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大侯既抗,弓矢斯張
用飯之時伍封對鐵衛大爲誇獎道:“你們自從隨我到中土來立功無數這些天尤爲奮勇助我不少。”石芸道:“小人們爲大神效力雖死猶榮!”伍封皺眉道:“不要說這死字我將你們大老遠由扶桑帶來可不想讓你們喪身異鄉。”
楚月兒小聲道:“夫君你派石朗混到文種身邊月兒總耽心文種是個極精明的人物石朗只怕難以瞞過。”伍封點頭道:“文種的確厲害本來我還有些耽心但今日殺了那假文種成算就大得多了。”楚月兒愕然不解。
伍封道:“我們派石朗救文種一命是爲了幹什麼?”楚月兒道:“當然是爲了讓石朗取信於文種日後好從中取事。”伍封問道:“文種若是死了石朗這奸細取信他又有何用?你說文種如果懷疑石朗是我們的奸細他會不會這樣想?”楚月兒恍然道:“這就是說我們要讓石朗取信於越人自然要留下文種一命可夫君今天假意未認出那假文種一戟殺了他文種便不會生疑了。”伍封道:“好就好在我當時下手之際正瞥見文種看過來見到是我親手殺的他想通這點便不會疑心石朗了。我們給石朗編的一番說辭譬如他是夫餘族人自小在外如今回來爲兄夫餘貝報仇之類也十分合情合理。何況我還故意傷了石朗弄得他鮮血淋漓等他悄悄扯落血包再服下你給他的藥丸後昏迷文種便以爲他血暈倒了。等他睡上十天才醒文種見他受傷如此之重更不會生疑了。”
楚月兒道:“文種爲人機警石朗自稱夫餘寶投他他怎會不派人到夫餘人中間打聽萬一夫餘人說沒有夫餘寶這人豈不糟糕?”伍封道:“這個我早有預料夫餘貝確有個弟弟叫夫餘寶天生神力但這人從小在外闖蕩不在族中。很多年前夫餘寶就已經被玄菟法師殺了這事連夫餘人也不知道。文種如果往夫餘族中打聽是最好不過石朗便更加安全了。”楚月兒道:“原來還真有個夫餘寶我還道夫君是隨便想出來的哩!”
伍封道:“對付文種怎可大意?退一步說就算文種疑心也不要緊他總不能無緣無故因疑心而殺救命恩人吧?我讓石朗混入敵營卻沒有安排他幹任何事文種就算整天盯着他也無用因他身爲奸細卻不幹奸細的事。”楚月兒不解道:“那你派他冒險混到文種身邊幹什麼?”伍封笑道:“你們不是說石朗生得與我有些像麼?我讓他先到越營之中士卒看得熟了哪天我悄悄去將他換回來你說有沒有人認得出我這黃面駝子?”
楚月兒大喫一驚道:“莫非夫君想去刺殺勾踐?”伍封嘆道:“眼下敵衆我寡越軍又厲害無比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事萬一齊國有滅國之虞我便只好行此下策了。”楚月兒道:“可那劍中聖人支離益在勾踐身邊怎能下手?”伍封道:“我正是因爲有支離益在越營我們難以破空而入只好預先安排支離益防得了天上地下卻防不了文種身邊的人。”楚月兒嘆了口氣道:“夫君當真可怕得緊事情竟想得如此深遠!”伍封笑道:“勾踐派計然隱身吳國多年更是厲害我算得了什麼?這派人當奸細、假扮救命恩人混入敵人身邊其實是極常見的計謀。正因其平常對文種才大有用處。這人自視甚高又知道我對他十分忌憚怎相信我會用如此常見的計謀對付他?”
他們二人說這機密事衆鐵衛也隱約聽到但伍封並不耽心泄密只因這些扶桑人視他爲大神忠心不二他們不懂中土的風俗人情言語又有些障礙平時又與其他人說話是以任何機密事到他們耳中也不虞會傳開去。何況他們根本不知兵法權謀也不懂伍封的用意心中只是想大神的做法必是合乎天意那石朗欣然領命混入越軍之中也是如此想法驅使。
說話之時東屠愁入了關署過來向伍封施禮笑道:“龍伯的計謀果然妙絕我們族人只有二十多人受了些許箭矢之傷。”楚月兒笑道:“原來這援軍是你們。”東屠愁道:“是啊我們數千人每人拿了十餘火把文種定是以爲我們有數萬人呢!”楚月兒奇道:“一人怎拿十餘火把?一手拿幾個遠遠看去豈非如同一個怎能造弄得漫山遍野都是移動的火把?”
東屠愁笑道:“這就是龍伯的妙計小人拿樣東西上來小夫人一看就明白了。”他讓一個親隨出去拿了條三丈多長的竹杆來。只見這竹杆上綁着十餘隻火把每個火把相距三尺許火把頭尾都按一個方向。那親隨將竹杆扛在肩上這十餘火把便立着然是點燃遠遠看火頭便以爲有十餘人其實僅是一人而已。
楚月兒笑道:“原來是這麼個搞法!月兒先前十分奇怪正說哪來這麼多援軍呢!”東屠愁道:“龍伯走時特地安排讓我們得到飛鴿傳書便按書上地點設埋伏還特地教這疑兵之法。龍伯說了若是在山上多插火頭這火頭不能移動騙他人可以卻瞞不過文種。只有這活動火把之法才能讓文種深信不疑。我們一路趕來關外初更時埋伏到兩側山上將預先做好的火把準備好一見敵營火起便點燃火把大聲吶喊假意下山。嘿嘿我們不過兩千多族人文種定以爲我們有兩萬多人。”
楚月兒道:“哎夫君委實聰明得緊這法子月兒可想不出來!咦那兩側射箭擋住越軍的又是誰?”伍封笑道:“那自然是滿飾人了他們最善射箭我讓他們一千族人分在兩旁向敵人放箭。越人營內生火處處見敵軍心動搖之下怎辨得出究竟有多少人放箭?他們見了山上的火把自然以爲有許多人了。令子滿飾長老他們怎麼未回來?”東屠愁笑道:“長老恨越人久矣此刻隨鮑興將軍追趕上去了。”
楚月兒點頭道:“原來如此!夫君那日我見你將東屠令子、滿飾長老和倭人官爺都叫了去倭人又幹什麼去了?”伍封道:“文種想逃我自然要派人埋伏截殺一下以示我人數衆多不僅能圍殺越軍還有埋伏的人數告訴他我們萊夷已經全民皆兵讓他不敢小覷萊夷再打主意。是以讓倭人在林營城附近埋伏文種要逃必先想着林營等他們6續往林營逃時伏兵便大張旗鼓弄得驚天動地。大凡這逃散之士卒都是後卒看前卒逃命要緊形如驚弓之鳥只要前面的被襲便會改道而逃其餘人都會跟了去是以由不得文種帶人入城。而城內少許士卒見大軍逃散還怎敢困守孤城自然是棄城隨大隊而逃了老爺子他們便奪下林營城再與這鎮萊關呈犄角之勢相互照應。”
楚月兒會意道:“這麼說小興兒是故意讓他們逃出營然後再追殺上去?”伍封點頭道:“小興兒由主城帶來的士卒不會過三千這些都是萊夷勢危時冉雍先生他們臨時招集的士卒本不善戰越軍人數又多是以不能讓小興兒帶人硬堵只能讓他們逃出營然後遠遠地大呼小叫追趕逼得文種的士卒遠遠遁走而不敢停留滿飾人自願跟上去聲勢就更大了些。”
午飯時圉公陽清點越營回來報稱繳獲兵甲、車馬、糧草、帳幕、大旗多少其數極多。晚間時分鮑興、倭人武、滿飾箭都回來。鮑興樂呵呵地道:“文種一口氣逃到萊安離我們有三四百里了。小人乘着龍伯的銅車回來時收復了狐城和西城另將贏城也奪了回來。”滿飾箭大笑道:“今日雖然沒趕上去廝殺卻跟在後面放箭委實痛快總算出了心頭這口惡氣。”倭人武笑道:“小人順利奪回了林營城。”滿飾箭笑道:“官爺將我的城奪了回來下次請官爺和令子喫鹿肉。”倭人武笑道:“你要請喫鹿肉須得請龍伯纔是。若非龍伯的妙計我們這些不善戰事的族人能幹什麼?”滿飾箭哈哈笑道:“這是自然我早有準備要請龍伯喫虎肉。”倭人武故意道:“爲何不請我喫虎肉?”滿飾箭道:“本想請官爺的但只打到一隻虎龍伯的人多怕不夠喫只好請官爺和令子喫鹿肉了。”東屠愁在一旁笑道:“長老倒是個老實人。”
伍封笑道:“各位今日辛苦先去用飯休息明日等各族長來我們再商議日後之事。”倭人武三人下去後小紅帶了旋波上來伍封道:“咦波兒真的跟來了?”小紅道:“小興兒叫婢子帶波姑娘一直守在陣後後來入了越營休息等小興兒回來沒讓她上陣。”鮑興咧嘴笑道:“波姑娘嬌滴滴的怎好讓她打仗?何況我也趁機免你上陣萬一傷了不好。”伍封點頭道:“小興兒這安排甚好波兒是越人怎能讓她與越人打仗?”旋波嘆道:“龍伯十分體貼人的心思那展如可差得遠了。”
伍封想起那展如來不禁嘆了口氣。悄悄向鮑興說了鮑寧夫婦雙雙陣亡的事鮑興放聲大哭與小紅往鮑寧夫婦靈前去了。
次日上午公冶長、冉雍、吳舟、蒙獵、趙悅和各族之長都趕來了鎮萊關公冶長道:“昨夜我與趙將軍和蒙將軍先後攻打北口、夜城和晉城將三城奪回萊北也盡數收復了。”
伍封曲指算道:“眼下萊夷僅有博城和萊安在越軍手中文種大軍在萊安博城又近琅琊這兩座城原是萊夷齊人的居城一時間可難奪回來暫且不用理會好在各族之城邑收復九族之人便不必四方逃散。文種大軍守在萊安小城進則重奪萊夷諸城但免不了又阻於鎮萊關下無趣之極退兵又能退往何處?無非是琅琊或徐州兩個要地。他進而無攻早晚必退不必耽心我們只須在萊夷各城稍駐士卒這萊夷便大爲平安了。”冉雍道:“各族長由族中整頓了些士卒五百一千不等昨日全靠了他們的族兵我們才能一舉奪回三城。”
衆人統計一下這次收復萊夷之戰的雙方傷亡己方死了百餘人傷四百多人越軍死了二千多人傷者無以計算。
伍封點頭道:“文種雖敗傷亡卻不大主要是因爲我們兵少又是烏合之衆實不能戰。不過這萊夷總算大致安定下來各族長自帶本族人回城去譬如樂浪族回居夜城倭人族回居西城與以前不變。族兵未經訓練戰場用不上便隨各族暫且守城昨日繳獲不少各族兵甲不足可向小寧兒領用。不過戰後各族要罷兵革交回兵甲免得惹人之忌又興戰事。”衆族長齊聲答應。
伍封道:“小寧兒陣亡鎮萊關煩公良孺先生鎮守主城請冉先生主持北**付高柴先生贏城請吳兄防守除鎮萊關用千人外每城充兵五百便夠了。姊夫守海上之島外父總理萊夷事務各城設狼煙之臺每日派十隊哨探如遇敵軍便以狼煙爲號看不見處派人報訊其餘之城都趕往救援如此守望相助人數便不少了當可支持些時日等候大軍來援。不過我猜越軍經此一敗暫不會再奪萊夷諸城這些小城邑奪下來對越軍有何好處?勾踐必定在徐州一帶與齊國決戰若滅了齊國各城都是他的是以越軍再伐萊夷的可能性不大各族長可以安心。”
公冶長和冉雍都點頭道:“越軍的確不必再攻萊夷。”
伍封嘆了口氣道:“戰事繼續各族仍然回去該如何生活便如何生活就算齊國滅了各族仍要生存不是?是以決不可因戰而亂農事也不可因戰而毀。這次奪了不少糧草各族都領些回去日後除非天災或是不得已的**決不能讓族人因缺食餓死如有此事那就是各族長之責了!”雖然他沒說餓死人要如何處罰族長但衆族長均心中凜然。
眼下伍封領萊夷數年雖然少在萊夷但身份官爵愈高名頭戰功愈劇威嚴也日盛已經在萊夷九族中樹立了牢不可破的威信是以可以說這種恩威並重的話。數年之前他初領萊夷時對九族之長便不能這麼說話那時只能以籠絡人心、名利遂進等法子管轄九族。
伍封道:“過了數日我便要趕到臨淄助國君與越軍決戰。此後如有越軍過境萊夷人多便堅守人少便攻殺決不可帶兵出所轄之境各位須要謹記。其實各族不露兵革最好免得招田氏之忌日後打你們的主意。”
萊夷之事安排完後各族長都去領兵甲糧草擬帶族人回其城邑不提。
各族長離開關署後公冶長問道:“封兒準備帶多少人去臨淄?”伍封道:“這次親衛軍大有傷亡小寧兒替我挑些精悍的士卒補充親衛軍滿千人交小興兒、趙兄和蒙兄統轄這次我除了鐵衛外就帶一千親衛軍去。”冉雍皺眉道:“龍伯大敗文種破了勾踐的東路大軍越人必恨入骨髓就一千幾十人去外有越人大軍內有田恆的三萬多人只怕極其兇險。”
伍封微微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來道:“無妨那個田豹不是帶了萬人守在高唐麼?這人有些靠不住我自有辦法先闖進高唐奪了田豹的軍權。有這萬人在手田恆能奈我何?!何況他連連慘敗無退敵之策只怕也不敢打我的主意。”
公冶長等人大出意料之外無不讚好一起看着他尋思這人神出鬼沒心中不知道還藏着多少奇謀妙策。
伍封在鎮萊關準備了數日他大破文種的消息早已經傳遍了整個齊國齊平公先後派了三次使者來褒賞之餘主要是催促他儘快趕回臨淄商議破越之策。伍封知道這國君老丈人不懂兵戰均道:“整兵數日便動身。”
其實他也可以早些動身不過一來是萊夷初復夷民不免混亂自己坐鎮在這鎮萊關可以安定夷民之心二來文種的大軍駐紮萊安便如猛虎在側雖然他未必會進軍但不可不防。
各族長帶族兵走了伍封讓趙悅、蒙獵送公冶長和冉雍等人回主城去伯樂小兒也先送往島上去命他們順便將鮑琴、鮑笛、閭申帶來。鎮萊關之圍已解關內安寧下來庖丁刀帶着關內善鑄之人爲鐵衛打造金絲甲都已經造成分鐵衛圉公陽、庖丁刀、鮑興夫婦也各了一件。時間緊迫這金絲甲又十分難造才製出五十一件來包括預先爲石朗造的那件在內總共五十二件鐵衛和庖丁刀等人了四十五件。剩下七件伍封本來想給旋波一件旋波因不必上陣殺敵這銅甲打造又極難推辭不要。
伍封見僅餘七件金絲甲親衛軍有千人給誰也不合適遂想留一件給母親慶夫人還要派人給公冶長送一件去心忖自己常年在外這外父爲自己打理萊夷十分辛苦理當孝敬。這麼一想又想起齊平公、玄菟靈這兩個外父和周元王、楚惠王兩個舅子來尋思不可厚此薄彼當留五件下來還剩下一件送給姊夫列九以酬他當日贈金縷衣之德。
當日派了二批人一批人拿了三件往主城和島上將兩件金絲甲送給公冶長和列九還一件也交付列九等田力的大舟到來便交田力帶給慶夫人。既然要給慶夫人送物各位夫人和兒子女兒也不能少了楚月兒在越營所獲中找些了珍玩都交人帶往列九處。
伍封又欲派人往朝鮮去給玄菟靈送一件金絲甲被離也在朝鮮但無甲可送便送由越營中得來的鐵劍一口。楚月兒笑道:“既要派人往朝鮮去我們乾脆撿幾件鐵兵器和一些珍玩讓人送給朝鮮王。夫君日後說不定會跑朝鮮去探望法師和被離先生或是我們在海上游玩順道到了朝鮮先結交一下朝鮮王也是不錯這也算是給了法師和被離先生面子。”伍封讚道:“月兒言之有理就這麼辦。”又選了些越國的鐵刀和寶貨派十餘人爲使前去送禮不提。
殊不知這些日子他們鎮萊關製出的面罩、金絲甲以及送往朝鮮的鐵刀日後對扶桑、朝鮮的兵甲製造影響極大這是他們今日所未曾預料的。
楚月兒讓人制作的數十面戰神大旗都已經完備這赤紅的大旗上除了鐵色人面之外還有一個大大的“龍”字顯得十分威猛。
趙悅、蒙獵由主城回來也將鮑琴、鮑笛和閭申帶了來伍封讓趙蒙二人與鮑興一起統轄親衛軍。這日探子來報說文種奉勾踐之令棄博城和萊安大軍盡數東撤蓋城兩路軍合爲一處欲與齊軍在臨淄、蓋城一線決戰。
伍封一躍而起大喜道:“文種撤兵我們也該動身了!”派少許人收復博城和萊安衆人立刻整頓兵甲車仗此次在越營中得了不少革車鐵衛和親衛軍都改乘兵車鮑興將伍封的銅車馭來。這車由慶夫人帶到扶桑又由伍封帶到吳地、夷州一直未用上如今要與越軍決戰便要用此車了。伍封因鮑興是親衛軍的統領便不要他馭車讓圉公陽來當御者先派少許人收復駐守博城和萊安再讓庖丁刀往高唐探聽消息看看田豹是否仍在城中鐵衛也各乘兵車與親衛軍一起隨伍封和楚月兒出。
伍封和楚月兒帶着鐵衛在前鮑興和小紅引親衛軍在後旋波與小紅共乘一車鮑琴、鮑笛和閭申也跟在軍中立時由鎮萊關動身往西進。一路急行三日後到了高唐附近庖丁刀迎上來道:“田豹仍守高唐聽說國君派人催他到臨淄但這人數番推託大有坐觀之意。”
伍封哼了一聲道:“這人私心甚重他帶士卒萬人在此臨淄戰事有利便會引軍南下助戰若齊人敗了他又會以此爲條件與越人交易以保自身平安。這種犯上作亂之輩原本就靠不住。”楚月兒問道:“夫君我們是否搶進城去制服田豹?”伍封搖頭道:“田豹善於用兵對我又十分忌憚就算我們搶入城他必定引大軍來阻擋這些士卒都是齊人我們若殺散士卒來奪兵權日後還怎能指揮他們打仗?”
趙悅道:“要不龍伯聲稱是國君派來接掌兵權誘田豹出城再製住他。”伍封道:“如此計謀須瞞不過田豹這人行事謹慎兵法精熟見我來了決不會輕易出城。不過田豹好大喜功與田逆還要爭立功勞我便由此着手。”
士卒先停下來伍封由親衛士卒中挑了個人讓庖丁刀拿來一套銅盔甲交那人穿上道:“這人生得與文種一般高矮鬍鬚又十分像這套盔甲是那假文種的穿着是否有些像文種?”蒙獵問道:“龍伯想讓他假扮文種?”伍封道:“是啊我早有計較那文種的大旗我也拿了兩面破損的來便讓他帶幾個人、幾乘兵車狼狽而逃小興兒拿我的旗帶幾十人在後追趕一直跑到高唐城下兜圈子。我打敗文種的消息高唐的人想必知道了那田豹見小興兒追趕文種你說他會怎麼做?”
楚月兒笑道:“田豹見小興兒將文種追得狼狽不堪又見是夫君的旗號必定以爲夫君大敗文種手下追趕文種至此怎會放手讓小興兒立這功勞?”伍封點頭道:“這人見了文種落單便會親自帶人出來擒殺文種搶這功勞日後也好誇口。若是我們追趕文種這人怕得罪我又怕又何計謀未必會親自出城若只是小興兒他便不怕放心出城。等他出城之後小興兒便兜到城門處堵住我們便趁機擒住田豹。”蒙獵點頭道:“這計對田豹最爲有用這傢伙本就是個貪圖名利的傢伙。”
安排好後又叫幾個親衛士卒換上越軍衣飾扮成文種的親隨他們故意弄得盔甲歪斜舉着破旗三乘兵車一路前奔狀如逃命。鮑興率十餘乘車在後追趕車上都插着伍封的大旗。
一會兒間便到了高唐城下假文種饒城而走鮑興大呼小叫追趕:“文種休走!”城中士卒得田豹之令輕易不開城門見狀連忙報知田豹。田豹聞訊又驚又喜想不到平白落下這天大功勞忙帶人往城頭看時果見文種丟盔卸甲十分狼狽。他沒見過文種假文種又低頭急走田豹自然分辨不出真假見到文種的旗號又聽鮑興一路呼喊文種之名不疑有他。心想:“龍伯大敗文種想不到手下還追文種到此處來。哼這人前方苦戰若被我擒下文種這大功輕輕鬆鬆由我所得豈不氣死?”
欣喜之下田豹也不及調兵帶了手下百餘親隨乘三十乘兵車出城由假文種前方迎上去以堵住文種的前路。鮑興見田豹出城連忙將車稍稍轉向貼着城濠趕到城門處以防士卒關閉城門。
假文種見田豹出城連忙回車轉頭這時鮑興讓出追路轉到城門假文種自然是一衝而過。田豹還以爲鮑興怕被搶功想貼着城牆饒近路趕上文種不疑有它心中暗罵:“龍伯聰明一世怎會有這麼個蠢笨的手下讓文種跑了回去?”連忙追趕上來揮着劍對手下道:“快趕上去決計不可讓文種逃了!”他想文種一路逃到此處必定人困馬乏支持不了許久自己是支生力軍追得一會兒自然能將文種擒住。
才追去百餘步忽見前方紅影晃動駭然擡頭只見一人由空而落形如大鷹飛下手中劍光赫赫還未看清這人已經一腳將他的車右踢落車下。這人落在身旁劍氣森森田豹遍體生寒驚道:“龍伯?!”伍封大笑道:“田豹你上當了!”田豹劍才舉起便被伍封由肩到腰點了數穴動彈不得。
這時楚月兒帶着鐵衛不知道由何處閃出來她如一隻蝴蝶般左右穿飛一連點了十餘乘車上御者的要穴剩餘近二十乘兵車上的士卒見來人厲害無比主將又被制服乖乖地停下了車。鐵衛早得吩咐不可殺人只是用長刀指住了車上人逼他們下車並未動手。
伍封先由田豹身上搜出調兵虎符揮了揮劍趙悅、蒙獵帶着一千親衛軍由遠方出現塵土滾滾四方擁過來。此時城頭上田豹的親信見生變故忙令人關閉城門卻被鮑興揮動大斧將守門的士卒驅散。
伍封先使庖丁刀往城中傳令就說田豹擁兵自重不聽調度龍伯特來收其兵權以赴國難命軍中各將佐到城署議事。伍封和楚月兒帶着鐵衛和親衛軍押着田豹等人入城再關城門帶着鐵衛直入城署趙悅、蒙獵帶親衛軍接掌四門鮑興緊跟着伍封入了城署。
伍封坐在城署之中田豹被點了穴被按坐一旁口不能言身不能動。不一會兒城中各將佐急趕了來議事見伍封正坐案後而田豹乖乖坐在一旁垂頭不語他們不知道世上有點穴奇術自然想不到田豹被點了穴還以爲不得已要奉命交出兵權心中不甚情願才低頭不語。
各將佐肅立兩旁只覺伍封雄姿英威殺之氣如同刀戟人人都生出敬畏之心。其實伍封由孔子處學得造勢之術如今武技已臻化境吐吶已至無的境界自然而然便有如許威勢無須刻意造勢。伍封眼光向他們掃過去哼了一聲道:“眼下越人大軍十萬佔駐蓋城威迫臨淄正是危難之時一旦臨淄攻破社稷傾覆齊國亡之有日!各位身爲齊將當以國事爲重此刻正是身赴國難之時怎可隨田豹困守高唐坐觀齊越之戰?”一個齊將道:“小將等也是這麼想國君幾番來使催促救援臨淄但田將軍命不可輕出軍法如山我等也不敢違令。”
這事庖丁刀曾打聽到未知真假這人當衆說出來伍封見田豹確有違背國君之令的事心中暗喜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聽一將道:“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這高唐是齊國五都之一田將軍謹守此城便是怕臨淄被攻破國君無處可退有這高唐之城或可挽救國勢。”
伍封斥道:“臨淄尚守不住這高唐豈能爲恃?我看這是田豹擁兵自重別有它圖。當年他身爲中山司馬便曾謀逆欲奪中山王之位這犯上作亂之人田相居然用之爲將使領大軍如此任人唯親簡直豈有此理!”他這一頓喝斥連田恆也罵了進去既然田恆下手害他現在也就不必顧及其臉面了何況他身爲天子親賜的伯爵比田恆的地位還高罵之也合乎身份。衆將見他連田恆也敢罵無不心驚膽戰再沒有人敢爲田豹辨解。
伍封道:“田豹擁兵自重不聽國君調度身爲人臣竟然行此不忠之事。來人將田豹拖下去重打百棍以儆不忠不義之輩!”這田豹加害鮑家又曾謀害自己伍封恨之入骨如今揪到其錯處自然不能放過。他伸手抓着田豹的肩頭隨手扔了出去田豹身材矮胖伍封雖然坐着仍能將他一抓離地。田豹重重跌在地上大聲道:“龍伯你……”。原來他一直被伍封點了穴不能說話伍封還未及整頓士卒心知軍中將佐必然大多是田豹的親信不讓田豹吱聲怕衆人生疑導致內亂遂藉此一扔順手解了田豹的啞穴。
衆將佐見伍封隨手便將挺大個人扔出去數丈如擲小兒一般無不喫驚。這時鮑興早已經上前提着田豹出去田豹正要斥罵卻被鮑興重重打了幾個耳光連牙也被打落數只一時正說得出話來被鐵衛按倒在地揮棍便打。
衆將佐在營內聽見噼噼啪啪的軍棍擊打入肉之聲間雜着田豹淒厲的慘叫人人臉色大變渾身冷汗尋思伍封身爲伯爵威權極盛以致連田豹這大司寇也當衆責打自己這些軍中小將在他眼中又算什麼?他要殺自己只怕如拈死一隻蚊蟲般容易誰敢爲自己出頭?
這時楚月兒上來在伍封面前鋪開了一份竹簡原來這是一份名單。她讓圉公陽和鐵衛逼問田豹的親隨問清其在軍中安插的親信寫出這份名單。伍封見軍中將佐三十餘人竟有二十五六人是田豹的親信尋思要將這萬名士卒會收歸己用先得將田豹的親信盡數逐去。
伍封當下不由分說將田豹的親信盡皆褫職逐出軍中再由親衛軍中能幹者充任這些人在鎮萊關一戰中立有大功正該升職。一千親衛士卒盡數補入軍中爲小將有這一千人在軍中又有二十多將佐是自己的人這高唐萬士卒便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此一番他雷厲風行恣意而爲與以往行事大有不同。一路上他早想得明白自己早知道田氏早晚成齊國之大患但始終不能制之雖然自己能防備但鮑息一家卻因此受害細想起來不僅因自己常年在外也與自己行事太多顧忌理字當先講究名正言順有關。而田氏卻無所不用其極如今齊國被田氏盡數控制連田豹也敢公然違國君之令由此可見君權旁傾。如今非常時刻自然要當機立斷責打田豹雖然是爲了懲罰其違國君之令其實也是因自己痛恨此人有點公報私仇的意思同時也可在軍中立威順利掌握全軍再將自己的親衛軍補入軍中爲小將雖然暫沒了親衛軍卻將萬名士卒牢牢控制在手日後大可以憑此與田氏周旋。
責打完畢伍封將昏厥的田豹交給其親信盡數逐出高唐至於他們是否往田恆處告狀伍封才懶得去理會。反正眼下與田氏交惡多此一舉也不當回事。
眼下齊國上下無人不知道伍封的大名況他新破文種大軍聲威正是最盛之時城中人早見伍封的大旗知道來人是新近大破文種的龍伯又驚又喜。原來城中士卒並非田豹的私卒而是齊國的正規士卒不少人的家眷都在臨淄附近他們早知道臨淄緊張身爲士卒自有守國之重責常聞國中各地軍情大有滅國之虞人人心焦。然而田豹卻緊閉城門守高唐孤城這人軍令甚嚴無人敢有異議。如今聞說龍伯來收田豹軍權還責斥田豹不遵君令重打了百棍士卒自然是無不敬服再加上一千親衛軍安插各營這一萬士卒便順利依附了伍封唯伍封之令而是從。
全軍共一萬一千人兵車一百多乘。伍封用兵經驗豐富在城中整兵一日將士卒中蠃弱些的一千人編爲城卒交一個親衛軍將領守高唐。剩餘萬人編三千人爲後軍除負責輜重糧草外兼爲救應由趙悅統領。讓蒙獵領精銳士卒三千爲前鋒編爲前軍剩下四千人爲中軍鮑興爲中軍傳令使。其餘圉公陽、庖丁刀、小紅、旋波不算將領負責主將起居急時兼充傳令之使。
次日伍封率兵車百乘、士卒一萬打着他新造的戰神大旗和齊國的軍旗浩浩蕩蕩由高唐出直赴臨淄。出前先派圉公陽和庖丁刀往臨淄城中報訊命他們報訊之後直接往越軍中去打探消息。軍中有兵車、步卒、輜重是以度並不快晚間在途中紮營第三日午間趕到臨淄城外並不入城卻在牛山之下、淄水之側按五行陣法紮下大營。
自從越軍入寇以來齊人節節敗退士氣低迷民心垂喪。伍封新敗文種齊人自然視之爲救星圉公陽和庖丁刀來臨淄城中向齊平公報訊時依伍封之計故意四下宣揚城中人盡數得知伍封引大軍來援的消息歡聲雷動。
這是伍封的先聲奪人之策如果田恆此時想仗着士卒數多向他攻伐齊民必定視之爲賣國之賊田氏數百年籠絡到的人心便一舉喪失田恆是個聰明人就算再有異心越軍一日不退便一日不敢向伍封下手。何況伍封擁兵一萬田氏也不過三萬多人人人皆知伍封善兵田恆以三萬對伍封一萬絲毫沒有取勝的把握。
伍封先由閭申處將那塊有“閭”字玉暇的玉璧拿來放入懷中備用命鮑興、趙悅、蒙獵守着大營自己未穿衣甲楚月兒替他包好帶着二人帶着鐵衛入城到城門之下時齊平公、田恆、田盤、田逆、閭邱明、田成、宗樓等人都到城外迎接。
伍封見除了閭邱明和宗樓之外國君身邊全是田氏的人不禁暗暗嘆氣。昔日齊國鼎盛之時除管仲一族未成大家外其餘有鮑、晏、國、高、田、閭、公孫等各大家如今只有田家一枝獨秀閭家已經是微不足道了那宗樓更非大族依附田氏而生心忖田氏獨大也怪不得田恆敢自劃邑地勝過公家。
他和楚月兒下了銅車上前拜見齊平公。齊平公兩鬢微現斑白喜道:“好些年沒見了寡人掛念得緊!封兒、月兒風采依然寡人心下大慰。”伍封道:“國君數番派人到鎮萊關催促微臣微臣因有要事耽誤了數日纔來國君恕罪。”齊平公自然知道他這“要事”是收田豹的軍權尋思你若孤身前來怎比得上今日帶萬人趕來的情勢?這麼回來自然是最好。笑道:“寡人知道。是了封兒如今是天子親賜的龍伯爵位雖比寡人稍低畢竟是形比諸侯怎可以臣自稱?”伍封道:“微臣爵位再高始終還是齊臣。”
田恆上來道:“本相正耽心越人有龍伯回來相助自是最好。”他滿面誠懇彷彿什麼事都未曾生過一般。伍封對他十分戒備心道:“我趕回來是爲了國君可不是想助你。”點頭道:“國中有難在下身爲齊臣自當效力。”
田盤上來道:“龍伯這些年奔波在外甫回齊國便大破文種的東路大軍令齊人士氣大振齊越之戰勝負雖在未知之數但我們的勝算又大了幾分。”他說話十分實際並沒有多少虛話伍封在田氏之族人中除了田燕兒和田貂兒外就對這田盤還有些好感笑道:“右司馬將在下看得太重了。”閭邱明在一旁道:“龍伯前幾天國君已升田盤將軍爲大司馬田逆升右司馬司寇田豹兼任左司馬。”
伍封怔了怔哈哈大笑道:“田家一門三司馬這真是列國罕見的異事可喜可賀哈哈!”他語帶譏諷暗斥田氏任人唯親衆人怎會聽不出來?田盤面色尷尬苦笑搖頭道:“在下這右司馬也當得不堪如今任這大司馬越人大舉入寇在下卻並無退敵之策委實不堪其任。”
閭邱明道:“龍伯在下……”伍封哼了一聲並不理他卻對田逆道:“在下回來得晚聽聞閣下鎮守琅琊怎麼琅琊這要城變成了越人之國都了?”田逆臉上赤紅一時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閭邱明見伍封並不理他恍如沒他這人一樣臉上也十分尷尬。
田恆道:“龍伯久未在國大家接觸少了或有些生分如今大敵當前我們身爲齊臣當放下舊隙共赴國難纔是。”伍封點頭道:“倘若真是如此便十分好了。”齊平公上前打圓場道:“封兒遠來辛苦寡人當爲封兒洗塵再議軍事各位還是先隨寡人入宮去好了。”
衆人各上己車入城到了公宮之外伍封與楚月兒隨齊平公入宮圉公陽和庖丁刀並非次入宮也跟着進去。魚兒帶着鐵衛自然要跟上來誰知卻被宮中侍衛擋住。魚兒等人立時大怒他們自跟隨伍封向來是伍封走到哪裏便跟在哪裏千軍萬馬之中尚且如是無人敢阻。他們不懂得中土的規矩石芸立時用喝罵那些侍衛她說的是扶桑話侍衛哪裏懂得?
田逆見這些人毫不懂禮氣哼哼道:“這……這成何樣子?”伍封淡淡地道:“在下這些鐵衛是扶桑勇士每個人都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殺人魔頭幾番隨我強襲文種的大營未有一人受傷不可輕易招惹。他們哪懂得中土風俗?”他並沒有說不讓魚兒等人進來田恆又不願意因這小事逆伍封之意並未出聲。既然無人說話魚兒遂帶着鐵衛大搖大擺跟入公宮。田逆氣得兩眼圓睜跺了跺腳將那侍衛叫到一邊吩咐了幾句這纔跟上來。
齊平公暗暗好笑須知田氏勢大連自己也不敢逆田氏之意田恆等人向來是霸道慣了。誰知伍封更是霸道他要帶親隨入宮連田恆也不敢阻止。
到了大殿之前伍封見殿內殿外都是甲士猜想宮中侍衛如今多半都是田氏的人國君恐怕處處受人監視。當下吩咐魚兒等人在殿外守候不可帶刀入殿。楚月兒身爲女子自然不好隨伍封上殿要去拜見故主田貂兒。齊平公怔了怔笑道:“嗯貂兒的確最喜歡月兒月兒去陪她說話解悶最好。”叫了幾個寺人讓他們帶楚月兒往後宮去見君夫人楚月兒往後宮去了。她那游龍劍紮在腰中形如腰帶旁人也看不出來眼下情勢不明楚月兒也沒有解劍直入後宮。
田恆有劍履上殿的尊榮除齊平公和田恆之外衆人都在殿前解劍除履齊平公笑道:“封兒就不必了你在天子處尚是劍履上殿難道寡人的規矩比天子還大?”伍封點了點頭。
衆人入了大殿齊平公當中就坐餘人分兩列站立。寺人取來席案齊平公賜各人就坐。齊平公想了想叫人取酒肉賞賜魚兒等人道:“封兒的親隨既是來自扶桑可算異客又隨封兒立有戰功理合賞賜。”
衆人入座先飲了三爵田恆道:“龍伯眼下這……”才說得幾個字便聽殿外叮叮噹噹兵器碰響原來是鐵衛與宮中的侍衛打了起來。
伍封道:“這真是豈有此理!”起身去看衆人都跟了出來數十侍衛將伍魚兒圍在中間動手魚兒正掉轉掃刀用手指捏着刀身只用長長的刀柄對敵指東打西所向披靡每一棍下去必有一人應聲倒下被擊倒擊傷的侍衛躺了滿地加上動手的約有百餘人。其餘鐵衛卻坐在一旁看着並未動手。
衆人都習武技見這魚兒招法箭單要麼直擊要麼圓掄每一招都帶着勁風威力奇大想不到這少年人外表俊美文秀實則凶神惡煞。田恆的劍術甚高一眼便看出魚兒是反過來使刀只看幾眼便變了臉色尋思這反過來使刀十分困難稍不好時刀尖便傷到自己這人只用幾根手指捏着刀身用刀柄便已經如此厲害若是順手握刀與自己動手自己就算以一化四也必敗無疑。
伍封擊了擊掌魚兒收刀回來那些侍衛見國君等人都出來都收了手其實他們也被魚兒嚇怕了早想收手而逃。
伍封皺眉道:“怎麼回事?”魚兒道:“這些傢伙上來搗亂迫人動手。”嘰嘰呱呱說了一陣原來是這百餘名侍衛大隊上來要制服他們好在楚月兒知道今日要入宮一早便向鐵衛說了些宮中規矩還說萬一有人搗亂自己固然不能喫虧但切不可殺人自己纔會反轉掃刀與人動手。伍封想不到還真的被楚月兒說中了心道:“幸虧月兒預先向他們說過否則魚兒怎知道反過刀身對敵自然是長刀霍霍殺了一大堆人了。”誇獎道:“魚兒的本事又長進了不少連我也未想到你厲害至此!”魚兒笑道:“這都是在海中練出來的父親在海中練刀果然比6上更有效果!”
他們用扶桑語說話齊平公等人面面相覷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麼。田恆將田逆扯到一旁細問良久瞪了田逆數眼纔回來。
伍封問道:“眼下宮中侍衛是受誰所轄?”閭邱明道:“右司馬田逆。”伍封心下明白知道先前魚兒等人硬要入宮田逆氣惱不過再加上與自己有殺子之仇便將那侍衛叫到一邊吩咐還以爲他叮囑侍衛不要招惹誰知道這傢伙始終不成大器反要侍衛糾合起來對付鐵衛定是見伍封先前將鐵衛誇得厲害要讓鐵衛喫個大虧使伍封大爲丟臉。
伍封冷笑道:“右司馬指使侍衛故意挑釁是存心要駁在下之面了?”田逆暗罵侍衛不爭氣口上哪裏肯認道:“非也非也這怎是在下指使?”田恆也道:“龍伯不必在意想是因言語不通貴屬又不大懂宮中之俗以致與侍衛誤會衝突。”伍封搖頭道:“田相可說錯了宮中侍衛各有所司就算是巡哨之隊最多也只是二十人一隊眼下這百餘侍衛出來是何意思?”田逆強道:“這個……定是侍衛搞錯了這……”伍封打斷他的話道:“既然並非右司馬指使便是侍衛的不是了。哼這些侍衛不守本位百餘人糾合鬧事壞了宮中規矩理合重懲。眼下大敵當前軍令律法更要嚴厲執行田相你說是不是?”
田恆心中暗惱伍封由入城開始便處處瞧田氏不順眼尋機擾事而這田逆偏又不知道大體如此時刻還睚疵必報胡亂攪局更兼這些侍衛也太不爭氣百餘人居然被伍封的一個鐵衛打得傷了大半要來何用?恨恨地點頭道:“龍伯說得是!”
伍封悄悄看了看齊平公見他微笑點頭便道:“既然如此傷者就算了沒傷的馬馬虎虎打二十棍田相以爲如何?”田盤在一旁道:“眼下國事爲先龍伯千里迢迢趕回來助戰這些侍衛居然多生事端二十棍太少當打三十棍連受傷的在內都逐往軍中爲卒爲國效力!”他一聲令下當下有人將這些未傷的侍衛拖下去責打不提。
伍封大感愕然旋即恍然:“當年田逆與田政沆瀣一氣要加害田盤使田政爲田氏之嗣後來事敗田逆被謫田盤爲田氏嗣子。想是田逆因爲曾得罪田盤怕日後難過必然多番生事上次田盤無嗣族中有改立嗣子之言想必這田逆也脫不了干係怪不得田盤會不給田逆面子。”又想:“田盤的兒子田白其實是我的兒子若是田盤有何傷損恆素在田氏族中無甚權勢白兒便日子難過。”
閭邱明等人見伍封一到臨淄便公然剃田恆田逆的眼眉暗暗心驚尋思眼下大敵當前伍封又與田氏敵意甚深日後怎能聯手對敵?
伍封將魚兒叫上來對齊平公道:“國君這魚兒是我們在扶桑收的義女是員極難得的猛將。”魚兒向齊平公拜倒齊平公喜道:“原來是封兒的義女果然好生威猛!”田盤愕然道:“這魚兒竟是位女子想不到厲害至此!”伍封笑道:“扶桑女子與中土不同在下這四十鐵衛有半數是女子前些時與文種大小數戰每人殺敵都在三四十人以上。”衆人更是心驚心想強將手下無弱兵伍封手下這些女子也非同小可。
齊平公讓寺人取了若干珠寶賞賜魚兒權爲見面之禮再帶衆人回殿入座。伍封舉爵先敬齊平公道:“國君微臣這次趕來是以國事爲先雖然私底下與田相有些誤會但微臣不會因私廢公誤了國家大事國君儘管放心。”齊平公正耽心他年少氣盛威權又重會與田恆大打出手被越人有機可趁聽他這麼說立時心下大慰笑吟吟飲了這爵酒。
伍封由袖中取出一件金絲甲獻給齊平公道:“國君此甲是微臣新造名曰金絲甲穿着輕軟又有防備刀箭之效可穿在衣內打造甚是不易。”衆人見這亮晃晃的衣甲疊起來甚小伍封竟能放在袖中可見其輕軟。齊平公讓寺人拿過來提着展開在身上比一比見大小合適大喜道:“封兒孝心可嘉寡人最煩着甲但這金絲甲是件異物如此輕便穿在內裏也無妨。”讓寺人收好此後每日服侍穿上。
伍封又向田恆和田盤敬酒道:“田相和大司馬是否覺得在下甫一入城便處處針對田氏有意尋事?”不僅是田恆和田盤在座的人無不這麼認爲此刻聽伍封公然說出來無不納悶。田恆愣了愣道:“本相倒沒有這麼想。”田盤道:“龍伯此刻提起這事想必是另有用意?”他爲人老實得多這麼一問是自承心中有此疑惑。
伍封搖頭道:“在下決非有意針對田氏而是就事而。眼下都在宮中並無外人我們的話當傳不到軍中去是以恕在下直腸直肚實說了。譬如這次越軍入寇齊國只所以連連慘敗一來是用人不當二來是用兵有失。我們有長城濟水爲憑南面只要扼守琅琊越軍大軍便難以調度西入濟水便要驚動宋衛東進琅琊我們派大軍負險地而戰再以水軍相助越軍怎能輕易入我齊國重地?可敵人大軍前來只派了右司馬領萬人守琅琊太過輕敵。而右司馬身負重責居然不戰而逃以至琅琊失守。眼下勾踐將國都遷往琅琊就像在齊國胸腹間插了一把刀子令齊國要地盡失國勢大傾。”
田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不敢說話。田恆不住點頭嘆氣田盤道:“龍伯說得是本來父親想要重責右司馬但大敵當前軍中需要用人臨陣換將是兵法大忌纔沒有追究。況且在下父子都曾領兵與越人惡戰越人來去如風箭矢又利委實厲害無比是以右司馬之敗也情有可原。誠如龍伯所言琅琊一丟齊國便兇險得很了。”他提起越人時臉色不斷變幻禁不住露出懼意。
伍封心道:“你和田恆也敗於越人之手所以不好責罰田逆。”向田恆等人瞧去只見衆人垂頭喪氣臉上都顯出畏懼之色顯是對越人十分害怕。伍封心道:“衆人心生懼意意志頹喪這個可不大妙。”說道:“本來事情還有可救之處。按理說越人奪下琅琊遷都於此畢竟是新得城池民心未附不足懼之。若是強力攻打未必不能奪回來。”雖然他語中仍有責怪之意語氣卻緩了許多。
田盤道:“可勾踐分兵兩路自取平6、蓋城文種卻取即墨、萊夷圍鎮萊關我們疲於迎敵。”伍封道:“勾踐派文種東進並非要奪齊東而是以圍關之舉牽制我們好鞏固新都琅琊。文種圍鎮萊關數十日越軍的糧草輜重恐怕是源源不絕運往琅琊眼下琅琊城池堅固糧草充足越人的水軍也趕到琅琊海上這都城已經是固若金湯真正成了齊國的心腹大患了。就算我們打敗了勾踐的大軍他只須退守琅琊這長城之險與我們共而有之我們就算有二十萬大軍只怕也奪不下琅琊來。”
田恆道:“本相也有此耽心是以曾派田豹率萬人支援鎮萊關。”伍封哼了一聲道:“這就是田相用人不當了。先前命田逆守琅琊已是雞當牛用以致琅琊失守後來還用田豹引大軍爲援。田豹雖擅兵法但他私心甚重竟然引軍坐觀繼而乾脆退保高唐引大軍不回不僅未助鎮萊關一臂之力反而將臨淄的大軍分了一萬去勢力大弱。”田恆長嘆了一聲道:“這田豹委實可惡本相對他如此看重這人居然會如此自把自爲丟了我田家的臉。”
伍封冷笑一聲道:“可前幾天田逆和田豹還升爲右司馬和左司馬如此有過不罰反而升遷又算怎麼回事?”田恆嘆道:“本相又不是年老昏聵了怎會胡亂賞罰?這事怪不得本相。只因這田豹擁兵自重大軍不回又不能派兵捉拿唯有升其職以安其心。然而他是司寇只有授軍職才能合他心意鮑大司馬亡故後大司馬空缺是以升盤兒爲大司馬田逆也升一級讓出左司馬來由田豹充任一來是鞭策盤兒、田逆爲國立功二來是安撫田豹之心想讓他乖乖回來。”
伍封嘆道:“以我齊國人材度之息大哥不在了軍中能爲繼者唯田兄而已是以讓田兄當這大司馬十分恰當在下並無異議但田逆、田豹升職委實不當。田逆畏敵而逃那是天生懦弱倒還罷了;田豹卻是公然抗令大有謀逆嫌疑便不能不追究是以在下鑑於情形先往高唐奪田豹兵權又責打百棍以儆不臣之輩事先未向國君啓奏國君請恕微臣專擅之罪。”
齊平公點頭道:“封兒處置得當。若非是封兒出面這事還不能這麼順遂。”伍封道:“其實在下處置田豹、今日又存心責罰這些侍衛還有其他用意。各位試想眼下敵軍勢大國事不可預計難保齊人中沒有人生出投敵求榮之心那伯嚭身爲吳國百官之長尚賣國投敵以保榮華齊人中未必便無伯嚭之流。是以非要殺一儆百以鎮攝人心不可!今日在下看似針對田氏實則心含此意而爲田相不可多心。”
在座的人人點頭尋思原來如此都放了心。田恆卻心下雪亮伍封說不是針對他田氏那自然是假的但他處罰田豹、責罵田逆偏又維護田盤便顯得公私分明心想:“數年不見這人行事老辣得多了不可不防!他對盤兒的維護之意似乎出自真心倒是奇怪。”
田盤見伍封對田氏其他人、包括田恆在內都沒好聲氣唯對自己卻十分看重不知何故。正想着下殿之後問一問便聽伍封道:“唉在下上次離開齊國還是爲田相送親將燕兒送到晉國去這已是五年前的事了。這五年之間事情多多人事全非燕兒卻香魂歸天公子高、息大哥先後病故委實令人傷感!”說着眼中淚光涌了上來。
田恆和田盤聽他提起田燕兒心中自然傷痛。齊平公也是搖頭嘆息伍封又道:“燕兒常說平生與大司馬最是相得臨死時反覆叮囑在下相助大司馬。日後大司馬有何難事儘管吩咐在下便是。何況當日在下與田相有約如果有人敢與大司馬爲難在下當守舊約誓殺此人!”
田盤心下忽地明白田燕兒死前牽掛的未必是自己而是兒子田白想必是臨死託孤要伍封盡力照看田白。伍封愛屋及烏是以纔會對自己一力維護。田盤點頭道:“在下早就想過等龍伯回來便請龍伯收了白兒爲徒弟讓白兒向龍伯學些本事。”伍封點頭道:“這事好辦在下便收他爲徒只要有時間便會教他本事。”
田恆和田盤見他答應得十分爽快愕然之下均想:“這麼多年這人還是重情之性一個燕兒便讓他與我們田氏永遠割捨不開!”田燕兒愛戀伍封之事田貂兒是知道的眼下田燕兒已死田恆和田盤自然也知道了這些往事雖然伍封與她並無任何婚約但伍封卻始終記得這一份情意。
田恆這麼想着悔意大生暗罵自己當初不該聽信田豹的田逆的攛掇讓展如加害此人。那田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趁自己不在對付鮑家迫得自己向伍封動手。其實對付伍封只須重加籠絡這人妻妾之中楚月兒和春夏秋冬四女均出自田府再加上他與田燕兒的交情足以令此人無傷害田氏之心。如今害他不成變成了敵人委實不值得。
田逆被伍封不留情面地評價了一番羞慚無地低頭不語閭邱明等人見伍封一回來齊國朝堂便大生變數也添出了許多心事來。
齊平公也大有感觸見衆人都滿懷心事嘆道:“今日便這麼着明日再議軍事共商破越之策。”
衆人各退齊平公將伍封留在宮中先讓人安排鐵衛就在宮中安居酒水美食決不可缺再帶伍封到後宮說話。齊平公將寺人宮女盡皆逐走道:“封兒妙兒可好?”伍封點頭道:“公主很好。”他將扶桑的情形向齊平公細細說了一遍道:“扶桑民風純樸少有爭戰微臣那六百里地雖不算大民衆也只有數萬好就好是十分安心上下各安其位。”
齊平公道:“封兒以家爲國遠征海外實屬難得。當年先祖子牙公初封齊國只有二三百里地後來展成東方大國。封兒如今有六百里地要平服整個扶桑也不難。”伍封點頭道:“國君說得是不過眼下扶桑人少農耕低下得地無用。”齊平公嘆道:“寡人天生疏懶便沒這份本事眼下連祖宗之業也守不住委實慚愧。”他們是外父與女婿一家人說話是以齊平公想說什麼就是什麼不像平時要端個架子專說面子上的話。
伍封道:“國君是否要微臣在破越之後剿滅田氏?”齊平公搖了搖頭道:“這事寡人也想過但齊國之事由景公始便變壞了。景公用嚴刑、多賦稅而其時田氏大量出、小量進數代下來民心漸依田氏而不在公室。如今齊國被兵田氏數番開倉放糧又廣設食場由流民就食齊國上下更是望風景從。寡人也曾放糧但齊民心中寡人放糧是理所當然不以爲貴田氏放糧卻是愛民如子並不相同。越人若真的退了田氏更殺不得如果封兒向田氏下手只怕百姓都會造反說寡人過河拆橋殺戮賢臣。你想田氏先後加害齊君孺子荼、悼公和簡公依然安穩如山勢力越來越大便知道齊人對田氏的愛戴。隸人庶子怎知道田氏籠絡人心、威逼公室?”
伍封怔了怔也覺得甚是爲難如不殺田氏早晚必成國君之害若殺了田氏又怕激怒百姓何況田氏勢力極大自己就算殺了田恆也未必能盡數將田氏勢力剿除嘆道:“想不到這專權弒君之人反會被百姓愛戴這真是……”臉中忽地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既然民心歸附若是田氏爲君齊國是否更好些?”此念一生立時按捺下去。
齊平公道:“寡人多番思索田氏既然勤政愛民重視名聲便不會弒君爲惡自壞了田氏這麼多年的名聲。”伍封道:“可先君簡公……”齊平公點頭道:“寡人與簡公是不同的。簡公寵信闞止而那闞止又作惡多端民皆怨之以致簡公被齊人所恨。再加上簡公與闞止又一心要除田氏當先亂乃至被殺。寡人怎會如此?要說寡人的寵臣便只有封兒了而封兒又愛民保國美名遠播連天子也寵愛無比齊民對封兒十分敬愛何況封兒是寡人之婿誰敢說寡人寵愛錯了?是以寡人在齊民心中並不算壞田氏要加害寡人多半會讓齊人不悅。”
伍封道:“那麼國君之意究竟如何?”齊平公嘆了口氣道:“只有過一日是一日寡人也不願意對付田氏有封兒在外田氏也未必要對付寡人。封兒這次來能退越軍最好若不能退越人齊國亡了寡人無非是帶了積兒隨封兒到扶桑去。”伍封愕然看着他良久心中暗歎自己這老丈人委實不是個雄才大略的人。以前自己在齊國又有晏缺、公子高、鮑息在旁那時齊平公還有些鬥志如今晏缺、公子高和鮑息先後亡故自己又常年在外他身邊沒了個可倚仗的人再加上本性恬淡是以全無上進之心。他既然如此自己便有傾天之力又能如何?
齊平公苦笑道:“在封兒眼中寡人只怕是好無大志吧?”伍封長嘆一聲道:“微臣在成周之時遇見老子蒙他收爲弟子學了些道。國君並非胸無大志而是頗合道者之清靜無爲。其實人生在世所求無非是日有數食、夜有軟枕、身旁有妻室、膝下有子女無論是英雄毫傑還是凡夫庶子百年後終歸一死生前金珠高爵又有何用?譬如那伯嚭貪佞無恥富貴數十年家積寶貨百萬還不是被微臣殺入府去一刀兩斷?國君這麼想也是不錯的雖然無桓公之業百姓卻能安居卻總好過夫差、勾踐引軍爭霸以致天下百姓奔走流離、生死不知。”
齊平公聽伍封之言正說在他的心底裏去點頭道:“能知寡人之心者天下間唯封兒和貂兒二人而已!”伍封早聞他這些年對田貂兒十分冷淡見他提起田貂兒問道:“君夫人……”齊平公搖手道:“別提她了這女人算是聰明之極也體貼人心然而總是偏向外家對寡人極不忠心。”
伍封大感愕然道:“以微臣所見君夫人可不是這樣的人啊?”齊平公道:“封兒哪裏知道!寡人在宮中所作所爲每每傳到田恆耳中去有些事生時只有貂兒知道。譬如上次那太史樸死了寡人飲了不少酒與積兒在後院玩以自身爲馬讓積兒騎坐在頸上樂不可支當時只有貂兒在旁。誰知道這事第二天便被田恆和田盤知道了田恆還沒怎麼說話田盤卻覓個機會悄悄向寡人說起說朝廷有臣屬亡故寡人身爲一國之君表面上還是要深表哀痛以安撫臣下之心如此云云。封兒你想這種事情都能傳出去寡人還怎信得過她?諸如此類的事有好些寡人說出來也無趣。”
伍封沉吟道:“傳出去的事是否都是國君痛飲、不理朝政之類的事呢?”齊平公憤然道:“就是這些子事哼好事又不說專挑寡人的毛病讓臣屬看笑話。那田恆老奸劇滑睜隻眼閉隻眼田盤卻每每找寡人說話規勸似乎他這大舅子當得挺是過癮一般!”齊平公說話向來文謅謅的今日氣憤之下便隨口這些民間俗語來其實他在夷維城時與百姓混在一起就是這麼說話的只不過當上國君後說話便十分注意眼下在女婿面前便毫無顧忌了。
伍封忍不住笑道:“國君可誤會了君夫人其實是想保護國君免國君被外家所害纔會如此!”齊平公怔了怔問道:“這話怎麼說?”伍封笑道:“假如君夫人常向田氏說起啊前日國君提及倉廩昨日問起三軍晚間問政一夜諸如此類田恆會怎麼想呢?田恆必然會想國君如此勤政又或如此有才幹是否會對付我田氏?必然深爲忌憚。他有了這心結早晚會生出加害之意。”
齊平公沉吟道:“嗯以田恆的爲人這倒大有可能。”伍封道:“君夫人專挑些國君無傷大雅的荒唐事說出去時間長了田恆便覺得國君胸無大志得過且過對國君便全然放心了是以無論君夫人怎麼說他也不會理會心裏卻高興得緊。在田恆心中巴不得國君每日醉臥纔好如此便保全了國君田恆便不會生出異心來。”
齊平公恍然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是寡人錯怪貂兒了?”伍封道:“自然是錯怪了。不過由此可見田盤與乃父不同按理說國君越荒唐不理事田氏便越高興聳恿還來不及怎會規勸?田盤數番規勸國君直諫得失那是因爲視國君爲君心中還未有謀逆之意纔會如此。”
齊平公想了想笑道:“寡人以前可想錯了每每思及此事便大爲不悅。若非封兒提醒寡人只怕會耿耿於懷終身不樂。咦封兒對女人的心思瞭解之極怪不得連王姬也能娶到手這事寡人還得學學!是了那王姬生得很美貌麼?”伍封見他說話全沒個國君和老丈人的樣子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對齊平公一直放心不下但聽他這一問便知道他生性豁達樂觀笑看人生如此之人任何逆境也能承受笑道:“微臣終於知道公主這性子是由國君親傳的當真是樂天知命實在難得!”
二人相視大笑登時將田氏、越軍之事拋在腦後。伍封與齊平公在一起說話時每每被政事所累旁邊又有人在從未如今天般直抒胸臆今日這麼說一說話雙方均覺得從未如今日般瞭解對方。
此時已經是晚飯之際齊平公心情大好叫來宮女道:“去將君夫人和月公主都請來我們一家五口一起用飯。”回對伍封道:“說來慚愧寡人已經有兩年多未與貂兒一起用飯了。”
一會兒田貂兒牽着姜積與楚月兒挽着手一起進來齊平公起身笑道:“貂兒寡人這幾年錯怪了你幸得封兒解說才知道你一番好意這些年讓你大受委屈委實對不住。”田貂兒聞言眼圈一紅道:“國君說哪裏話都是貂兒不好。”
伍封見田貂兒消瘦了許多起身向田貂兒施禮道:“君夫人。”田貂兒道:“龍伯都是自己家裏人無須多禮。”讓姜積上來道:“積兒快叫師父!”伍封猛地想起自己還有個太傅的官兒這姜積算得上自己的徒弟連忙蹲下身來將姜積抱起來笑道:“這就有些難辦了積兒是公主的親弟若叫我師父恐怕不好吧?還是叫姊夫好些。”
姜積眼下有六歲左右並不太高捧着伍封的臉響亮地叫了聲“姊夫”。伍封哈哈大笑由懷中取了一對綠色的玉璧掛在姜積腰帶上道:“這對玉璧便送給小舅子當見面禮好了。”他早有準備這玉璧是他由伯嚭的家財中挑出來的大凡玉璧以白色爲多綠玉也有不少但這對玉璧卻與衆不同夜間熄火時玉璧自身的瑩光中能看出一對熊來。
田貂兒笑道:“龍伯有心了。”由伍封懷中接過姜積坐在齊平公身旁。齊平公又對楚月兒道:“月兒今日寡人無暇與你說話勿要見怪。”楚月兒嫣然笑道:“國君正事要緊月兒入宮本來是想看看君夫人。”
齊平公讓二人坐下這時寺人奉上銅鼎木案擺上美酒佳餚五人用飯席間甚樂。伍封多年未在齊宮用飯今日十分開懷覺得菜餚極精樣樣皆好沒口子稱讚。他每贊一餚好齊平公便讓人再烹一鼎送給鐵衛對鐵衛禮遇甚厚。
用過飯後伍封道:“微臣先得向國君和君夫人告罪田逆、田豹二人我早晚要殺了看在國君和君夫人面上田相我便暫且放過。”齊平公道:“田逆、田豹委實不像樣子封兒怎麼對付他們也無妨貂兒你說呢?”田貂兒怔了怔嘆道:“龍伯是想爲鮑息報仇?”伍封點頭道:“正是。所謂鮑琴殺閭申之事純粹是田豹的陷害。”齊平公愕然道:“原來閭申並非鮑琴所殺那兇手是誰?”伍封道:“死的並非閭申那閭申被微臣找到了眼下在我營中。”他將事情細說了一遍齊平公怒道:“原來如此!鮑息有功於社稷田逆和田豹竟然以卑鄙手段加害簡直是罪無可恕!”
田貂兒默然良久問道:“龍伯對相國爲何也有敵意?”伍封道:“這一點君夫人便不知道了。田豹和田逆二人這麼做其實是逼田相與微臣爲敵。田相見他們害了鮑大哥知道微臣日後必來報仇是以先下手爲強收買微臣一個家臣展如悄悄用田氏的人將微臣大舟上的漿手換下來。展如將微臣、月兒、公主、王姬等人拋在大海上自行將大舟駛走了……”齊平公和田貂兒不知道這事大驚失色。
齊平公聽說妙公主也在一起大怒道:“這展如當真該死了!妙兒如有失寡人寧願割捨大邑以求展如之級!”楚月兒嘆道:“我們自造木筏在海上遇了不少兇險狂風暴雨巨浪不說單是大魚、鯊羣便弄得我們極爲狼狽好不容易飄到6地上也因此到了扶桑。”
齊平公道:“寡人先前聽封兒說起還以爲你們乘大舟到扶桑原來是海上飄過去。”伍封道:“是啊若非如此微臣早就回齊國了。當日微臣與田相、大司馬立誓互不相害言猶在耳田相卻趁心加害微臣要說不想殺之報仇那自然是假的。”田貂兒臉上變色尋思這仇可結得大了。
伍封道:“眼下國難當前微臣當以大局爲重田相只要不再生惡念在下也無暇計較。田豹田逆二人於國有害無益殺之無妨。本來昨日在高唐殺了田豹但他是齊國重臣微臣未稟告國君不敢擅殺只是因他公然違國君之令責打百棍而已。”田貂兒咬着嘴脣低聲道:“若只是找田豹田逆算帳貂兒怎敢阻攔?”
伍封道:“這就行了微臣也不會隨隨便便殺這二人自當公事公辦。唉微臣總是不明微臣對田氏不說有啥功勞卻從未有加害之舉怎麼田相便忍心加害微臣呢?要說權勢微臣常年在外也沒向田相分權。要說邑地田相多微臣十餘倍。田相竟然這也不放過非得逼微臣與他爲敵何苦來哉?這些年微臣周遊列國經歷的事也不少心下也懶了。如果換在五年之前的性子早就殺入田府來個魚死網破。”
田貂兒聽得心驚膽戰不敢說話。齊平公嘆道:“封兒這是越來越成熟之故要說殺人報仇單是你那四十鐵衛便足以在臨淄鬧個天翻地覆了。何況你只用一千親衛軍便打敗了文種如今有一萬大軍真要對付田氏也未必不能得手。”伍封心道這是傳聞誇大了他破文種之時不止一千親衛軍還有鎮萊關的數千人以及各族之兵只用一千人便破文種的大軍只怕連孫武也做不到。
伍封道:“國君眼下越國大軍在近國勢緊張但我們可不能有絲毫慌亂微臣底下里運用兵革表面上大可以慢慢悠悠國君還是一如既往該醉就醉該臥就臥衆臣見我們不甚在意也會安心如此方能羣策羣力免得如今日一般一提起越人便人人驚恐。唉微臣在鎮萊關與越軍交戰雖然僥倖獲勝但越人的確厲害得緊。”
齊平公笑道:“越人再厲害怎麼也敵不過封兒。嗯封兒言之有理。貂兒今日封兒所說有關你外家的事可不能說過田相知道沒的大生禍亂。”田貂兒不悅道:“貂兒怎會如此不知分寸?”伍封道:“這話君夫人還是向田相實話實說的好。今日微臣回來與國君長談田相不免心裏嘀咕明日定會向君夫人打聽。君夫人要瞞他也不好不如照實說出讓田相心裏有數免得心下猜忌疑心到國君身上去。何況微臣這性子田相也知道君夫人如果說微臣沒點牢騷怨氣田相也不會相信。”齊平公想了想點頭道:“這話也有道理貂兒便照實說吧。”
其實伍封是故意讓田貂兒將話傳出去暫安田恆之心免得他又行加害之舉以致生出內亂讓勾踐有可乘之機。眼下大事還是破越爲主報仇之事宜暫時放開。
當晚伍封與齊平公都飲得大醉。伍封在宮內醉臥一宿正睡得朦朦朧朧便覺有人在扯他耳朵先還以爲是楚月兒旋又覺不對楚月兒從不吵他睡覺睜眼看時原來是姜積這小子正在牀邊搗亂。伍封哈哈大笑道:“積兒着實頑皮。”這時楚月兒進來見狀抿嘴笑道:“這可對不住先前我教積兒練劍正好田盤來了月兒與他說幾句話時被積兒溜了進來吵你安睡。”
伍封笑道:“我也該起來了。”看看天色問身邊宮女原來已經是辰時伍封忙道:“這可糟糕只怕耽誤了朝上軍議。”楚月兒笑道:“無妨國君還睡着哩!田相和田盤來往後宮數次看視說羣臣都在殿上等着但也沒可奈何。就算他們敢請君夫人叫醒國君也沒有敢來打擾你。夫君昨日一鬧又有大軍紮在城外齊臣誰不害怕?”
伍封笑道:“可積兒便敢吵我。”聞說齊平公仍在睡笑道:“田恆是否與君夫人談了許久?”楚月兒道:“或是吧國君昨日宿在君夫人宮中月兒見田相將君夫人叫到側宮大半個時辰方出來田盤在這兒探頭探腦好一陣似乎想找你說話。”
宮女服侍伍封盥洗後拿上早飯伍封要楚月兒一道用飯楚月兒笑道:“先前我和積兒與君夫人一起用過飯了。”伍封問道:“魚兒他們可用了飯?”楚月兒道:“先前我去看過國君和君夫人賜了他們許多東西他們已經用過飯正閒坐無事。”
伍封慢慢悠悠用過飯然後在院前使了路拳腳舒展一下筋骨這才讓楚月兒替他穿上戰神之甲外面罩上西施爲他造的紅色大氅。昨日他進城入宮並未着甲盔甲一直由楚月兒拿着今日既要軍議盔甲整齊便合道理。
姜積見他極爲威武嚇得躲到楚月兒身後去伍封大笑蹲下身將姜積抱起來往上扔起丈餘高又用手接住反覆數次。初時姜積還覺害怕扔兩次後便覺刺激有趣高興得哇哇亂叫樂不可支。伍封與姜積鬧了一會兒吩咐楚月兒去營中將鮑琴、鮑笛和閭申帶來這才往前宮去。
伍封到了大殿後面由殿後之室穿過去本來這殿上許多人正七嘴八舌說話伍封猛地由殿後轉出來如一座小山似地往那裏一站挺拔不凡殿上立時鴉雀無聲。
田盤迎上來道:“龍伯這盔甲甚是奇異似非凡品。”伍封道:“這是蚩尤着過的戰神之甲在下於夷州遇到蚩尤的後人蒙他相送。”田盤羨慕道:“這真是難得之極。”
田恆上前道:“龍伯本相思索一夜想是龍伯與本相有些誤會。”小聲道:“展如加害龍伯之事是田逆和田豹所爲本相的確不知道此事。”他見伍封不大相信又道:“我們田氏家業甚大本相和盤兒國事繁忙不能面面俱到。想不到田豹施下詭計田逆與展如勾結竟然用人換下龍伯大舟上的漿手暗下毒手。”他這話說得也似模似樣伍封哪裏肯信?皺眉道:“非是在下多心那展如在鄙府甚受器重如要害我必然有人許以重酬給他極大的好處。如果田相不開這口單是田逆或田豹展如怎會相信?”田恆道:“可本相問過田逆這節骨眼上他自然不會瞞我聽說那展如無任何要求既不要官爵又不要金帛這一點本相便有些不解了說來似乎無甚道理但的確是如此。”
他這麼一說伍封反而容易信些因爲田恆想要瞞他便要說得合情合理大可隨意說展如如何如何又什麼天大的要求如今說展如毫無所求這自然是毫無道理然而田恆照樣說出來反而覺得可信。
伍封大感愕然沉吟道:“展如這人倒不像爲官爵金帛出賣在下的人難道說他私底下對在下有些難解之仇?這怎有可能呢?”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田恆嘆了口氣道:“如果龍伯不信本相也沒什麼辦法說起來田豹田逆之所爲終究也是田家的事本相脫不了干係。不過這事情盤兒更是矇在鼓裏絲毫不知。”伍封點頭道:“這一點在下明白。在下與大司馬交往不算太多卻還是信得過大司馬以他的性子怎會用這齷齪手段對付在下?就算真的要對付在下大司馬也會明刀明槍公然而爲。”田盤本來這是這麼想聞言大喜便覺伍封這話正說進心上去讚道:“龍伯果然是在下的知己!”
田恆嘆道:“這幾年國君與貂兒又些誤會幸好龍伯回來開解使國君與貂兒前嫌盡去其樂融融。唉本相年紀大了這些天每每想起貂兒、盤兒、政兒、燕兒心中便覺痠痛無比。政兒行事無端自己招禍而死便罷了燕兒遠嫁晉國本以爲趙無恤是其良配誰知道竟會……唉!”田盤道:“其實趙氏滅代與燕兒無甚相干。燕兒何以要自殺呢?”
伍封嘆道:“燕兒自殺有三個緣由一是自覺對不住趙大小姐二是怕在下殺了趙無恤爲趙大小姐和任公子報仇還有最要緊的一個便是以此舉讓趙無恤立其子趙浣爲嗣。”心道:“還有一個原因自然是因我之故。”他見田恆和田盤有些不解道:“趙氏與田氏爲晉齊兩國的大家難保日後國政上不會有何衝突。萬一晉齊有隙燕兒便不好做人只怕趙氏族人又會因此遷怒於趙浣。燕兒以身自殉迫在下立誓不殺趙無恤趙無恤感激其愛護之心立了趙浣爲世子日後趙無恤不管有多少女人只怕在他心中無人能及燕兒萬一是以趙浣的地位便穩如泰山。”
田恆和田盤不大瞭解女人心思此刻方纔明白田恆長嘆道:“原來如此!早知道會有今日之局本相還不如將燕兒嫁給龍伯就算當個小妾燕兒只怕也是快樂之極!”伍封心內猛地一痛眼中淚光涌上來。
田恆見一說起田燕兒立時便打動伍封又道:“其實本相併無加害國君、謀奪齊國的心思若真這麼做列國怎會容忍如此謀逆篡位之舉?再說國君是本相女婿、世子是本相外孫國君與田氏本是一家人我這做外父、外公的怎好意思奪女婿、外孫之位?”伍封心道:“列國兄弟相殘、父子相爭也不少你這外父、外公又算什麼?”不過有一點田恆倒說得對眼下晉國四家分國魯國三桓勢大但無人敢逐國君而自立便因爲如今列國之勢暫不會容忍有此情形出現天子也不會授篡國者諸侯之位否則此例一開怎麼得了?只怕天下大亂列國之君人人要提心吊膽。
伍封知道田恆恕恕叨叨說這許多話便是想寬解自己免得自己向田氏動手這也說明田氏對自己不僅是忌憚而且還有些懼怕。他與田恆交往這麼多年彼此也聯手過也暗鬥過但田恆一直是高高在上從未如今日便低聲下氣可見這情勢逆轉非人力所能抗拒。
伍封點頭道:“田相放心在下不會棄大局不顧眼下最要緊的是對付越人其餘的事以後再論。不過田逆和田豹……”田盤道:“那田逆、田豹委實可惡田豹被龍伯責打後並未回來田逆昨晚帶了百餘親隨出城一直未回或是怕龍伯找他算帳是以棄家而逃。”田恆搖頭道:“龍伯可不要見疑這田逆竟然會出逃本相併沒有想到。”伍封也感有些愕然尋思田恆一力要與自己再修舊好以他的性子以田逆之性命換自己的信任大有可能犯不上爲了個聲名狼籍的田逆來得罪自己田逆想是也猜到這點纔會棄家而逃。
伍封冷笑道:“他們想逃便由得他們等越軍退後在下自會去找。哼就算他們逃到天腳底在下也能將他們揪出來一劍殺了!”他說得兇狠嗓門也大了些不僅是田恆父子、連周圍衆臣也聽見人人臉上變色心中驚懼。
衆臣見快至中午齊平公仍沒有出來無不心急田盤忍不住道:“眼下大敵當前國君莫非還在高臥?”伍封笑道:“大司馬勿急國君多睡睡也是好的雖然越軍勢大但他們長驅千里之外與人爭勝士卒又非只是越人其中吳人、夷人佔了大半未必無可趁之機。”
衆臣見前些天齊平公還每日早朝宴罷與衆臣商議軍情自從伍封昨日趕來便一反常態變得如此悠閒莫非他與伍封有了破敵之策纔會如此放心高臥?
伍封對衆臣道:“這樣好了微臣到後宮去瞧瞧如果國君醒來便請他來若仍是睡着便請君夫人賜宴我們在宮中用飯。諸公也許久沒有輕閒過了今日輕鬆一下豈非更好?”田恆和田盤畢竟是精於用兵此刻明白伍封和國君這是故意好整以暇以寬衆臣之心。田恆笑道:“如此最好不如讓本相去看看龍伯與諸公久未見面正該多多親近。”
田恆往後宮去後田盤小聲對伍封道:“在下昨日回府與素兒說起龍伯回來的事素兒聽說龍伯願意收白兒爲徒大爲高興今日在下將白兒帶進宮來龍伯是否去瞧瞧?”伍封怔了怔旋想別人要帶子入宮萬不可能但田白是國君和君夫人的侄子其實應該是外甥田盤帶田白入宮是正常不過的事。
伍封喜道:“在下便去瞧瞧。”這田白是他的兒子很難見上一面有此機會伍封怎會放過忙不迭跟田盤出去。到了殿前廊下兩個宮女攜了田白過來。這小孩兒只四歲許卻十分壯實果然名如其人生得肌膚甚白蹦蹦跳跳過來。田盤道:“白兒這是你師父龍伯。”田白上下打量着伍封撲上來要伍封抱大聲叫了聲“師父”。
伍封心內大喜又略有些傷感尋思這明明是自己的兒子卻要呼別人爲父自己這生父卻只能是師父。當下由懷中取出齊平公賜他的那塊龍伯金牌掛在田白胸前道:“白兒這是師父給你的見面禮。日後如果有人敢欺負你便拿這牌兒找我我必定爲你出頭。”
田盤在一旁大喜尋思田白掛着這金牌便如一道護身信物就算父親田恆要責打這孫子見了這片金牌也會有所顧忌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田白看着伍封稚聲問道:“聽孃親說師父是很厲害的你有什麼本事?”伍封微笑道:“你說呢?”抱着他輕輕由地上飄起來離地丈餘緩緩移開數丈落身下來。田白擊掌叫好道:“原來師父會飛的!”其實伍封和楚月兒的飛行之術甚怪百餘斤的大戟拿着無妨但只要帶了人便不能飛起田白雖然極輕伍封也不能抱着他飛高只能純借腳力彈躍而飛使不出真正的飛行本事。
田白卻是從未有如此經歷只覺極爲有趣一迭聲問道:“有趣師父還會什麼本事?”伍封將他放下來順手往一塊墊腳石上抓去便聽轟然一聲大石碎裂石塊四濺田盤在一旁看見大驚失色。便聽身邊也有人驚呼連聲側頭看時原來殿上衆人無聊踱出來看見伍封指力驚人都感驚懼。
田白大叫道:“這個好白兒要學!”伍封將他抱起來點頭道:“便教你這個晚間你留在宮中我教你這法訣。日後每日勤練不僅能助力氣還可延年益壽等你長大後學什麼武技都要快。”
田盤見他對田白的確是乎內心的喜歡甚是感動。他還以爲這是因爲田燕兒之故哪知道這田白其實就是伍封的兒子伍封怎會不喜歡?
與田白玩了好一陣田恆出來說是君夫人在側殿賜宴伍封這纔將田白放下來交給宮女。
衆臣到側殿安坐用飯閭邱明定要坐在伍封身邊伍封對這人雖然沒甚麼好聲氣但也不會避而移席。田貂兒還遣了宮中女樂來爲衆臣歌舞助興衆人酒觥交錯言笑甚歡。
閭邱明借向伍封敬酒側身道:“龍伯對在下似乎大有怨氣這都是在下的不是得罪了龍伯。龍伯大人大量還請海涵。”伍封皺眉道:“司空並沒有得罪在下但息大哥之事與司空有莫大的干係在下怎會不恨!”閭邱明道:“這事在下也是不得已申兒被鮑琴所殺在下……”伍封大怒斥道:“此刻你還要胡言亂語騙人!”
衆臣正飲酒觀舞忽聽伍封斥喝閭邱明大爲喫驚都轉頭看來。田恆揮手讓歌舞退下問道:“龍伯何事動怒?”伍封哼了一聲由懷中取出一塊玉來拍放案上道:“司空請看此物。”閭邱明見這塊玉質地甚差然而玉上有暇隱約是個“閭”字正是他閭家的寶物大驚失色道:“龍伯此玉……此玉由何而來?”
伍封道:“在下斬殺伯嚭在伯府上擒到一人不僅身上懷有此玉還用子劍一路的劍法他自稱是令公子閭申在下見是司空之子遂由吳地將他帶來。既然司空一口咬定閭申被鮑琴殺了那在下在吳地擒來的閭申便是假冒的這人騙在下許久。等在下回去將他殺了這塊玉便還給司空。”
田恆原不知道閭邱明假說其子被鮑琴所殺之事以前還以爲真有其事一早與田貂兒說話才知道閭申並沒有死全是田豹與閭邱明串通好的。尋思閭邱明連他也敢騙委實可惡此刻見伍封怒便道:“龍伯言之有理閭申既然已經被鮑琴所殺這個閭申必是假冒!這人敢欺騙龍伯正該殺了按我齊律庶人假冒大夫之族者當處以烹刑。”伍封點頭道:“那麼在下便烹殺此人好了。”
閭邱明滿頭滿臉大汗出案跪倒痛哭流涕道:“龍伯、相國手下留情這人既有此玉必是犬子閭申!”殿上一片譁然衆臣都知道鮑琴殺了閭申、以至鮑家沒落之事不料這中間竟然大有隱情。
伍封道:“你不是說閭申被鮑琴殺了麼?怎麼又出來一個閭申?”閭邱明迫不得已這纔將他借修長城之際貪括金帛被鮑息現、自己與兒子閭申吵架、閭申離家出走而田豹又如何脅他嫁禍鮑琴的事一一說出來又說田豹藉此要脅不僅逼他吐出所貪金帛連他閭家的祖業也被勒索了大半。
殿上衆臣無不叱罵均道堂堂大臣竟然如此無恥居然用上嫁禍、勒索的卑鄙手段委實可惡。他們這一頓斥罵一來是爲了巴結伍封二來是藉此表示與閭邱明無甚關係反正這閭邱明今日說出這些事他閭家便算完蛋了得罪了也無妨。
宗樓嘆道:“在下早覺鮑家世代清名鮑琴要真是殺了人鮑大司馬肯定會綁縛上殿向國君和相國請罪怎會一力維護其子?”田成也點頭道:“鮑家的確十分冤枉閭司空大有責任。”
一個侍衛走過來向伍封說了幾句話伍封點頭道:“帶他們進來。”不一會兒鮑琴、鮑笛、閭申都進殿來。閭申見其父正跪在殿中叫道:“父親!”搶了上前。閭申一把將他抱住父子二人抱頭痛哭。鮑琴和鮑笛到了伍封身邊氣憤憤看着閭邱明。
正在這時侍衛來說國君升殿。衆人立刻起身上殿田恆讓侍衛將閭氏父子押上殿去又叫鮑琴鮑笛跟了上殿站在衆臣之尾。齊平公正在殿中坐定田恆自然是趕忙上前奏知鮑家之冤、閭氏之貪、田豹之害羣臣七嘴八舌無不顯出義憤填膺的模樣均道一定要爲鮑家洗冤還要追擒田豹、重懲閭氏。
齊平公點頭道:“各位所言均有道理相國和封兒以爲如何?”鮑息原是大司馬眼下這大司馬已經由田盤當上了伍封怕田恆有所誤會道:“鮑家自當洗冤正名但鮑大司馬亡故二子鮑琴、鮑笛既不諳軍事又無軍功自不能繼任大司馬之職。依微臣之見國君還是另外賜爵以嘉獎鮑家數百年之忠義爲國。”
田恆正合心意道:“田逆、田豹畏罪而逃右司馬、左司馬二職空缺眼下大敵當前軍中除乏主將龍伯和鮑氏正好任右司馬和左司馬鮑琴爲長子便由鮑琴任左司馬吧。”眼下他是一力拉籠伍封又礙於情勢是以甘心讓出了左右司馬來。
衆臣均道:“相國所議極當。”伍封搖頭道:“鮑家世代爲國鮑琴可任左司馬右司馬暫可空缺微臣便不必任職了。微臣今日便向國君辭歸將下卿之爵和徵夷大將軍這官職並皆辭去。”衆臣大感愕然想不到這人年紀輕輕竟然甘心退隱雖然他是天子所封的龍伯但畢竟是個虛爵並無實地怎比得上在齊國爲官?他們都以爲伍封是謙讓之辭紛紛道:“龍伯是齊國柱石年紀輕輕怎就能辭歸?”伍封道:“諸公一番好意在下心裏怎不明白?不過各位放心在下是國君之婿國中若真有事自然是萬死不辭如今越人入寇在下自會等到退敵之後再走。”
齊平公卻瞭解伍封的心意伍封唯有在外面才能牽制田氏若長年在國早晚與田氏衝突何況今日先辭了官爵田恆便不會耽心他與田氏爭權能放心與伍封聯手決戰越軍。齊平公這麼想着點頭道:“封兒是天子所賜的龍伯國之君再在齊國任職也不合適。不過那萊夷六百里地是妙兒的嫁妝也是封兒邑地封兒仍食齊粟還是我齊人當忠於齊事。”
衆臣這才聽明白原來伍封的確是辭去官職只在齊國保有六百里邑地算是個閒散貴族日後不再參與國政。其實伍封本想連萊夷之地也不要免得兩地牽掛奔波後來想着萊夷之民好不容易纔和平共處自己抽身一走不知道又成何結局纔沒說交還邑地的事。
田恆點頭道:“這樣也好龍伯身爲伯爵與鄭、秦等國之君相若何況龍伯在扶桑平定諸夷爲天子創立了龍伯之國實則已經是一國之君了。再與我們站立殿上委實令吾等汗顏。眼下對越之戰當以龍伯爲主將吾等不論是大司馬還是上卿都不如龍伯一國之君的身份高貴是以該奉龍伯之令。”他是個聰明人伍封擺明了說打完這仗齊國的事便不管了還怎會與田氏爭鬥。既然伍封話說到這份上自己投桃報李也該放手讓他打這一仗。話說回來眼下越人厲害無比自己父子與勾踐前後十仗左右盡數大敗齊軍傷亡慘重誰還有破越之策?伍封新破文種銳氣正盛或者只有他才能破越退敵。自己此刻還斤斤計較的話齊國一滅田氏一家也就完了。勾踐滅吳之後原來的吳臣無一被任用盡皆褫奪邑地貶爲庶人又怎會善待田氏?是以出言將齊**權盡數交給伍封指揮。
衆臣心道:“原來這人真的在海外創立了家國怪不得不在乎齊國右司馬這樣的高官了!”一時間羨慕有之、嫉妒有之、好奇有之、崇拜有之各有其不同的心態。不過還是以羨慕者居多須知伍封本來只是個虛爵不料真被他找了塊地當上諸侯不管地域大小就算只有數十里也是一國之君好過在任一大國當臣屬。
田恆又道:“閭邱明父子太不像話理當盡滅其家。”這也是世間常事雖然閭申無甚罪責但其父罪責甚大做子女的也跟着受過不滅其三族、九族已經算是天大的恩惠了。伍封忙道:“這事情得分清楚些閭邱明爲惡在後閭申離家出走在先是以閭邱明之罪算不到閭申頭上。閭家怎麼說也是齊國大夫之家爲國效力多年閭邱明也算是爲國征戰過的盡滅其家也不好。”
連齊平公也想不到伍封還會爲閭家說好話奇道:“封兒以爲該如何處置?”伍封道:“眼下大戰在即軍前需要人手。以微臣之見閭邱明罪不可恕念他爲將出身便罰在軍前爲一小卒爲國效力。如果有功便視其功減其罪責立了大功便免了其罪罰。閭申出身大夫之家多少學過兵戰又向子劍學過劍術可繼承閭氏。然而閭氏沒落閭申如果想重興閭家便隨微臣到軍中去任一伍長如果有功國君便因功授職。”本來閭氏因此便沒了伍封此議實則給了閭氏一條重興的出路。
衆人見伍封不計私仇連閭氏父子也放過盡皆感嘆。齊平公問田恆道:“相國以爲如何?”田恆也覺得伍封仁厚心道:“此人表面霸道實則寬厚怎能在朝堂之上長盛不衰?以他的性子就算我不算計他早晚必被他人所害怪不得他要退避海外了。”點頭道:“龍伯言之有理。”
齊平公道:“既然如此寡人便賜鮑琴爲左司馬鮑氏邑地盡皆賜還令市中諸吏傳言百姓爲鮑氏洗冤。閭邱明貶爲小卒閭申任軍中伍長由封兒安排軍中差事。”鮑琴、鮑笛、閭邱明和閭申都叩頭謝恩鮑笛和閭氏父子退了出去鮑琴是新任的左司馬便留在殿上議事。
齊平公道:“眼下越軍入寇戰事避免不了便由封兒任齊國三軍主帥相國和大司馬田盤、左司馬鮑琴同參軍機田成、宗樓任軍中之將各位務要奮勇破敵擊退越人保我大齊社稷。一切以戰事爲先其餘衆臣或負責糧草調度或負責兵甲武具俱聽候封兒調用。”衆人齊聲領命。
伍封又請齊平公封賞鎮萊關之役立功的將士其餘臨淄的將士幾番苦戰雖然戰敗了但殺敵立功的仍須獎賞。齊平公讓伍封和田恆各呈上立功者的名單一一封賞譬如公冶長、冉雍封城大夫鮑興、趙悅、蒙獵封爲城司馬鮑寧立功最著可惜夫婦陣亡追賜爲大夫由其子伯樂繼承其餘陣亡的將士如公輸問、墨愛、慕元也都追賜司馬賞金無算。田恆所報之人也都有封賞大致與公冶長等人相同。
齊平公道:“越人大舉入寇泗上諸國盡降寡人見數戰不利分派使者前往宋、衛、魯、鄭、燕國、中山求援又派使往楚國去望楚王能守舊約共破越軍晉國與齊國向來不睦寡人仍派了使者去求援。按理說列國如派援軍也該趕到齊國瞭然而至今無一兵一卒前來不知何故。”田恆道:“魯國自顧不暇困守曲阜一時來不了便罷衛國出公得齊之力甚多竟然也不派援軍來委實可惡。”
伍封道:“當年衛莊公死了衛人立般師我們攻衛執般師卻不等衛出公回來另立了衛君起。其後衛國石圃逐起自立衛出公回國逐石圃復位。衛出公定是恨我們不迎他回國而立了衛君起是以不願意派援軍助齊。”田恆道:“或是如此那鄭國與我們也有舊約此約還是龍伯從中周旋爲何鄭君也不怕援軍來?”伍封苦笑道:“鄭君與齊立約是鑑於晉國勢大我們又與楚國有約纔會如此。它是想借齊國來助它眼下越國勢大鄭國地小兵少輕易怎敢前來?”
齊平公道:“那麼宋國、楚國、晉國呢?”伍封道:“宋國有桓魋之事得罪了趙氏晉人不動宋國必不敢出;晉國四家爭權情勢極爲敏感;楚國是此戰最大的變數楚若助越情勢便有些不妙楚能助齊越人必敗無疑。然而越國卻不理會楚在其後起傾國之兵北上或是與楚國有何約定。”
衆人臉上變色均覺不妙。田恆皺眉道:“是了中山之王受龍伯大恩如果龍伯派使相求當會派援軍來吧?”伍封嘆道:“最麻煩的便是劍中聖人支離益在越營中中山王的丈夫是柳下跖這柳下跖是支離益的弟子怎敢與乃師交戰?”田恆長嘆一聲道:“如此說來列國都眼巴巴瞧着我們與越人決一死戰了?”伍封搖頭道:“不然齊越大戰於列國都是可趁之機秦國、巴蜀遠不可及自然不會在意其餘各國必定心下盤算都想着如何從中取利。是以就算我們沒有援軍越國未必沒有。勾踐以得勝之師久駐蓋城想必是無一舉滅齊的把握待其援軍。這列國之事十分複雜我們能夠派使者出去勾踐未必不會說不定他會以齊地與諸國交易約伐齊國。”
這一次連田恆也臉色大變:“越人還有援軍?”伍封道:“以在下之見列國不動則已真有大軍出動中山、衛國必助越人燕國、鄭國當助我齊國。”田恆道:“可燕國、鄭國的援軍並沒有來。”
伍封道:“這並非使者不力而是未得其法之故。燕國向來依仗齊國齊國有事一般會南下相助。燕國之政世子克最能說得上話。他與在下交好原知道有人慾加害在下一直未得在下消息是以疑心齊國內政不睦就算引軍相助只怕齊國也敗是以不敢來援以免越國破齊之後北上燕國。在下回萊夷之際立刻派人往燕國找世子克只要他得知在下平安便會說動燕君派遣援軍。”齊平公喜道:“幸虧封兒與燕世子交好!”
伍封苦笑道:“國君將微臣看得太重要了燕國怎會因微臣與世子克的私交而決定兵革之事?其實燕國上下一定十分矛盾它並不願意得罪齊國。如果派兵南下又怕齊敗後被越國相攻不派兵來又怕齊國勝了追問其不救之責。燕國的世子克對微臣還算有點信心只要得知微臣回了齊國便能助他下這個決心。”
田恆點頭道:“這就好了龍伯又怎麼知道鄭國一定會派軍來援?”伍封道:“其實越國能否滅齊鄭國並不在意只因齊國、越國與鄭國相距頗遠中間有魯、衛、宋、楚之地隔絕。只要不得罪晉楚鄭人對其它各國並不怎麼在意。是以無論是齊國還是越國派使去他都不會出兵。在下也派了使者往鄭國去不過這使者不是求見鄭君而是求見鄭國的君夫人。鄭君夫人是胡姬她被立爲君夫人在下算是少有綿力另外在下與她外家也有交情。各位試想胡姬能使得鄭君立她爲夫人想必是十分有手段在政事上能說動鄭君。在下派使向她求援她必定會說動鄭君派援軍前來助齊。就算此戰齊國敗了鄭國也不怕越國會攻伐一來隔了魯、宋、衛等國二來他處在楚、晉之間這兩個大國怎也不會容忍越國滅了鄭國去勾踐也不會蠢笨至此爲一鄭國而得罪楚晉。再加上鄭宋舊仇甚深鄭弱於宋宋人助越鄭人正好借齊人之人報仇。在下派人向鄭君夫人細說此中利害是以必能成功。”
齊平公問道:“爲何中山、衛國會相助越國?”伍封道:“中山向來與齊國交好中山王夫婦頗重情義未必願意與齊國和微臣爲敵。可惜中山王夫中山君柳下跖是劍中聖支離益的弟子只要支離益派了人去中山便會起兵相助他們助的是支離益實則也助了越國。衛國本來不欲對付齊國然而那衛君起被石圃逐走養於齊國衛出公心有猜忌總以爲齊國會派兵助衛君起是以會派兵助越。”
田恆沉吟道:“如果我們殺了衛君起是否能退衛國之兵?”伍封搖頭道:“大軍動就算我們殺了衛君起衛出公也不會退兵。何況這麼一來齊國失信於衛君起連一個人也保不住傳出去日後便沒有人信得過齊國了。”
齊平公道:“其餘之國如何?”伍封道:“其餘之國全看晉楚二國的態度或隨晉、或依楚。晉國多半會助越是以宋國也會看晉人臉色隨晉伐齊。”田恆吃了一驚道:“本相專派了人去說動晉國趙氏按趙氏與齊國之親就算不助齊國也不必助越國去。”伍封搖頭道:“晉齊之間並不相睦常有戰事晉事又在於四卿而非趙氏一家。趙氏滅代仍不及智氏勢大。事情也壞在趙氏滅代之舉上眼下趙氏實力大增智、韓、魏必定不悅如今齊越有戰事智、韓、魏三家多半會以晉師助越藉此使趙氏與齊國交惡減趙氏之外援。趙氏一家怎敵三家?晉定公亡有三年晉人三年未動眼下便可派士卒攻伐。晉師一出定會派人往宋約宋同進。宋國與晉國結盟以抗楚國自然是唯晉之命是從也會派兵跟隨。”
衆臣嘰嘰喳喳地小聲議論其餘各國尚好這晉人委實勢大有他們助越齊國便大爲兇險了。
伍封看了一下衆臣道:“齊國還有一個外援便是楚國。在下也派使者往楚國因齊楚有約在先楚王與在下又有親當能說動楚國助齊何況楚晉向來敵對晉若助越楚人便會助齊。唯可慮者楚王年輕戰事多委於葉公子高想必會讓葉公爲將。這葉公是個極狡猾之人行事不尚信義全在實利。這人有些尾大不掉如果是他引軍多半會引大軍觀望就算是楚王相催他不會輕易參戰。如果這人死了楚王便會另使人爲將如此楚師參戰便容易得多。”田恆愕然道:“莫非龍伯有刺殺葉公之意?”伍封點頭道:“在下原有此意但就怕這麼一來激起楚人之怒反助越國。只盼楚王親自領兵在下才有把握說動楚師相助。在下也派人往成周求見天子請天子派使斡旋勾踐如果想爭霸主之名便請天子賜他袞冕、彤弓、圭璧、弧矢如果能用個虛名而緩其兵革天子固然有面子齊越兩國之民也因此少了骨肉離別之苦。”
衆人聽他分析列國之情頭頭是道尋思此人這些年遊遍諸國對列國之事十分了解又與列國有些交情如此推斷大有道理。又見他甫回齊國便自出金帛派了若干使者往各國去忠君愛國之心委實令人歎服。
伍封道:“援軍這些日或會來不過齊軍當先作防備在下一路上盤算過越軍佔據蓋城深入沂淄使齊國呈分裂之勢便如人的手掌心被刺穿了再難握拳。越人深知此地之要是以決不會另尋它爲駐兵。我們要與越人作戰當先佔要地逼迫蓋城使越人與我們決戰。”
田恆道:“眼下國中有二議一說盡早與越軍決戰一說死守臨淄各有其理懸而未決。龍伯贊成何議?”伍封道:“出城決戰!”
田恆皺眉道:“臨淄城高牆厚池深濠闊又有牛山、淄水爲憑我們如果死守臨淄越軍未必能攻下爲何定要出城迎戰?”伍封心道:“原來你贊成死守臨淄。”嘆道:“勾踐伐吳夫差便是死守吳都越軍在吳都之南建一越城再四下掠地吳人守城三年終於城破國亡是以守城之舉甚是被動。越軍如果大軍圍城派人四下奪取齊地就食於齊齊國就算支持十年終也會城破國亡。越軍遷都琅琊本就不怕齊人據險死守。”
田盤道:“既然如此我們大軍出城越軍又怎會出城決戰呢?在下也覺得儘早決戰爲好就怕勾踐會以滅吳之法慢慢相攻作爲長久之計。”
伍封點頭道:“大司馬所言極有道理。不過越軍人多齊軍人少是以勾踐此刻決不會着意一城一地他雖不怕我們據險堅守但早一日滅齊總是好的。何況他滅吳而來連戰皆勝銳氣正盛不免視齊人如無物就算他以前有圍城之意如今也不想曠日持久拖下去了。而且魯在其背楚在其後勾踐多少也有些顧忌只要楚人一動他非要覓我們決戰不可以在下之見楚人必然早就動了只是還未及來勾踐在楚國必有細作怎會不知?我們預先出城他正合心意。越人與齊國決戰他們如果一戰而勝齊國亡之有日反之他們敗了我們再奪蓋城便可列境收兵集大軍將越人盡數逐離齊境。”
衆人都不住點頭伍封道:“不論我們是決戰還是死守於雙方各有利弊久拖之下最受損失的便是齊國。我們士卒雖少也必須儘快將越人逐走纔是。”齊平公點頭道:“寡人以爲儘早決戰最好田相以爲如何?”田恆沉吟良久點了點頭。齊平公道:“既然如此諸公便不必再有爭執一切以決戰爲慮。”
伍封道:“越人兵駐蓋城大有地利。我們要迫他交戰唯有大軍南下奪取徐州。”田盤擊掌道:“龍伯此議極合兵法!徐州被越人所奪齊國南線盡歸越人。如今勾踐大軍在蓋城徐州必然空虛我們若是奪下徐州再得長城之利越人便斷了後路。”田恆點頭道:“越軍比齊軍人多我們若能奪下徐州便有兩城之利大軍由臨淄到徐州不過半日行程人少也足以破敵。”
伍封道:“勾踐、范蠡、文種精通兵法就怕這徐州不易拿下我們需得有個照應。臨淄、徐州和蓋城之間其要害之地莫過於龍口此地離臨淄只五十里形如咽喉左依山、右傍水進可攻、退可守便於用兵。何況此處是在下昔日之居伍堡構建甚奇在下當年新立都輔軍將都輔軍大營設在伍堡四周將伍堡包了進去。這座大營是在下設計、閭邱明所建一直未能用上如今便可駐紮大軍。越人要由蓋城而上龍口的伍堡和都輔大營是其必經之地。國君微臣想與鮑琴率萬人前往龍口策應臨淄、徐州二城勾踐如果回軍救徐州臣便在背後邀擊。更要緊的是怕勾踐東退琅琊臣在龍口正是東往萊夷琅琊的大道之旁只要勾踐東退臣便能趕上擊之受他不能安然進琅琊之城。”
齊平公點頭道:“這伍堡是令堂依伍子胥遺法所建寡人曾經去過果然是堅固無比。封兒居此多年周圍地形熟悉無比大佔便宜。”伍封道:“在下想請國君移駕伍堡勾踐親率大軍前來國君亦當親臨前陣以振齊人之心。”齊平公怔了怔點頭道:“封兒既爲主將寡人便遵令往伍堡。寡人是否可帶貂兒和積兒去呢?”
衆人不禁微笑伍封笑道:“這是自然。微臣之所以要請國君移駕便因爲越營中支離益、顏不疑二人之故這二人是天下間最厲害的刺客萬一戰事緊張勾踐說不定會使他們行刺國君。國君如有閃失齊軍士氣急墮此役不戰而敗。”齊平公與衆臣都大喫一驚伍封道:“伍堡中構建頗奇不熟悉堡中情形決難闖入就算支離益進去也難得手是以國君非得暫居此堡不可田相也可將令孫田白移居堡中一來與世子積爲伴二來可安大司馬之心。諸公也可將幼小移入以防支離益、顏不疑到臨淄偷取小兒要脅諸公逼各位效仿伯嚭。”
田恆點頭道:“龍伯果然仔細本相倒忘了支離益和顏不疑二人便讓白兒到伍堡去本相才能放心。”伍封又道:“微臣由高唐帶來的一萬士卒可使鮑琴爲將列爲中軍隨我往龍口。臨淄三萬餘人可分爲三軍每軍萬餘人請田相引一軍守住臨淄大司馬田盤領其餘人爲左右二軍南下奪徐州。”
齊平公怔了怔道:“越軍人數比我們多我們分兵爲四豈非犯了兵家之忌?”田恆笑道:“在勾踐眼中我們是犯了兵家大忌須不知我們大軍分扎三處看似爲三實則爲一。有龍伯的中軍在龍口、盤兒的左右二軍在徐州三軍互相照應再有本相的萬人在臨淄爲外援便如三支長矛指住了越人勾踐非驚不可。”田盤點頭道:“有我們四軍在勾踐若想在半日內攻破臨淄、龍口或徐州任一地都不可能任一地半日不下接應便至越人自不能得手。”
伍封笑道:“微臣正是想四軍來往接應環環相扣一擊而四動等閒不可攻破。造成勾踐三面受敵之勢進退兩難。”
田恆、田盤、鮑琴盡皆領命。衆臣見這三人之間以鮑琴最弱他並無戰陣經驗膽氣也弱不過他領的是中軍有伍封在側這中軍實由伍封親領自然無妨。這是伍封故意爲之須知這鮑琴雖任左司馬並非因爲他是軍中宿將而是看在鮑息之面才獲此職。日後鮑氏要在齊國興盛除了伍封交給他的這支人馬外鮑琴也要立些戰功纔行。到時伍封巧作安排讓鮑琴立幾個功勞鮑氏這左司馬方能長久當下去。
伍封又安排其餘諸臣何人負責兵甲器具、何人負責糧草轉運、何人準備犒援之金帛、何人專事列國外交又道:“齊軍人手不足微臣有個主意想請國君和田相下一道令由國中死囚中挑一些精壯之人依閭邱明父子的方法往中軍帳前論功減罪。這些人奮進則生退則受死或能奮勇。”田恆點頭道:“龍伯此計甚好便這麼辦。眼下萊夷一帶打通了本相派人往各地收兵或者還可以招集些士卒往陣前供龍伯使用。”
衆人依伍封之令準備一日當晚伍封仍宿宮中教田白巫氏祕技口訣這口訣甚短伍封逼他背得爛熟方讓他睡下。ahref=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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