想幹什麼?是否仍然要攻打鎮萊關?”陳音搖頭道:“這個恕在下不能說再說下去便是泄露軍機了。在下眼下身爲越臣當忠於越事先前便說得多了。”伍封點頭道:“陳兄言之有理在下不能逼陳兄行不忠之舉。我欠了陳兄的救命之恩日後必有所報今日得罪了。小刀你將陳兄的武具交還陳兄小陽你準備戰車帶幾個人送陳兄走送到先前埋伏處將兵車交付陳兄那些擒來的士卒也交陳兄帶走由他們自行回去若一路送到林營陳兄面上須不好看陳兄在文種面前也不必說被在下邀來之事。”陳音搖頭道:“大丈夫行事當光明磊落今日之事在下會詳細對文大部分夫說起決不會隱瞞。龍伯雖然由在下口中得知了少許軍情但龍伯的實力也被在下看在眼裏龍伯此後要小心文大夫是個厲害人物非比尋常。”
伍封讚道:“陳兄之言出自肺腑在下受教了。”陳音起身由庖丁刀手中接過劍矛隨圉公陽而去走了幾步回頭道:“龍伯這駐軍之地須換一換萬一文大夫問起龍伯所在之處在下會如實告知文大夫說不定會大軍前來。龍伯人少硬拼不得。”伍封心道:“這陳音真是個老實人!”站起身笑道:“這個在下自有分數陳兄想怎麼說就怎麼說你我私下是朋友但在公事上卻是敵人是以陳兄不必因私廢公。”
那些被擒士卒的武器除了箭矢外盡數交還。陳音一衆走後伍封等人均閉目休息過了一個多時辰圉公陽等人回來伍封起身道:“現在我們換個地方以策萬全。”他帶人又穿越山林到了一處密林所在紮下營寨派人輪流在林外巡哨其餘人都休息不提。
休息了一整日當夜三更伍封帶着士卒往鎮萊關東面的小徑一帶摸過去。到了小徑附近的一處茂林之中伍封道:“此處林中必有文種的埋伏這些人只是爲了防備關中的人由小徑越山逃走並非攻關的士卒想必人數不多我們今日便是要對付他們。”先派庖丁刀和圉公陽入林窺探不一會兒二人回來說是林中果有越軍約摸有三百餘人在林中隨意立帳守着似乎警戒甚懈。衆士卒見伍封料事如神更是佩服。其實伍封並沒有來看過但以己推人自己要設埋伏這片茂林便是選之地當年他破夫餘貝和東屠苦時便看上了這片茂林還說日後鎮萊關被兵這片茂林大有其用不料還真被他說中。
伍封笑道:“既然這林中只有三百多人我們人多索性將他們一舉殲滅。”楚月兒忽然醒悟道:“這林中還有個山洞直通城下莫非夫君想利用這山洞我們悄悄入關去?”伍封笑道:“這也是可以不過我還想再奔襲數處讓文種更爲頭痛。”他對這林子十分熟悉當年破鎮萊關(那時叫鎮城)自己斷城中水道後就埋伏於此也就在這片林中顏不疑被他斬斷了一隻手。伍封當下讓這一千親衛勇士分爲四隊由四方向林中緩緩推進自己和楚月兒帶着鐵衛在前欺到近前果見林中有些小營帳甚爲安靜懶洋洋地有十餘個巡哨小卒在周圍胡亂坐着打盹。
本來這林中樹木十分茂密不利射箭但越軍立營之時在中間砍出了一小片空地樹杆拿去立帳、燒飯用了。伍封心道:“想不到此處越軍如此鬆懈!”向鐵衛打了個手勢拿出連弩往越軍巡哨士卒、營帳內射去立時間慘叫之聲大作。四面的勇士本都等着他的號令若見伍封衝殺出去自然也會跟着衝出此刻見伍封用箭矢相射立時會意也都取出箭矢紛紛往營中射去。
衆人離越軍甚近利矢飛出在營帳上自然是一透而入許多越軍還在帳中便被射死射傷也有人衝出營帳執長戈大呼小叫可沒叫幾聲便被射倒衆人各射了六箭營中再未見越軍活動的身影只是有的營帳內傳出傷者的呻吟之聲。
士卒清點戰場將十餘個受傷未死的越軍包紮捆綁收拾箭矢兵器整頓糧草輜重。圉公陽帶幾個人去收拾越軍的衣飾備用這是伍封上次吩咐過的他記在心裏。伍封四下看着心下狐疑道:“奇怪經過我們幾番強襲越軍陳兄多半也告知文種我們的軍情文種應該有所防範纔是雖然這林中駐不了多少人但這二三百人似乎甚弱能有何用?”楚月兒笑道:“文種數萬大軍駐在各處他怎知道我們會偷襲這裏?”伍封皺眉道:“此處離鎮萊關最近若換了是我不僅要增兵說不好還會大設埋伏……”庖丁刀上來道:“龍伯原來這裏連二三百士卒也沒有總共只有七十餘人還有紮好的許多草人以充數……”伍封臉上變色驚道:“只有七十餘人?!不好果然中了文種之計我們快撤!”
猛聽得樹林四周傳來成千上萬人的吶喊之聲驚天動地衆人臉上盡皆變色伍封聞聲便知道樹林四周已經被團團圍住必定是文種的埋伏大軍。還未及定計便聽闢辟駁駁地聲音傳來樹林四周濃煙漸漸飄入四下裏火頭閃動火勢越來越熾。
楚月兒道:“文種用火攻!”伍封苦笑道:“我用火光對付陳音文種卻用火攻來對付我報應奇快。”尋思文種謀定而後動今日之伏必定十分周密若說要硬生生殺出去只怕除了自己和楚月兒外連魚兒都難以脫身。回頭看衆士卒時只見除了那些魚兒等鐵衛毫無畏懼之外其餘勇士臉上也略顯驚恐這可是極少有的事。
伍封忽地笑道:“幸虧我早有後着否則我們今日要全軍覆沒了。月兒帶路我們今日便要用一用那山洞了。”他和楚月兒在前引路衆人6續跟着魚兒帶着鐵衛斷後那十餘受傷的越軍也被押着同行此時火勢還在林邊未及燒入衆人行動倒無妨礙。
不一會兒到了山洞入口附近只見當初擋着的大木巨石長滿青苔落葉相覆周圍大樹掩蓋着單由外看誰也看不出內有乾坤。若非早知道此處有山洞誰又能現呢?
伍封和楚月兒移動大木巨石露出那山洞來讓圉公陽和庖丁刀二人執火把先進去驅一驅瘴氣然後由楚月兒在前引着衆人6續鑽進山洞這山洞內十分狹窄行走頗難千餘人這麼鑽進去自然要費許多時候。伍封和魚兒等鐵衛守在最後等到士卒大多鑽入山洞時林中已經是一片火海好在伍封頗知大火之惡早讓鐵衛將隨身食水淋溼衣袖捂住口鼻免被濃煙所傷。
等士卒都已經入了山洞伍封讓魚兒帶鐵衛進去自己先用大石巨木堆在洞外自己再鑽入洞回手將洞口用石木掩蓋此時大火已經燒到近處附近大石早已經被火烤得燙手。
等伍封由山洞鑽出時便見楚月兒帶着衆士卒早已經靜悄悄地伏在附近深草叢之中。伍封掩好洞口回望山上時只見整個山上一片火海將半個天都映紅了。本來由山上往下看樹木不足以擋住視線此刻火光沖天由下往上看時除了熊熊大火之外不見一物想來由山上看下來也好不了多少。伍封因此不怕被山上埋伏的越軍看到自己這一支軍的行蹤他早已經想好此刻帶着士卒往鎮萊關下去到了城邊山壁旁的一個小側門處。
城上有不少士卒正嚴陣以待張弓搭箭對着城下。圉公陽仰頭叫呼:“快去告訴鮑將軍就說龍伯引援軍到了從開城。”伍封身材遠高出他人站在士卒之中頗爲顯眼城上士卒也有認識伍封的認出果然是伍封大喜道:“真的是龍伯來了!”城上一片歡騰之聲卻沒有人敢開城門。
過了一會兒鮑寧出現在城頭上往下細看大喜道:“真是龍伯快開城門快開城門!”城門大開伍封帶着士卒入城千餘士卒行動甚快一會兒間入了城鮑寧讓士卒仍緊閉城門小心提防安排了一陣這纔過來向伍封和楚月兒叩頭施禮。
伍封將他攙起來笑道:“小寧兒一派名將風範竟以數百人之力將文種擋在關下數十日委實了得!”鮑寧苦笑道:“這都是仗着關隘之險城中給養豐足小人又謹守不出雖守住了關卻十分被動龍伯再晚來數日只怕這關也數不住了。”
伍封看了看周圍殘破的城牆只見多處有了缺口有的地方還是血跡斑斑城上士卒也大多帶傷再看鮑寧時只見他一身盔甲灰撲撲的也十分殘破滿臉憔悴兩鬢斑白三十多歲卻形如六十老翁一般只是行動仍十分敏捷。伍封心下悽然嘆道:“這數十天來你這日子只怕十分難過吧!”鮑寧搖頭道:“還算好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小人自從守關以來這些年還算輕閒如今正是報效龍伯之時。”
他讓人將這一千親衛軍安頓在營中帶着伍封、楚月兒和鐵衛往關城中間的關署而去。楚月兒順嘴問道:“小寧兒爲何不見小英?”鮑寧怔了怔垂淚道:“三日之前越軍攻關小英帶了一隊女卒助守城牆身中數戈已經陣亡了。”說着話忍不住放聲大哭。
伍封和楚月兒心下惻然嘆息良久鮑寧拭乾眼淚命人將城中將佐到官署議事。
伍封等人入了關署這時關中的大小將官也趕了來鮑寧請伍封和楚月兒在中間坐下率將官向伍封施禮。這些將官都是關中的職司雖是軍中極小的的官佐但在這關城中卻都是十分重要的人物。
伍封請他們分坐兩旁將魚兒叫過來道:“小寧兒這是我在扶桑收的女兒名叫魚兒。”鮑寧等人拱手道:“原來是大小姐。”魚兒道:“各位叔叔好。”鮑寧連忙道:“不敢不敢小人們只是下人大小姐怎能如此稱呼?”伍封道:“你們的確算她叔輩也沒有叫錯。”
說了幾句閒話伍封問道:“眼下關中情形如何?”鮑寧道:“關中民衆原有一千六百多人罪囚四千二百人士卒三百人眼下戰事緊張小人由罪囚中選了安份些、刑罪輕的兩千充入士卒合起來二千五百士卒這數十天來文種攻城十七次我們傷了一千八百餘人陣亡一千一百多人眼下還餘一千三百多士卒十有**身上有傷小英和慕元兄弟卻不幸戰死了。”說着不禁垂下淚來。
伍封暗暗心驚想象得到這數十天鎮萊關戰事的殘酷嘆道:“你們能守住此關委實不易等此間事了我必定重賞你們的戰功。糧草輜重如何?”鮑寧道:“鎮萊關眼下是萊夷地方糧草貨物中轉之地向來大有積儲眼下糧草軍械都還夠用還可供萬人支持半年之久。關中兵車卻少只有十餘乘。這幾天見文種士卒調動甚頻想是近日又要攻城不過至今未動定是龍伯在外施兵驚擾之故。”
伍封愕然道:“你怎知道我會在外驚擾敵軍?”鮑寧道:“小人只是這麼猜若是小人引援軍來人少不能直攻多半也要大肆騷擾亂敵軍心。這兩天小人在城上細看見越軍臉上開始有了些疲乏驚恐之色正尋思是否有援軍來了。”伍封讚道:“你果然頗知兵法這兩天我奔襲數處越軍頗有斬獲多少動搖了敵人的軍心。我雖然帶來的人少不過已經有了安排再過數日等文種沉不住氣之後我們的援軍也要到了便要與文種決戰設法將他逐出萊夷。”
楚月兒奇道:“夫君怎麼知道文種會沉不住氣?”伍封道:“由主城動身之前我忽地想了一計特地讓高柴、趙悅和蒙獵施行數日下來當有所獲。”楚月兒那日的確見伍封將高柴、趙悅和蒙獵叫到一邊小聲說話原來是安排計策。本來好奇想問忽想這用兵之際須得機密行事是以點了點頭也不再追問。
衆人聽說伍封正施妙計又會再有援軍來心下大定。伍封道:“不過我才由海外會萊夷數日士卒調動須有些時日這幾天還得堅守孤關文種知道我來了怕我會有其它援軍趕到這幾天必定會全力攻關說不定比以往攻關時更要猛惡是以各位不可掉以輕心若捱過了三五日便好辦了。是了小寧兒你可知道文種在北營還是南營?”鮑寧道:“這人行蹤不定今日在南明日或在北無法弄清楚。”伍封愕然道:“怎會如此?南北營之間隔着你這鎮萊關兩營之間要饒過而過少說也要大半日路程文種怎可能兩營隨意走動?”鮑寧嘆道:“這個小人也懷疑得很但這人的確是兩邊現身並無常理。”伍封想了想搖頭道:“文種這人有鬼神莫測之機委實可怖。各位先去休息趁天未亮我和月兒還要帶人去劫一下文種的大營以爲後計。”
鮑寧吃了一驚道:“龍伯一夜辛苦怎麼此刻還要去劫營?”伍封道:“雖是稍辛苦些但此時是最佳時機。先前我見城中士氣臉帶疲憊之色士氣低落若不盡快打個小勝仗只怕難以守城。我猜文種知道我來後必不敢輕忽今日在山上設伏放火說不定是他親領大軍所爲。就算他還在營中但越軍大舉設伏之際怎料我帶人悄悄入了關?眼下趁其營中有些空虛正好劫營。”鮑寧點頭道:“龍伯言之有理。文種知道我們關中人少不敢出關劫營數十天來我們也的確未曾出城一戰就算他爲人謹慎他手下的士卒免不了有鬆馳之意龍伯前去劫營必定大出敵軍意料之外。好在這關前平地雙方共而有之文種一心想攻城並未在前面挖陷坑小人想派人挖陷每每被敵軍用箭射了回來。龍伯劫營便不用耽心腳彈是否有陷坑了了。”伍封道:“等我回來時你再帶一支人馬接應以策萬全。”鮑寧點頭道:“小人理會得。”
伍封點齊了親衛軍自己和楚月兒引着鐵衛爲前鋒畢集南面城門之下。伍封、楚月兒和鐵衛都戴上了銅面具城門離敵營甚近彼此之間可以互望得到。是以一等鮑寧帶人開了城門伍封便大喝一聲率衆直往前衝過去城中人也齊聲吶喊猛然間聲勢大張弄得驚天動地。
衆人腳步雖快但一出城門便被越營中巡哨現大聲呼喊有些人還放箭阻擋這些箭矢來自於敵軍巡哨和守營門的士卒他們人數不多又是倉促之間再加上伍封和楚月兒用鐵戟和長矛一路撥打箭矢自然無甚殺傷力。
片刻間衝到了敵營之前只見營中大亂又有不少越軍手執弩箭倉惶奔出還未及張弓搭箭時伍封等人已經到了營前挑開營前的鹿角拒馬直撞入敵營。這短兵相交敵人的箭矢便用不上了四十餘鐵衛的長柄掃刀正合劫營之用刀光閃閃摧枯拉朽般將營門附近的敵軍盡數斬殺。此時一千親衛軍手執夷矛也跟着直衝入營。伍封和楚月兒帶着鐵衛在前親衛勇士在後一路由前往後殺過去每見火把便挑往營帳等衆人衝殺到後面時敵營中已是四處火勢大張。
伍封不敢多停立時又帶士卒由後往前反殺回來此時越軍的人數便多了四下裏擁上來欲將衆人圍住是以回殺之際受的阻力便大不如先前直衝到後面時那麼順利。
好在伍封和楚月兒帶着這班如狼似虎的鐵勇開路敵營中無人能敵硬生生由敵軍中殺開一條血路把住營門伍封下令後撤親衛軍一路衝出出營伍封等人斷後出了敵營直往關城下奔去。越軍此時已經聚集起來只見人頭擁擁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叫嚷着追趕上來。
越軍果然與衆不同聚合甚快。伍封等人快到城下時猛地城門大開鮑寧引一支人馬衝出來分列城門兩旁箭矢齊向越軍射去。此時城上士卒也向越軍射箭上下箭矢如雨立時將越軍阻擋住伍封等人安然入城等鮑寧的箭手入城後再合上城門。越軍被城上箭矢射退沒可奈何氣恨恨地退到遠處叫嚷怒罵。城上士卒哈哈大笑向越軍哂斥。
清點人手只折了二十一個親衛勇士傷了五十餘人鐵衛畢竟是伍封手下最精銳的士卒竟無一人受傷。伍封估計先前這一陣劫營衝殺殺敵少說也在千人以上傷敵不計其數可說是大獲全勝微笑道:“這兩日一連四戰雖然辛苦些但敵軍連番受挫以數萬大軍計就算傷亡不算多士氣也不免大爲低落了文種只怕要氣得跳腳。”
城內一片歡騰士氣大振鮑寧等人佩服道:“畢竟是龍伯了得一來便大有改觀重振了士氣。親衛軍不愧是龍伯的貼身士卒厲害之極大小姐所率的鐵衛尤其悍勇只怕每一個人都算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吧!”伍封道:“魚兒她們的確是我們最厲害的勇士只不過這兩天迫不得已一連四戰委實辛苦今日讓他們和親衛軍飽食休息不要打擾。戰死的勇士都記下來日後厚恤其家傷者好生將養衣食酒肉不可稍缺。明日開始親衛軍守南面城牆關內其他士卒守北面城牆文種若是以疲兵之計兩面輪攻我們也大可以輪流休息。另將其餘關押的罪囚盡數放出來讓他們幫手守城不兵甲只須搬運滾木擂石之類守城之具。就說我已經答應日後依其戰功減免其罪。他們都是刑囚並非所擒的敵國士卒萬一城破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說不定越軍不願意派人看守盡數將他們殺了。”
伍封讓鐵衛和親衛軍先去休息親衛軍入營鐵衛便住在關署之中安頓完畢後此刻庖丁刀過來道:“關中有冶爐還藏有少許精鐵可爲龍伯和小夫人打造面罩。小人要取龍伯和小夫人的頭盔一用。”伍封那日隨口說說不料庖丁刀還真存了心他這戰神之甲盔甲是連在一起的是以要脫下交給庖丁刀楚月兒也將頭盔摘下遞給他。庖丁刀拿着匆匆走了伍封讓圉公陽也去幫庖丁刀打造面罩。
伍封和楚月兒先去看視了受傷了親衛士卒又到關中專供士卒養傷的營中去探望以往受傷的鎮萊關守兵許以厚賞楚月兒還順手給傷重的醫治忙了兩個多時辰眼看日已近午伍封和楚月兒纔回到關署用飯飯後去看鮑興送給鮑寧的兒子伯樂只見這小子生得頭大眼圓頗爲有趣不像其生父鮑興那麼貌惡。
鮑寧怕耽誤伍封和楚月兒休息趕緊讓侍女將伯樂帶走親自在後院服侍伍封和楚月兒安歇後這纔到關署去辦事不提。
晚間庖丁刀和圉公陽拿了伍封的盔甲和楚月兒的頭盔過來只見這頭盔上各自多了一面精鐵面具厚有三分許並不依二人面形只是一個微彎的厚鐵片中間高兩邊低罩在臉上並不貼面離臉面有一寸多空隙。面罩在額上處與頭盔用鐵環和鐵鈕連在一起揭起來揚在盔上合下便能擋住整個面目面具下還延出三寸是以蓋下來連嗓間都護住了面罩上只露出眼睛的兩個孔。最精細的便是這兩個眼孔了眼孔本就不大庖丁刀還割成網狀中間如同鐵網一般就算有箭矢射到眼孔也穿不過縫隙不虞傷了眼睛戴上又不影響視線。
伍封和楚月兒見打造極精又比原來那銅面具堅實了百倍讚不絕口庖丁刀笑道:“這戰神之甲委實堅韌小人只是在盔上鑽這幾個孔穿上鐵鈕鐵環卻費了不少功夫。”楚月兒摸着那眼孔上的細細鐵網讚道:“小刀這手藝可是越高明瞭。”庖丁刀道:“小人在成周常向小戰討教稍有長進。”伍封道:“這些天你和小陽也不用上陣再爲鐵衛打造衣甲他們慣於步戰若用銅甲便太過累綴。”庖丁刀道:“小人這幾天盤算過了雖然關中無甚精鐵但上好的鐵有不少。這純銅質軟加些鐵錫小人可以照着龍伯和小夫人的鐵護腿樣式爲鐵衛打造銅網之甲。”伍封大喜道:“如此最好你便去造要用人時找小寧兒去要此物以銅鐵爲絲可稱金絲之甲。是了你們自己也該打造一身絲甲纔是如此我才放心讓你們上陣。”庖丁刀和圉公陽的身手與他人不同慣於登堂入室若用與戰陣衝殺便派不上太多用場是以伍封不讓他們上陣以免有失。
楚月兒看着伍封拉下面罩的樣子笑道:“夫君這模樣還真像盤丁所送的戰神大旗上那鐵色人面只怕當初的蚩尤與夫君差不多。”伍封道:“是麼?你讓小寧兒集些婦孺照那戰神大旗多造幾十面以備戰陣之用。”
次日一早伍封先調動士卒讓親衛軍守在關南門的城牆原來關內的士卒守在北門各分十二隊輪流巡視守城那些罪囚也放出來搬運守城兵具不提。安排好後與楚月兒、魚兒、石朗、石芸、圉公陽、庖丁刀由鮑寧陪着用飯剛剛用完飯侍女還未及收拾便聽關外殺聲大作衆人吃了一驚都站起身來。一個小卒飛跑來報:“龍伯、鮑將軍越軍在南北兩門同時攻城只怕是傾巢而出十分猛惡。”鮑寧臉色微變道:“這幾十天越軍攻城都是隻攻一方南北兩方輪流休息今日怎同時來攻?”
伍封接過庖丁刀遞來的鐵戟道:“小寧兒你去北門我守南門。”他帶着鐵衛趕往城南門上只見城下人頭擁擁箭矢不斷向城上飛來越軍搭着數十條長梯人潮般正在箭矢掩護下往上爬。衆親衛士卒雖被越軍箭矢所逼但並不退縮不住地將堆在城牆上的滾木、擂石往下砸去還有一羣士卒手執長幹在前面擋箭另一手卻不閒着抓起備好的松枝草包另一人替他點着後再往下扔。
伍封心道:“如此蟻附攻城十人當不上一人之用是攻城之大忌看來文種是急了。”因爲敵我人數懸殊猛見有數處被越軍爬上了城伍封和楚月兒帶着鐵衛急忙趕上去一頓狂斬將已經上城的越軍盡數斬落城下然後往來城上見有危急處便加以援手。
雙方呼喝斥罵不斷箭矢破風火球、石塊、滾木、擂石紛紛疊疊、時時出轟然巨響兵器相交之聲不絕於耳伍封心忖城北門稍弱文種若是也這麼猛攻的話鮑寧未必能抵擋得住忙將楚月兒帶着石芸與鐵衛女隊趕到城北去助鮑寧守城。
雙方在城牆上糾纏了一個多時辰城頭上血跡遍地城牆下火頭零星黑煙嫋嫋之中屍體堆了無數城上士卒也大多帶傷。忽聽越軍營內鳴金之聲響起越軍立時後撤潮水般退回營中去沿途遺下屍骸無數。
伍封吁了口長氣命士卒包紮傷口整頓兵器放眼往城下看去只見屍四處都是大多是越軍也有少量是死後墜到城下的己方士卒。那些罪囚飛快上城運送木石修葺城牆不提。
伍封對城北有些不放心帶着魚兒等人急趕到城北只見城北越軍也已經後退雙方正整理戰場。楚月兒道:“城北好些哪裏像城南比此處猛惡十倍?”伍封道:“莫非文種便在城南?”才說這話便見越軍又紛紛出營當先一車上有一人銅甲銅盔燦然光車上打着一面旗上面大大地寫着一個“文”字。
鮑寧道:“文種在這裏!”伍封細看過去但距離太遠看不清面目只是臉龐鬍鬚身形舉止頗似文種點頭道:“原來文種在城北營中!”楚月兒道:“奇怪文種在城北反而城南攻勢猛些。”
這時便聽越營內號角聲響一隊隊越軍整整齊齊由營內出來排成堅實的魚麗之陣只見旌旗召展長戈如林顯得十分雄壯。伍封忙整備士卒擬要全力迎戰。說也奇怪越軍雖然布好進攻的陣勢卻並不進攻彷彿在等待在什麼一樣。文種一車在前只見他手中長矛揮動越軍陣旗閃開陣後移出六樣極奇怪的東西來。
這東西是一個高約三丈的木架架上橫着一條槓木兩邊都用許多粗繩牽着各有一個牛皮大兜。這木架都是用極粗的大樹製成一看就知道是極能承重之物底下裝着圓木爲輪緩緩往城下滾來。
伍封奇道:“小寧兒這是個什麼物兒?”鮑寧搖頭道:“小人沒見過以前文種也沒用此物。”楚月兒卻道:“這物兒有些眼熟好似見過的可一時想不起來。”
城上士卒也大爲好奇都探頭去看。這六個高架推到離城五十步處停了下來越軍六隊士卒紛紛忙碌只見越卒將架上槓木對着關城的一頭放下來在牛皮兜中放了幾塊巨石怕有數百斤重將兜嚴嚴密密捆紮好了。然後到另一頭數十人牽着繩將槓木空着的那一頭扯下來用繩系在架底然後有幾個士卒擡了塊約有百餘斤重的大石放在那邊的牛皮兜內卻並不捆紮。
伍封見這六座高架都安置妥當架上槓木對着己方的一頭數百斤對着越營的一頭只有百餘斤然而越卒卻將輕的一頭壓扎於架底使極重的另一頭高高揚在空中。好奇之餘忽覺一陣緊張只覺這怪異的物什非同小可。
楚月兒忽然想起一事驚道:“糟了這是范蠡費數十年研製出來的投石車!計然的竹簡上刻有這圖說此物用來攻城無堅不摧!”伍封也看出一點奧妙來臉上變色道:“小心那飛石……”話音未落便見文種長矛揮動越卒揮大斧將繫着槓木的繩索斬斷。
這槓木重的一頭揚在空中輕的一頭被系在架底此刻繫着的繩索一斷重的那頭立時直墜而下整條槓木便如一條巨臂般在空中揮動另一頭的牛皮兜在空中劃了個圓形呼的一聲兜中那塊百餘斤的大石被巨臂拋出向城上急砸而來。
城上士卒無不失聲大叫眼見六塊巨石破空而來離城還有數丈便覺勁風颳面如刀兇猛之極若被這大石砸在身上只怕立時變爲肉泥。衆人連忙閃身相讓六塊大石中有一塊跌落城下還有一塊高高拋過城牆直落入城內剩下四塊卻砸落城牆之上便聽轟然數聲巨響城牆被砸之處立時塌落丈餘厚的土牆竟硬生生被砸缺了數尺另兩塊落地的大石也將地上砸出了兩個近兩尺深的大坑!衆人見這投石車如此厲害盡皆變了臉色。
越卒拋完一石立即又將那巨臂扯下來在長臂輕的那頭放上巨石。另一頭的數百斤重石仍包在牛皮兜中是以省了一道次序第二批大石拋來時快捷了許多。衆人驚讓之際這六塊大石有五塊直落牆頭城牆又缺了數處牆上未砸到之處也裂開了許多縫隙。越軍士卒見城上衆人狼狽不堪無不大笑哂罵不住。
伍封心思甚快見越軍又在爲投石車上石尋思再砸得一陣這城牆必定會被弄出個大缺口來越軍人多若由缺口擁入這鎮萊關便立時要攻破了。此刻他無計可施大聲道:“月兒守城!”伸手將盔上面罩拉下罩住面目飛身而起手舞着鐵戟直向投石車飛過去。
雙方士卒都大爲喫驚雖然有許多人知道他有飛行之術也見過他的飛行之術但這麼迎面飛過去是最爲兇險不過的事。須知越軍人多又長於弩射若是他們對一個人萬箭齊就算是神仙也避不過。此刻伍封情急之下這麼直飛而去正是給越軍做了個極好的箭靶。
伍封身至中途那六座投石車又投石出來有一塊還直向伍封飛砸。伍封讓過大石直飛往投石車處。此時越軍果然箭矢齊雨一般向伍封射來。伍封揮動着長戟格打飛矢自己畢竟只有一雙手而飛來的箭矢又奇多雖被他格撥掉大半仍有不少箭矢射在他身上。幸好他身上這件戰神之甲刀槍不入身上肌肉又堅實無比箭矢撞在甲上便落還有幾箭往他臉上飛來這新造的面罩便大見功效若非有這面罩只怕有一兩箭要射在面上。
他臂上有金縷護甲、腿了護甲、連履內也就鐵墊是以箭矢難入。這就是寶甲鐵罩的好處了若非有這些護身寶物就算是劍中聖人支離益此刻也早被射成刺蝟了!
伍封奮不顧身轉眼飛到了一座投石車上空大喝一聲手中鐵戟猛地劈落“喀”的一聲那粗大的木臂被他一戟劈斷那墜着數百斤巨石的牛皮兜立時墜下來在地上砸了個尺餘深的大坑。
伍封毫不遲疑一連飛過六座投石車的頂上將投石車巨臂盡數劈斷。如此一來這六座投石車便無法用上了。伍封並不急於走又返身回去將投石車大木架上的那根橫槓木也盡數劈斷。
他早看得明白這投石車最要緊的便是那條巨臂般的槓木其次就是那大木架上的橫槓木。二者只去其一這投石車便無法用上。伍封爲萬全計將每座車上的兩根巨木都劈斷是怕越軍回去修葺一下明日又以此攻城。眼下這兩木皆斷修起來可就難了。他看着這投石車拋石及遠的方法猜想這投石車要將重物拋遠車上的巨臂和橫木須要極其堅硬才能夠承重而且巨臂務要長直橫槓木要兩頭差不多粗細這樣才能使飛石的方向準確。
像這樣的巨木是極難找的若能輕易找到制車文種早就用來攻城了怎會拖到今日?想是新近製成。伍封將投石車上最要緊的兩根粗木劈斷便是想讓越軍急切間難以再造出來以緩其攻勢。
伍封得手之後飛身回走。越軍士卒見他由空中來去自如不懼箭矢尤其是神力無雙如此粗大的巨木被他輕易一戟劈斷當真是駭人聽聞不禁大爲驚恐雖然伍封臉上戴着面罩但他的本事傳遍天下越軍也猜知這人必定是龍伯了。
伍封一路飛回落到城頭之上吁了口長氣猛覺腿上劇痛不禁打了個趔趄低頭看時見自己大腿靠膝處插着三支箭左腿兩支右腿還有一支。原來他的小腿有護甲戰神之甲長及膝下但飛行之時甲裙飄起來膝頭以上的部分地方便露了出來。他又是凌空飛行越軍由下往上射其餘地方那能避箭靠膝處卻是無物可擋是以中了三箭。幸好這箭矢未傷到膝否則大爲影響行動。他先前急切力未曾在意此刻才覺得疼痛。
他才晃一晃身子腋下立時一隻小手扶上來楚月兒眼淚汪汪道:“夫君你中箭了。”扶伍封坐下來仔細檢查他的傷勢。好在伍封吐納大成肌肉極其堅實彈力驚人是以箭矢刺入只有寸許並不甚深。楚月兒一手按住伍封的肌膚小心拔出箭矢先解下伍封腰間的翡翠葫蘆倒了好些酒沖洗傷口取傷藥灑在傷口之上然後又拿出隨身的藥盒取了數個粘軟的藥丸捏成餅狀蓋在傷口上這才用布包扎傷口。這都是楚月兒早就配好的治傷靈藥極有效用伍封便覺傷口清涼疼痛大減。
這六座投石車一破越軍無計可施只好再用人力其軍向城上攻來。本來城上士卒被投石車一砸士氣大爲低落適才見伍封破了六座投石車登時振奮了士氣全力守城。
伍封看了幾眼知道這場仗雖然兇惡但鮑寧等人必能守住。他耽心城南尋思城南的越軍若也有投石車此刻只怕兇險之極了。遂道:“月兒你們隨我去城南如有投石車我須得將它毀了。”楚月兒見情勢危急當下顧不了許多將伍封背在背上直奔南邊的城牆。她的力氣甚大揹着伍封急跑十分輕鬆。魚兒帶着鐵衛緊跟在後這些鐵衛屬於關中的一支急援隊何處有危險便趕往合處相助不免來回奔跑幸虧伍封一直讓他們練步即便是在大舟上每日也要繞舟來回跑是以體力極佳。
等衆人趕到城南無不大喫一驚只見此處比城北兇險得多了城北牆上只是缺了數塊而這城南牆上卻由上到下缺了個大口子彷彿新開了個城門洞一樣巨大的飛石不住砸落驚得守城士卒左避右閃狼狽不堪。幸好守南門的是伍封的親衛軍這些人的戰力勝過關中原有的士卒數倍此刻全力躲閃暫未有失。
眼見一塊塊巨大的飛石不住往城上砸落伍封向城外看時果見有七座巨大的投石車正忙於拋石。伍封想不到城南比城北更險嘆了口氣由楚月兒身上下來道:“我去將這投石車毀了。”楚月兒忙道:“不如我去。”伍封搖頭道:“你的力氣雖大一時間卻難毀這投石車。敵人萬箭齊耽誤不得否則必會被箭矢所射只有我去纔好。”
楚月兒知道他言之有理無可奈何心念一動找魚兒等人拿了幾個薄銅面具盡數綁在伍封的膝頭處雖然有些行動不便但不以此擋箭卻不成。
伍封腿上的傷並不重仍能使力此刻飛身起來往投石車飛過去依照在城北的法子將七座投石車盡數毀了。越軍自然是萬箭齊伍封身上免不了中了無數支箭盡數被護甲擋住。
他飛身回來身上並未被箭射入只是手背上被箭矢擦了道紅痕。換了常人被箭矢擦手而過不免皮破肉裂但他自小練空手格擊以手碎石這雙手早已經練得堅硬如鐵是以不爲所傷。
伍封看着城下只見越軍大呼小叫既驚恐又憤怒當先一乘車上文種銅盔銅甲正指揮士卒衝上來。伍封愕然道:“這裏也有文種也不知道他和城北那人究竟誰是真的。”
此時越軍以大木板爲橋跨過護城河紛紛往城牆缺口擁過來伍封顧不得傷勢與楚月兒帶着鐵衛衝下城去衆親衛軍也紛紛下城一部分在牆上以飛石滾木砸敵一部分守在城牆後還有一部分隨伍封等人衝到缺口之外死守缺口。
纏鬥之下計謀兵法已是毫不管用了所謂短兵相接唯勇者勝此時除士氣之外所仗的就是士卒個人的武勇和體力了。
伍封揮動鐵戟也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只是見眼前刀光戈影鮮血四濺伍封心下早已經麻木了。敵軍仗着人多雖然好幾次衝到缺口甚至有少數人還衝入了城卻總被硬生生地擋住殺了越軍始終未能搶佔缺口、大軍攻入城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敵營中終於鳴金越軍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城下遺下了屍體無數護城河水皆爲赤紅。伍封回到城牆上讓士卒裹傷休息又將罪囚調來修補城牆收拾屍體。楚月兒蹲在身邊替他解開腿上和手背的包裹現傷口盡數裂開鮮血直流淚汪汪地連忙替他再行施藥包紮。
這時才見庖丁刀和圉公陽由士卒中走出來原來他們聽說敵軍攻勢極猛悄悄跑來軍中助守。伍封見他們二人並未受傷道:“你們的本事不在於硬打硬衝我另有用處下次不可擅自參戰。”讓圉公陽到城北去看看情形火回報庖丁刀清點城南戰場。
二人去後伍封忽覺有脫力之感這是他極少有的感覺想是兩番破投石車身上又中箭流血纔會如此。坐了好一陣漸覺力氣恢復嘆道:“這投石車好生厲害!范蠡竟能想出威力如此驚人的攻城器具委實聰明!”楚月兒道:“計然那竹簡上說這投石車難覓良材製造一般的樹木製造不得而且投石車不好搬運移動不利行軍是以越軍一直未曾製造使用。”伍封道:“以范蠡的性子只怕也不大願意以此車傷人。”楚月兒看着伍封腿上的傷道:“夫君要是將那蟒皮水靠穿在內裏便好了這蟒皮穿着輕盈透氣又甚爲堅韌也有些防箭之效。”伍封點頭道:“自明日始我們都將水靠貼身穿着。”
庖丁刀回來道:“親衛軍傷了四百餘人死了一百四十多人連鐵衛也傷了十七八個敵軍遺屍二千二百餘具。”圉公陽也回來道:“龍伯城北的越軍也退了留下了七百多具屍體我們也陣亡了四百七十餘人傷八百多人小寧兒、小寧兒……”伍封吃了一驚問道:“小寧兒受傷了?”圉公陽垂淚道:“小寧兒身中十餘箭已經陣亡了。”
伍封和楚月兒連忙去看只見鮑寧的屍體躺在城牆上身上插着十餘支箭血染全身他手上仍然緊握着長劍早已經死去多時不少士卒正伏在旁邊大哭。伍封和楚月兒不禁垂淚命人將他收斂厚葬。圉公陽細報傷亡之數這一仗己方陣亡了六百多人傷一千多人如此傷亡之重對伍封來說是從未有過之事可見這一戰之慘烈兇猛。不過越軍傷亡更重單是陣亡的便有三千人傷者不計其數。
伍封嘆息搖頭不迭拭淚道:“越軍人多這些傷亡不損其戰鬥力我們可暫時不能再戰須得想個法子拖延數日纔好。”尋思了片刻道:“小刀、小陽今晚你們暫當一下使者分別往城北、城南敵營中下書就說我後日午間請文種用飯敘些舊誼。”楚月兒愕然道:“夫君想誘文種出來擒他?只怕他不會上當。”伍封搖頭道:“我不會用此法擒他只是說說話以爲緩兵之計。我猜文種雖會猶豫但多半會赴約。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座營中是以兩邊都得下書由他定地方。如果文種能接受此約明日多半會休兵一日。”
晚間用過飯後圉公陽和庖丁刀分別去下書。楚月兒道:“夫君只怕文種不會赴約。”伍封問道:“你以爲如何?”楚月兒道:“人人都知道夫君智勇無雙一人便當得上千軍萬馬就算只有一人文種帶了千人扈從也會擔心夫君會突然難來個擒賊擒王挾文種以退越軍。文種軍力遠勝於我方怎願意冒險?”伍封道:“月兒所想也甚合兵法對他人來說多半會如此但對文種卻未必。文種圍關數十日可曾有今日般拼死攻關之舉?”楚月兒搖頭道:“昨日我問過小寧兒這卻沒有以往文種攻關絕不兩方同時進攻也不會以蟻附之法強攻城牆一般是以箭矢爲掩護派人衝撞城門。若是如今日之法就算不用投石車這鎮萊關也要破了。”
伍封聞楚月兒之言頗合兵法言談宛如軍中將領心道:“月兒隨我征戰多年不知不覺已經頗通於用兵了。”點頭道:“今日我忽然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文種圍關數十日並非急於要攻下此關而是藉此軍勢隔斷齊東使齊國東西不能相顧整個齊東無法聯成一氣。此來最大的好處是穩定了即墨和琅琊二城。勾踐遷都琅琊此舉甚令人不解須知越國滅吳過江淮而北上收服淮夷國勢形如長蛇之狀。吳都爲蛇形之中如要遷都自以吳都爲最佳國中被兵可以尾兼顧。眼下勾踐竟遷都琅琊這琅琊就像蛇頭若是腹身被擊要回頭時沿途有魯國和莒上各國牽制十分不便不利於戰。”
楚月兒道:“莫非文種想借此舉鞏固琅琊都城?”伍封道:“琅琊是越人新奪之城深入齊魯腹地安身不易。勾踐使兩路大軍分割齊地威攝魯國齊魯不敢妄動勾踐正好廣聚兵甲於琅琊以爲滅齊之長久計。數十天下來只怕這琅琊已是雄城足爲越軍之根本。”
楚月兒道:“這豈非如在齊國身上深紮了一刀?”伍封嘆道:“正是。不過勾踐敢遷都於琅琊必定與楚國有何約定否則楚人在後越國腹尾受制勾踐怎敢將軍勢遠移到琅琊來?”楚月兒道:“當初夫君不是與楚王有約共防越人麼?楚王怎會反與越人立約?”伍封道:“楚王畢竟年幼那葉公子高是個厲害人物有他在側楚王必惑於其謀。何況楚王與我立約本意並非在越而是意在江淮勾踐只須許諾滅齊之後分江淮於楚楚人何樂而不爲?他們自然是甘願得罪遠齊而結好近越了。楚王之母是越國公主雖已亡故但勾踐仍可算是楚王的親屬兩國於情於理結好都是理所當然。這些道理換了以前我是想不出來的。”
楚月兒長嘆一聲道:“還指望楚國能派援軍到齊國來如今看來只怕是難了。”伍封道:“齊國若向楚國求援楚軍必定前來只是未必會助齊抗越說不定反會助越滅齊。這就是政事手段了。”楚月兒聽得目瞪口呆嘆道:“庶人臣妾尚知道信義爲何物想不到當政者反而不守信約。”伍封道:“政事之詐本就勝過天下任何事情。兵法用詐那是說得做得政事之詐卻是做得說不得。譬如我請文種用飯便是兵法之詐日後你們便知道了。以文種之智決計不會派士卒蟻附攻城多有傷亡。看文種今日攻關之勢便知道文種心有苦衷不得不如此而爲。今日傾力一戰未能破關雙方暫爲死局我不能出、他不能入我請他用飯他想必會來以求破局之策。嘿嘿經過這幾日戰事我終於看出了越軍的不足之處。越軍擅長野戰、水戰卻不大擅長攻城怪不得他們能一舉破吳將吳軍迅擊潰但圍吳都卻用了三年還是靠伯嚭內應方能破城。”
楚月兒向來服他見他胸有成竹自然深信不疑。半個多時辰後圉公陽和庖丁刀都回來均說已經見了文種是否應約文種稱明日回使以告。
伍封問道:“你們都見了文種?”二人點頭。伍封道:“文種斷不會同時出現在南北營中其中一人必是假冒。你們二人雖然都見過文種但並不熟識自是認不出真假來。”說話間忽然心思一動想起一事來。
楚月兒等人見他愣知道他又有所謀不斷驚擾他。伍封良久纔回過神來微笑着讓衆人都回去睡覺衆人見他老神在在心中不知道打甚麼主意不免有些好奇卻沒敢問他。伍封卻讓楚月兒將石朗悄悄叫來說話說了半夜。
第二天文種並未攻城午間派了個使者來說是次日應約地點便在城南的越營與鎮萊關之間的那片空地上。城中自然是加緊修葺城牆、補充甲兵不提。伍封帶着鐵衛巡查關中自覺傷勢大好向緊跟着的庖丁刀道:“小刀爲我打造這鐵面罩甚好前日若非有它只怕面上要中好幾箭。”庖丁刀道:“這都是小人早該想到的。龍伯不許小人和小陽上陣小陽每日準備飯食還有事做小人卻無所事事不知道該幹些什麼。”
伍封與楚月兒也去睡不提。次日起來卻見天上下起細雨二人內着蟒皮外穿好盔甲履內用鐵墊腿上用護腿裝備整齊。伍封傷勢本來甚輕有楚月兒的妙藥又身懷有吐納神術兩晚功夫便已經大好只要不是極劇烈地使力就不會使傷口重裂。
圉公陽和庖丁刀帶了十餘人出關在關南的空地上立了個大大的華蓋又鋪上竹筵帛席放置几案。然後在旁邊設下釜甑鼎爐烹煮食物。他們在空地上一番忙碌雙方的人都遠遠看着不一會兒香氣四溢細雨紛紛香氣隨風飄蕩時而在南時而在北雙方士卒都隱隱能嗅到酒肉的香氣。
快午間時伍封帶了兩個侍女緩緩由關中走出來等庖丁刀、圉公陽等人將食物呈上後讓他們盡數收拾入關。圉公陽等人立時收拾釜甑片刻間撤得乾乾淨淨入關只留下伍封和兩個服侍用飯的侍女以及席上諸般酒食。
午間時份文種也是盔甲整齊兩車冒雨由營內出來到了華蓋之旁躍下車帶着兩個壯健的親隨過來御者將二車又駛了回去。
伍封見他只帶了兩個親隨的確是膽量過人迎上前拱手道:“文大夫坦然前來委實令在下面上有光。”文種拱手笑道:“龍伯設宴文某豈有不來之理?”雙方入席各人的侍女親隨服侍斟酒切肉文種見兩個親隨小心翼翼欲要試菜笑道:“酒肉必定無恙龍伯身手高明要想害我又何必假之於酒食?”
伍封笑道:“這也說得是不過在下請文大夫飲宴絕無惡意。”文種眼光灼灼掃了他一眼笑道:“要說龍伯有好意也未必大抵是另有所謀。”伍封點頭道:“兩軍交戰僵持不下在下另有所謀也是理所當然。”
文種見他直言不諱笑道:“龍伯果然是個爽直之人如果不是各爲其主文某倒願意與龍伯好生交往談論些天下大事。”伍封道:“難道各爲其主便不能交往了麼?在下與範相國、陳音將軍雖爲敵國之人卻還是極好的朋友。”文種搖頭道:“話雖如此但大丈夫當公私分明。如果你我二人結有私誼不免影響國事。當日龍伯大婚前夕文某前往相賀一見之下便知道龍伯是個極好的朋友但文某又知道齊越早晚將成敵人是以不敢久留怕有太多私誼影響國事纔會匆匆而去。”
伍封點頭道:“原來如此。莫非我們有了私誼文大夫便下不了手麼?”文種道:“這也未必只是文某不敢相試。譬如文某派樂靈數番行刺雖然略有內疚之意卻下得了手如果我們有深交文某便不好派人幹這事了。譬如陳音與龍伯是舊交龍伯便放了他走陳音擅造兵器對齊軍大爲不利這種事文某可做不出換了是我再好的朋友也要殺了。不過陳音也是念舊之人文某索性將他遣往大王營中去免得龍伯在他身上打主意。”伍封見他十分坦率笑道:“文大夫一心爲國這一輩子只怕沒什麼朋友吧?”文種嘆了口氣說道:“除了範相國外便再無他人了。這也與文某眼界太高有關文某素來狂傲自負才智一生所遇之敵手唯閣下父子二人。幸好夫差昏憒、田氏猖獗閣下父子縱爲天下奇才終是不能盡展所長。”
伍封見他話鋒漸轉說到齊國、田恆身上笑問道:“莫非文大夫想勸在下歸降麼?這事絕無可能。”文種的確有相勸之意誰知道才起個話頭子便被伍封阻住不禁笑道:“歸降不敢當龍伯身爲伯爵形同諸侯文某本想請龍伯罷手旁觀的其實心下也覺得不可能。不過話總該說一說試試也好。本想多勸幾句龍伯便一口回絕文某小覷了龍伯委實慚愧。”
伍封與他對飲了數爵文種道:“文某有一事不解那日龍伯中了埋伏被文某放火燒林龍伯與手下爲何會毫無傷損、安然離去?是否那林中有何祕道?”伍封點頭道:“林中有條山洞十分隱密知者不多其實顏不疑也知道的只是他不在你營中文大夫便未能得手。”文種點頭道:“果然如此!想不到如此之謀也不能傷了龍伯委爲憾事!”伍封笑道:“雖然火攻未得手但文大夫那投石車好生了得昨日弄得在下十分狼狽。”文種嘆了口氣道:“此物是範相國明的極難製造不料被龍伯來來往往一人便盡毀了我十三座再想制時只怕又要費數十日了說不定再覓不到制車良材。”伍封道:“此物太過厲害在下前日毀車身上可中了數箭。”
文種眼眉微動道:“龍伯受傷了?”眼神不住往伍封身上打量。伍封心知這人必是算計自己的傷勢若傷勢重時必定會趁機攻城。伍封當下笑道:“賤軀生得有些異常一點點皮肉傷並不礙事再加上月兒身懷醫術調理兩晚便無妨了。文大夫若想趁在下受傷時攻城可想得錯了。”文種哈哈大笑道:“文某確有此想法卻瞞不過你。”
二人說話十分隨意直捷均覺得對方坦蕩無畏漸生惺惺相惜之感。
伍封嘆了口氣道:“若能與文大夫交個朋友便十分好了。”文種笑道:“這事也未必不能。等齊越戰事完畢我們再結交也未嘗不可。”伍封搖頭道:“只怕有些難處。齊越之戰關係到齊國之生死存亡下次戰場之上在下若見了文大夫必定會痛下殺手到時候文大夫未必逃得過在下之劍。”文種笑道:“說得也是。越國要想滅齊龍伯是最大的妨礙今日之後文某也會全力以赴對付龍伯爲達目的自然是無所不用其極到時候孰生孰死難以預料。”
伍封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在下不妨對文大夫說說今日在下約文大夫出來宴飲其實是反間之計。”文種哈哈大笑道:“文某也猜想得到。不過龍伯此計用於他人身上尚可用於文某身上卻是絕無效果。當年大王和範相國赴吳文某獨守越國三年如有異心早就奪國自立了大王怎會疑心於我?”
伍封微笑道:“這卻未必那時越國是亡屬之國奪到越國又有何用?眼下勾踐是縱橫東南一境的越國大王心境與昔年爲敗國之君時自不可同日而語。文大夫想必也知道勾踐爲人多疑眼下他新得吳地民心不附最怕有人叛亂謀逆。文大夫在越國百姓和士卒中的威望奇高若是振臂一呼結果難料。這就叫功高震主嘿嘿只怕在士卒之中勾踐的王命也不及文大夫一句話好使吧?”
文種聽得臉色微變道:“大王……大王決計不會猜忌於我。”伍封嘆道:“君威難測這事情是最難說的。譬如在下與田恆私交甚好他父子、父女都受過在下的救命之恩田氏的邑地多在下十餘倍而且在下常年在外也毫無與田氏爭競之意但他對在下卻時有加害之舉。這是爲何?這就叫猜忌。勾踐數十年含辛茹苦臥薪嚐膽纔有今日之威來之不易自然怕人奪了去。再加上在下用了些計謀勾踐未必不會上當。”
文種鐵青了臉沉吟良久搖頭道:“文某對大王忠心耿耿要說大王會對文某猜忌文某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伍封嘆了口氣道:“此刻要文大夫相信自是有些困難不過日後等勾踐下手時可就遲了。如果真有這一日文大夫請到在下處來在下定必以上賓看待視若兄弟。”
文種不悅道:“就算真有這一日無非是以身殉國文某豈是棄國而逃、投奔他國之輩?”伍封搖頭道:“在下怎敢以文大夫爲臣屬?只因在下因國事之故用了些詭計若爲文大夫招禍心中不忍只想接文大夫到府安置於海上風景秀美之處貽養天年以解內疚之意。”
文種忽然笑道:“文某不知道龍伯作何舉動只是龍伯以爲你那反間之計必定能成麼?何況今日龍伯告知此事文某大可以向大王預先說起揭破龍伯之謀。”伍封笑道:“難道文大夫向勾踐說起某日我請你赴宴告訴你文大夫用了反間之計叫你小心。文大夫以爲勾踐能信麼?不說反而好文大夫預先說出來只怕勾踐更會以爲文大夫將有何舉動預先埋下伏筆。”
文種愣了愣嘆道:“怪不得今日龍伯能直言相告便是知道文某雖知閣下的陰謀卻無法向大王預先揭破。”伍封點頭道:“正是。在下直言相告一來是敬慕文大夫的爲人不忍相欺;二是讓文大夫有所防備不得已時可以保全自身。文大夫還記得夫差送給你和範相國的信麼?夫差蠢笨了數十年臨死說的話卻不錯: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文種愕然道:“原來龍伯也知道這事莫非夫差臨死前將此事告訴你?”伍封笑道:“那日你們在陽山之下的營帳中時在下和月兒便在帳外將此信聽得清清楚楚。”文種驚道:“你們……唉龍伯當真是神出鬼沒。”
話說至此文種忽地添上許多心事來。若說對勾踐的瞭解伍封自然是遠不及他和范蠡。連伍封都看得出勾踐多疑文種又怎會不知?他對伍封向來忌憚知道這人的智謀不在乃父之下如真是施行反間之計必定是狡詐之極令人防不勝防。若非高明難解這人怎會預先告知而不怕人揭破?譬如今日之宴若讓勾踐得知心中就不知道有何想法。
伍封見他臉色變互幻不定知道言辭有效嘆道:“文大夫此事說來無趣還是飲酒用菜的好。”
二人飲了些酒文種平白添了許多心事自然是難以下嚥起身告辭。伍封拱手相送文種登車而回。伍封只覺細雨飄落面上看着文種微彎的背影只覺得此人手下雖有千軍萬馬卻給人一種形單影隻的感覺心中忽生歉疚之意長嘆了一聲讓人收拾物什自回關內。
伍封回關之後坐在關署堂上楚月兒見他若有所思問道:“夫君與文種說了許久話說些什麼?”伍封道:“我告訴他我正用反間之計挑撥他與勾踐的關係。”庖丁刀在一旁聽見大奇道:“原來龍伯正用反間計!但今日告訴了他他必有提防。”伍封嘆了口氣道:“我就是要他有所提防這反間之計便能大見效果。”
衆人大惑不解伍封道:“昔日勾踐和范蠡赴越爲奴留文種守國十九年國政盡出於文種之手其時國中無王以文種爲長是以文種習慣了自把自爲諸事未必奏王而後動。他知道我正施反間計自然怕勾踐有所猜忌是以行事要格外小心謹守王令諸事先奏。”楚月兒點頭道:“這用兵之時哪能等他事事先奏勾踐的道理?勾踐遠在徐州如此一來這鎮萊關之攻勢必然大爲緩解。”
伍封點頭道:“這倒是其次。文種突然間行事方式大變勾踐不免以之爲怪。大凡人有異心事先必處處眼飾是以謀逆者難之前表面上必然做得格外恭順。勾踐爲人多疑之極便會有許多想法。文種在越國的威望極高以前與越軍交戰月兒也曾見過的在越軍中間文種之軍令比勾踐的王旨還管用勾踐身在前方最怕的便是有人在後方謀亂初滅吳國吳民並未全部依服吳地不太安寧若是吳民也跟着反了勾踐腹背受敵大爲不妙想來他對此有些隱憂。我由主城出之前命蒙獵、趙悅派了若干小舟往吳東之海上又每日派小隊人打扮成文種手下的樣子快車由齊往吳地而去不免驚動境內哨探早晚會報勾踐得知。”
楚月兒道:“勾踐必然會想:文種大軍在前每日如此派人往吳地去是何用意?猜忌之心立起。”伍封點頭道:“文種是足智多謀之人自然不會行無謂之事他每日派人往吳必然是有所圖謀但文種又不向勾踐提起勾踐這疑心自然大了。他又怎知道這些人是我派的而且到了吳境後立時乘舟而回?今日我與文種一見直告他行反間之計但文種卻不敢說給勾踐知道因爲勾踐絕不會相信我一邊施計一邊將計謀告訴對方。然而文種不說此事卻又無話可說是以無法向勾踐稟告。”
楚月兒點頭道:“夫君在吳民之中威望甚高勾踐說不定會疑心文種想借夫君號令吳民藉此謀逆。”伍封道:“正是。勾踐必然會想定是我們被越軍攻得無以措手是以我甘願與文種合謀號令吳民隨文種行事以解齊國之危。此事既利於齊國又利於文種大有可能。勾踐若起此心文種便離死不遠了唉!”
楚月兒尋思良久臉上變色嘆道:“夫君處處先機此計好生厲害!派人入吳、請文種宴飲看視平常小事加起來便足以令勾踐對文種大生猜忌。”伍封道:“其實這計謀甚爲簡單隻不過正對了勾踐的性子便會有用。要知道勾踐是否對文種有猜忌之心便要看文種的了。如果勾踐真的猜忌文種以爲他與我有約、有謀逆之心必然會令他全力攻打這鎮萊關限時破關。只要文種軍中調動異常便知道計謀見效我們只須打敗文種勾踐必會招文種回去這鎮萊關之圍便化解了。”換了他人心中必想:“要守這關已經很難又怎能打敗文種呢?”但楚月兒向來信服伍封夫君說能敗文種便一定能敗立時信心大生。
細雨下了一天當晚雨勢轉劇如今是秋天多日無雨此時一下便不可收始一連數日下雨文種也不來攻打鎮萊關伍封知道就算不下這雨文種也未必會來攻鎮萊關。到第五日時終於停了雨晚間圉公陽來報:“龍伯越軍收拾北營而走不知道前往何處。”伍封笑道:“多半是要合營關南。”讓他將庖丁刀也叫來命二人躡跡追察看看關北是越軍是否移營關南。他們二身法靈巧又向商壺學了不少躡跡尋蹤的打獵本事用於追尋敵人下落是最輕鬆不過。二人在關中每日爲鐵衛打造面罩眼下已經造完給鐵衛。伍封又不讓他們親赴陣前是以無所事事此刻得了伍封之令欣然而去。
第二天早間圉公陽和庖丁刀回來道:“越軍果然是合兵一處都在關南營中此刻正調動安頓。”伍封點頭道:“文種要強攻這鎮萊關了!雖然他再無投石車但軍勢強盛若是不體釁士卒全力進攻只要他以萬人爲箭手掩護再用衝車硬性撞門這鎮萊關非破不可。”
庖丁刀驚道:“那該如何是好?”伍封笑道:“他們連夜移營士卒辛苦了一夜今日自然要休息。這攻城之事晚間不大好辦又不能偷襲是以要攻鎮萊關必在明日。我們便搶在他攻關之前打他個措手不及。要破文種大軍就在今晚!”衆人都看着他不解其意尋思他既然說得如此輕鬆爲何要拖到今日才破越軍?
伍封笑道:“文種合兵一處那是要強力破關。上次他強攻鎮萊關是仗着有投石車之助如今他沒了投石車以鎮萊關之險他要攻破此關傷亡必然慘重無比。以文種之智決不會輕易如此行事。想來是我的反間計生效勾踐對他猜忌派人催促他攻下鎮萊關說不定還限以時日。文種撤開北營是爲我們留下寬闊之退路緩我鬥志也是爲了合力進攻。以前他分兵兩處雖然指揮難些對我們牽制卻大破一營還有另一營在。如今合兵一處人數雖多了但伐破一營文種就全軍皆敗。眼下越軍連敗數次士氣受損我離開主城之際早已經有了安排就等今日之用。”
他先寫了封帛書交圉公陽用信鴿到主城去然後再調動諸將頒下將令約定三更之時大軍進攻對楚月兒道:“月兒你帶大軍守城三更時見越營火起之時帶千人直攻敵營。我今日出城另有安排。”
伍封先派了圉公陽和庖丁刀出城兩人身上都背了個大包裹。他們走後伍封帶了鐵衛由北門出去穿過山林饒到鎮萊關西南角的山中在林中暫且紮營。黃昏之際圉公陽和庖丁刀等人覓到林中來道:“龍伯一切安排妥當。”伍封笑道:“小陽將你準備的越軍衣飾拿出來我們換上。”圉公陽和庖丁刀等人解開背上的包裹取出早已經準備好的越軍衣服來這是前些時幾番戰事圉公陽收集得來。庖丁刀覓了套合身些的替伍封套在外面一面解說越營的口令。
魚兒與圉公陽和庖丁刀最熟愕然道:“你們怎知道越營的口令?”庖丁刀笑道:“龍伯派了小人們先去打探越營防備森嚴小人們無法混進去只好藏身在營門附近的草叢中見營內人出出入入口令各不相同費了兩三個時辰才弄得清楚原來文種的入營口令隨時而變譬如午時爲午東、未時爲未王、申時爲申公酉時爲酉西其下應該是戍王、亥母、子東。”魚兒等人是扶桑人自是聽不懂石芸皺眉道:“爲何戍時一定是戍王呢?這中間有何講究?”
伍封笑道:“你們不懂越俗也怪不得。越人侍奉東王公和西王母二神據越俗所說東王公掌天下之生死居於海上仙島西王母掌天下之富貴居於崑崙山。這兩神在越人中尊貴無比文種這是以此兩神之名配合時辰以定出入軍營之令。”他在吳宮時在西施的宮中見過東王公和西王母的壁刻西施曾對他說過這事。庖丁刀笑道:“楚人也侍奉此二神不過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神。”
伍封將石朗叫上來道:“我讓小刀爲你們制些金絲甲現還未成但預先替你造了一件你穿在內裏外面再套上革甲日後你要多加小心。”石朗不住點頭除下衣服伍封拿了一件金絲甲給他這絲甲與楚月兒的金縷衣相似只是堅韌精細不及其萬一但防身之效一看而知尋常刀劍加身可化解大部分力道。石朗貼肉穿上金絲甲套了幾件古怪的衣服。圉公陽拿了顆藥丸在手中揉碎然後在石朗面上擦了許久放開手後火光下看時石朗已經形容大改滿面焦黃這藥丸是楚月兒所制搽面之後水洗不去連伍封也不知道楚月兒用什麼藥物製成。圉公陽又遞了一顆藥丸給石朗小心藏好庖丁刀在石朗肩臂上綁了個小包外面再套上越人的衣服。
其他人見伍封爲石朗特意有所安排大爲不解不過見石朗滿臉凝重似乎身有重任一般也不敢問。伍封正色道:“石朗身負重任一陣間無論他做什麼你們都不要問理會由得他做去。”
此時已經天黑衆人換好衣服出林下山直往越軍大營到了越營南面的營門附近時已經是二更天了。伍封遠遠見寨門中守備甚嚴出入盤察甚緊等了好一陣眼見到了三更之時衆人這才饒到大道大搖大擺往營中去。
到營門前不遠時被越卒喝住叱問口令。圉公陽道:“子東!”果然如其所料這口令猜得中了越卒放他們入營。伍封怕被人認出彎腰縮頸藏在鐵衛中間。有人問道:“你們是那一營的?”庖丁刀道:“我們是文大夫的親隨祕派出營幹事。”那人道:“怎覺面生得緊?”這時衆人正由寨門處過忽有一個越卒道:“咦這人與敵方的龍伯有些像!”伍封吃了一驚見那人指着自己說話還未及開口應對。
圉公陽小聲道:“這位大哥眼力極好說得不錯!文大夫派我們出營就是爲了找這麼個人。除了比龍伯個矮些背彎了些其餘都像極了吧?嘿嘿若是戰陣之上讓他假扮龍伯投降你說敵人會不會士氣大喪?”他和庖丁刀對吳、越、楚三地的言語最爲擅長此刻說的正是純正的越語。那些守門士卒立時恍然大悟先前那人點頭道:“啊文大夫此計極妙!”庖丁刀道:“此事可不能泄露出去免壞了文大夫的破敵妙計文大夫會懲以軍法的所以我們這一隊人行事隱密你們自然是難以碰見了。”衆越卒一起點頭都明白這個道理。
伍封等人暗贊圉公陽和庖丁刀聰明居然情急之下想出了這番說辭。圉公陽和庖丁刀慣於登堂入室混入他人之府第在以往是常有之事練慣了應對之策只不過這次是混入大營而用了。其實這也與文種大營中士卒混雜有關他的士卒中有越人、吳人和夷人彼此之間並不熟悉常有應面不識的情況生如果營中只有越人就不容易混進去了。文種的大營比當日葉公在淮上的大營還要防備嚴些但當日伍封不能靠這法子混進去今日卻十分順利原因全在於此。
衆人入了大營並不往中間走伍封帶着他們只往馬鳴聲處去過一會兒到了兵車戰馬之處見有百餘夷人守着馬匹車仗。伍封看着天色估計時辰一聲令下衆人向附近的士卒殺過去。
附近敵人猝不及防立時大亂。伍封帶着鐵衛追殺越營士卒圉公陽和庖丁刀卻往堆放草料處去用火把將草料堆盡數點着片刻間火頭四下騰起照得周圍極紅。好在一連了數日大雨這些草料雖然覆好未淋過終是甚有溼氣火頭燃得就慢些。圉公陽愛惜馬匹怕被火燒了跑去將戰馬盡數放了出來。伍封心思一動用大戟挑動燃着火頭草料扔在戰車之上衆鐵衛也學着照樣施法。這些戰馬畢竟是畜牲被火勢所逼自然是足狂奔以避火戰馬在營中四下踐踏車上草料火頭漸燃到處顛落使這營中四處都有火光。伍封暗暗嘆氣這是天公不作美若是無前幾天的大雨草料頗有溼氣此刻越營中早已經是一片火海了。
此時越軍早已經全營驚動盡數出營迎敵。可這營寨極大他們一時間由何處找伍封這幾十人?文種提矛由帳中出來鐵青了臉大喝道:“敵軍必定人少各帳只派二人尋敵殺卻其餘人救火再有亂者文某立時斬了。”
便聽鎮萊關內猛地鼓角聲聲殺聲大作一個越卒跑來向文種稟報:“文大夫月公主帶着關內敵人殺出來了!”文種“嘿”了一聲道:“關內區區一二千人能幹什麼?傳令前營萬人迎敵用箭矢將敵人射殺在寨前。”
猛地裏又聽東西兩方的山中隱隱傳來吶喊之聲文種暗吃一驚兩邊看時只見兩邊山中火把如同天上繁星一起向營寨移過來顯是有無數人馬早已經埋伏在山中此刻正殺了過來。
越營中人也盡皆見到無不失色均想:“原來敵人有這麼多埋伏!”文種大聲道:“這必是敵人虛張聲勢他們若真有這麼多人怎會被我們困關數十人?左右營分開拒敵。親衛營隨我在營中格殺奸細哼!”越卒雖然遵令行事但人人臉露驚恐心膽俱寒士氣低落之至。
文種正要帶人尋找放火的奸細又有一卒來報:“文大夫營後又來了大隊敵軍俱用戰車勇不可當不知道有多少人此刻已經攻到寨門處了!”文種驚道:“莫非真的是龍伯的援軍到了?”此刻後營殺聲大作馬蹄聲如同雷鳴一般便聽一人大笑道:“小興兒在此!文種在哪裏?給我滾出來!”這時分別有士卒來報說左右方敵軍無數雖然暫未衝上來但箭矢齊將左右營士卒逼在營門處無法衝出去迎敵。
文種此刻也大爲心驚他原以爲這都是伍封的疑兵之計不料四面都有敵軍殺來尋思敵方必定人數不少纔會四面合圍以期將他全軍掩殺要是人少便怕己方死戰理當給自己留一條退路。這麼想着大感不安。還未有對之策忽然火光中一條高大的身影閃出來大笑道:“文大夫!在下可要得罪了!”看時正是伍封手揮鐵戟撲上來。
文種心如電轉知道此人厲害自己不及其萬一連忙抽身要退但伍封來得甚快轉眼間已經到了面前。文種心中略驚了驚立時沉靜下來長矛抖動直向伍封扎過去。伍封側開身鐵戟橫敲在文種矛杆上文種雙手劇震長矛把握不住脫手而飛。
伍封長嘆一聲道:“文大夫在下可得罪了!”鐵戟猛地刺了下來文種心裏嘆了口氣閉目就死。此時忽聽一人哇哇亂叫又聽兵器擊響文種見鐵戟並未落下愕然睜眼只見一個黃面的駝背漢子正揮着一條殳與伍封鬥着。這人武技頗高不過比伍封可差得遠了數招之間這漢子悶哼一聲肩上鮮血濺出跌倒在文種身旁。
伍封奇道:“咦你是何人?”這人怪聲怪氣道:“夫餘寶、夫餘貝、夫餘寶、夫餘貝!”伍封問道:“你是夫餘貝的兄弟?”其實這人是石朗只不過伍封等人假意不認識他。石朗這麼阻一阻文種手下的親隨立時上前攔住伍封他們十分忠心不顧生死擋在文種身前。石朗得此餘暇急將文種扯起來飛一般往後便跑鮮血早已經染了半身。石朗這傷的確是真的只不過伍封落手極有分寸創口雖大卻盡在肌肉處入肉不深至於這許多血自然是庖丁刀預先替他裹好的血包了。
伍封鐵戟如飛將這些親隨或殺或傷盡數驅散此時鐵衛由與敵人的纏鬥抽出身來跟了上前。伍封見文種片刻功夫已經去了老遠遠遠地聽見他下令全軍後撤命士卒拼死衝破寨後敵軍。敵營後門處立時間殺聲大作戰事極爲激烈。
伍封見越軍甚是悍勇雖然士氣低落了但衝殺之間仍然大有戰力暗贊越軍之厲害。他故意大聲道:“擒賊擒王別讓文種跑了!”火光下他見着石朗與文種混入了大隊越軍之中故意追了上去與楚月兒帶着鐵衛直追上去。
追趕間自然有不少敵人攔阻此時便聽營後殺聲漸弱了越軍剛開始被阻在營中此刻大多如潮水般涌往營後看來是鮑興一軍已經被越人擊退打通了後撤之路徑。
此時忽然文種由一座帳後閃出來伍封心道:“怎麼又有一個文種?必是假的。”飛身而起搶在假文種身前笑道:“文大夫!”假文種哼了一聲手起一矛向伍封刺下。
伍封劈手奪過長矛飛起一腳將這人踢倒火光下見這人身形面容與文種的確有些像怪不得文種讓他假扮。原來先前文種急退衆親隨上前攔阻伍封時就這一會兒之間這假文種忠心耿耿跑出來想誘使伍封等人追趕。
伍封悄悄向紛紛逃往營外的越卒中瞥去見文種一邊被石朗扯着急走一邊回頭往這方看過來心思一動手中鐵戟一閃刺入那假文種的咽喉。雖然他對這假文種的忠義頗爲嘉許可戰陣之上怎顧得了這麼多。當下大聲道:“文種死了!文種死了!”衆鐵衛都跟着大叫伍封帶着鐵衛在外圍掩殺並不真的追殺越軍。其實越軍雖逃士卒卻衆多數十人追上去也討不了好去。
是戰直到天亮方止此時越軍已經盡數撤逃營中的火頭也漸漸熄滅了。楚月兒帶着士卒由前面入營伍封讓楚月兒帶着鐵衛先回關去自己率一千士卒往東而去沿途收復鎮萊關以西的萊夷諸城又留下圉公陽帶人收拾越營清點傷亡、俘獲。
伍封一路收服諸城城中少許越人守軍見了他的大旗都望風而逃格道、休城、貝城、夷安、枝桑五城回覆整個萊東便已經收回了。到午間時伍封才帶着士卒回到鎮萊關。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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